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霜似雪我似月

翌日,大雪封城,雪花像是糖霜一样飘洒着,柳飞飞与周星芒相约在美容院内见面,做着美肤感叹着生活的美好之余,讨论如何改变狐媚儿的结局,以此确保自身安全。

柳飞飞对此不以为意,她早就想好了一整套流程。作为买下《狐仙》故事改编版权的公司所有人,她拥有对剧情的修改权,即使是拥有剧组一半以上投资的龚氏那边也不能奈何她。

在柳飞飞的陪同下,周星芒与公司各方召开会议,宣布自己要改剧本的决定,指出钱不是问题,只要编剧把后面一世的剧情全部重写。而在此之前全线停工,所有人开始放假休息。这则消息自然是如一枚炸弹,各方部门纷纷表示难处,但都改变不了最后的结果,毕竟“柳飞飞”有着绝对主导权。

“原著作者宋书寅不一定会同意呢。”编剧小心地提醒。

“我看过合约,上面清楚的写明我们有改编权,虽说大改有违道德可不违背法律。”柳飞飞自信地点了点合约文件。

“你一个替身怎么最近越来越多戏呢,这种会你本来就不应该参加。”

“她以后就当我的代理发言人,就按她说的做。”周星芒赶紧圆场。

一个小时后,龚琪瑞收到剧组停工,所有编剧全线加紧改剧本的消息。他听着陈瑶的聒噪报怨无动于衷,直到听到是要将剧本的原线剧情中的悲情部分全部改除,他手中正停在文件上签名的笔悠然停下,似是想到了什么般缓缓抬头。

“再说一遍。”

“我说……我说她落完水进医院就跟中邪了一样,要知道这个故事本来就是走悲情虐恋路线,她非要改成高甜暖宠,这不是疯了吗。”

龚琪瑞似乎想到了什么,翻开跟踪调查人员今天递交来的文件夹,上面清楚地记录着周星芒被从学校紧急送往医院的记录,再对比柳飞飞的入院时间记录后,唇角缓缓上扬。

“我怎么就忽略了这个东西呢。”

因为不用到剧组开工,周星芒留在柳家睡了个踏实的长觉,久久不曾醒来。她做了很美的梦,梦里回到小镇上被父母牵着手在青石板旧路上走来走去,咿咿呀呀的老旧收声机声,熟悉的商贩叫卖,似乎鼻宇间还有棉花糖的香气,一切都如幼年的记忆,只是在她抬头去看父母时却又怎么都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有一团模糊的轮廓,因为她已经逐渐忘记他们的长相了。

她叫着父母的称呼醒来,发现床边坐着的人是柳书远,手里捧着杯热可可说自己怕她睡久了太饿,就送杯喝的上来,没想吵醒她。

“妹妹你喝完接着睡,不着急起来。”

周星芒接过热可可捧在手心,看柳书远又将她脚边的被角儿押了押,忍不住叫住了他,冲他说谢谢。

“这么客气呢。从前你一天天的哥哥长哥哥短的,要这要那,最近都不找我要东西,也对我格外的客气疏远。是不是最近太忙冷落你,你跟哥哥生气了?”柳书远坐回床担忧的询问。

“没有,都很好。”

“对了,差点忘记了。来,叫声哥哥,给你个好东西。”柳书远似是想到什么,将口袋捂住冲着周星芒挤眼。

“哥哥。”周星芒尝试着叫了这个陌生的称谓。

“当当当,看!这是哥昨天路过橱窗时看到的,一眼就觉得特别合适你,快戴上看看。”柳书远说着从口袋摸出只小盒子打开,里面赫然一对亮闪闪的钻石耳钉。

周星芒想推脱说太贵重,柳书远只当她是玩笑而不在意,帮她撩起头发替她戴上,并极为捧场地夸赞他妹妹是大美人儿,戴什么都好看。

周星芒抚摸着自己的耳垂,抬手拥抱了柳书远又叫了声哥哥,倒不是因为这一对钻石有多珍贵,而是被这份随时记挂着的心意感动。同时,她心中即是高兴又不禁忧伤,这一切原本是应属于柳飞飞的,她却止不住的享受其中,这种被爱着的感觉太令她半是欢喜半是忧。

周星芒去找温齐殊,看他由家庭医生上门检查,伤口已经基本恢复,便还是提醒他要多加小心,要仔细维护杜绝再次裂开的风险。

温家父母难得回国一趟,决定去外地探望旧友暂时不在家中,每日前来的阿姨又因家中有事暂时请假,周星芒便帮忙做了些食物出来,笑说从前总吃温齐殊做的菜,今天她也下次厨当是回馈。

温齐殊靠在沙发上看着一直没说话,周星芒回过头时才发现一直在补注视,便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他在看什么,温齐殊笑了笑起身走近。

“没什么,只是觉得的这身衣服很合适你。”

用完一顿简餐,周星芒娴熟地收拾一切,准备水果。温齐殊上楼不一会儿下来时提着只盒子,正切着水果的周星芒停下手中的工作就要上前去接,温齐殊示意让她先擦干净手。

“抱歉,打扫的阿姨以为是不用的旧物,就拿来问我,我打开看过了。”温齐殊将盒子放到桌上解释。

“哦,其实也没什么,没关系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周星芒擦着手低头回应。

“如果不值,怎么会保留这么多年呢。念旧又不是什么坏事,不必低头。”

温齐殊摸摸周星芒的头,顺手拿过果盘放到桌上,又去取了杯子放上柠檬片与温水,做这些小事情避开与周星芒直面相对时的局促尴尬,给她腾挪出情绪空间。

“是的,其实它们很重要,是我……唯一能留下的东西。那场大火烧光了一切,包括我们所有的合影与全家福,只有这些石头因为被我忘记在院子里才被保留。”最终,周星芒还是选择了诚实直面。

故事其实很简单,周星芒仅用了数分钟就介绍清楚。在一个古朴悠久的小镇上,周家曾兴盛一时历经风雨,到如今依旧可称之为大户沿袭着些许旧时宗族习性。周星芒的父亲是一个被收养后改姓为周的外来人,娶妻生子生活在那儿,与常人无异,只有一则那便是他比同龄人都要努力。

父亲知道自己虽然改姓周,但到底不是同根而生,被视为外来者。为了赢得同族尊重比常人都要懂事努力,不怕苦不怕累,只想因为优秀卓越而赢得认可。父亲也从小告诉周星芒一定要努力做到优秀才可以,这样才能不让家族失望,与其他本族同辈平起平坐,让家人骄傲。

可是,谁又能想到呢,父亲的优秀不止换来了族中长辈们的满意,也逐渐招来同龄人的忌妒与不满更多,周星芒在逐渐懂得玩乐与朋友的意义时起,便能感觉到别的小朋友都不太喜欢自己,只因为他们家搬进了新盖的小洋楼。

那样一个小小的镇子,几乎所有人都是亲友,都住在老旧的砖木节构的房子中过着手工挑水洗衣的日子。忽然有一天,一栋极具现代化风格的小洋楼在镇外不远处立起来,有精致的花园、有透明的玻璃、有不同如古朴雕楼那样的简约线条、全自动的各种现代化家具,一切那样令人好奇向往,又那样的令人觉得异类与讨厌。加上父亲极力想要劝说镇上的人引进先进的生产机器代表手工,与外商一起想要承包山地,这更让许多人觉得他像个传统的背叛者。

周星芒也是同龄小朋友间的异类,父母总是把她打扮得精致干净,教她礼貌谦和,认真努力将一切做得最好,连捡些石头这种小事都会去捡最稀有漂亮的,衬得其他小朋友好像都那么的无礼吵闹,一事无成。过于精致的优秀,这大概也是在大火发生后没有一个人上去灭火,也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收养周星芒的原因吧,没有人愿意在一个标志物的衬托下显露自己的短处。之后镇上传出关于“周星芒”克六亲的说法,没人愿意收养她,连奶奶只是冷眼看着她,让她跟着前来接她的政府人员走。毕竟,她不是自己的亲孙女儿,犯不上涉险。

“他们说我是克死了父母,为了大家好要我别回去。”周星芒拨弄着盒中的石,低着如玩笑般说到,眉眼垂低着,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住。

温齐殊握住她拨弄着的手,将那盒子里零碎残存的照片与那些彩色的石头一起摆放整齐后盒上盖子。

“这些不方便带去柳家,就先放在我这里吧。”

温齐殊收起盒子放到一侧,转而走向厨房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另一只铁盒,与周星芒用来存装照片与石头的那只一模一样。

“这种牌子快停产了,不过好在还是买到,我猜应该是你的小时候的味道。”

周星芒坐在桌前没有起身,看着那盒饼干放到面前半晌的走神,那曾是她幼年最爱吃的零食,每次父亲回家都会带给她。

与此同时,的城市的另外一边,柳飞飞正在准备录制第二期电视节目。

从后台出来,她一眼看到了那个特别来宾席上的冲她露出笑意的唐泽,先是一惊,随后忍不住暗自捂脸发笑,在主挂人问她怎么了时,她还要强作镇定的说只是面部抽筋。

“又是为了能多看到我?”在离开电视台时,柳飞飞悄悄凑上唐泽的车笑问。

唐泽点点头,毫无借口回避。

“今天的计划任务是去堆雪人、吃糕点,还有……拍照。”

唐泽翻看着事件计划表一一列举,柳飞飞笑着点头,伸手示意出发。

去无人的山间游乐场堆雪人,柳飞飞几乎没做任何贡献,她捧着保湿杯站在旁边如同监工般看着指挥,最后所性凑到安保大爷的小亭子里待着,隔着玻璃发表意见。

雪人堆好后,柳飞飞走过去取下自己的帽子给它戴上,两人对好镜头合影,唐泽一反平时冷淡的态度悄悄将手绕过后背贴上柳飞飞的脸颊,冰得她当即表情管理失败,留下一张极为生动照片。

大雪茫茫,天地一色,两人散着步走了一阵儿,来到处已经鲜少有人光顾的观景台,眺望远处的群山,只觉得这世界大得没有尽头,而自己渺小到仅如微尘。

看唐泽的手因为堆雪人而冻得通红,柳飞飞便拉开自己的口袋示意他可以将手放进去捂一捂,唐泽闻声侧过头看她,像是起了玩性般的走近,自她背后伸手穿过她的双臂将手放进双侧口袋,再微微向前些凑近距离,用一种暧昧的姿势弯下腰身将下巴抵在柳飞飞肩头,凑近笑着说了两个字。

“谢谢。”

柳飞飞自认为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人,在之前的往来之中都是她三番五次的主动戏弄调侃唐泽这个冰块儿,这下忽然被反攻高地般的压倒性反撩,她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的愣在那儿数秒,想要退开离距离时,唐泽如早有准备般的隔着衣服微微收拥她的腰,坐实了这隔衣拥抱的动作。

“我手冷,别那么小气,再让我捂会儿。”

唐泽有意逗她,嘴上却说着一本正经的请求,柳飞飞心中兀自是又气又笑,这个唐泽如今看来,可是越来超乎她的想象。

“谢谢你让我知道,其实喜欢一个人是件幸福的事,而不是危险的错误。原来这个世界真的很美,很美。”唐泽望着远处的群山,在她耳边轻声说到。

柳飞飞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止住,她想……晚一点吧,再晚一点吧,至少不是在这时候,不是在这样的时刻。

经由一段时间的准备过后,柳飞飞向校方发起一份艺术展览申请,她优雅而冷静地指出早在立校之初,A大就有着校内文化展览及学生请愿的传统,只是近些年才被遗忘取消。而她,严格按照申请要求进行申报,准备了各种资料,希望校方同意。

“你要办什么展览?”校方领导推动眼镜疑惑反问。

“一条白裙子。”

柳飞飞想要申请办一场关于苏晓事件的展,这个消息很快传开,有委婉的说是为了正视校园文化,有直白点的是那个任何校方都不想沾惹上的词——霸凌。

校方没有同意这一申请,柳飞飞并不意外,她翻看着见面看着群里的讨论,收集自己需要的各种资料拨通了一个电话,询问对方自己要的各种流程是否走完,

翌日,只是一夜之间A大校园外一整条街的立牌广告全被更换,上面没有宣传,没有产品,有的只是一张写满污言秽语的白裙子,所有过往的行人与车辆都不由驻足观看,看那上面的每一笔每一画,每一句恶意。

校方拒绝的态度也被被人提及讨论,这更是添足了舆论风力,社会舆论开始被许多人发声质疑A大校风品德,指出是校董在包庇自己的女儿等等。校内人士则开始责骂她这是故意引导风向将事件扩大,她被贴上了心机女的标签,柳飞飞依旧不以为意,做着护肤看着群里刷新的言语,告诉旁边的两人这就是舆论,她不过是用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办法罢了,没有什么卑鄙不卑鄙。

苏晓再次登上热门话题,她这些年被不断挤压着的私人空间,个人尊严终于被人开始纳入考虑范围,大众之中终于有人开始反思,当无数人迅速的敲下键盘对她进第指责批判时,有谁想过这会对她的人生带来什么?

柳飞飞告诉苏晓她需要发声,就是现在,告诉所有人她不应该承受这一切,她是无辜的,不能仅仅是因为她想要改变人生,改变阶级位置就将她钉在柱上无端揣测。贫穷不是她的原罪,柔软也不是,她要站出来发声。

“没有人会听的,没有意义,我试过。记得那些媒采访吗,他们找到我让我按着要求在镜头前说话,承诺会还给我清白。我原本说的是,我喜欢现收养我的家庭,但永远爱着我村子里的家人,可是最后播出来的内有前面那一句。我的发声只会让一切变得更差,没有人相信,他们只想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你这样站在这里要求我,鼓励我,不过是因为你没有与谁为敌,不知道去做一件明知道不会成功,不会胜利的事情有多无力。就像是你明明知道自己跑不完一万米,你也知道所性不去跑,不是吗。你难道就没有不想面对的事情吗?”

面对反问柳飞飞沉默了,似是想到什么后拉起苏晓走到窗边,指向远处的操场,向她承认是自己太轻易地强加思想在她身上,应该向她道歉,她应该尊重她。但是她依旧坚信,逃避,固步,避让,从来不是解决的办法,正视所有的声音与目光,才是走出困顿的唯一办法。”

当天,柳飞飞开始在尚未完全融化的雪地上开始练习慢跑,但她真是个糟糕的运动人士,不过才数百米便喘着大气。林月上来劝她没必要和苏晓较真儿,这一万米的比赛经常全员弃权,不是什么大事儿,让她别犯傻。柳飞飞倒觉得是苏晓说醒了她,她这样只是动动嘴就要要别人如何行事的行为,与那些隔着屏幕夸夸其谈的人有何区别呢。而她,不也是有着自己一叶障目,不敢直面的事情吗。

唐泽来学校附近等柳飞飞,得知她在备跑一万米后没多说什么,只问她还有多长时间作准备,他以前练过一阵儿长跑或许能教些基本训练点。

“你不觉得这很傻?”

“为什么觉得傻呢。这很勇敢,很像你,朝气蓬勃的向上生长,不屈服。”

发现柳飞飞对运动实在没有经验,唐泽与周星芒约定好时间,每天在旧游乐场山下见面,唐泽陪着她一起在无人的环山道路上向设定目标进行训练,纠正她起步与行进间的错误动作,指点她如何保护自己的双腿与膝盖,如何呼吸才能增加耐力。

“这么努力,只是为了那个室友吗?”

“想试一试像个普通人那样流汗尝试,不被当成易碎花瓶那样的摆放着。也想知道,直面自己明知道做不到的事情,会是什么感觉。”

“你说得这些我怎么又听不懂了,像是你在形容另外一个人的生活。”唐泽笑说。

柳飞飞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她又开始与自己的内心谈判拉锯,晚一点再说吧,晚一点,再给自己一点时间向唐泽坦白。

周星芒收到工作安排,作为旅游形象大使前往古镇进行录制宣传素材,当她看到目的地时不由一愣,那居然是自己的老家小镇。她一直想家,却因为被视作不祥而没得到家族的允许,如今换了另外一个身份,却要作为代言人出现在那儿,只能感慨一切很玄妙。

周星芒更没有料到会在小镇遇上温齐殊,当时她正换好旗袍登上拍摄的小船,接过道具油纸伞撑到头上,工作人员在上方开始洒水营造雨景,越过伞前淅淅沥沥的水滴,就看到了远处桥头上的人。

他没有如往日那般西装革履,连发丝都从不紊乱的的考究模样,穿着普通的羽绒服,戴一顶针织帽子,背着双肩包从桥上走过时向在桥边玩耍的孩子问路,孩子们指了方向又说了些什么,他便笑着挥挥走,走过拱桥向镇子更深处去。

摄影师非常满意,觉得那种雨中忧思的感觉非常到位,安排着将船只划到水中央,让她站在船头拍摄其他镜头,随着船只向前,周星芒从岸上房屋巷道间能偶尔看到温齐殊沿着内街向前的身影。

就这样,一个沿水漂流,一个沿街向前,最终在第二道拱桥处温齐殊终于发现了周星芒,两人在桥头相汇。

周星芒拿过温齐殊手中问路的资料来看,发现他是在找相馆,先是疑惑,随后经由问询便又明白过来,他此行是希望能够找到当年的相馆,寻到她的全家福底片。

“这是你要准备给我惊喜?”

“不算是,只是希望能为你做些事情,让你感觉好些。我看得出来,你很想有张全家福。”温齐殊微笑回答,务实而坦诚。

周星芒自然是知道温齐殊的用意,将资料还给他,告诉他这个镇子曾有三家相馆,但都在多年前就关闭,现在只有许多为迎和游客而新开的那种换装相馆。

“且不说机会有多渺茫,其实我都找过,没用的,别白费功夫了。”周星芒有点心疼温齐殊这么冷的天,臂上的伤还没完全恢复就来这里,便想劝他放弃。

“试一试,或许这次能找到。”温齐殊微笑。

“真的不用勉强,其实我已经接受这些……”

“别担心,这些都交给我,你做好自己的一切就是。”

“那我继续工作,你继续找,找不到就算了别太为难自己。”周星芒看他坚持,就没过多的阻止,叮嘱了几句后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中只得离开。

“去吧,晚点见。”温齐殊微笑点头。

因为第二天要拍日出景色,当天摄制组留在小镇住下,周星芒看着院子外面围着的孩子和那些出于好奇想看一看明星的热情镇民,她不禁觉得好笑,从前她在这个镇子是那么的被人讨厌,如今她倒像是成了众人追捧的对象。

周星芒去隔壁院落探望同住在这家酒店的温齐殊,看他坐在桌边正蹙眉打着电话,似是与某个人说着要找的照片样子。待通话结束,她走过去劝他不用再浪费精力,如果能找到早就找到,她早在多年前问过所有镇上的相馆有没有存底片,答案都是否定的。

温齐殊将几张找到的照片递给她,她看到那是自己还年幼时自己被父母抱在怀里与全族人的大合影,上面有她所有的亲戚。她拿着照片看了片刻,回想起些幼年旧事,唇角上扬之余又最终归于失落,小心放回照片。

“温医生,去走走吧。”周星芒不是询问,而是有些直接的建议。

“现在,你确定?”

“嗯。”周星芒点点头。

温齐殊有一刻的思考后点头,周星芒便带着温齐殊自后门出去,离开小镇朝着山路上去。

“您不问问去哪,不害怕?”

“去哪都没关系,你不是在这儿吗,我不是一个人。”温齐殊走在后面笑答。

“这意思是,有我在身边你很有安全感?”周星芒有意玩笑。

“嗯。”周星芒本只是想开个玩笑缓解氛,却不料温齐殊的回答却是这么的直接肯定,倒教她忽地一愣不知道如何接话。

“我只是玩笑,我当然知道温医生您不需要我的保护。”

“保护不只是体力,别那么小看自己。别忘记,你有你的光芒,能点亮黑夜。”

“温医生你怎么会是黑夜呢。”

“那我像什么?”

“我想不好,但肯定不是黑夜。”

“也许吧。”

周星芒在山下开着的店里买了些日用品和食物带上,沿着已经不会有人再多光顾的小路盘旋蜿蜒徐徐向上,走上一断木制栈道,绕过几棵大树看到一湾安静的湖泊躺在那。湖泊夹于又山之间又呈环抱之势,湖边有处木屋亮着灯,依稀可以听到狗吠声与人声。周星芒走过去敲门,不时便有一个闭着眼睛的老太太开门,一条摇着尾巴的小狗跑来扑到周星芒脚边。

“是你呀,好久不见你来了。”

“婆婆,你还好吗?”

“都还好,就是入冬了,最近树林的鸟儿好像变少,听不到什么声响。”

“没关系,很快春天的时候它们都会回来。”

“我去给收拾过夜的床。”

“不了,这次不用,我住山下。”

“你们周家人终于改口肯让你回去啦?唉呀,好事情。”

周星芒笑了笑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进屋将买来的东西放下,走到架子上打开一个个罐子将东西倒进相应的罐子,温齐殊发现她的意图后也侧身进入小小的室内,帮助她把东西一一摆放好。

半个小时后,周星芒与温齐殊坐在小屋旁边一片平坦的湖边沙地上,这里摆放着两把老式木制旧椅子,面湖而置,中间的地方放着一只被弃用的铁盆,里面是从内室移出来的火碳,架上些干柴后不久便腾烧起火苗,火盆上方是铁架,挂着一壶水缓慢烧着,桌上放着的茶壶与茶碗是等待烧开水之后泡茶之用。

“所以,你不是多年未归,你经常回来。”温齐殊说到。

“是呀,我每年都会偷偷回来几趟,但从不敢回家,只会远远的看几眼后来这个婆婆这里借住,在清晨天亮之前离开。”

“这很辛苦。”

“我没有选择。就像你对阿琳的寻找不也很辛苦吗,可是从未改变。”

“除了他们,有想过过单纯为自己争取些什么,或是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想……轻松安心,无忧自由,亲眼看遍世界的精彩,走很远很远的路,感受不同的风与阳光,闻不同的花香,看高山流水古迹文明,满足我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两人说话间,树林外传来脚步声与手电筒的光亮,起身看过去见到是一众镇民走了过来,为首的人中一眼看到了自己那声称身体不好的叔叔,此时精神十足的上来叫嚷着找到大明星了,摇晃着手里的手机向自己的粉丝在进行直播。然后,他作为镇上的代表提出希望让周星芒前去周家祠堂,因为镇上的人都想在那里和她拍照。

周星芒太久没回过家,一时间太多情绪涌上来不知如何是好,温齐殊便从旁边小声告诉她自己会陪她一起去。

在一众镇民的拥簇直播下,周星芒与温齐殊到了温家老宅,木制结构的深宅大院内或坐或立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他们纷纷上前来要签名与合影,周星芒笑着一一满足。叔叔充当介绍人大肆地说着这宅院的历史,说着周家族上的辉煌经历,并且也请周星芒留下签名和照片,以后作为以后开放参观卖门票的卖点。

周星芒走到介绍家族历史的那面墙前,看到里面挂着家族合影,每年一张,有几张上面能看到年轻时的父母亲与婴儿的自己,但在父母离世后她就再不曾出现。

叔叔一路直播着将他们当作贵客邀进内屋,许久未见的奶奶已经在桌边坐着,旁边还站着其他几支亲戚,见她进来都表现出极度的欢迎,周星芒看着周围亲戚们热情洋溢的笑脸,觉得恍如梦境,因为这一切她都不曾享有过。

周星芒问房子修得怎么样了,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反问她什么修房子,又说这房子很快要被政府变成景点,怎么会轮得到也们修的。

又问奶奶身体如何,病好些没有,众人更是一阵笑翻问她哪里听来的消息,周家奶奶的身体出了名的好,从没生过病。

周星芒哦了一声似是忽然明白什么,她想笑又想哭,只得匆匆寻了个理由借口起身离开,经过照片墙时她如不死心般的指着照片问还有其他家人没在上面吗,比如那个后来不曾出现的小女孩。

“她可不是我们家里的人,不熟悉,没往来。”

“可她事事争拿第一,你们不为她骄傲吗,还寄了许多奖学金回来不是吗。”周星芒急切地说到。

“这话您是听谁乱说的,咱们老周家可是有风骨的大族,怎么会稀罕她那点小钱。她克死自己父母,我们都躲都躲不及……”

仅是三言两语的介绍加上旁边妯娌们的帮嘴,周星芒不敢相信也不得不相信了这个事实,原来不论她这么多年多努力事事做到最佳,其实都没有人在乎,在这些人眼里嘴里她依旧是当年那个不讨喜的女孩。

温齐殊为周星芒披上外套,带着她离开大宅院,任是旁边有人上前说什么温齐殊都一一回绝,加上周星芒不再笑着配合,渐渐就不再有人围上来,只留下两人在幽深的青石古巷中行走。

周星芒的失落无法掩饰,温齐殊并没有过多的主动言语安慰,因为这些悲伤不是几句话就能抹去或缓解的,给她些自由空间或许更实际。温齐殊一直牵着她的手,陪着她在巷中漫步行,一条一条不知疲惫,直到她终于忍不下去靠到古旧的壁柱上掩面哭泣时,将她拥进怀中揽住给她依靠,轻拍着她的后背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

“那么执着而坚持着从不服输,每一次想要放弃时都将他们当作我背后的力量,可是到头来都是错了。我不过是想有家人,可是不论我多么努力都没有用。我好孤单,我好孤单,我不想孤单……”周星芒有着无尽的委屈,又有着无尽的无可奈何。

时间很快过去,新剧本完成后剧组重新开工,《狐仙》剧组第四世正式开拍,新剧情里原本的悲情设定全部被推翻,女主角成为一个出生江南的剑侠世家的千金小姐柳姬,一身翠裙娇俏可爱,男主角则是来自雪山之止未经涉世的翩翩少年,两人于薄雪轻烟的江上相遇,江岸满目萧索,江上却是冰清一片,二人初见便是钟情,自此过上倚剑江湖,行侠仗义的日子。

导演觉得这剧情太过平淡,没有波折与冲击力,与原著剧情出入太大可能会被粉丝骂。柳飞飞却翻看之下颇为满意,觉得这样甜甜腻腻的剧情保准能让狐媚儿满意,也保证了自己与周星芒两人的快乐无虞,至于拍出来被骂这件事情,就随观众自由发挥吧,毕竟被骂也比有生命危险好。

或许是出于报复的恶趣味,柳飞飞要求在这一世版的剧本里将特别客串的陈瑶写成跟在柳姬身边端茶送水的丫鬟,陈瑶在知道后火冒三丈的拒绝,柳飞飞则告诉她不行就退出,因为版权在她手里,就算现在是原著作者来了都奈何不了她,陈瑶只得气乎乎离开。

“恶霸,这才是真的恶霸,你很有做妖的潜力。”狐媚儿在一片虚空中出现,悬浮出现到柳飞飞面前啧啧感叹。

“你……你怎么在这儿出现。”柳飞飞回身看到狐媚儿倚躺在处架子上,吃了一惊。

“因为原本剧本里上一世的我死去后还未能如期转到下一世,我现在闲赋期。”

“哦,原来……你每次出现都是因为上一世剧本里死掉,下一世还没出现,你钻空子溜出来。这才是规律,亏得我们还等了那么久的十五。”周星芒恍然明白。

“算起来,你也是为剧本打工,按着钟点上下呢。”

“你的嘴还真是利,刀子一样。”光影中的人挥了挥袖子报怨。

“说得好像我们多熟一样。”柳飞飞不以为意地挥手。

“那现在剧情已改,我们很快就要换回来吗?”周星芒凑上前,仰着脖子问了个实际性的问题。

“呃……好像不行,我感觉我好像灵力失效了。”

“什么?你玩什么玩笑?”柳飞飞一听就提高声音,周星芒赶紧拉她示意,因为在其他人看来她们就像是奇怪的盯着一处空架子说话的两个人。

“哎呀,别急别急,再说你们现在不也挺好的,各自谈个小情说个小爱也蛮滋润,真让你们赶紧换回来,你们就舍得?”狐媚儿掩口轻笑。

“你还监视我们?”柳飞飞冲着架子上的人挥手去抓,可只有五指穿过空气。

“不用能监视,毕竟咱们现在三个是共同命运体,偶尔感知到点也是防不能防的意外。”狐媚儿笑着不紧不慢地回答。

“真是个没品格的妖。”

“这样,你们先继续当着对方,过好甜甜的小日子,我呢找找恢复灵力的办法,相信很快会解决的。”

狐媚儿极尽谄媚地冲两人说着好话的话,安抚了两人之后挥袖便消失得无影踪,留下柳飞飞与周星芒大眼瞪小眼儿。

生活继续向前,温齐殊的手臂恢复得不错,周星芒将上次没有做得太满意的围巾要了回来开始重新织过一遍,完工之后前去找温齐殊交给他,温齐殊也让她去桌上打开一只盒子,那里有准备给她的东西。

周星芒笑着询问温齐殊何时也变得这样故弄玄虚,走上前去打开盒子,看到里面赫然躺着一幅画,一幅她的全家福。

原来,温齐殊在古镇找照片无果后,他便按着周星芒保留的那些旧照片,对每个人的面部特点做仔细研究,尽量保持原来人物的特性与韵味的同时依照人物的轮廓和年龄推演,手绘出了周星芒一直希望拥有却从未有机会得到的全家福。

A大冬运会如期召开,当柳飞飞站到一万米赛道前时,操场看台上站了密密麻麻的围观者,并非是这场比赛有多重要,而是所有人都在看着等她出丑,给这个最近搅得学校风起云涌的女生一个重击。

柳飞飞自己也没有信心,但是却没有退缩,站在赛道起跑线上弯下腰身,戴上耳机,看着发令枪上升起一团薄烟后向前出发。

耳机的另一端,唐泽坐在山间游乐园的摩天轮下的斑驳旧椅上保持着通话,听着人声鼎沸的校园内各色声音,夹杂柳飞飞随着跑动时的呼吸节奏,提醒她要如何保持耐力。

从最初的二千米时的汗意,到三千米时的喘息,五千米时的疲惫,七千米时的坚持,之后每多增加的一个数字都让现场围观者的态度开始逐渐转变,没有人料到她真的就那么坚持下来,尽管到后来一切看起来那么吃力,直到最后整个场上只余下她一人。林月与苏晓挤到前排冲着场中的柳飞飞大喊让她停下来,因为其他人都已经放弃,现在停下她也算成功,可柳飞飞只是看过她们一眼继续向前跑。

人群的声音逐渐消失,像是退却过后的浪潮,从依稀可闻到最终安静无声,仅目光追随注视。天空飘起雪雨交夹的细密点滴,众人四下躲避不被沾湿,唯有柳飞飞还为着最后的一千米向前,跑不动了便一步步挪动着向前走。

唐泽在通话这头收紧五指,抬头望向远处的群山,凭由雨雪落下浸透肌肤都没有去拭掉,直到听着耳机里传来柳飞飞最后冲刺的呼吸,以及在过线之后全场暴发的雷动掌声与欢呼,他才终于松下一口气,提醒她不要急着马上停下,逐步减缓速度,不要倒下。

柳飞飞此时听不到现场的声音,只看到人群在挥舞着手臂,林月与苏晓跑过来冲她伸手,她的耳中是唐泽的叮嘱提醒,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身体好像已经分开成为两个部分,直到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撑住她的背后,将她推起搀扶住。

柳飞飞没能打破纪录,甚至还以一个并不那么出色的时间才跑完全程,但这都不妨碍于她获得了这一项目的冠军,没有季军与亚军,她是唯一的胜利者。

唐泽在耳机这头听着,轻呼出一长口气,抬手去接天际落下的雪粒,却又什么都没有被接住,只有些许湿润落在指间被他轻轻捻摩。手机传来一则陌生号码来电,接起后听到一个女声,对方约他见一面,同意聊一聊早先提及过的联手合作事宜。

“我想说,对,是我恶意引导舆论让A大走上风口浪尖,可你们这里的人又有几个是无辜的呢。你们在指责苏晓的时候没想过她会委屈,这会儿你们觉得委屈什么呢?当然,这时候会有些说自己什么都没做过,是无辜的,可是在我看来沉默也是一种默许通行,没什么无辜。

老实说,我比你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骄傲跋扈,以后的我将依旧骄傲,但我认为骄傲是建立在自己身上的光,从不是要建立在别人被践踏贬低的痛苦上。每个人有不同的人生路径,不同的欲望目标,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有着千万种不同人生,不要盲目的用自己的标准和眼光去评判别人,那只会让你显得很蠢。

我要告诉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站在至高点的人,不要以为不压倒别人就被会对方压倒,那不过是自己立给自己的假象,指责别人不会让你觉得高贵,尊重与冷静不会让你显得落伍。在纷繁中镇定,与激流中保持独立思考,这才是应该崇尚的品质,不是将多数人的声音集结成利器当作英勇。

我也想告诉那些被欺压而畏惧发声的人,不论有多少人相信或愿意听,你都要发声,即使只是说给自己听,提醒自己不被同化淹没,到最后一刻也不要放弃妥协。不要逆来顺受的接收些无端恶意,不要屈服,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为自己高抬起头……”

这段录像不久后被人上传到网络,自此与苏晓相关的话题后又多了一个新的思考角度,几天后苏晓在她勤工俭学的地方由电视记者进行了一次长访谈,为了以防万一这次的访谈同步开放直播,柳飞飞站在镜头外冲她点头示意,她依旧满是担忧疑惑,但还是坚信应该一试。

在苏晓的讲述中人们知道了另外一个版本的经历故事,故事还是从那个年少不更事对着镜头说想上大学的女孩说起,她在电视节目播放不久后收到了许多想要收养她的信息,最后她选择了付先生一家。

付先生凭借收养她以好人好事的颂扬先获得不少好处,借势业树立形象博得好名声后,又用了些手法成为A大校董,从一个商人转为有文化背景的人物。

付先生有一个女儿,在苏晓来到来后与她有过一段不错的相处,直到某天苏晓在浴室角落发现一台录像机,她拿着去找付先生的妻子。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个东西能作什么用,只知道付太太拿到东西后立即跑开,再回来时哭红着双眼给了她一巴掌。

从那一巴掌开始苏晓的生活全变了,她至今不知道那台录像机里有什么,只知道从那以后付太太总用怨恨的目光看她,甚至曾掐着她的脖子诅咒她,希望她从来没在这个家出现,并开始逢人便说她是个有着诸多恶习的坏孩子,她偷东西,临末多半还加一句自己尽力了的收尾。原本与她要好的付家女儿开始并不相信这些,直到听见父母在数次谈论关于苏晓的事情后决定离婚,她吵着要将她赶出自己的家,直到她如愿。

但是付家女儿对自己的恨意并没有随岁月流逝而减少,她将父母离异的罪都归结于她的身上,有着一种不死不休的执着,不论她去哪,怎么隐藏生活,都会找到并毁掉她的生活,直到这一次重演。

“这些年,我付出远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才能有资格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上学,我觉得我值得为自己骄傲,贫穷的出生与对生活改变的渴望并不是原罪。我从没有偷过东西,没做过坏事,我只是把那个录像机交给大人,仅此而已。我不报怨命运,也不报怨任何人,只希望今后所有人都能忘记我,不要再提起我,谢谢大家。说出这一切,我感觉很轻松。”苏晓最后对着众人微笑着抬头,眉眼透着坚韧与坦然。

付慧茹在学校拦住苏晓,她斥责着苏晓是骗子,经由旁边的人拦住才阻止她上前拉扯的冲动。苏晓看着她的眼睛,重复告诉她自己没撒谎,只是她的母亲隐瞒了事实,为了掩盖一个真相而散布了无数谎言。

原本只要付慧茹不对自己紧追不放,只要稍稍放过她一次,这一切她都会为了风平浪静不多生事端而忍下去。可是,付慧茹做得太绝,她一直紧逼着不放,将她逼到无路可退。

“是你父亲造成了一切,不是我。我是不敢发声的受害者,从来不是始作俑者,唯一的错误不过是从前太懦弱胆小罢了。我转来与你同校,就是想让你明白我光明正大,只想顺利毕业的普通人,不是威胁,你怨错了人。”

付慧茹被人拉开走远,苏晓一直立在原地看着,这一次没有退让回避。

隔天,苏晓找宋婷婷归还三万块钱,挽回自己出卖的名额,宋婷婷轻易的应允,称其实她根本不缺这样的机会,她如果想留学,她的家庭可以为她安排更好的选择。

付校董在丑闻曝光后停职接受调查,付慧茹如非必要的上课再不多出现于校园,校花姐妹团也变得凌散分落各自发展,鲜少再如从前那般成团结队的出现。

柳飞飞在最与宋婷婷搭档录制上前台问她,为什么觉得她好像不是真的想要为难苏晓,一切只是一个过场,只等苏晓被逼到绝处后站出来说出真相而已。她与付慧茹之间又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节,要让她与她父亲身败名裂才甘心呢。

“苏晓不过是当了那个窥一斑而见豹全身的管道,在管道之外看不见的地方,你猜还有什么呢?”宋婷婷侧目反问。

瞬间,柳飞飞似是明白了什么。

“我其实不是为了你退赛。不过……好吧,言和吧。”柳飞飞略有犹豫,最终还是与她握了手。

“其实你穿白色看久了也蛮好的。”

在电视台的节目如火如荼的录制了半个月后,第一季决赛拉开进入单人角逐,经过柳飞飞的精彩努力,“A大周星芒”成为入六位入围者之一。当周星芒主动收到来自叔叔的问候时,她激动的险些将手机掉到地上,还好旁边的温齐殊及时伸手接住还给她。

“我们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可真是厉害,你奶奶一直夸你有出息,指望着你拿第一名呢。”电话那头的人说到。

“谢谢,家里都还好吗?”

“都好。我看第一名会有一大笔奖金,整好儿把你奶奶屋里重新翻一翻新,你可一定要努力呀,一定要拿第一。”

“嗯,好,我会努力……”

周星芒的笑容渐渐退却,捧着电话除了应承附和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那片刻的欢愉喜悦过后,换来无尽的失落。温齐殊将一切看在眼中,他拿起外套递给周星芒邀她外出散步,到看旁边公园里新开的梅花。

在出门时,温齐殊主动递上手臂让她挽上,提醒她脚下结冰的路面很滑,不要三心二意的在冬日行走。

“不快乐很容易,一丁点的小事就能毁掉一切好心情,快乐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办的事情之一,你以前对我说要珍惜人生之中如意快乐的一二,这时候可别忘记了。”

“道理都明白,到了自己身上,却难免成了大话。”

“其实你心里明白

“抱歉这件事情上不能帮你什么。”

“温医生能陪我走走,就很好了。”

“当然,想走多久都可以。”

温齐殊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保证,周星芒心里稍有些安慰,这时候有个人陪着自己,至少不是太孤单。

与此同时,唐泽约柳飞飞在城市高处的餐厅用餐,精心准备的一切让柳飞飞意外,之后报怨他不曾提前告诉自己这是个如此精致的场合,她应该准备一套漂亮礼服,再化上美美的妆空前来才合适。

唐泽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着她不论怎么样都很美,为她拉开椅子又奉上一枝鲜花,柳飞飞笑着扶额,问他是不是又在网上搜了如何哄女生这种问题。

“呃……不是,我这次搜的是,如何向女生告白。”唐泽认真地纠正。

“你已经说过喜欢我很多次,算告白过很多次了。”柳飞飞接过花笑着说到。

“为什么呢?”

“因为,觉得以前的每次都不好。”

“考试已经结束,你觉得自己考得不够好,就要求老师重新再补考,这可不公平。”

“那我可以重新再修一遍全部课程。”

“就这么完美主义吗。”

“因为你很好,值得完美的一切。

“好吧,那我听着。”

柳飞飞笑着放下花,摆出优雅姿态坐直身子等待下文。唐泽得到应允后从内侧口袋取出一张纸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自己怕又做不好,所以提前写了稿子。

“首先,我应该抱歉。以前对你所有做过不热情的举动……”

唐泽的稿件写得非常琐碎,从头到尾并没有让柳飞飞觉得相比之前他意外说出喜欢自己时有更多的感动惊喜,甚至觉得这样如同交作业般的行为有些冗长多余。但是,看着对面的人认真念读的模样,她面上原本带着俏皮的笑意渐渐沉静温柔,少了平时里的玩世不恭,多了些许忧伤。

唐泽将一枚他自己制作的水晶球礼物拿出来交给柳飞飞时,柳飞飞的惊讶不可掩饰。不过是句自己都已然忘掉的随口感叹,唐泽却当了真,照着当天的情景一模一样的做了栋医院大楼,一张长椅,几棵小树,和并肩坐在椅上捧着红薯的两个小人,一切在水晶雪球里定格着,只要翻转手腕就能重复一场大雪纷飞。

柳飞飞自认为是个心如玄铁,鲜少感性的人,此时捧着这个水晶球却忽地抑止不住的心潮翻涌,于是赶紧在被发现前起身暂离,走到一边冷静许久才重新回到桌边。

“是我做错什么,你不高兴了?”发现柳飞飞的情绪异样,唐泽小心询问。

“不,没有,一切都很好。”

“你可以相信我,告诉我,如果有什么事情。”

“没有,都没有。”柳飞飞极力恢复自己脸上的笑容,显得风轻云淡。

当天晚上柳飞飞心绪难安,她去找另外一个长年难以安眠的人,知道他一定不会被自己的突然到访吵醒——温齐殊。

在温宅,坐进客厅后柳飞飞又不想说什么,只是坐在那儿,趴在桌上一遍遍翻转着水晶球,看里的方寸世界一遍遍重复下雪,喝完一壶茶。

“如果放在从前有人送你这样的东西,你看都不会看一眼,只觉得廉价甚至是对你的侮辱。”温齐殊捧着杯子在旁边坐下,看了看桌上的东西。

“是呀,多幼稚。”柳飞飞心不在焉的接了一句。

“既然知道是幼稚的小事,那你又烦什么呢。”

“不知道。

“谎言的本质就是谎言,用再多的谎言去掩盖也最终会有暴露的一天,那些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永远都不会消失,这个道理你比我明白,应该早有所准备。”

“我不是要说教你,只是想提醒你已经到了该选择的路口。”

柳飞飞后仰身子闲散地伸了个懒腰,显得很闲适安逸地起身离开,走到门外后又重新推门伸头进来看向温齐殊,留下一个问题让他思考。

“我已经想好了选择。倒是你,你做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