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甘寂寞的杀手——杰拉尔德·尤金·斯达诺

1980年2月17日，代托纳比奇警局的警长保罗·克罗接到一起报案。报案者是两名学生，他们在喝醉酒的情况下在代托纳比奇机场附近一片荒凉的地方发现了一具已经腐烂的女性尸体。

克罗等警察赶到案发现场后，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尸体仰躺着，手臂就放在身体的两边，头部向上仰起，整个姿势像是刻意被摆放的。克罗感觉，被害人很可能是被强奸后杀死的。后来，克罗注意到尸体上的衣物非常完整，上面还覆盖着一层树枝，看样子被害人不像是遭受过性侵。

尸检结果显示，由于尸体腐烂程度严重，法医无法断定精确的死亡时间，只能推测说被害人可能在两周前被害。被害人的后背、胸前和大腿有几处刺伤，这应该是凶手用刀反复刺向被害人留下的。

被害人的身份很快就被确定了，名叫玛丽·卡罗尔·马赫尔，20岁，是个大学生。警方在调查了和玛丽关系密切的人后并未发现可疑人员，玛丽平日里为人友善，没有和人产生过冲突。

为了破案，克罗只好为嫌疑人进行犯罪心理侧写。侧写结果是，嫌疑人很可能是个连环杀手，从作案手法上看，玛丽并不是第一个被害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嫌疑人是个白人男子，年龄在30岁到40岁，在代托纳比奇居住。嫌疑人在寻找猎物的时候，通常会开着一辆不起眼的汽车，要么找妓女，要么找搭便车的女子。嫌疑人应该是个脾气火爆且憎恨女性的人，在被女人拒绝时，会做出攻击性的行为，甚至杀死对方。

1980年3月，一个名叫杰拉尔德·尤金·斯达诺的28岁年轻男子走进了克罗的视线，该案件因此取得了重大突破。3月25日这天，警察吉姆·加德贝尔接手了一起袭击案，一名女子声称自己遭到了嫖客的袭击。

加德贝尔从女子那里了解到，在不久前的一个晚上，女子在路边招揽生意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开着红色汽车的男子，男子示意她上车。上车后，女子开始和嫖客谈价钱，谈妥后女子跟着男子去了一家旅馆。

到了旅馆，女子提出让男子先付钱，但男子却要求先接受性服务。之后，两人开始争吵，直到男子突然掏出一把尖刀将女子的大腿划伤，这场争吵才结束。之后男子将女子强奸后就离开了。女子只能自己到医院缝合伤口，她腿上的伤口十分严重，缝了27针。

当加德贝尔让女子描述男子的相貌特征时，女子说该男子中等身高、微胖、戴着一副眼镜、留着胡子，她表示只要让她再看见该男子，一眼就能认出来。女子还说，她不久前看到过那辆红色汽车。

于是，女子带着加德贝尔来到了发现红色汽车的公寓楼前，结果那辆汽车已经不见了，后来他们在不远处看到了一辆红色汽车，是1977年产的格雷姆林。加德贝尔记下车牌号后就回到了警察局。

很快红色汽车的主人就被查出来了，他就是斯达诺。此外加德贝尔还发现，斯达诺留有许多案底，同时还是几起袭击妓女案件的主要嫌疑人。加德贝尔将斯达诺的照片拿给受害女子，让她进行辨认，结果她一眼就认定斯达诺是袭击过她的人。后来，加德贝尔将斯达诺的情况告诉给了克罗，他觉得斯达诺与侧写内容十分相符。

几天后，斯达诺被带到警察局接受审问。在审讯室内，加德贝尔出面审问斯达诺，克罗则在玻璃后面观察斯达诺的反应。为了了解斯达诺在说谎和说实话时会出现什么样不同的肢体反应，克罗交代加德贝尔在开始审讯的时候，问一些警察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几个回合之后，克罗已经掌握了斯达诺的肢体语言，他发现当斯达诺说实话时，他身体的上半身会向前倾；说谎的时候，则会采取向后靠的回避态度。

当斯达诺承认自己曾袭击过一名妓女后，克罗拿着被害人玛丽的照片走进了审讯室。克罗在简单介绍了自己后，直接让斯达诺看玛丽的照片，并对他说，照片上的女孩消失了，警方怀疑斯达诺曾见过她。

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后，斯达诺说：“是，我见过她。一个月前的一天，我曾在旅馆里看到过她。”克罗问道：“你是否对她产生过不好的念头？”斯达诺向后靠了靠说：“没有，我开车搭载了她一程，她在大西洋大街就下车离开了，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克罗认定斯达诺在说谎，不过他并未拆穿，而是匆匆结束了这个话题：“斯达诺，你看起来心情并不好。”斯达诺朝前倾了倾身体后说：“是的，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的养父母在这一天收养了我。”之后斯达诺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的童年以及和养父母之间的关系。

克罗找准机会再次将话题引到了玛丽被害案上，这一次斯达诺的回答与上次完全不同，他说自己开车带着玛丽兜转了一会儿，其间还停车在一家超市买了啤酒。

克罗立刻抓住关键问道：“你出去买啤酒的时候，玛丽就乖乖坐在车里等你回来？”斯达诺：“是的。”克罗：“你就没对她动过不好的念头？”斯达诺：“是的。”克罗：“其实你很想和她发生性关系，但是她拒绝了你，是不是？”斯达诺：“当然不是！”克罗：“她没有看上你，对不对？”斯达诺：“不，她没有！”克罗：“她拒绝的态度让你觉得难堪又愤怒，是不是？”斯达诺：“我说了她没有！”克罗：“然后你干了什么？你开始袭击她？你很愤怒不是吗？”斯达诺：“是！我从座位底下拿出一把刀狠狠地用力刺向她！”克罗：“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斯达诺？”斯达诺：“我不停地刺向她的胸前，她想开门逃走，但被我刺伤了大腿。我关上了车门，她的身体开始向前倾斜，她的头抵在挡风玻璃上，血一直不停地流出来，溅到了车上，她将我的车弄脏了，我很生气，于是又朝着她的后背刺了几下！后来她一动不动了，于是我就开车带她去了……”

斯达诺的话被克罗打断了，克罗说：“现在我开车，你带我去那个地方。”在斯达诺的指引下，克罗开车来到了案发现场，斯达诺准确地指出了抛尸地点。之后，斯达诺被克罗押回了警察局，最终在口供上签了字。

在克罗收拾卷宗时，加德贝尔对他说，斯达诺可能还需要对几起女性失踪案负责，例如1980年2月15日接到的26岁妓女托尼·凡·哈多克失踪案。

当加德贝尔将托尼的照片拿给斯达诺看的时候，斯达诺身体向后靠了靠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显然，斯达诺在说谎，不过加德贝尔还是放过了他，因为所掌握的证据不够充分。

1980年4月15日，霍利希尔的一个居民来到代托纳比奇警局报案，他在自家的园地里发现了一个人类的头骨。警方随即赶到那里，并展开了搜查，发现了更多的人类骨骼以及一些可疑的衣服碎片。

鉴定结果显示，这些残骸就是失踪的托尼，他生前头部曾遭受过严重的创伤。托尼在被人杀死后，随意地丢弃在野地里，这里有野生动物，野生动物将尸体吃掉，只留下了零散的骨头。

克罗怀疑斯达诺就是杀死托尼的凶手，于是就将他带到审讯室问话。这一次，克罗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击破了斯达诺的心理防线，他承认自己杀死了托尼。

到目前为止，斯达诺的身上已经背负了两条人命，克罗觉得斯达诺是个连环杀手，他杀死的女性远远不止这两个。于是他开始翻查过去的悬案，他从中找出了几起与玛丽被害案十分相似的命案。

1975年7月22日，有人在荒野发现了一具女尸，死者是16岁的琳达·汉密尔顿。警方在调查过程中，从目击者那里了解到，琳达曾在大西洋街附近出现过。1976年1月，24岁的南希·赫德的尸体在荒野被发现，她的尸体不仅被刻意摆放，还有树枝遮盖着。有目击证人表示，最后见到南希的时候是在大西洋街，当时她正在搭便车。1976年5月，18岁的拉蒙娜·尼尔的尸体在荒野被发现，尸体上同样有树枝遮盖。

据克罗了解，连环杀手存在一个冷却期，在杀人过后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杀人。但等冷却期过去后，连环杀手就会再次杀人，不少连环杀手都会不远百里寻找猎物。克罗怀疑斯达诺就是如此。

于是克罗扩大了调查范围，他发现代托纳比奇周边的城市也曾出现过类似的未破获的命案。布拉德福德是一个距离代托纳比奇一百英里的小镇，曾发生过一起女性被害案，被害人的尸体在沼泽地被发现，尸体上遮盖着树枝，最关键的是被害人生前最后一次露面是在代托纳比奇。此外，一个距离代托纳比奇五十英里的地方，也曾出现过相似的命案，被害人最后一刻曾在大西洋大街出现过，尸体上也盖有树枝。

克罗在调查斯达诺的档案时，发现斯达诺曾在20世纪70年代早期去过佛罗里达州其他地方和新泽西州。克罗怀疑那段时间内，斯达诺一定也没闲着。于是克罗立刻与当地警方取得了联系，当地警方说他们所管辖地区的确出现过多起年轻女子被害案，而且至今还是悬案。

1981年9月2日，当地法院开庭审理斯达诺的案件。控方为了节约司法成本，与斯达诺达成了辩诉交易。只要斯达诺承认自己杀死了玛丽、托尼、南希，那他就可以免除死刑，被判处三项终身监禁，每项终身监禁在25年后允许假释。最终法官认可了这项辩诉交易，判处斯达诺终身监禁。

在接受审判之前，斯达诺一直被关在县监狱里，那里的犯人都十分崇拜斯达诺，他总是向那些因为小偷小摸被关进来的犯人炫耀自己的杀人经历。同时斯达诺还是媒体和公众关注的对象。判决下来后，斯达诺得离开县监狱，到佛罗里达州的州立监狱中服刑。

州立监狱里关押着各种各样的犯下严重罪行的犯人，其中不乏闻名全国的连环杀手，例如斯达诺的室友泰德·邦迪，有着“优等生杀人王子”的称号，名气远远超过了他。来到这里后，斯达诺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很普通的犯人，没人有兴趣听斯达诺吹牛和炫耀。被忽视的斯达诺为了重新赢得关注，就给代托纳比奇警察局的克罗警长写了一封信，他想当面向克罗交代更多的罪行。

这一次斯达诺主动向克罗交代了另外三起谋杀案，他清楚地陈述了自己是如何杀害17岁的凯西·李·沙尔夫、24岁的苏珊·比克雷斯特和23岁的玛丽·马尔登。斯达诺不仅交代了犯罪地点，还将被害人的受伤位置准确地描述出来了，甚至还能清晰地回忆起被害人在被他杀死时所穿的衣物，例如他告诉克罗一位被害人穿着白色带有动物图案的短袖和宽松牛仔裤。似乎是为了炫耀，斯达诺又接连说出了另外13起谋杀案。

1983年9月，斯达诺再次接受审判。陪审团认为，斯达诺谋杀沙尔夫的罪名成立，建议法官判处斯达诺死刑。最终法官接受了陪审团的建议。1986年5月22日，斯达诺的死刑执行令被批准了，执行日期定在7月2日。

7月1日，也就是要接受死刑的前一天，斯达诺突然提起上诉。到了7月2日上午10点，也就是行刑的两个小时前，监狱接到通知，斯达诺的上诉请求被批准了，行刑因此终止。

1987年6月4日，斯达诺的上诉请求被驳回，于是斯达诺获得了第二份死刑执行令签署书，行刑日期是8月26日。在将要行刑的四天前，斯达诺申请到了人身保护令，还以辩护团不力为由要求举行听证会。于是第三份死刑执行令来了，行刑日期是1997年5月30日。

在之后的10年内，斯达诺一直很活跃，他总是以交代新的命案为由要求与警察单独交谈，最后他甚至说自己一共杀死了41个人。后来警方开始怀疑斯达诺交代案件的真实性，斯达诺所陈述的案件可能只是他在监狱里听说的。根据斯达诺的交代，警方只找到了22具被害人的尸体，剩下的被害人尸体根本找不到，而且也无法确定他们的身份。

在行刑日期快要来临时，出现了一次电椅事故。当时，一个名叫佩德罗·米迪尔的犯人正在被执行电椅死刑，但电椅却突然着火了，火焰从头盔中蹿了出来，还伴随着一股烧焦的味道。一时间，许多人开始质疑电椅死刑不人道，并开始讨论是否应该将电椅死刑废除。

最后，佛罗里达州决定维持电椅死刑这种行刑方式，并且宣布电椅故障已经得到解决。而斯达诺的死刑被定在了1998年3月23日。在行刑的前一天，监狱满足了斯达诺所提出的晚餐要求，为他准备了牛排、烤土豆、培根片、酸奶油、油拌沙拉、法式面包和奶酪酱，还为他提供了半加仑[1]的薄荷巧克力冰激凌和两升的百事可乐。

3月23日中午，47岁的斯达诺被押送到行刑室。一路上，斯达诺都很安静，没有说一句话。最后他被绑在了电椅上，当电流流经斯达诺的全身时，斯达诺激烈地抖动起来，然后一动不动了。

1951年9月12日，斯达诺出生于纽约州斯克内克塔迪市。出生后不久，斯达诺就被母亲送到了收容所，在此之前他的母亲已经将3个孩子都送进了收容所。在收容所里，斯达诺的名字还是保罗。当时他有许多不良生活习惯，例如他会拿出尿布，然后玩排泄物。这导致他一直没有被收养，没有人愿意领养一个看起来完全不正常的孩子。

尤金·斯达诺和诺尔玛·斯达诺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夫妻，尤金是一名社会工作者，诺尔玛是一家大公司的经理，由于无法生育，他们来到收养所决定收养一个孩子。

诺尔玛看到保罗后，立刻决定要收养他，她觉得保罗是一个急需关爱的孩子，他的身体很瘦弱，明显营养不良。最后斯达诺夫妇收养了保罗，并给他起了一个新的名字——杰拉德·尤金·斯达诺。

斯达诺从小就是个害羞内向的人，当他进入青春期后，更加内向，在学校里他一个朋友也没有，总是独来独往。后来斯达诺成了校园霸凌的受害者。在班上，斯达诺还总是受到女同学的嘲讽。

再年长一些的时候，斯达诺开始触犯法律，他因谎报火警和在高速公路上扔石块被逮捕过两次，就连他的养父母也被警察警告，如果斯达诺再出现违法行为，将会被送到少年管教所。斯达诺夫妇很重视对斯达诺的教育，于是决定将斯达诺送到军事化管理的学校上学，希望斯达诺能因此走上正道。但遗憾的是，进入学校没多久，斯达诺就因偷窃行为被开除了。

1967年，斯达诺跟随着养父母搬到宾夕法尼亚州的诺里斯顿居住。尤金和诺尔玛希望斯达诺能在一个新的环境中重新开始。斯达诺再次辜负了养父母的好意，他很快开始逃学，甚至还偷钱，他用偷来的钱贿赂田径队的同学，好让他们在比赛的时候故意输给自己。

斯达诺的学习成绩也很糟糕，除了音乐这门课程外，其他的成绩都惨不忍睹。不论怎样，斯达诺还是高中毕业了，毕业时他已经21岁了。

高中毕业后，斯达诺没有进入大学继续学习，而是在一家机构学习计算机技术，同时离开养父母的家独自居住。让养父母欣慰的是，斯达诺顺利通过了考试，还在当地的一家医院找了一份工作。就在斯达诺夫妇觉得儿子终于改好的时候，几周后斯达诺又因为偷窃被开除。之后，斯达诺换了好几份工作，每份工作都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于是他只好搬回去与养父母同住。

20世纪70年代初，斯达诺和新泽西州的一个姑娘相爱了。姑娘的父亲对斯达诺很不满意，当得知女儿意外怀孕后，就拿枪威胁斯达诺，让斯达诺答应与姑娘分手并承担流产手术的费用。

之后，斯达诺的生活变得更糟糕、混乱，他开始酗酒和嗑药。养父母在了解斯达诺的情况后，就坚持让斯达诺回佛罗里达州与他们一起居住。在养父母的监视下，斯达诺的生活依旧一团糟。

1975年，一个年轻姑娘的出现让斯达诺戒掉了酗酒和吸毒的毛病。之后，斯达诺与这个姑娘在当地的教堂举行了结婚仪式。婚后，斯达诺在养母的帮助下开始工作，他的生活再次步入正轨。

但一段时间后，斯达诺再次酗酒，还开始殴打妻子。几个月后，妻子再也无法忍受斯达诺，就与他离婚了，从此以后斯达诺开始走上了连环杀手的道路。

【发育不良与犯罪】

FBI的调查记录显示，60%的连环杀手都曾被收养。也就是说，许多连环杀手像斯达诺一样，生母的状况十分糟糕。这意味着当斯达诺还是一个胎儿的时候，一定处于营养不良的状况中。

通常情况下，一个胎儿必须在母亲子宫里待上10个月才能呱呱落地。尽管这个时候还没有记忆，但这是所有人最舒适的一段时光，因为母亲的子宫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安全、舒适的环境。但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如此吗？如果遇到不负责的母亲呢？通常情况下，如果生母的状况十分糟糕，在怀孕期间难以保证健康的饮食习惯，甚至还因心情郁闷抽烟、喝酒、吸毒等，都会严重影响到胎儿的发育，尤其是大脑的发育。也就是说，他们的大脑从出生起就与正常婴儿不同。虽然每个人在母亲子宫里只待上10个月，但这10个月的影响却十分巨大，尤其是大脑生理上的损害，是无法通过后天的努力来弥补的。

斯达诺的生母在孕育期间，没有给斯达诺的身体和大脑提供有利的发育条件，也就是说斯达诺天生存在智力、情感缺陷。最关键的是，这些先天缺陷很难通过后天的方式加以弥补。

注释

[1]1加仑约为3。79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