第37章 往事
往事
在叶坤的描述中，他和唐晶晶的故事一点都不复杂，甚至都没有什么浪漫的情节。
叶坤和唐晶晶差了两个年级。女孩子总是要比男孩子更早发育。男孩子都还是孩子的时候，女孩子都开始变成少女。而唐晶晶还是个漂亮出挑的少女。
那个时候的叶坤还是个普通平凡的男孩子。他们在学校中总是擦肩而过。叶坤很自然的喜欢上了漂亮的唐晶晶。平凡普通叶坤不敢表白，却有无法控制自己的年轻躁动的心，于是便开始了用望远镜偷窥。
后来叶坤逐渐发现，唐晶晶和自己有那么多的共同点。
他们都是独来独往，他们也没有什么朋友，他们都不喜欢和周围人玩耍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失去了父亲。
单亲家庭的孩子，在学校里是绝对的弱势。一旦他们的这种“特殊”身份被其他孩子发现，他们就会成为异类，成为孩子们在背后暗戳戳指指点点的对象。
孩子们都还不明白，从他们口中说出的那些词句到底有多么恶毒。而所有这些只需要几年甚至更短时间，就全都能被他们彻底忘记。但那些他们留下的伤口，却大多数一辈子都无法完全愈合。
后来，两个受伤的孩子认识了彼此，两个被伤害的心自然而然的贴近。他们的关系并不像的一般少年情侣那样懵懂热烈。也从没有公开过两人之间的关系。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或许他们未来有机会真的走到的一起，至少也能走到阳光下。一切都在十年前的那个周六终止了。
汪平，周英奇，张自强还有李健，他们尾随着放假回家的唐晶晶闯进了她家，袭击了唐晶晶母女。就在他们施暴的过程中，不小心引发了火灾。四个人没有试图救火，而是毫无人性的把她们母女丢在了正在燃烧房子里，自顾自的四散逃离。
后来唐晶晶母女葬身火海，而这四个凶手却因为叶坤的懦弱而逍遥法外整整十年。
十年之后，叶坤在被威胁的情况下，帮助那个人对这四个人展开复仇。
有意思的是，叶坤在其中也是个威胁别人的角色。作为十年前那天的唯一目击者。叶坤用高杺手里那部手机分别联系了张自强和李健。
约他们在规定时间到规定地点见面。然后剩下的事情叶坤就不知道。至少他声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叶坤就收到了那两篇充斥着虐杀细节描写的文章。并被要求必须要整篇更新在小说《复仇》中。
以上，这就是叶坤口中的整个故事。
不知道叶坤花了多长时间准备这个故事，但高杺最多只能给他打六十分。一个刚刚勉强凑合着及格的分数。
整体上勉强算是通顺，但关键细节一笔带过，重要节点避重就轻。自己身上的问题不是推给性格，就是用精神问题做掩护，剩下就全都是被威胁之后才做的。如果换个时间和地点，高杺会劝叶坤考虑用第一人称写小说。相信肯定会比现在写得好很多。
仔细回顾叶坤的全部口供就会发现，这跨度长达十年的故事中，叶坤甚至没有一件事是主动去做的。
核心的逻辑就是，我犯了错但都是别人逼我的。这个人果然不值得任何同情。
其实，这种心理上根本就没断奶的成年人并不算少。还有个专门的名词形容他们，巨婴。
错永远都是别人的。就算是自己摔了一跤那也是地的问题，撞了门框也是门的问题，杀了人那也是被杀的人有问题。
高杺问叶坤：“你承认用这部手机联系过张自强和李健，并且约他们到那个人指定的时间和地点。是吗？”
叶坤点头：“是。”
高杺说：“光是这条，你就已经是杀人案件的从犯了。明白吗？”
叶坤说：“明白，所以我才……”
高杺直接打断他：“抢手机吗？”
叶坤说：“是。”
高杺缓缓摇头：“不，你抢手机肯定不是为了这个。张自强和李健不值得你这么做。肯定还有其他的理由。你自己说出来，算是坦白可以从宽。如果是我们查出来，那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叶坤不为所动依然坚持自己的说法：“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高杺说道：“早上有个老师跟我说，你有自虐倾向，现在看来你是真的。你是打算下半辈子都在牢里度过了。”
叶坤叹了口气一副认命的态度：“如果真的这么判，我也只能接受。”
高杺微微皱眉：“宁可坐牢，宁可自残，也要守着这个秘密？”
叶坤摇头说：“真的没有秘密了。”
高杺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你这句话就假得有点不走心了。我应该提醒你，这是在进行正式的询问。你说得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随便乱说对你没有好处。除非你就是想尽量多做几年牢。”
高杺仔细端详叶坤的脸，片刻之后说道：“你的生活非常封闭，除了活动范围稍微大点之外也跟坐牢没有区别。所以你不怕坐牢，因为这种惩罚对你没有意义。你怕的东西，应该就在手机里。”
高杺拿起桌上的手机。这是部诺基亚的经典款直板手机3310。待机时间超长，机身的强度和可靠性也基本属于手机领域中的巅峰。曾经有手机挡住子弹的传闻，更加都让这个牌子的手机几近封神。
但这款3310是单色屏幕，也没有摄像头。所以手机里能存储的东西很单一。就只有电话号码和短信信息。
而这部手机里根本就没有短信信息，所以重点就又回到了电话号码上。这部手机一共只拨出过四个手机号码。其中两个属于已经死亡的张自强和李健。而另外两个号码却并不属于汪平和周英奇。那其中之一肯定是那个人的，或者可能两个都是他的。
刚刚叶坤那种不要命的行为，就是为了保护这两个电话号码。但他那个行为的内在逻辑并没有这么简单。
抢夺的行为，对应的是保护手机和里面号码原因。而之后叶坤的自残甚至自杀的行为，却并不能完全用这个原因解释。简单来说，还不够有力。
高杺跟叶坤接触过这么多次，拆穿了他很多次，也挖出他隐藏的秘密，但从没有发现他有自残或自杀的倾向。高杺原本还有些奇怪，明明叶坤的病例中就提到了这方面的病症。原来，只是因为刺激的强度还不够。
那么这个超过普通强度的刺激，到底是什么呢？
以高杺对叶坤的了解，绝对绕不开唐晶晶这三个字。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还有什么是比裸照流出更刺激，或者说更强力的理由？
或许追查那两个电话号码会有发现。但在2000年前后，手机号码的实名根本就没有实际执行。想要购买电话号码，稍微加点钱就可以不用身份证买到其他人名字登记的手机号。而类136和133号段，更是因为特殊漫游服务而难以追查。
如果花心思和时间去做，当然一定会有个结果，但是多久之后才能看到这个结果，就真的无法预计了。
查，是肯定要查的。但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叶坤自己开口。当然，这肯定也更加困难。
高杺刚刚亲自感受过叶坤的手劲，那可这不是在演戏。至少在刚刚，他绝对是实打实的想要杀了自己。
死都不怕，想让他开口肯定不容易。
看了眼录音笔上显示的时间，高杺估计从叶坤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新鲜的东西了。只要确认他却是参与了谋杀张自强和李健，那阶段性目标就算是达到了。已经有足够的证据逮捕他了。
国内的司法实践中，一项都是重证据轻口供的。领导开口闭口总提的那个所谓铁案的标准，就是在零口供的前提下，证据依然足以起诉并定罪的案子。
这轮询问除了确认叶坤的犯罪事实之外，也帮助高杺排除了很多种可能性。现在剩下的可能性已经不多了。高杺感觉自己距离那个叶坤死守的秘密已经不远了。
就在高杺准备铐人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敲门声。接着就是民警小刘的声音传入屋内：“左教授到楼下了。”
左教授这么快就到了，高杺还真是有点意外。就在这时，高杺的手机收到了而关组长的信息。简单归纳就两件事。第一件，领导已经比准抓人。第二件，左教授应该很快就到。配合左老师检查叶坤的精神状态。
收到信息没多久，潇洒的左教授就出现在了门口。
两人打过招呼之后，左教授也坐到了叶坤的面前。作为专业的心理学从业者，他很快就对叶坤的状态做出了评估。
左教授小声问高杺：“叶坤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做评估。他的情绪很不稳定。你们刚才都干什么了？”
高杺拿出录音笔：“刚刚给叶坤做了一份笔录，这是录音。他已经亲口承认参与谋杀张自强和李健。领导已经批准对他进行抓捕。”
左教授笑了笑：“怪不得关鹏这么急着给我打电话。原来是担心抓了个精神上有缺陷的嫌疑人，最后抓了也白抓。”
高杺轻轻点头：“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
左教授从高杺手里接过录音笔问：“这里的内容我可以听吗？不会有什么保密的问题吧。”
高杺想了一下，说道：“请您过来就是来评估嫌疑人的，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况且这里面并没有什么敏感的东西。关于这个叶坤，我还有几个问题一会儿想要请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