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借寿(6)
张玄带娃娃从酒吧出来,走了没多远,就迫不及待地问:“刚才有没有看出初九的原形是什么?”
“唔……看不到,他这里一片黑。”孩子拍拍自己的胸口。
一片黑?张玄大叫:“不会是乌贼吧?”
“是可以吃的那个乌贼吗?”
“是……”
张玄随口应了一句,突然感觉不对,老天,娃娃不会是想把初九吃掉吧?想到那只喉咙被咬穿的藏獒,他身上顿时冒出了冷汗,叫道:“不许吃,不可以随便吃东西!”
“啊?”
“我说……”
张玄在肚子里盘算了一大堆道理,临到讲解时又咽了回去,那些理论小孩子听不懂,说了也是浪费口水,他就另找了个借口,说:“娃娃,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孩知道吗?富四代的定位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绝对不可以自己动手做事吃饭,会被人家笑话的,所以你不能乱吃东西,想要什么吃什么,跟下人说,让他们给你准备,记住了吗?”
“唔……”
“记住了,以后我还陪你玩;记不住,我马上送你回你爸爸那里。”
“记住了记住了,最喜欢玄玄啦,回家会被骂的,不要回家!”
聂家的人敢骂娃娃的大概只有颜开了,张玄发现了娃娃的小秘密,嘿嘿笑起来,很快又苦下了脸——这样教育娃娃,回头他会被董事长骂死的……
张玄摇摇头,决定暂且把未来的担忧放一放,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娃娃看不出初九的原形,若非初九是正常人,那就是他刚才用法术掩饰了,为了确定自己的判断,他问:“那你能不能看出小黑和小白的原形?”
“蛇白白吗?它本来就是蛇啊,要看什么原形?”
看来问得太难,娃娃被他搞糊涂了,张玄正想换个方式提问,衣角被拽了拽,娃娃停下脚步,仰着头眼巴巴地看他,那意思很明显——他不想走了,求抱抱。
“搞什么啊,就这么几步路也要抱?”张玄觉得不能太惯小孩,站着没动,教训道:“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跟着师父满山跑了,鬼都不知被我打死了几只,哪像你这么娇气!”
“那玄玄小时候一定很穷,我是富家小孩,富四代不一样的。”
一本正经的回答,让张玄感觉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早知道就不发表那些富家子弟的言论了,说:“背你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你在哪里看到素问杀人的。”
“好!”
娃娃其实没提供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主要是他本来对梦游记得就不是很清楚,颠三倒四说了半天,张玄才好不容易听懂了一部分。
总结一下,大致是娃娃在一次坐车中遇到素问,素问没坐上车,好像很生气,他就记住了素问的原形,后来他又在某个空旷的房子里看到素问杀人,以狼形很凶残地把人扑倒在地,咬断脖子,他看到后,吓得撒腿就跑,素问又变成人形追他,再之后他就不记得了,总之,他觉得素问很可怕。
“你刚才一点都没表现出怕的样子嘛。”张玄背着他,吐槽。
“因为有玄玄在啊,今天狼白白也不凶。”
“我说,你那招咬脖子的招数不会是跟他学的吧?”
“唔,好像是,看很多次,就记住了。”
看很多次!?难不成娃娃看到那只狼杀过很多人?
张玄突然想起接娃娃来自己家的时候,他就说看过狼咬人,还要再问,背后呼噜声传来,娃娃累了,趴在他背上睡着了。
张玄背着娃娃回到家,大家已经吃完了晚饭,在客厅各自做自己的事情,钟魁帮他把娃娃接过去,小声说:“你去哪了?董事长找不到你,不太高兴。”
这个不用钟魁说,张玄一进家就嗅到了火药味,看看挂钟,他有点心虚,让钟魁抱娃娃回房睡觉,自己坐去聂行风对面,聂行风还在看报纸,对他的靠近不闻不问。
张玄把初九送的点心放到聂行风面前,面不改色地说:“看,我特意买给你的点心,娃娃说很好吃,我就买了一大包。”
哗啦……
报纸翻过一页,聂行风看都没看他,仿佛他是透明的。
“我给你打过电话了,可你的手机打不通,没办法啊,我也没想到会拖这么久。”
哗啦……
报纸的翻动声挺刺耳的,看聂行风的反应就知道他现在很火大,张玄没辙了,只好老实交代错误——“我不是故意关机的,都是左天他太啰嗦……我知道你是担心娃娃,但我做事不会不懂分寸,娃娃是聂家的独苗,要是他有事,豁了命我也会先保护他周全……”
啪!
报纸摔到了前面的茶几上,声音不大,张玄的气势却立马被打击了下去,闭上嘴不言语了。
“跟我来。”
“喳。”
聂行风起身离开,张玄很狗腿地跟在后面,汉堡站在吊灯上看够了热闹,飞下来,在桌子上踱着步,很兴奋地问大家。
“张神棍要倒霉了,要不要赌一赌董事长大人会不会教训他?”
“这种事还用赌吗?”银白懒洋洋地在桌上游动着,冷笑:“做错了事当然要接受教训,银墨,你说是不是?”
银墨冷着脸不回答,汉堡头顶的八卦雷达马上竖起来了,问,“你也犯错了?是不是模特儿那份工不好做,被骂了?”
“怎么可能?银墨超受欢迎的,好几家公司争着要跟他签约呢。”
钟魁把娃娃送回房间,下了楼,刚好听到汉堡的询问,就热心地回答了,“不过他最后跟我签了同一家公司,我们公司人都不错的,对他特别照顾。”
“噢噢!”汉堡懂了,瞥瞥银白,调侃:“有人照顾了,不需要哥哥喽。”
一道寒光射来,擦着汉堡肥肥的身子飞了过去,羽毛被削掉好几片,它火了,跳起来大叫:“你这条不懂规矩的蛇妖!”
银墨不理它,抓起绕在桌边上的银蛇,起身上楼,钟魁看着他的背影,后知后觉地问汉堡。
“他怎么了?为什么生气啊?”
“我怎么知道?”汉堡靠在吊灯上,幸灾乐祸地冷笑:“我只知道,有人要倒霉了,哼!”
进了书房,聂行风前脚刚坐下来,张玄后脚就把香茶奉上,还一脸讨好的笑,很久以前,张玄做他助理时,每次把他惹火了,也都会这样做,还会加一句‘冷静冷静,风度风度’,简直百试百灵。
没想到一晃眼,几年就过去了,聂行风不由得感叹时间过得快,他说:“你以为我生气是因为担心娃娃?”
张玄不说话,两根手指比在嘴上,做了打叉的动作。
聂行风哭笑不得,说:“娃娃还是个孩子,我不认为别人对付他会有什么利益,所以更大的可能是有人想利用他来对付我们,你身上还有伤,一句话不说就出门,如果有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找你。”
“酒吧就在一里之内,所以我就……”
张玄说完半句,看看聂行风的脸色,他及时改为——“是我不对,我保证绝对不再有下次。”
“那接案子呢,还有没有下次?”
“啊,你都知道了?”
“张玄,我是第一天认识你吗?”
“嘿嘿,我这不是看在陈文靖是你老同学的面子上,才接的嘛,如果你觉得不妥,那我就找个借口推掉好了。”
聂行风扫了他一眼,很想问——你这么积极,难道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
“我今天一直在忙,等看到陈文靖的来电,回拨给他,才知道他请你做冥寿的事。”
还好他跟陈文靖联系上了,否则一直联络不到张玄,他就要把银墨他们都派出去找人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其实不想让张玄接手做法事,但陈文靖向他再三拜托,朋友一场,他实在无法拒绝,想想只是半天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就默认了。
“董事长你真是太好了,我赚了钱请你吃大餐!”
得到聂行风的首肯,张玄眉开眼笑,聂行风把手机递给他。
“先别高兴得太早,看看这个。”
张玄接过去,刚看了一眼图片就啊的叫了出来。
那是个颇具影响力的娱乐网页,每天除了登明星绯闻外,还有各种做噱头的豪门秘辛,今天的头条新闻是聂家,看到配图是娃娃压住藏獒的侧影,张玄就知道内容是什么了,果然就见记事里夸张地讲解孩童咬死恶犬,为了让读者看清楚,图片还圈出了重点位置。
还好当时娃娃和藏獒的动作都很快,照片拍得不是很清晰,恶毒的是新闻下方列了近期几起路人被攻击的案例,并隐晦地提出怀疑说是照片里的孩童所为。
“爷爷不是让人封锁消息了吗?照片怎么还会传去网上?”张玄问。
“在这个讯息发达的时代,任何人都可以传照片的,不过他蠢的是不该往这种大娱乐网站投稿。”
大网站固然宣传度高,但也会忌讳很多事,所以聂行风在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就马上让律师跟娱乐网管理者联络,让他们撤下这条新闻,所以新闻流传不多,而且因为说法太诡异,阅读过的人大多会认为这是网站哗众取宠的PS照片,他想应该不会造成太大恐慌,也幸好拍照的人是投稿,如果是私人上传,再被转发去各家网站,那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那这照片是……”
“截图而已,我在想他们故意将娃娃跟伤害事件并列到一起,是出于什么目的。”
原来聂行风今天是在忙这件事啊,张玄说:“说到这个,今晚我也有不少收获,都跟娃娃有关。”
他把娃娃和素问见面后发生的事讲了,问:“你怎么看?”
“对于没有亲眼见过的东西,我不敢断言什么,不过看素问不像是坏人,嗜血恶兽不会有那么沉静的气场。”
“可娃娃也不会说谎啊。”
“娃娃还不到三岁,他说的话不能当真,相反的,素问在看到娃娃后的反应很奇怪。”
“啊,你不会是说咬人的是娃娃吧?不不,他一再强调是狼咬人……”
张玄说到一半,想到娃娃发狂,将藏獒咬死的事,发狂的人是不会有记忆的,所以娃娃狂乱后,很可能把咬人的事错误地认为是别人做的,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的头开始作痛。
“糟了,我还打算后天带娃娃去做冥寿呢,现在看来还是把他留家里好了。”
“不,带他去。”
“啊?”
“既然新闻都报道出来了,那不管是真是假,肯定有狗仔队盯住我们,如果把娃娃关在家里,反而留人口实,不如带他四处走走,看看偷拍的人还有什么动作。”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让汉堡跟着就好。”
“那林纯磬那边要不要换别人监视?”
“不用了,我听汉堡说林家好像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还不清楚,只说林家周围做了结界,汉堡怕惊动里面的人,没敢硬闯,但看他们的戒备,林家内部像是发生了大变故。”
“靠,我不就是想报个仇吗?怎么搞得这么艰难。”
从他回来,麻烦事就一件接一件的没断过,拖太久把火气都拖没了,这么一想,张玄自己也挺无奈的,向聂行风道了晚安,回房睡觉。
他洗完澡,来到娃娃的房间。
娃娃睡得很沉,身上穿着钟魁帮他换好的睡衣,四肢摊开,仰面躺在大**。
床的四周和窗户上贴了各种小动物形状的贴纸,看似华丽,实际上都是用符纸做的。为了防止他梦游出走,纸上张玄都无一例外地写满了辟邪、封印、镇魔等各种符箓,要是这样孩子还能离开,那他就是神了。
“一个小东西占这么大地方,你是想让我睡床底吗?”
张玄抱起娃娃,把他往旁边移动了一下,躺到他身边,闭着眼,考虑做冥寿所需的符咒祭品,慢慢沉进了梦乡。
睡得正香,突然感觉不对劲,张玄睁开眼睛,伸手一摸,娃娃果然不见了。
他睡意全消,立刻爬了起来,**空空如也,不过床褥还略带温度,证明娃娃没有走远。
“娃娃!”
张玄叫了一声,回应而来的是外面走廊上传来的钟声,时间刚过一点,门窗关着,他睡觉也不沉,可是孩子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却毫无觉察。
冷汗冒了出来,张玄跳下床,风迎面拂过,将窗帘一角卷起,他跑去窗边,发现窗上贴着的封印符纸撕掉了,窗户稍微打开了一条缝。
张玄打开窗户,探头看去,外面夜色沉沉,一点声响都没有,二楼挺高的,他无法想象娃娃是怎么出去的,不顾得深思,按住窗台,纵身跳了下去。
周围寂静,张玄顺小路跑出很远,都没发现娃娃的踪迹,想到他身上戴着平安绳,便静下心侧耳倾听,过了好久,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轻响,他循着铃铛声追了过去。
凌晨时分,四周逐渐漫起迷雾,让铃铛声听起来多了分钝钝的杂音,时不时的响起,像是在逗弄他似的,声音始终停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张玄终于被惹火了,挥手唤出索魂丝,迎空甩了一鞭,喝道:“把孩子还给我,否则就把命给我!”
大喝声中,雾气散开了大半,前方隐隐传来说话声,其中一个是娃娃,好像在说:‘你是谁呀?要带我去哪里?’
张玄知道孩子这是被精怪迷惑了,大叫:“娃娃,回来!”
铃铛脆响骤然消失了,张玄追过去,只听到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声音低沉,不像是孩子发出来的。
他担心娃娃被陌生人劫持,加快步伐追赶,但很快的,脚步声就消失在薄雾里,他正觉得疑惑,眼前灯光闪过,依稀是车的前照灯光芒,没等他看清,引擎声在正前方响起,一辆轿车向他迎面冲来。
轿车毫无前兆的出现,让张玄失去了躲避的机会,他只好翻身跃上车头,再顺着车辆前冲的方向滚到一边,车冲过去的瞬间,张玄听到里面传来惨叫声,车辆剧烈颠簸着,像是挣扎带来的震动,等他从地上爬起来,轿车已经消失在了前面雾中,只留下一连串刺耳的叫声。
惨叫声不是娃娃的,但太过凄厉,让人不敢想象车里发生了什么,张玄忙向前冲去,边跑边叫:“娃娃!娃娃!”
求救声和他的呼唤声此起彼伏,看似就在近前,却怎么都无法靠近,渐渐的叫声微弱下来,像是气力用尽,认命地接受了死亡的召唤。
周围因为声音消失渐趋寂静,但冷寂反而加重了张玄的烦躁感,用索魂丝甩开弥漫在眼前的重雾,向前跑了一会儿,就听到铃铛声在耳边回**,就像一盏明灯,给他指明了该走的方向。
张玄顺着铃铛响声奔过去,一辆轿车停在道边,后面的门半开着,车窗和门上蒙了一层黑色,他走近后,发现那不是黑色,而是**溅在上面后透出的颜色,血腥气传来,融进寂静的深夜。
车窗上的血色遮住了视线,张玄看不清车里的光景,再往前走近两步,车的另一侧响起铃声,他急忙绕过去,刚好看到那边车门砰的被撞开,娃娃坐在里面,像是想跳到车外,但车身高,直接跳下对小孩子来说有点难度。
看到娃娃脸上和手上都沾满鲜血,张玄心头一跳,冲过去一把把他从车上抱下来,娃娃转过头,指着车里,说:“玄玄,狼狼咬人,你看你看!”
张玄往里面看了一眼,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是辆出租车,车里的白座垫被完全染成了红色,鲜血顺着垫子一滴滴往下落,有个类似人形的物体半靠在驾驶座上,光线太暗,张玄看不清他的状态,从他几乎断裂的头部和扭曲的身躯来看,他在死前一定遭遇了极其恐惧的经历,可惜近在咫尺,自己却救不了他。
娃娃也跟着张玄好奇地往里张望,张玄转了下身,制止孩子再看,抱着他离开,说:“别怕,我们是在做梦。”
“没有怕,可是狼狼太可恶了,娃娃想咬它,它却不见了,它每次都是这样突然不见的。”
孩子还太小,不明白死亡的恐怖,只是单纯被狼的暴力吓到了,不过张玄没看到有狼出现——刚才如果车上还有其它生物,他相信自己不会感觉不到,所以自始至终,车里只有司机和娃娃,也就是说……
张玄看着娃娃,孩子的睡衣上沾了很多红色,他却毫不在意,眼睛亮晶晶的,抓着自己的衣襟扯来扯去,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下次遇到狼狼,娃娃就这样抓住它,不让它跑不让它害人。”
稚气的童声,再配上娃娃鲜红的嘴唇,带给人诡异的惊悚感,可怕的念头窜上张玄的心头,他忙摇摇头,制止自己乱想,倒是有些明白聂睿庭把娃娃托付给自己的心情了。
这孩子太恐怖了,恐怕连颜开都不知道该如何控制他的行为,所以聂睿庭才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不管最终原因是什么,都希望他能解开谜团。
张玄抱着娃娃离开凶案现场,准备打电话报警,手却掏了个空——刚才他匆忙出来,身上只穿着睡衣,没带手机。
没手机,甚至不知道这是哪里,张玄左右看看,发现附近很偏僻,远处道边长满杂草,不像是他住的社区,刚才一路追来,虽然走了不少路,却也不会跑这么远。
晨雾打在脸上,带着湿湿的水气,张玄不认识路,抱着娃娃盲目地往前走,见他还一个劲地扯自己的衣服,心一动,问:“是谁带你出来的?”
娃娃愣了愣,摇头,看他茫然的表情,应该是不记得了,张玄提醒道:“有人跟你说话,他是谁?”
“啊,对对!”这次娃娃想起来了,拍拍手,叫:“他说做游戏,很好玩的,我就过去陪他了。”
“以后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开知道吗?”
“可他是小孩子啊,我们只是玩,没有走开的。”
哼,施法的人还挺有心计的,用这种办法把娃娃哄走,不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张玄想不明白,问:“那你又怎么会在车上?”
“不知道,一眨眼就在车上了,车开得好快……”
“里面是不是有我们今晚遇到的白狼?”
“嗯,白白的,又大又凶,娃娃可能咬不过它。”
“它咬你了?”
“咬了,不过我咬回去了,”娃娃说完,拉拉张玄的衣襟,仰起头,说:“我上次也做了这样的梦,狼狼咬人,我不喜欢,以后不坐车了。”
张玄现在的心思都放在怎么走出迷宫上,没注意娃娃的自言自语,随口嗯了一声,往前没走几步,衣服又被攥紧,娃娃指着前面叫道:“玄玄,好多……”
“什么好多?”
张玄回过神,前方空地上闪烁着一盏盏绿光,空气里弥漫着野兽呼吸带来的腥气,那些不是单纯的绿光,而是野兽的眼睛,在黑暗中围成一个很大的圆圈,将他们困在当中。
“狼狼?”发现野兽长得像狼,娃娃脱口而出。
张玄急忙捂住他的嘴巴。
娃娃身上有血,很容易引发野狼的暴戾,但他很快发现围上来的不是狼,而是一种体形硕大,似狼似豹的野兽,脑上还长有双角,眼如铜铃,每眨一下,绿光就随之闪烁一次,同时又向他们逼近几分。
看周围的点点亮光,野兽足有几十头,个个呲牙瞪目,扬起的兽牙有数寸长,一口下去,轻易就能咬断他们的喉咙。
“这些该死的家伙是从哪里来的?”
虽然还不知道野兽的来头,不过张玄明白接下来这条路不太好走,眼神扫过那群野兽,妖兽利爪张扬,有些已经忍不住了,发觉张玄的警备,它们纷纷弓起身躯,喉咙里发出低吼,做出进攻的姿势。
看着逐渐逼近的兽群,张玄把索魂丝绕进手中,对娃娃说:“抱紧我!”
“喔。”娃娃双手圈住张玄的脖子搂紧了,忽然小手一指前方,叫:“狼狼!”
冷风逼近,野兽在娃娃发出叫声的同时向张玄后背窜来,张玄闪身避开,索魂丝缠住那妖兽的脖颈,一鞭子甩出,锋利的鞭风下,妖兽的脖子溅出一串血花,大吼声中,重重的身躯上下乱跳,像是难捱索魂丝带给它的疼痛。
“不长眼的畜生!”
有几滴血珠溅到了张玄脸颊上,他伸手抹去,看着其他野兽也吼叫着冲向面前,他冷笑一声,一手抱住娃娃,一手扬起索魂丝,向野兽们狠狠甩去。
血腥固然激发了野兽的兽性,但也同时激起了张玄的怒火,火气一上来,他就忘了自己身上的剑毒,更懒得理会这里是什么地方,是谁设下的陷阱,管他对手是谁,他只想着把碍眼的东西一并毁灭!
索魂丝经神力催发,在舞动中绕出一道道闪亮银光,所到之处,被击伤的妖兽发出痛吼,有些被击中要害,身形消散在空中,余下的兽类看到同伴消失,愈发的恼怒,弯起头上的犄角向张玄顶过来。
它们身形硕大,不管是被犄角顶到,还是被利爪抓到,都将是致命的伤害,张玄要护着娃娃,身形腾动不便,不小心被一只妖兽扑到,爪子向他脸上抓下。
妖兽身体沉重,这一扑拦住了张玄的攻击,让他的长鞭失去了用武之地,转眼间其它妖兽也趁机扑来,张玄转头避开利爪,又一脚踹在它肚子上。
妖兽毛皮厚重,这一脚没对它造成太大的伤害,利爪因为张玄的躲避滑到了他的左肩上,爪尖似刀,这一爪下来,恐怕会直接插进骨头。
情急之下,张玄忙收回索魂丝,法器握柄在他的神力催发下化作利刃,反手一刀,向搭在自己肩上的利爪斩下。
神器锋利,银光轻易就切断了妖兽的利爪,又随着张玄的意念射出,这次是妖兽的脖颈,脖颈被银光割开,它连惨叫都没发出就消失了身形。
此时其它妖兽也已扑到了近前,张玄用刀劈开了其中两只的身躯,到第三只时,神器劈下中途,他胸前传来剧痛——恶战中他忘了控制法力,法术的过度驱使引发了伤毒之痛,那一刀失去了法力控制,虽然劈中了妖兽,却没有伤到它,它大声吼叫着又用兽爪抓向张玄,张玄仓促躲闪,利刃转化为鞭,勉强用绳索将妖兽的利爪捆住。
但这也只是解了一时之困,妖兽的前爪被制住,吼叫得更猛烈,头扬起,兽牙向张玄的脖颈咬来。
还好有索魂丝抵挡,它的牙齿无法随心所欲地咬噬,但身躯整个压过来,对张玄来说过于沉重了,伤痛从胸前连绵至全身,他能支撑的力量有限,生怕妖兽伤到孩子,正要再重新祭起法器,娃娃突然松开了他,整个人向妖兽扑去,小拳头擂进了妖兽的眼睛里。
娃娃个头小,动作又快,等妖兽觉察到痛,另一只眼睛也被拳头击中,孩子的整只拳头都撞进它的眼中,妖兽双目被击瞎,上身完全竖了起来,发出震天怒吼,谁知娃娃又跳到地上,面向它回吼过去,吼声尖锐,竟然超过了妖兽的嗓门。
妖兽被那吼声镇住,本能地向后退去,张玄趁机收回索魂丝,再度变化为短刃,随手一挥,法器银光将那恶兽拦腰截断,张玄左手握刀,冷冷看着它身形被毁,又转向其它妖兽,眼眸里闪烁出寒光。
被张玄的气势震慑,余下的妖兽都眼露惧色,向后退开,娃娃叫得兴奋了,见它们要逃,反而不满,爬起来,吼叫着紧追过去,像凶悍的小兽,为了护卫领地,毫不畏惧地向大他十几倍的野兽发出挑衅的叫声。
“娃娃,快回来!”
张玄被孩子的‘英勇’吓到了,他此刻全身都痛,半跪在地上,一时间爬不起来,只好甩出索魂丝,圈在娃娃的腰上,以防他再继续往前跑。
听到他的叫声,娃娃转回头,脸上还带着属于小兽的毫不掩饰的凶性,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随着索魂丝的牵引摇摇晃晃地走了回来。
孩子个头太小,激动之下走得有些摇摆,脸上却没有半点惧怕,走到张玄面前,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张玄额上因为疼痛渗满冷汗,孩子不懂,安慰说:“玄玄不要怕,娃娃会保护玄玄的!”
声音清脆,完全没因稚气而显出半点怯懦,让张玄想起了自己童年时陪伴师父杀妖的时光,也是这般的大小,这般的无所畏惧,不由心头一热,伸出手,跟娃娃的小手轻轻拍了一下,就像当年他跟师父在恶战结束后常做的那样,朗声道:“就冲你今天这句话,将来要是有人敢碰你一指头,我要他拿命来偿!”
娃娃听不懂,歪着头呵呵傻笑,张玄也是一笑,咬牙跃起身,索魂丝绕回手中,抬头傲视前方围住他们的凶兽,妖兽们被他的气势所逼,已退到了很远的地方,却仍然不肯离去,三两只凑在一起以壮声势,齐齐发出叫阵的低吼。
“既然你们不走,那就不需要再走了!”
张玄眼眸里金线浮出,渲染了杀机的颜色,连妖兽都看得心悸,立刻便有几头向后退避,张玄的索魂丝已然挥出,龙神在他的法咒召唤中昂首游出,虬应双龙交缠一起,绕出炫目银光,向妖兽群中冲去。
神火气势如虹,顿时便有妖兽被烈火焚烧得干干净净,余下的见势不妙,转身便跑,张玄剑伤作痛,想到前方可能还有凶险,不敢就此将法力用尽,他扬手召回索魂丝,眼睁睁看着漏网之鱼逃走,正觉得扼腕时,空中传来响亮的枪声,跑在最前面的那头妖兽发出惊吼,随之身形在吼叫中消散了。
意外状况,张玄还没反应过来,第二声枪响紧接着传来,随着枪声不断响起,那些妖兽接二连三地消失在眼前,枪枪毙命,不给野兽逃命的机会。
张玄顺着枪声看去,聂行风从远处快步冲来,面容阴沉冷峻,如果不是他那一身睡衣跟气氛太不搭的话,还颇有职业杀手的气势,扳机连扣,瞬间便将余下的妖兽杀得干干净净。
“等等!”
聂行风开枪的速度太快,张玄急忙大叫,希望留个活口来问问线索,可话刚出口,子弹已经射了出去,他就看到最后一头妖兽也惨叫着消失了,不由叹了口气。
千万不要去惹生气中的董事长,因为他发起火来,要比虎豹更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