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轮回(5)
香狐虽然野性十足,但本性不坏,聂行风不想张玄太为难它,匆忙捡起滚落一地的水果,跟了上去,就见张玄回到旧宅,径直来到院子正中的水井前,此时细雨越下越大,小狐狸漂亮的白毛皮被冷雨打到,它叽咕着把身子蜷了起来。
张玄吹了声口哨,倒提着葡萄酸的尾巴举在井口上方,笑嘻嘻地说:“现在想求饶也晚了。”
“我死都不会求饶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出了什么事?”西门雪洗完澡,听到吵嚷声,跑出来,当看到张玄手里的小狐狸会说话时,脸上闪过惊异。
“捉了只不听话的小东西,它说不定跟你弟弟失踪有关。”
听说跟西门霆有关,西门雪快步走近,聂行风生怕西门雪伤到葡萄酸,忙说: “也许只是同族,这么小的狐狸不会害人的。”
在聂行风看来,葡萄酸就像霍离一样,不过看到张玄的手腕还在滴血,要劝的话又咽了回去。
“小家伙,好好享受雷雨之夜吧。”
张玄说完,手一松,葡萄酸的尖叫声中,雪白身子坠落进枯井,聂行风跑到井口探头去看,夜色太暗,枯井又颇深,下面看不太清,只听到小狐狸喃喃咒骂不断传来,它还想运功跳上来,被张玄的手印封住了。
这样做有点过分了吧?
聂行风抬头看张玄,却见他并指在井口上方勾画,淡金线络出现在井口处,形成一道罗网结界,将井口封得死死的。
“这样还不够,董事长你的罡气重,简直是镇煞的最佳辅助品。”
张玄拉过聂行风的手,聂行风只觉指尖一痛,被道符划破了,张玄握住他滴血的手指在金网正中滑动,聂行风不懂道符,只隐约看到有封、退、敕等字,张玄画好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创可贴给他贴在了伤口上,这一系列的动作做的那叫一个行云流水,熟练的让聂行风都怀疑他是不是早有预谋了。
张玄都做完了,对西门雪说:“先困这家伙一晚,看它明天老不老实。”
西门雪点点头,关系到弟弟的生死,别说把妖精困一晚,就算是杀了它他都不会犹豫,道了声晚安,转身回房。
张玄也笑嘻嘻回了卧室,聂行风想找药膏给他手腕敷伤,他拒绝了,“放心,这点小伤不会得破伤风的。”
他取睡衣去洗澡,等聂行风也洗完澡回来,张玄已经睡着了。聂行风关了灯,听到外面风雨声更急,雨点打着玻璃,扰得他心烦意乱,好像有些事情脱离了他们原先设想的轨道,朝着他不希望的方向行进。
“刚才我以为你会阻止的。”黑暗中,张玄轻声说。
原来他还没睡,聂行风说:“你做事有你的考量,我不一定全部赞同,但也不会反对,再说了,你被它咬了,要是什么都不做,这也不符合你的人设嘛。”
“哈哈哈,董事长你真是太了解我了,不过原则性问题你还是要讲清楚的,因为有时候我一看到钱,智商很容易降低的,这时候就得有个人帮我把把关。”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啊,不过就像小蝙蝠说的,原则这种东西是可以上下浮动的,没有绝对的存在。”
至少张玄在大是大非上还是拎得清的,在这一点上聂行风对他很放心。
雨声中他很快就睡了过去,正睡得香甜,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把他从梦中惊醒,刚睁开眼,眼前就闪过亮光,紧接着是猛烈的响雷声,雷声很近,给他的感觉几乎就在跟前落下,心被震得发慌,他差点坐起来。
雨下得更急了,但让人恐惧的是连绵不断的炸雷声,一记接一记不断的震响,咆哮轰隆的雷声,气势震撼天地,像是要将天破开一般,聂行风想起枯井里的小狐狸,有点担心,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个去查看的好时间,撼人心扉的轰响似乎在警告所有人,莫去触犯天雷,否则下场将会很惨。
像是感觉到了聂行风的不安,张玄在对面嘟囔道:“别担心,不会有事。”
他的话有种神奇的安抚力,聂行风的心悸慢慢平复了,对房外的惊雷也不再那么在意,阖上眼,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清晨,聂行风醒来,雷雨早已过去,晨曦从窗外透进,预示着这将是晴朗的一天。
他下了床,准备出去,就见张玄四仰八叉躺在那儿,还掉了个个,半个身子都在床外,只要在往外挪挪,他就掉下来了。
聂行风拉拉他,他好像感觉到了,一翻身滚回了**,嫌枕头碍事,抓起来丢去了一边。
“你这样睡会落枕的。”
聂行风把枕头塞给他,他嫌弃地推开,嘟囔道:“葡萄酸别吵。”
话声带着孩童固有的鼻音语调,软言糯语的,听起来可爱极了,聂行风却愣住了,急忙推他,叫道:“张玄!张玄你起来!”
张玄被他推醒了,揉揉眼,眼睛明亮澄净,看着他,惊讶地问:“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呀?”
“张玄别开玩笑,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开玩笑?”
张玄坐起来,歪头看他,这嗓音这动作活脱脱是另外一个人,聂行风头开始痛,小心翼翼地叫:“小满?”
“嗯嗯!”小满眉眼弯起,开心得用力点头,“哥哥不要怕,虽然我是鬼,但不会害人的,我从来没害过人的!”
聂行风揉揉额头,觉得头更疼了,旧麻烦还没解决,现在又出现了新麻烦。
“你怎么会在张玄的身体里?”
小满看他,歪着头,说:“我听不懂。”
“呃,别做这种可爱的动作,可以吗?”
属于孩童的小动作,经由张玄的躯体做出来,有种诡异的违和感,聂行风加大力量揉额头,有种预感,这不仅是个麻烦,还是个大麻烦。
他拉小满下床,来到镜子前,让他自己看,小满呆滞十几秒后跳了起来,大叫:“这不是我,是那个天师哥哥,我怎么会在他的身体里?”
他吃惊地看聂行风,聂行风苦笑,这也是他想知道的,昨晚他进祠堂后没见到小满,还以为他溜掉了,没想到他竟然跟张玄合为一体了,那张玄呢?不会是离魂了吧?
小满还在原地打着转的叫,忽然抱住头,仰天摔倒在地,就听脑中一个声音大吼:‘大清早吵什么吵?不知道我在睡觉吗?!’
‘天师哥哥?’仿佛看到了张玄很不耐烦的脸,小满小心翼翼地叫。
‘小鬼还挺有礼貌的嘛。’张玄满意点头,‘看在你有礼貌的份上,身体暂借你住几天。’
‘让我住?’。
‘怎么?你嫌弃?’
‘不是不是,我以为你会赶我走呢。凡人的身体被鬼侵占的话,阴气会对宿主造成很大的伤害啊,你是天师,你应该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可知道又怎样,我又赶不走你!’
‘啊……’
‘法术出了点问题,我不知道怎么赶你了,所以暂时只能这样,我要睡觉去了,没事别找我,有事更别找,就酱。’
‘可是那个哥哥很担心你……’
没有回应,张玄的灵体不知躲去哪里休息了,身体被用力摇动,小满听到耳边有人叫他。
“张玄!张玄!”
聂行风见张玄的躯体突然栽倒,急忙扶住他,见他痴痴的样子,又惊又急,只好大叫他的名字,好半天才见他眼眸转转,回过了神,但那不是张玄,而是叫小满的小鬼。
“对不起,聂哥哥。”小满拉拉他衣袖,说:“哥哥说累了,要去睡觉,身体暂时让我住,不许我吵他。”
听小满说完附身经过,聂行风眼前发黑,天底下竟然有这么白痴的神棍,捉鬼居然把鬼捉进自己身体里,结果驱不出来,驱不出来也罢了,他还甩手不管,放任自流,在这个重要关头,他把身体让给小鬼住,自己去偷懒睡觉,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想的,如果这次不是小满,而是恶鬼的话,那他该怎么办?
聂行风越想越气,吼道:“张玄!”
小满以为聂行风在骂他,吓得缩到一边,用力摇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可怜巴巴的神情,眼瞳眨眨,泪水差点滚出来,这副模样出现在张玄脸上,又怪异又好笑又让人无奈,聂行风叹了口气,决定认清眼下的事实,别跟张玄一般见识了,这家伙都去睡觉去了,他生气那纯属是自虐。
他上前拍拍小满的头,安慰道:“别怕,我不是骂你,是骂那个偷懒的家伙。”
“哥哥让我住,是好人。”
好人是好人,就是任性了一点儿。聂行风看着一脸孩子气的小满,正烦恼着该怎么解决这些麻烦,小满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切地问:“昨晚,昨晚葡萄酸怎么样了?哥哥有没有为难它啊?”
“在井里。”
聂行风暂把张玄的问题放下,想起了那只倒霉的小香狐还被镇在井里。
小满立刻跑了出去,聂行风随他来到院子,便被眼前的景观震住了,围在水井旁的竹架全都散开了,竹枝横七竖八倒在一边,断口处隐隐有黑色,像是燃烧后的痕迹,水井下方平滑的青石板也裂了,裂纹斑驳,像蛛网一样向四面散开,井口更是惨不忍睹,井石像被重力震过,碎成了好多块,石屑沙粒在井口堆了一堆。
聂行风想起那阵轰天震雷,恍然大悟,昨晚是葡萄酸的大劫,它本来躲不过的,却被张玄误打误撞,封印在井里,侥幸躲过了天雷之劫,看这幕惨景,如果葡萄酸在外面,一定早被打得魂飞魄散了。
“葡萄酸!葡萄酸!”
小满围着井口来回转,手探过去,却马上被符印的金光震开,他眉眼皱起,看着聂行风,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哥哥,怎么办?葡萄酸是不是死掉了?”
小满刚说完,脑袋里被人轰了一拳,张玄骂道:‘我在睡觉,不许吵!我的封印加董事长的罡气,什么天雷能冲进来?算那只小狐狸命大,让董事长把符揭掉就行了。’
小满被揍了,不敢再大声说话,压低嗓音对聂行风说:“天师哥哥说,让你帮忙揭道符。”
聂行风走上前,把手伸过去,那道符被触到,化作一团灰烬消散了,随即尖利的叫声从井底传来,白影闪过,葡萄酸从里面跃上来,可能是惊吓过度,它甩着大尾巴在院子里不断兜圈,聂行风只觉眼前一片白光,好半天小狐狸才慢慢消停下来。
“葡萄酸,你有没有伤着?哎哟!”
小满追着葡萄酸跑,好不容易等它停下来,忙凑过去询问,谁知手腕一痛,昨天被咬伤的地方又重新挨了狠狠的一记,小狐狸的嘴巴狠咬住他,痛得他眼泪汪汪。
聂行风看到张玄手腕的伤口又裂开了,忙揪住葡萄酸的脖子把它拉开,还好它对聂行风印象比较好,没反抗,乖乖松了口,却冲着小满骂:“香蕉你个大芭拉,把我关在井里,害我差点被雷劈死,爷爷我跟你没完!”
“可是,葡萄酸,我是小满啊,不知怎么回事,我跑进了哥哥的身体里。”
小满忍着痛,极力安抚葡萄酸。
小狐狸被聂行风放下,气得在院子里转了几个圈才慢慢安静下来,听了小满的话,它凑过去看小满,好半天,小小的狐狸脸上浮出笑容。
“是你,小满,太好了,你变成了人,今后我们就可以到处玩了,我带你去我家好不好?”
“不可以的,这是哥哥的身体。”
“不管他,当他死掉好了。”小狐狸说完,看看聂行风的脸色不太好,立刻改口:“只是暂借用用啦,回头再还他。”
“那得问一下哥哥。”
听说可以出去,小满也很开心,可张玄不知道是不是真睡着了,小满凝神半天,都不见他出来沟通,葡萄酸很着急,背着手围着两人绕圈子,根本看不出是刚遭过天劫后该有的模样。
“谁可以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话声传来,西门雪出现在院子里。
其实西门雪一早就醒了,只不过事不关己,他不想插嘴,只是事情发展越来越诡异,当看到孩子气的张玄和说话的狐狸后,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出来了解一下情况了。
“事情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了。”
吃早饭的时候,聂行风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下,真得是很简单的叙述,因为他自己也不是很了解情况,又无法跟张玄直接沟通,看着在餐桌前和小狐狸说笑打闹的小满,他很无奈,又有些好笑。
“你们以前一直住在这里吗?”他问小满。
“本来我住在作坊,葡萄酸住山上,后来我们认识了,葡萄酸怕我孤单,就每天都来看我,还建议我住过来,因为这里很宽敞,这里就成了我们两个人的家。”
这里好像是他聂家的地方吧?
对于小满的童言童语聂行风只好听过就算,从孩子的叙述中得知他就是在四十年前的那场烟火火灾中过世的,却无法往生,成了地缚灵,只能在仓库和聂家祖祠几个固定的地方游**。
葡萄酸是个有五百年道行的香狐,两人在这里一直住得很开心,这次聂行风和张玄过来,带了好多供品,葡萄酸就忍不住偷吃了一些,但它纯粹是贪食,没有恶意,后来被张玄骂,才想到整他泄愤,没想到反被张玄的结界扣住了,还被封印在井里,还好误打误撞,让它避开了天劫。
“你不知道有天劫吗?”聂行风问。
“爷爷警告过我,不过我想陪小满,就趁着他们去闭关时偷跑了出来,小满在这里只有我一个朋友,我不可以丢下他的。”葡萄酸吃着聂行风给的葡萄,说:“不过我不会向神棍道谢的,那是我命大,才不是他救的我!”
“葡萄酸你不要这样,没有哥哥的封印,你就死掉了。”
小狐狸嘟起嘴巴,一脸不信的样子。
“那你们有没有拿张玄的菖蒲?”
两个小家伙对望一眼,摇摇头,聂行风本来也不相信菖蒲是他们拿的,看来一开始的猜测没错,一切都跟阿凯有关。
“能带我们进山找人吗?”西门雪一直沉默着,听到最后,他问道。
葡萄酸一愣,西门雪冷声问:“你不愿意?”
“不是啦,因为天劫将近,山里的精怪都各自闭关躲藏,好多地方都设了结界,我的道行浅,不一定能进去。”
聂行风心想难怪昨天他们上山找人,都没有看到精怪,原来是为了躲避天劫啊,那么那个捉走西门霆的鬼怪是否也怕这劫数?他问:“你们怎么知道天劫将至?”
“在骊山住的精怪们都知道啦,这里是修道养心的圣地,修炼会事半功倍,但同样也会引起天妒,几百年降一次天劫下来,每到这个时候,我们就会躲起来,传说这里有天神庇佑,只要闭关就能躲过。”
西门雪问:“降劫是因为你们害人吗?”
“我们才不会害人呢,那是自毁道行,在骊山失踪的人不是我们……”发现自己说溜了口,葡萄酸伸爪子捂住嘴巴。
“那是谁做的?”
“不可以说,爷爷不让说……”
“说!”
西门雪的煞气太大,葡萄酸吓得扑进了小满的怀里,聂行风制止了西门雪的逼问,温声说:“哥哥的朋友失了踪,我们很想找他回来,现在只有你能帮助我们,如果今天是小满失踪了,你是不是也很想救他?”
小狐狸点头,半晌,才小声说:“其实我也不清楚,只听过爷爷的告诫,在骊山,千万不能跟鬼狐作对,它杀了很多人,但从来不会应劫,爷爷说它已身在三界之外,不是我们能招惹得起的。”
“它为什么要杀人?”
“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它。”
聂行风和西门雪对望一眼,都有种感觉,西门霆的失踪跟那个所谓的鬼狐有关,不过如果连山里的精怪都怕它,那只凭他们两个人只怕不是它的对手,有个勉强可以出手的家伙还任性地跑去沉睡了,什么时候醒来都不知道。
外面传来脚步声,阿凯叫:“聂先生,你们起来了吗?”
有外人来,葡萄酸隐住了身形,阿凯走进来,说:“我们要进山寻人,你们要一起来吗?昨晚雨下得太大,山里可能有塌方,单独进山很危险。”
聂行风求之不得,立刻点头,阿凯说还要去叫其他人,跟他们约好了进山的时间后就离开了。
聂行风去祖祠上了香,收拾好行装和西门雪一起出发,小满终于可以走出被困了几十年的地方,很开心,蹦蹦跳跳第一个跑出去,不过这动作以张玄的身形来看,有些不伦不类。
上山时,聂行风见西门雪气色不佳,便安慰他:“放宽心,西门霆一定不会有事。”
西门雪将随身携带的枪放好,冷冷道:“如果我弟弟有什么意外,管它是鬼是狐,我都绝不放过!”
寻人结果很不乐观,一行人在山里转悠到午后,也没找到那位失踪的道士,更别说西门霆了,聂行风故意让阿凯带他们去最初走过的那条捷径,却发现山路半路断开了,原本连接的山径成了陡斜的坡面,看来是暴雨导致的山路塌方,路边生长的菖蒲也都不见了,只留烧灼过的痕迹,不知是天雷造成的,还是人为的烧毁。
葡萄酸小声对他们说:“那道长可能凶多吉少。”
“为什么这么说?”
“骊山多的不仅是灵气,还有许多天然宝石,如果有人贪心来寻宝,肯定有去无回,鬼狐不会让他们带走属于骊山的任何一件东西。”
聂行风怀疑鬼狐就是所谓的山神,他问:“宝石就是像你送给我的玛瑙吗?”
“那是我偶然捡到的,听说山里还有好多,不过那是鬼狐的地界,我进不去。”
他们其实一直都在山峰边缘打转,如果西门霆是被掳劫到山里的话,那他们再怎么寻找也无法找到他,聂行风心想在这个时候,只有对道法精通的人才有可能找出进入结界的办法,可是……
他问小满,“张玄还在睡吗?”
“嗯,”小满抱歉地点点头:“我一直想叫哥哥起来,可他不理我。”
看来这位不靠谱的天师大人是指望不上了,那么还有谁能来帮他们?聂行风自嘲地笑笑,霍离?小白?还是颜开?可惜不管哪个,都离他们太远了。
“不远啦,照理说我们应该很快就会到了。”霍离踩着杂草小径,雄赳赳气昂昂地说。
脚踏运动鞋,身着休闲装,背后还背着大登山包,小狐狸一副野营的模样,不过除了他之外,身边几位同伴都没这么乐观。
“奇怪,这不像是去十里村的路,”小白趴在霍离的背包上,左右打量山路,疑惑地说。这片山林给它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这是哪里,它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看地图应该没错,要不是车子临时抛锚,我们已经到了。”霍离拿着地图和指南针对比。
小白伸爪子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说得真好听,抛锚?根本就是撞进山坳里了好不好?幸亏这里没普通人,否则咱们现在不是在山里,而是在医院里。”
“对不起,是我的错,不过你们也知道开车不是我的强项嘛。”羿在他们头顶盘旋着,为自己辩解。
不错,车是它开的,可惜油门刹车没掌控好,小车就一头栽进了山沟,然后他们就到了这个前不见村,后不见店的地方,大家只好步行进山,还好霍离准备了地图,不至于迷失方向。
能把车开进山,羿觉得它已经很厉害了,所以它原谅了自己的小失误,至于作为车主的张玄会不会原谅他,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若叶大哥,你跟我们一起赶路,真的没事吗?”
霍离看看身旁的男人,担心地问。
若叶就是倒在张家门口的那个人,他醒来后执意要见张玄和聂行风,所以小白才决定带他进山,开车出发时他还是奄奄一息的样子,现在却可以跟他们一起赶路,除了脸色稍显苍白外,完全看不出这个人几天前还在生死边缘徘徊过。
“我没事。”若叶眼望前方,淡淡说:“还有六次。”
“什么六次?”霍离听不懂,挠挠头,问。
若叶没有解释,默默看远方山峦,山林间围绕着一缕缕淡淡的黑烟,遮住了原本的灵秀,他跟阴鬼游魂打了十几年交道,很清楚那是什么,眉头不由得皱紧,骊山作为奇山灵岫扬名已久,可惜现在却被各种阴魂缠据了。
头微微作痛,那是受伤带来的后遗症,那一战……他摇摇头,把那段血雨腥风甩出了脑海。
“越走越奇怪了,刚才我们好像经过这里了。”羿飞到前方,又很快地飞回来,凑到霍离面前,问:“指南针是不是出问题了?”
“鬼打墙?”这是霍离可怜的异能知识里唯一能想到的,他嗅嗅鼻子,好像有同类的气息,可要让他找到对方的所在,那对他来说实在太难了。
“为什么……”小白缓缓说。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里这么熟悉?”
“咦?”
霍离转头看它,小白趴在他肩头上,猫眼直直看着前方,瞳孔几乎缩成了一条直线,里面包含着苍凉困惑,霍离有些害怕。
“小白?小白?”
小猫没有回答他,而是怔怔看着前方,越来越熟悉的景致让它惊诧,一山一水一丛林,都是那么的平常,但凑在一起,便汇成完全不同的感观,似乎很多年以前,在某个地方,也是这样的风景。
其实那段风景对轮回了这么久的它来说已经极其模糊,但心中就是有那么种直觉,这里它曾经来过。
“快看,好大的青石。”羿指着前方断崖上的石块说。
暗青色的石块,除了巨大外,似乎没什么特别,但作为修道者的他们都能感觉到岩石上存在的淡淡灵气。
小白的猫眼瞬间紧缩,它想到了什么,那段错乱疯狂的一幕在刹那腾入脑海,有些错一旦铸成,便是轮回千百世也无法推卸的债务。难道它来这里是冥冥中注定的吗?那么它是否可以偿还一切,以任何一种方式?
“咦,水里好像有东西啊。”山涧水流将某个物体冲过来,霍离叫道。
羿飞过去,发现那个浮着的物体是人,不,确切地说,是具已腐烂得不成模样的尸体,若叶上前把尸体打捞上来,放在平地,扳住他肩头把他翻过来,人体面目全非,像是被什么凶狠野兽抓啄过,伤痕深可见骨,看来是被活活抓死的。
触到死尸时,若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怨气,这是无故枉死的鬼固有的气息,但怨气却比他以往接触到的任何鬼魂都强烈得多,他掰开尸体紧握的手,一颗红艳艳的石子滚落到了一旁,却是颗天然红宝石。
“你不怕吗?”霍离跟羿都远远避开,见若叶翻看尸首的手法十分熟练,他忍不住问:“你是法医吗?”
“不是。”若叶笑了笑:“不过我接触过的尸首比世上任何一个法医都要多。”
笑容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的苍凉,霍离问:“他是谁?怎么会死在这里啊?”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以前不都是老大和董事长最喜欢招尸体的吗?为什么这次换我们了?”
羿用爪子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谁说跟他们没关系?”小白转头看远方连绵山峦,“这方圆百里,不都是十里村的地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