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契约(8)
“聂先生,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阮红绫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很冷淡地问。
桌上放着佣人刚送上来的热咖啡,不过聂行风知道那纯粹是礼节,这位女主人完全没有跟他交谈的意思。
他无视阮红绫的冷淡,“有些事想跟你说一下。”
“说你的真实身份是金融财团公司的大老板,兼搞侦探社吗?”
阮红绫冷笑,此刻的她完全没了在酒吧相遇时的风情,而是一脸的警觉和抗拒,聂行风想如果情况允许,她根本不想让自己进门。
“那天我是为了帮朋友的忙才去那种地方,和你碰到是偶然,不过我没有表明身分的确是我的不对。”他很诚恳地说。
阮红绫脸色稍缓,那场绑架案中她跟聂行风没有直接接触,后来在杨怡的讲述中了解了事情经过,也无意中知道了聂行风的身分,她知道苛责聂行风很没道理,对于偶然碰到的人,聂行风没有解释的义务。
“对不起。”她拂开垂在额前的发丝,抱歉地笑笑:“可能是怀了宝宝的缘故,我最近情绪不太稳定,那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我来不是为了那件事。”
阮红绫的精神看起来不是太好,聂行风犹豫了一下,才说:“那起绑架案是你策划的吧?”
阮红绫脸色变了:“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在家里安放针孔摄像机也许佣人可以做到,但他们不可能知道杨怡每个月会有多少现金进账,绑匪不是漫天要价,而是很有准备的计划夺取那笔钱,而知道这个情报的人只能是杨怡身边最亲近的人,对吗?”
“那又能说明什么?我是他的妻子,我想花钱可以随时跟他要,何必玩绑架的手段?”
“也许你并没有随意支配财产的权利,我想在你们结婚时他让你签了这类的合约。”
阮红绫脸色更白,突然站起来:“我累了,请你马上离开!”
她说完就要走,聂行风说:“你误会了,我来跟你说这些,并没有威胁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阮红绫停下脚步,聂行风还要再说,一个红球突然抛过来,差点砸中他,小宛站在走廊上,一脸愤怒地瞪他。
“小宛,没事,我们只是在聊天。”
阮红绫捡起塑料球,走到小宛身旁哄她,女孩依旧狠瞪聂行风,不说话,接过球跑开了。
等她走远了,阮红绫转回来,说:“小宛受了很多打击,我先生说接触治疗比较好,所以就带她回来住段时间,她很黏我,也很听话,刚才她可能以为你有恶意,才会对你发脾气。”
许家的案子已经结束了,聂行风没想到还会再碰到这个女孩,老实说,他不是很喜欢小宛,她眼神里流露着的恨意不像是孩子应该拥有的,或许那是一连串的打击造成的,但突然在杨家看到她,聂行风心中有种很强烈的不安感。
阮红绫重新坐下来,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说得没错,绑架案是我策划的。”
“为什么?”
“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多余。”阮红绫自嘲地一笑:“其实你该知道我们夫妻关系不好,否则就不会怀疑我了不是吗?其实当时我也是一时冲动才会萌发那个念头的,很快就后悔了,可已经跟绑匪联络上了,后来再想想,也别无选择,不如就孤注一掷吧。”
阮红绫端起桌上的咖啡,想借喝咖啡掩饰激动,但颤抖的手指揭露了她的不安,说:“我们商量好事成后三七分,没想到那帮人会临时变卦,还好最后宝宝没事,否则我真无法原谅自己。”
想起那天的经历,聂行风叹道:“你实在是太冒险了。”
“可是我很需要那笔钱来抚养宝宝。我厌倦了这种生活,我不想孩子重复跟我同样的经历,如果我先生跟我提什么DNA检查的话,我想我会疯掉。”
“孩子是你们的,你不需要有这种顾虑。”
“谢谢你信任我,不过我先生未必会这么想,他是个很多疑的人,这可能是做心理医生的通病,其实……我们这几年的……**少得可怜,他如果那样想也不是不对,只是我无法容忍。”
跟一个并不太熟的男人说这种话,阮红绫相当困窘,但她还是选择讲出来,她希望有人能聆听并了解自己的心境,哪怕对方只是个才见过两次面,完全称得上是陌生人的人,至少这个人信任她。
聂行风差不多明白了阮红绫的想法,她不害怕所谓的DNA检测,却无法容忍不被信任的感情,所以她选择了这种极端的做法。
“我是在大学的心理选修课上跟我先生认识的,我很崇拜他,毕业后我向他提出结婚的请求,他很痛快地答应了,那时我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可是举办婚礼的前两天他约律师来家里,把做好的合约交给我,让我签字,上面说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们离婚,我没有权利拿到他的任何财产,他说那是他们家的规矩,只是走个形式,让我别介意,可你能了解我当时的感受吗?我怎么可能不介意,我又不是为了钱才跟他结婚的,为什么要受那样的侮辱?”
聂行风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听着她的宣泄。
“我父母都很要面子,喜柬已经送出,我无法终止婚礼,所以我签下了那份契约,结婚后,我们一直没有孩子,但他的事业发展得很好,在心理学术界的名望越来越大,围在他身边的女人也越来越多,所以当知道自己怀孕后,我就有了那个念头,我没有工作过的经验,为了抚养孩子,我必须得有一笔钱,我得早为自己做打算,我不想哪一天他把离婚协议书拿到我面前,我才承认自己的失败……”
阮红绫愈说愈伤心,终于忍不住双手抚面痛哭起来,聂行风掏手绢给她。
“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这个话题让你伤心。”
“没事,说出来心情好多了。”阮红绫接过手绢拭去眼泪,等心情稍稍平复后,深吸了口气,恢复了最初的矜持,说:“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如果你打算把这些告诉我先生,我不会阻拦,反正我也想通了,对我来说,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我没那样想过,否则就不会选择你先生不在的时间来拜访了。”
阮红绫惊讶地看他,聂行风笑笑:“我只是希望你能打开心结,不要再困在怨恨里面出不来,有时候幸福可能就在你脚下,只要你稍微低一下头,就能发现。”
阮红绫愣住了,这是个她想不到的答案,聂行风的脸上写满真诚,让她相信他没有骗自己,可他为什么要费心这样做?
心有些乱,她勉强笑笑:“聂先生,你不仅是位优秀的决断者,也是名合格的侦探,那份契约的事你是听谁说的?”
“没人跟我说,只是今早我看到了类似的契约,忽然想到了这可能是你设计绑架案的原因。”
“类似的契约?”
“是啊,有个女孩子很生气她未婚夫的花心,所以请人做了份很苛刻的婚前契约。”
他把张玄做的契约书拿出来,当事人的名字已经被抹掉了,只留列下的条件,阮红绫越看越惊讶,最后哑然失笑。
“这也太过分了,就算那男人最后同意签字,也一定心不甘情不愿的。”
“我不是当事人,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但至少这个女孩子是非常喜欢他的。她这样做并不是想威胁她的未婚夫,恰恰相反,正因为太在意了,所以才希望通过某种方式把对方留在自己身边。”
“你的意思是……”
“凡事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想?你先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会不会也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毕竟他比你大很多,所以才想到用苛刻的手段把你拴在身边,有些人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是不能因为他们的做法跟世俗约定的不同,就否定他的爱。”
“真相是这样吗?”
阮红绫喃喃说,眼前似乎晃过当年杨怡给自己契约时,一脸的紧张,即使在百人听课的大堂上,她都没见到他那么紧张过。
“我只知道任何一种假设都有存在的可能。那天你被绑架,你先生表现得很激动,他在赶到绑架现场后,首先问的是你,对赎金连看都没看,我相信,那时候他的感情是最真实的。”
阮红绫听得有些恍惚,沉静半晌,问:“如果是你,你会选择怎么做?”
“我是商人,任何时候,我都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一面,做生意固然需要谨慎,但也不能少了冒险精神,我想感情的经营和做生意在某些方面还是挺像的。”
“谢谢你。”送聂行风出门时,阮红绫笑着对他说。
那是种解脱困惑后舒心的笑,聂行风想她是个聪明人,应该体会到自己来跟她说这番话的用意,已经犯下的过错无法再弥补,但是可以试着放下,因为接下来的路还很长。
聂行风离开杨家,给张玄打电话,张玄正在侦探社忙活,聂行风跟他说自己要去公司处理事情,两人约好晚上见面聊。
聂睿庭不在公司,他的秘书告诉聂行风他一直没进公司,也联络不上人,聂行风原本有些担心,转念一想,他有颜开跟着,就算有事,应该也有办法解决的。
下班后,聂行风开车来到左天侦探社的楼下,张玄收到他的电话,跑了下来,坐上车,说:“在外面吃吧,我知道附近新开了家汤包铺。”
聂行风照他说的把车开过去,张玄先选好自己喜欢的菜,接着把菜单推给聂行风。
“这顿我请吃,随便点,别跟我客气。”
聂行风扫了他一眼,看着菜单,说:“这次你请我了,是不是等于说下次得我请你?”
“是啊,凡事有来有往嘛。”
“呵呵,如果你所谓的有来有往是指汤包铺换五星级酒店,那就打错算盘了,张天师。”
“那三星级也行啊,我这人要求不多的。”
聂行风把他的话无视过去了,点了菜,问:“要不要给羿带些饮料回去?”
“不用理我家那只小宠物,它饿了会自己订餐的,比我这个主人会享受多了。”
聂行风合上菜单,郑重地说:“羿不是宠物,那天驱鬼时它的爆发力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那又怎样?”
“我的意思是羿以前一定很厉害,而且它不属于正道,也不是颜开那种邪中带正的鬼魅,它可以一刀就劈散怨灵的魂魄,光是这点就不能小看了它。”
“我知道,它身上的邪气很重,不过别担心,式神永远不会伤害主人,除非解除契约,所以只要契约存在一天,你就可以把它当宠物养一天。”
张玄老神在在,全没当回事,聂行风也就没再说下去,反正说了张玄也听不进去,这家伙左眼看金,右眼看钱,其他的都靠边站吧。
“对了,说起契约啊,你把我做的契约拿去哪儿了,还说你知道绑架案是怎么回事了,快说来听听。”
聂行风把契约还给了张玄,说了他和阮红绫见面的事,张玄听完,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所以说聪明人都不快乐,因为总是想太多,不过总算是解决问题了,希望她今后想开点。”
“我倒没有担心她,我反而比较在意小宛。”
“什么大碗小碗陶瓷碗的?”
“就是许德凯的女儿啊,杨怡为了帮她治病,暂时把她收留在家中。”
“什么?!”想起那个阴沉沉的女孩,张玄皱起眉,“那小姑娘气场很阴,最好少接近,我家老板的朋友跟杨怡是至交,我得劝劝他,放弃这个做法。”
“你也这么看她?”
聂行风的心一跳,张玄跟他有相同的感觉,这让他很吃惊,他一直对小宛敬而远之,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听张玄这样说,又想起罗秀珠消失前的怪异反应,他感到不妙了。
汤包上来了,张玄咬着汤包,随口说:“我从一开始就那样感觉了,你没看我一直没太接近她吗?阴气太重会造成本人气运降低,更严重的甚至影响到周围的人,我可不想我的财运……”
“张玄!”打断他的唠叨,聂行风问:“上次委托你们偷麦兰设计图的雇主知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老板说佣金是先转过来的,他拿到设计图后就照雇主的要求把资料都放去邮局的指定信箱,不过雇主有没有去取就不知道了,那不在我们调查的范围内……”
张玄的话还没说完,胳膊就被聂行风拉住了,带他离开,他大叫:“干什么?我才吃了两个汤包……”
“不吃了。”聂行风掏出张大钞放在桌上结账,拉着张玄跑出去,“事情有点糟糕,我怀疑被冤魂附体的不是罗秀珠,而是小宛,杨怡夫妻有危险!”
“有危险也要等我先把饭吃完呀,至少打个包啊,你这个败家子!”
杨怡今天下班很早,自从得知妻子有孕后,他下班都很早,除了有要做准爸爸的喜悦外,还有着对妻子的不安,绑架案后,阮红绫的精神状况一直都不好,这让他反省了下自己的行为,他是心理医生,却从没在意过亲人的精神状态,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失败。
不过今晚阮红绫给他的感觉很不同,笑着迎他进家门,家里一个佣人都不在,晚饭是阮红绫做的,她做得一手好菜,让杨怡很惭愧地想起自己平时很少回家吃饭。
“这些事让佣人做就好,你就不要忙活了。”吃着饭,他说。
“没关系,医生说适当的活动对胎儿发育比较好,而且偶尔感觉下二人世界也挺不错的,所以我就放佣人的假了。”
“是不错。”
如果忽略缩在桌角默默吃饭的女孩的话,不过不想破坏温馨气氛,杨怡什么都没说。
饭后,杨怡拉阮红绫去卧室,告诉她:“我打算明天把小宛送回她亲戚家。”
“为什么?”阮红绫很惊讶。
“她这里有问题。”杨怡指指脑子,小声说。
他其实挺后悔答应许家亲戚的请求,给小宛治病,虽然他负责的病患中不乏重症患者,但没一个像小宛那样带给他不安的感觉,她好像无时无刻不在一样,捧着球默默站在某个地方,不说话,就只是盯住他看,那种毛毛的感觉想避都避不开,作为心理医生的直觉,杨怡觉得最好还是尽快把她送走。
“一定要这样做吗?我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
阮红绫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当听说了小宛的经历后,同情心曾让她一度想收养那女孩。
“相信我的判断,她不在会对我们更好。”
“可是……”
“我先去洗澡,这件事回头再说。”
见一时半会说服不了阮红绫,杨怡先打住了话题,心想回头找个治病的借口把小宛送出去,那样老婆就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杨怡走出房间,吓了一跳,小宛就站在门口的走廊上冷冷盯住他,那表情像是在说她什么都听到了,没等杨怡做出反应,她就转身跑开了,临转身的眼神让杨怡不寒而栗,连热水浴都没法静心享受。
他心不在焉地洗完澡,套上睡衣,正要推浴室门,谁料门先被推开了,小宛站在他面前,仰头直直看他。
那眼神阴鸷冰冷,不是孩童应有的眼神,杨怡竟不敢直视她,说:“这么晚了,你该去睡觉。”
“你想抛弃我!”
头一次,小宛在他面前开了口,充满怨恨的语调,那是属于成年女性的嗓音,像指甲划过铁板的声音,嘶哑刺耳。
“不是……”
杨怡的话还没说完,女孩怀里抱着的红塑料球便迎面飞来,正撞在他的胸口上,他被撞得跌回浴室,地面湿滑,他仰面摔倒,后脑重重撞在地上,眼前有一瞬间的眩晕,剧烈的撞击让他暂时失去了活动能力,恍惚看到小宛跟着走进来,手中握着一柄水果刀,冷冷俯视自己。
“你……你想干什么?”
这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因为他看到女孩手上的水果刀在下一秒狠厉地刺下。
“啊……”
阮红绫碰巧经过,在走廊上看到这一幕,吓得尖叫起来。
就在尖刀即将刺入杨怡胸膛的那一刹那,金光腾起,将凶器撞开了,那是张玄给他的平安符,杨怡本来不信邪,不过这段时间的确很背,他就随身带着了,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趁着小宛被震开,杨怡挣扎着爬起来,冲出浴室,对妻子大叫:“快躲开!”
阮红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小宛的举动让她恐惧,跟着杨怡跑开,谁知还没跑两步,眼前人影一晃,小宛已站在了他们面前,就像一早就站在了那里似的,抱着球,冲他们阴阴的笑。
杨怡慌忙将妻子护在身后,冷风旋过,将他卷起撞到墙上,随即水果刀像利剑一样射了过去。
“别伤害我老公!”
阮红绫大叫着跑到杨怡身旁,水果刀悬空横在他面前,刀尖正对着他的一只眼,只要稍加外力,尖刀便会贯脑穿过,她吓得全身发抖,想扶杨怡逃开又力不从心,眼睁睁看着小宛抱着球向他们慢慢逼近,灯光下嘴巴裂开,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可配上阴森森的表情,只让人不寒而栗。
“你想干什么?我们没有害过你,求求你放了我们……”阮红绫抽泣着求她。
孩子每走近一步,就带给她强烈的压迫力,阴沉的眼神里透露着死亡气息,阮红绫从来不知道一个孩子会给人带来这种强大的恐惧感,她慌张着想拨开杨怡面前的水果刀,但手刚触过去,就被一股怪异的气息给弹开了,杨怡推她,催促:“别管我,你先离开!”
杨怡的头撞破了,血顺着额头滑下来,想逃却无能为力,但他至少要保证妻子的平安,可阮红绫用力摇头,就是不肯逃。
“我没有想害你,我是在帮你呀。”
小宛歪歪头看阮红绫,带着孩童固有的天真,然而成年女子的嗓音却让那份童真变的诡异。
“你不是说想离开这个男人吗?他死了,你就自由了,你有了孩子,不需要这种整天只知道沾花惹草的男人。”
“你到底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放了我老公……”
阮红绫惊吓过度,开始泣不成声。
“我是小宛,你不是还说想收留我吗?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不是不是!”
阮红绫摇头大哭否认,小宛的脸顿时阴下来,水果刀猛地向前扎去,还好杨怡及时低头避开,拉起阮红绫就跑,却被飞来的球撞在腿上,痛得又跌倒在地。
小宛一脸狰狞,冲他大骂:“你知不知道女人有宝宝后是经不起惊吓的,你还拉着她跑,你对自己的老婆一点都不好,你这种男人最该死了!”
怒吼中那柄扎在墙壁上的刀噌的自动倒拔出来,刀刃一旋,向杨怡后心插去,紧要关头,半空中一道金光划过,将水果刀**到一边。
“该死的是你吧,怨灵!”张玄站在楼梯口,手中另拈了两枚道符,对她冷冷道。
“混蛋!”
强大的罡气传来,女孩被震得一晃,转过身恶狠狠地盯住他。
“强占别人的身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张玄说着,两枚道符又紧接着射出,女孩被打得高声尖叫,缩到了一边,聂行风趁机跑过去,扶起杨怡夫妇去卧室,女孩想去阻拦,伸出的手被索魂丝紧紧扯住,张玄喝道:“马上从小宛身上退出来,我给你一条活路走!”
“没有我附身,她跳楼时就死了!”怨灵被索魂丝上的罡气震得痛的白了脸,发出怨毒的叫喊:“我才有了家,为什么要赶我走?”
“这不是你的家,你的家在地狱!十几年前你就死了!”
张玄手一抖,将她扯下楼,随即也纵身跃下,并指在空中连画,封住她的退路,谁知道符刚落下,女孩就发出一声惨叫,清脆的童音,是属于小宛的声音,她一脸痛苦地弯下腰,张玄没想到符咒会伤宿主,急忙撤开符咒。
符咒对怨灵无用,她裂开嘴阴沉一笑,张玄情知不妙,就见那个红塑料球当空砸来,正撞在他心口上,他痛得皱起眉头,那明明就是个塑料球,却重得像灌了铁水一样,换了普通人,肋骨都能打断几根。
正常情况下,符箓不会对普通人造成伤害,除非怨灵在附身时跟宿主做了某个契约。
张玄捂着胸口怒瞪怨灵,怨灵看出了他的疑惑,向他甜甜一笑:“是小宛同意我附身的,就像捉迷藏一样。”
“你居然骗一个孩子!”
即使是口头应允也是契约,现在看来,由于恶灵的侵占,小宛的人格几乎完全被覆盖了,她不可能清醒过来放弃跟恶灵的承诺。
“你干嘛这么凶啊?你知不知道小宛有多可怜,她一个人跑到地下室去玩,我答应跟她一直在一起,她不知有多开心,而且我还帮她报仇了,我拿回了她母亲的设计图,让你们大大赚了一笔呢。”
女孩笑嘻嘻地对他说,还一脸无辜的神情,张玄只想骂人,可惜恶灵不给他骂人的机会,说完话脸色立马阴沉下来,扬起手,狂风骤起,卷起放在附近的物体击向他。
张玄担心伤着小宛,不敢再用索魂丝,只能把兵器暂时当鞭子用,恶灵有恃无恐,意念催使下,大厅里阴气大盛,塑料球通灵般不断向他弹去。
聂行风把杨怡夫妇安顿好后,返身回来,感应到空间的强烈阴气,不由一皱眉,楼下大厅又是一片混乱,甚至比上次还要乱,至少上次张玄还没糟糕到被罗秀珠的鬼魂追着跑,可他现在却是东躲西藏,狼狈透了,聂行风看得无语,心想这种驱鬼方式要是被别人看到的话,大概今后再没人会请他办灵异案了。
“怎么回事?”他冲上前,一边帮张玄挡驾一边问。
“麻烦事,有没有道符?借两张。”
“没有。”
聂行风今天出来压根就没想到会有驱鬼这种事,当然不可能带道符,可是身为天师的张玄不随身带道符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你没道符还拉我来送死!”张玄躲藏的途中还不忘骂聂行风,“小宛被恶灵骗了,承诺让她附身,契约不解除,我要是硬把恶灵打出来的话,小宛也会死的。”
聂行风没猜错,恶灵自始至终附身的都是小宛,罗秀珠阴力的强大只是出于她临死前的诅咒和受别墅怨气的影响,由于小宛一直处在极阴的场所下,所以大家都没觉察出她的不对劲,不过聂行风更倾向于以张玄的道行,根本就看不出来小宛有问题。
恶灵站在阴气最盛的漩涡里,见他们狼狈不堪,发出得意的大笑,聂行风劝道:“收手吧,因为怨恨而死的人无法去轮回,别把自己最后的机会也抹杀掉。”
“董事长你就不要对鬼弹琴了,你没看到她已经入魔了吗?”
张玄才不会像聂行风那么淡定地跟女鬼沟通,索魂丝上下翻飞,心想实在不行,只能先把她绑起来再说了,让小宛受点痛苦总比把身体让给女鬼的好。
“为什么她怨念会这么深?”聂行风很奇怪,说:“维系女鬼牵挂的东西不是都烧掉了吗?即使有剩存,应该也不是很重要的。”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鬼!”
“等等,我好像知道了……”
疑惑在脑海里急速闪过,聂行风突然想到了根结所在,忙对张玄说:“快联系羿,让它烧掉那张唱片!”
也许记载着女人弥留之际的话语的唱片才是最深刻的维系,是最无法放弃的怨恨,只有毁掉它,才能终结恶灵的怨,放她往生。
“我靠,联系不到。”
张玄用意念联系了半天也没跟羿联系上,他气得要死,从没见过这么灵感这么迟钝的式神,主人都快大难临头了,做仆人的不仅不出现,还对他的咒语完全没反应,百忙中只好掏出手机拨过去,铃声响了好半天,才听到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问:“谁呀?”
“是你爷爷我!”张玄大骂:“我们正被怨灵追,你死哪去了?马上把那张旧唱片烧掉!”
“唱片?唱片是吧?唱片,我找找喔……”
说话颠三倒四,语气迷迷糊糊,张玄有种不祥的预感,那家伙八成是喝醉了。
他气得又大吼:“去烧唱片,现在!立刻!马上!go!”
“不许!”
恶灵听了张玄的话,发出大吼,她眼泛冷光,红球在怨念的驱使下,发疯般地砸过来,张玄投鼠忌器,会的符咒一个都用不上,正忙着思索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头顶一声巨响,天花板的巨型水晶吊灯经不起阴气的震**,被狂风卷落,直直砸下来。
聂行风和小宛就站在大厅正中,紧急关头,张玄不及细想,索魂丝一抖,将小宛拉开,随即抱住聂行风滚到一边,水晶吊灯擦着他们身边坠落,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聂行风没有受伤,张玄的肩膀被灯坠边缘刮到,痛得皱起眉头,不过不仅没在意,反而很得意,他能及时消除隐患,这完全要归功于预知灵感,看来他还有许多的潜能可供开发,如果用来赚钱的话……
正沾沾自喜着,背后阴风骤起,小宛手握半块水晶碎片,向他冲来,距离太近,张玄来不及躲避,本能的反应就是拦在聂行风面前。
谁知这一次聂行风的反应比他快得多,抢先将他拉开了,同时右手挥出。
“去下地狱吧!”聂行风冷声喝道。
他一向尊重生命,即使对方是怨灵,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生命,是存在过的唯一凭证,所以不管何时,他都希望能以温和的手段解决一切,但有一种情况是例外,别对他的朋友出手,这是他的底线,一旦底线被挑衅,那么神魔也好鬼魅也好,皆格杀勿论!
一柄透明利刃出现在聂行风的掌中,势若飞虹,带着灼亮的光芒刺入恶灵的心头,惨叫传来,一团黑雾从小宛体内腾出,在空中不断挣扎旋绕,但很快便消散了,小宛仰面躺倒在地,晕了过去。
“董事长你也太厉害了,你还有终结武器啊!”
张玄回过神的头一秒,就是紧紧盯住聂行风手中的那柄利刃,毫不掩饰对它的艳羡,利刃很快化作半弓形物体,一抹冷光在刃身上隐现游**,纹理骤然看去阴森可怖,却又让人无法不被它吸引。
“这……好像是传说中的犀刃吧……”
“你受伤了。”
张玄的肩头渗出血迹,聂行风想帮他看伤,被他抢先将古刃抢到手中,摸着古刃赞不绝口,至于肩上的伤,他巴不得血流得愈多愈好,这样他才有借口讨价还价,把东西据为己有啊。
冰冷晦暗的古器,保留着千万年来岁月的痕迹,张玄在道术书上曾看过相关记载——以犀为灯,照灵摄魂;以犀为刃,斩神杀魔,没错,一定就是它了,除了犀刃之外,再没任何神器可以杀死怨灵的魂魄,同时又不会对宿主造成伤害。
张玄的手指在刃上轻轻摩挲,某种朦胧熟悉的感觉忽然传达给他,他全身一震,杂乱无章 的画面在眼前闪过,有惊叫,有血腥,有翻天的巨浪,但更多的是痛楚,心口传来无法言说的痛,他喉咙一甜,血腥气溢出了唇角,在聂行风的惊叫声中,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