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轮回（2）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聂行风身子一震，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把他惊醒了，揉揉眼坐正身子，张玄正点着头，跟着音乐大声的唱，超过正常分贝的乐声被正在疾奔的迷你库帕瞬间甩去了后方。
“早啊，董事长。”
“我们是要进山，不是入海。”
聂行风揶揄着，把加勒比海盗的乐曲调小了。
“可我突然就想听这个曲子了，特振奋精神。”
张玄又将声音调大了，“都大早上了，你也精神点，来，跟我一起唱。”
“半夜被拖出来兜风，正常人都不会有精神的。”
聂行风再次把音量调小，张玄没再坚持，哼着曲子，说：“可是半夜出门的话比较容易见鬼嘛。”
“见鬼？你什么时候热心到义务帮大家捉鬼了？”
“董事长，你不要凡事都看钱，有时也要谈感情的。”
“好吧，谈感情，希望这次回乡，你跟鬼好好谈一下感情。”
“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聂行风懒得理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因为不这样的话，他很有可能一个忍不住，把张玄从车上踹下去。
半小时后，车下了高速，路边有个自助加油站，张玄把车开了进去，停好后，对聂行风说：“下次记得把油加满啊，你看这麻烦的。。”
“这好像是你买的车。”
“是你帮我去领的啊，领的新车当然要加满油了，别像冯晴晴似的，开着新车上山，结果跑到半路就没油了。”
“晴晴办过这种事吗？”
冯晴晴是聂家世交冯炳成的女儿，和聂行风从小一起长大，张玄说的这件事儿他觉得好像有印象，但又记不清了，疑惑地问：“等等，你认识晴晴吗？”
“对啊，她是谁来着？”
张玄摸摸头，对自己的发言也有点莫名其妙，想了想，说：“算了，反正这也不重要。”
聂行风要下车加油，张玄拦住了，笑眯眯说：“加油就不麻烦你了，刚买的新宝贝我自己来照顾。”
聂行风便去店里两罐饮料，张玄加完油，接过他递来的饮料，喝了几口，停住了，聂行风顺着他的视线转头去看，一辆越野车停在前方，正在加油的人也发现了他们，向他们摇手。
“这么巧啊，你们不会是来捉鬼的吧？”
很意外在外地遇到熟人，西门霆跟他们大声打招呼。
西门霆是他们上次在棺材事件中认识的朋友，西门家族经营侦探业务，生意做得很大，聂行风和张玄走过去，车窗落下，他的堂哥兼搭档西门雪坐在副驾驶座上。
“哥，这就是聂先生和张玄，你们上次见过的，不过当时你正昏迷着，不记得他们。”
西门霆很热情地做介绍，西门雪却反应冷淡，只是向聂行风和张玄轻轻点头，做了个礼貌性的笑。
张玄没在意他的态度，问西门霆：“你们来办案吗？”
“嗯，我们去前面的十里镇查一件失踪案。”西门霆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给他们看，“他叫刘家生，是一家外贸公司的太子爷，一个月前去十里镇旅游，就失了踪，当地警察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他父亲就请我们去做调查，你们要是有什么发现，记得跟我联络。”
张玄看看照片，又抬头看西门霆，“你们长得有点像啊。”
照片里的男人二十几岁，眉目清亮，削的很碎的头发，外加怪异的绿色挑染，乍一看去，跟西门霆确实有点像，不过西门霆比他多了分英气，也没他打扮的那么另类。
“是吗？我倒没注意呢。”
西门霆盯着照片看，西门雪咳嗽了两声，西门霆反应过来，把照片收了起来。
张玄见他们不想多说，便点点头：“好，反正我们也要去十里镇那边玩，会帮你们注意的。”
告辞上路后，张玄感叹：“西门雪的话也太少了，要是在医院碰到，我还以为他又重伤昏迷了呢。”
“哪是人家话少，明明就是你话多。”
“他们家接的案子酬劳都不会低的，董事长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失踪呢，难道是闹……”
“我这次回乡是为了祭祖的，你少管闲事。”
“最没资格说我的就是你了，哪次闲事不是你先管的，我是没办法才帮你解决烂摊子的，我跟你不一样，没钱赚，我是一定不会管的，你是管他有钱没钱，想管就去管，有钱任性嘛……”
这次是聂行风放大了车里的音乐声。
半小时后，车进入十里镇，还有几里路就是骊山地界，聂家的祖祠就建在骊山的十里村里。
进了山，车道开始变窄，前方是郁郁葱葱的山林，山峦连绵，云清岫灵，让人的心情很自然地放轻松，张玄不住称赞：“这儿的风水真不错啊，爷爷真有眼光，把祖祠建在这里。”
“我们家本来就祖籍这里，不是特意看风水建的祖祠，”聂行风没好气地说：“张天师，你能不能有一天不谈神论道？”
“你能不能有一天不吃饭？”
“人吃饭是为了生存。”
“我学道也是为了生存啊，唯一不同的是你追求的是低级动物的本能，而我则是追求更高境界的精神能量。”
聂行风不说话了，觉得和他争辩的自己简直就像个傻逼。
再往前走，山路开始蜿蜒，山间多雾，却完全没有阴湿郁闷的感觉，翠竹绿野，鸟雀飞鸣，让人充分感受到大自然的灵秀风光，张玄抱怨：“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啊，你该早点带我来的，说不定住这里，我的道术可以突飞猛进。”
“这里没外卖没便利店没有wifi。”
“哦，那还是算了吧。”
其实有句话聂行风没说，这里虽然地气灵秀，但爷爷说他气场跟这里不合，来一次病一次，所以他除了幼年随爷爷来过几次外，就再没踏足过。
经过一个岔口，张玄放慢车速，问：“走哪条路？”
聂行风也不知道，看看车里的GPS，不知道是不是山里的信号不好，屏幕上没显示。
“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聂行风汗颜了一下，转身取登山包找地图，张玄在旁边慢悠悠地说：“我没带地图来。”
“你怎么不带地图？”
“因为我没想到英明神武的董事长大人您也会不认识路啊。”
聂行风噎住了，掏手机想打电话询问，张玄降下车窗，冲着外面大声叫：“嗨，美女，请问去十里村怎么走啊？”
聂行风向外一看，山路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位背草篓的女生。
她听到叫声，转过头，是个长得异常漂亮的女孩子，张玄把车慢慢开到她身边，女孩看看他们，又看了一眼他们刚走过的路，什么也没说，用手指了指右边的那条山路。
张玄道了谢，把车开向右边，聂行风从后视镜看去，女孩已经消失了，他转头瞪张玄，“你向鬼打听路？”
“不是鬼，是草木精。”张玄开着车，老神在在地说。
“草木精？”
“就是竹子一类的精怪，生性善良，法术又弱，对人没什么危害，不过通常这种精怪不会出现在人类居住的地方，看来这里的地气的确不错啊。”
车继续往里开，又陆陆续续碰到了几位登山归来的游客，还有一些不知是什么精怪化成的人形，看来骊山山水清灵，以致于精怪都聚集到这里来修行，同类多了，反而不怎么怕人，跟他们数次擦肩而过，张玄有种直觉，这次回乡大概不会平静地度过。
“董事长，你果然是天生的阴气磁场，走到哪吸到哪，快看看我背包里装了多少道符？”
“嗯？”
“我要看看道符够不够用，这叫未雨绸缪，唉，只是进山里玩两天，千万不要又遇到什么麻烦事啊，祖师爷保佑，哪怕保佑一次也好。”
聂行风翻了下张玄包里的“存款”。
“有三十几张。”
“靠，那绝对不够用，我得让小蝙蝠赶紧空投些过来。”
张玄掏出手机要打，发现没信号，他没办法，只好用意念联络羿，但对面毫无反应，把他气得直咬牙。
“董事长你说，式神是不是那种你把所有麻烦都解决完后他才出现的家伙？”
“你说的那个应该是警察。”
“不愧是大老板，说话太有道理了，让我崇拜你一下吧。”
“好好看路！”
十里村很快就到了，豁然开朗的山路前方，不到百户人家的小村庄坐落在山峦丛荫之间，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错觉。
接待他们的是村长聂草，一位清矍干瘦的老人，听说他们来了，拿着旱烟袋跑出来，笑呵呵地请他们进门。
“聂翼打电话跟我说你们要来，我就一直在等着了，这是行风吧，上次你来时才这么高，没想到一转眼就是大人了。”老人有些耳背，说起话来很大声，精神非常好，他比划着聂行风幼年时的个头，又看看张玄，“这是你的司机？”
张玄一个趔趄，聂行风给他使了个眼色，制止他解释，微笑说：“是啊。”
“那东西都让这孩子拿好了。”
老人亲热地拉聂行风进了院子，张玄转头看车里放的那一堆堆的东西，嘴巴裂开了。
“不是吧？让我一个人拿？”
“我来帮你。”一个青年走过来，向他热情地打招呼：“我叫阿凯，是村长的孙子。”
“不用了不用了。”
青年身上带着淡淡的香火味，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右眼上蒙了块布，左腿也不太好，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张玄不敢让他帮忙，阿凯说了句没关系，把东西堆在一起，抱稳后拿进去。
看他抱的几乎是自己的两倍还多，却完全不吃力，张玄愣了半晌，蹦出了两个字。
“谢谢。”
聂草的家是那种传统的老房子，古朴雅致，里面很亮堂，主客坐下后，聂行风把带来的礼物拿出来，老人客套了几句后收下了，抽着旱烟袋，询问聂翼的近况，又絮絮叨叨聊起村里一些旧事，原来他儿子儿媳都过世了，家里就祖孙两人，阿凯还天生残疾，快到三十了还娶不上媳妇，一说到这儿老人就不住叹气。
张玄坐在门槛上喝茶，听了这话，看看在院子里劈柴的阿凯，没想到他比自己的岁数还大，而且他干活非常麻利，完全不输给一个健康人。
午饭是在聂草家吃的，很丰盛的一桌子菜肴，都是阿凯一人做的，老人不好意思地对他们说：“乡下没什么好招待的，你们将就着吃吧。”
其实老人说的是客气话，菜肴做得很美味，张玄吃着饭，在心里又给阿凯加了几分，觉得他找不到老婆简直太可惜了。
吃完饭，老人让阿凯带他们去聂家的旧宅，把行李收拾一下，再去周围逛逛，张玄一听要逛街，忙问：“山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没什么好风景，除了山还是山，不过山里头有个白绦瀑布，那里水质挺好的，喜欢的话，可以让阿凯带你们去看看。对了，山里信号不好，手机在这里没用，如果你们想打电话，就来我家。”
聂行风问：“旧宅里没安电话？”
“安了，不过用不了，村里能用的电话机不多，刚开始流行时，大家都争着安，可是大多都用不了，最后没办法都撤了。”
张玄看了聂行风一眼，说：“没关系，我想我们应该也用不着。”
由阿凯引路，张玄把车开到村尾，前方有棵枝叶茂葱的富贵树，旁边就是聂家祠堂，他们要留宿的旧宅就在祠堂附近的一栋院落里。
张玄在旧宅门前停了车，下车环视四周，祠堂建得古朴典雅，西北方山峰连绵，像道圆形弧线，远处有一弯小小的湖泊，四方略凹，呈背靠金星，聚富敛财的地形，山谷清灵，风水自生，难怪聂氏的生意会这么兴旺了。
宅院打扫得很干净，经过走廊时，聂行风听到身后传来响声，他转过身，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趴在门后看他们，眼睛很大，圆圆亮亮的充满灵气，被发现了，孩子转身就跑走了。
淡香传来，聂行风的目光掠过门口的地面，阳光高照，在地上投出一道道斜影，他突然想到刚才孩子站着的地方没有影子。
“董事长你在干什么？快来帮忙啊。”
张玄在前面叫，聂行风收回心思，心想算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见鬼，这种事，习惯就好。
他们这次回乡祭祖，带来的东西真不少，不过其中一大半是张玄的，阿凯帮他们把旅行箱搬进家里，看到张玄拿出来一个电饼铛，问：“这个是不是很费电？村里电量不足，用电太多可能会跳闸。”
“放心，我们不会用的。”
聂行风取过张玄手里的电饼铛，放回了旅行箱里，谁知他又从另一个大纸箱里拿出木炭和烧烤用的架子，还有浸好香料的肉和各种蔬菜。
“电饼铛用不了没关系，咱们就户外烧烤好了，我还带了酒来，阿凯今晚过来一起吃吧。”
张玄跟谁都自来熟，聂行风揉揉眉心，在心里祈祷聂家历代祖先千万别跟这神棍一般见识。
“院子里还有水井啊。”张玄收拾着衣服，跟阿凯搭讪。
“是枯井，家里有自来水，用不到它，不过浴室没淋浴，要烧水洗澡，你们城里人可能会觉得麻烦。”
“没关系没关系，我从来没用过木桶，正好可以试试，像电影里演的那样。”
三人把带来的东西大致收拾完，拿着供品来到聂家祠堂，祠堂打扫得整洁清亮，一尘不染，正中供奉着聂家历代祖先，炉香刚燃尽，堂上萦绕着淡淡的香味。
风穿过大堂，张玄嗅嗅鼻子，狐疑地说：“好香的味道。”
聂行风也闻到了一丝馨香，像是祠堂里供奉的香火味，但似乎又不是，不由想起那个小男孩出现时传来的淡香。
“是炉香。”阿凯解释道：“我来打扫时都会上香，以前是爷爷做，后来他身体不好，就换成我做。”
难怪阿凯身上有香火的味道，聂行风很感动：“谢谢你。”
阿凯有些不好意思，憨憨地笑：“没什么，反正我每天上山都会经过这里，打扫只是顺路而已。”
聂行风把带来的瓜果供品一一摆上，又恭恭敬敬上了香，拜完祖先，张玄提议去白绦瀑布看看，聂行风同意了，回去拿了登山包，随阿凯一起进山。
出门的时候，聂行风看到几个孩子正围在迷你库帕旁，很兴奋地议论着，十里村地处偏远，孩子们很少看到这么可爱的小车，都稀奇的不得了。
聂行风看了一圈，没看到那个大眼睛的小鬼，心想鬼毕竟还是忌人气，人太多的地方它们大概不敢靠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