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叶坤的死穴
高杺当然不会直接回答叶坤的问题。询问的节奏一定要掌握在自己这边。
坐直了身体，高杺无视叶坤热切的眼神，换了另外一个话题。
高杺问：“你认识的张自强和李健吗？”
这个问题答案是很明确的。
高杺知道叶坤认识他们，叶坤也知道高杺知道他认识他们。
问这个问题并不是要得到答案，而是要得到叶坤顺从的态度。现在不是两个朋友的闲聊，而是警察对犯罪嫌疑人的询问。警察一方必须要强势，询问才能顺利。
叶坤也感觉到了高杺的意图，所以他沉默了许久。但“唐晶晶”这三个字的分量，最终还是压倒了他的坚持。
叶坤叹了口气，说道：“认识。”
高杺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怎么认识的？”
叶坤说道：“第一次见到他们，是十年前。他们四个人闯进了唐晶晶的家。再见是大约半年前。我在抄表的时候偶然遇到了李健。”
高杺催促道：“然后呢？”
叶坤说道：“然后我就想起了十年前发生的事。”
高杺问：“想起？十年前的事，你难道忘记了？”
“是忘了，忘了很多年。”叶坤很用力的搓了搓脸颊：“医生说我是受到了太强烈的刺激，所以导致了间歇性的失忆。我的意识为了保护我，才会去忘记那些残酷的记忆。我在医院住了很久，我吃了很多很多的药，然后我就成了这样。”
这一刻，高杺产生了些许的不忍。但理智立刻就把感性压了下去。可以同情对面这个男人，但不是现在。
高杺继续提问：“你看到了李健，想起了十年前的事情。然后呢？”
叶坤的深吸一口气，说道：“然后，我就开始写那篇小说。因为我的医生说，写作可能会帮我纾解极端的情绪。我断断续续写了很久，中间反复挣扎了不知道多少次，才把十年前的事情写了出来。然后，那个人就找到了我。”
高杺追问：“那个人是谁？”
叶坤缓缓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高杺盯着叶坤的双眼，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在骗我，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叶坤摇头：“我不知道。”
高杺提高声音，说道：“那个人的身份，就是你最想隐藏的秘密。”
叶坤同样提高了音量：“我说了，我真的不知道。”
高杺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我已经把你完全看穿”的眼神看着叶坤。
叶坤开始有些激动：“我真的不知道，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
高杺脸色一缓：“别激动，咱们换个话题。”
高杺拖着椅子往前挪了一点：“那个人出现之后，你们之间都发生了什么？”
叶坤深呼吸了几次，才开口：“我没有见过那个人，一直都是在网上交流。开始他问我怎么会知道那件事。开始我没告诉那个人，之后他就开始威胁我。”
高杺在这里打断他：“一上来就用唐晶晶的照片威胁你？”
叶坤毫不犹豫的点头：“是，所以我才会那个人，找十年前的那四个人。直到三个月前，四个人都找到了。后面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
高杺故作感叹：“你有做侦探的潜质。十年前只看过一眼的四个人，十年后竟然都被你找到了，厉害啊！你说，会不会是唐晶晶在天有灵保佑你呢？”
“唐晶晶”三个字从来都偶没有让高杺失望过。叶坤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而这就是高杺想要的反应。
叶坤的话中有几处不合逻辑的地方，被他避重就轻带过。看起来一副认命的样子，但其实叶坤始终没有停止刷心眼的行为。
高杺问叶坤：“你相信，文章里那些都是真实发生的吗？”
叶坤缓缓摇头没有说话。
高杺接着又说：“那你想过没有，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警察为什么会找到你？”
没有等叶坤回答，高杺就继续说道：“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只是不愿意承认。但我告诉你，那些现场真的存在，那些人真的死了，而你和这些并不是毫无关系。你更不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叶坤终于有了反应：“我是被威胁的，如果不按那个人说的做，他会曝光唐晶晶的照片。”
高杺略带着戏谑的口吻：“你这么在意唐晶晶，那她在意你吗？”
叶坤摇头：“她不认识我，由怎么会在意我。”
高杺盯着叶坤的眼睛，十分肯定的说：“唐晶晶当然认识你，那张照片就是她让你拍的，然后你还送给了她。”
叶坤把头偏到一旁：“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种反应高杺并不意外，他换了个问题：“你猜我今天去见了什么人。”
叶坤没有猜。
高杺又问：“那你知道唐晶晶其实还有个姥姥健在吗？”
叶坤的脸上此时的意外像是真的。那种震惊中瞳孔抖动的样子是很难刻意做出来的。
高杺继续说：“唐晶晶的的遗物应该就是她收起来的。”
叶坤今天头一回在语言上有了反抗：“唐晶晶家里都烧没了，哪里还会有遗物。”
高杺看着叶坤的表情带着些许的笑意：“当然有，你忘了唐晶晶还在上学吗。学校是有宿舍和储物柜的。这些地方的遗物最后都被唐晶晶的姥姥接收。这些遗物中，很可能会有夹着照片的日记本之类的东西吧。你说呢？”
叶坤摇头：“我不信你说的。我从没有听说过她还有个姥姥。如果真的有，为什么下葬的时候没有出现？”
高杺说道：“我看过当年的档案，也见过当年的办事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在葬礼上出现。但这就是事实。你还不承认吗？”
叶坤又不说话了。
高杺轻车熟路的继续施压：“我不是想威胁你。但我想你应该明白，现在的媒体最喜欢你们这种故事。青涩的少年，情色的照片，还有重口味的杀人复仇。光是这几个点就能吸引很多人来创作这个故事。你猜他们会把这个故事写成什么样子？哦对了，我还忘记了一个重要信息，还有少女怀孕。”
叶坤这个人的性格不好琢磨，但死穴倒是很明确，就是那个唐晶晶。只要在唐晶晶身上做文章，叶坤很容易就会就范。
果然，叶坤大声喊道：“别说了。”
高杺则说：“不想让我乱说，那就告诉我真相是什么。你和唐晶晶到底是什么关系？”
沉默了片刻，叶坤终于还是开了口：“我和唐晶晶的确认识。我们的关系……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是谈恋爱，但应该算是很亲密的异性朋友。”
高杺问叶坤：“你这个比较亲密的异性朋友。知道你在偷窥她吗？”
叶坤犹豫了片刻才点头：“知道。”
高杺问：“那拍照呢？”
叶坤点头：“也知道”
高杺最后问：“你给了她多少钱？”
叶坤不停的摇头：“没有，我没有。”
高杺故作不屑的口气：“不可能。唐晶晶那么漂亮，怎么能看上你这样的。”
叶坤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愤怒的表情。这是和叶坤接触以来，第一次明确的表现出现这种强烈的情绪。不是说叶坤没有生过气，而是他从来没有这么明显的表现出来。
唐晶晶在叶坤这里，就像是个BUG般的存在。利用这个BUG，高杺已经几次成功的破开了叶坤的情绪防线。
叶坤愤怒喊道：“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高杺还是那副欠揍的嘴脸：“那就是你用其他什么卑鄙的方式胁迫了唐晶晶。”
叶坤突然站起来怼着高杺吼道：“我们是真的喜欢对方。我爱她，真的爱她。”
“爱”这字似乎是有什么魔力的。说出了这个字之后，叶坤仿佛被瞬间抽空了，整个人都瘫回了椅子中。这已经是今天不知道第几次瘫在椅子里了。高杺感觉叶坤的身体和精神都快要到临界点了。
虽然没有什么道理，但在此时此刻高杺愿意相信叶坤说他得是真的。
依然没有什么道理，高杺感觉叶坤说得这份爱里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但高杺并没有因此而同情叶坤。他今天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十年前做出那几个选择。
人，总要为自己行为承担后果。有些事，做了就一定要付出代价。这也是促使高杺成为警察的最大的原动力。
所以此时面的一个心理防线破口的叶坤，高杺不仅没有同情，反而变得更加冷静。乘胜追击，扩大这个破口，进而深挖叶坤隐藏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