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暗杀迷局
“我的任务已然完成……我的使命已经结束……现在的我……只想做回本真我!楚……天……舒,楚家的一个孩子!”楚天舒明显意识不清起来,他的脸色变得白的近乎透明起来,仿佛像水晶雕刻的一样透亮清澈,他的眼光已经微弱下去,那往日生动的眉毛此刻因难忍的痛苦而纠结在一起,他喘息着看着楚成,那失去血色的唇边依然挂着温润的笑靥,他笑得那样纯真稚气。
楚天舒坐的江静舟的专车行进到郊区一片树林地带,离541团部不远了。预料之中的险境出现了。
前方路上出现了障碍物,车子的速度慢了下来,突然有4、5个人从路旁的丛林中跃出,每人手中都是一挺冲锋枪,突然向车子射击,司机中弹身亡。
面对这场突然袭击,众人都是吃了一惊,楚天舒和乔思扬急忙边附身下去,边拔枪还击。后面卫士队卡车上急刹住车,兵士们纷纷跳下来,在秦旭峰的指挥下匆忙抵抗。
这样抵挡了一阵,秦旭峰来到楚天舒所乘的车子前,拉开车门,大叫:“乔副官,你留在这里指挥卫士队,我掩护师座从这边树林中穿过去,抄近路,很快就到541团了,那边听到枪响也自会接应的!”
他对戴着墨镜、竖着衣领半遮着面的楚天舒道:“师座,快跟我来!”说着动手搀扶他,楚天舒对乔思扬一点头,顺势跟着秦旭峰下了车,进了路边林子中。
这片树林是一个小山坡地带,树木茂盛浓密,秦旭峰在前面引路,楚天舒紧跟其后。
来到一个中间地带,秦旭峰突然站住了,他缓缓转过身来。
许若飞带着人正焦急地向这边赶来,隐约可辨的枪声让他心急如焚,他的车子追上了向晖带领的几辆车。
几辆车停了下来,向晖拉开车窗,向许若飞询问情况。
许若飞面带忧虑回答道:“我们师座在前面的车上,估计是遇到袭击了!”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快过去!”向晖急命道。两路人马合二为一,向激战处赶去。
树林中,秦旭峰突然转身,同时将枪对准了身后之人,嘴里捎带吐出的话语阴冷而无奈:
“师座,对不住了!我也是职责所在……”
话音未落,他就愣住了,因为他看到自己也是正面对着一支乌黑的枪口。跟在他身后的“江静舟”的动作之敏捷也出乎他意料之外,身为特工的他竟然没有占尽先机!
两人持枪对立。
秦旭峰看到对面的“江静舟”用左手摘了墨镜,露出真容来:竟然是楚天舒!他再次愣怔,差点手中的枪都落地:“怎么会是……您……特派员?”
楚天舒看着他,冷冷一笑:“保密局的手段,不错,很熟悉的套路呢!只是,你明白你要杀的人是什么身份吗?一个党国将军!你好大胆!”
“是的!”秦旭峰垂首:“我也很纠结啊!可是您一定明白,这是上峰的指令啊,我怎敢抗命不遵?不然……就会像靳鹏那样……突然消失了吧?”
楚天舒平静笑笑:“那如今你怎样办呢?你分明是跟错了对象,一样是玩忽职守罪了!秦副官如何自处呢?不然,你杀了楚某去充数?”
“我怎么敢?别说您是特派员,我不能伤您,就是我真想伤您,也未必是您的对手啊!您和我都是保密局的人,您的身手,在上次江师长遇袭案中就在我们这里传开了,您一定不是一般的人!”
秦旭峰绝望地哀叹:“我不知道您是怎样识破我的?您又为何要冒充江师长出现在这里?也许,是江师长早已识破了我吧?是的,我和靳鹏都是保密局的人,都是奉命监视封军长的……后来又莫名其妙来到江师长身边,接受了暗杀他的任务。靳鹏上次竟然挺身护主,分明是已经背叛了组织!这次行动其实已经计划很久,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上峰又不敢让我在陆十军防地对江师长下手,唯恐因此激起兵变来!好容易才谋划到这样一个契机,可是……唉!人算不如天算!我此次任务这样失败,自知也必定是死路一条了!”
秦旭峰竟然露出绝望的神情,他望着楚天舒几乎是哀叹道:“您也是保密局出身的,一切规矩您自然懂。您就给我一个自我了断的机会吧?”
同为保密局特工,楚天舒自然明白如今身陷任务失败境遇下秦旭峰的绝望和无奈,他有点不忍心,就不由得含糊其辞地劝告了一声:“目前局势危急,这几天就变天也未可知!秦副官不妨暂时避避风头,看看有无一个了局吧?”
秦旭峰摇头,面带凄楚之色:“宽城就是姓了共军的姓,秦某也是个死罢了!不如殉职于此,倒也干脆,起码是对自己组织效忠到底了!”
他看看周围,又看向楚天舒:“特派员赶紧离开此处吧,您还需要脱了身上这身将军服才安全!”
楚天舒盯着他:“保密局的路数我懂,这次又安排了几个梯队来暗杀江师长呢?”
“您知道按规矩这是不能说的……”秦旭峰苦笑道,但是他思索片刻,还是伸出左手,暗暗对楚天舒做了个“三”的手势,又指了指自己,摇手,楚天舒瞬间明白。
看着年轻精干的秦旭峰,楚天舒心中满是痛惜不忍之情,他忍不住对他低声喊道:“秦旭峰,你清醒一下,先找个地方躲两天,等着,也许会有一线生机!”
“谢谢您,特派员!我不知道您究竟是什么身份?可是对我来说都是没意义的了!完不成此次任务,秦某唯有一死而已,我也是早就立了军令状的!可是悲哀的是,我至今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要求执行这个命令?为什么要暗杀江师长?唉,现在一切,对我来说,也没必要知道了!”
“您快走吧!再耽搁下去,我怕……”他急切地对楚天舒道:“记住,一定脱掉您身上这件将军服!”
楚天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长长叹口气,转身离开。
才走了几步,他的身后响起一声沉闷的枪声。楚天舒知道是秦旭峰了结了自己,他几乎没有停顿,微微叹气,继续向山下走去。
这里,前面诸多谜团已然揭开。
靳鹏和秦旭峰都是保密局人员,在胡文轩来宽城任职前,他们就按照前任站长之命,奉命潜伏在封正烈身边,他们的任务是监视封正烈和陆十军,定期向保密局汇报情况,如果封正烈有何异动,必要时将按照上峰的命令,选择机会近身除掉之!
江静舟来到宽城担任183师师长后,封正烈出于对他的爱护,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将自己身边枪法出色的副官靳鹏送给了他,此举可谓误打误撞,让接手宽城站的胡文轩欣喜莫名。原本他安插在江静舟外围的也有保密局的人,但是此番靳鹏作为江静舟的贴身副官,无疑更有优势获取情报。胡文轩指示靳鹏将江静舟的一言一行都汇报上来,所以才有了胡文轩上次在顾倾城面前的夸口——他随时了解江静舟的一切动态。
不料靳鹏还是有所行迹败露。一次胡文轩的亲信纪程竟然在不留神中到江静舟官邸找靳鹏拿情报,被沈冰撞见了,纪程脸上的胎记给沈冰留下了印象。
后来在围捕沈冰现场,沈冰自然认出了纪程,就敏感地意识到江静舟身边似乎潜伏有保密局的人。她在临死前挣扎着通过宁松的口,向江静舟提出了警示。
江静舟听了沈冰的遗言,心生疑惑,第一时间将情况告诉了许若飞,让他暗中调查自己身边的人,很快,靳鹏落入到他们怀疑的视线中。
后来,樊黎翘对江静舟的提醒也坐实了江静舟的怀疑。
樊黎翘回到南京后,在和贾翊锟的交谈中无意得知,在江静舟的身边人中,早就有保密局安插的特工,如今更是有特殊人选,能贴近江静舟身侧,且手段高超,他不仅监视着江静舟的一言一行,而且会在关键时候对江静舟下手!樊黎翘忧心如焚,她利用在沈阳和江静舟通电话的机会,故意提到了被自己身边部将所杀的张飞的典故,聪明的向江静舟警示了他身边的危情。通过沈冰和樊黎翘的双重暗示和预警,江静舟和许若飞判定了靳鹏应该是那个潜伏的暗探。
在靳鹏这边,内心也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当初他被前任站长派在封正烈身边任卫士,主要是起到监视封正烈和陆十军的任务,后来阴差阳错来到江静舟身边担任副官,他又接受新任站长胡文轩的指令,监视江静舟的言行。通过和江静舟近距离接触,江静舟的人格魅力和博大胸襟深深感染打动了他。
是的,江静舟像兄长一样,时时关爱照顾着身为副官的他,在方方面面回护着他。尤其让靳鹏感动的是,在粮食短缺阶段,江静舟还竟然节省下自己的口粮送给他吃,这些事都让靳鹏的良心遭受着慢性折磨。
靳鹏和秦旭峰一样,虽然身为保密局特工,身怀绝技,但是由于长期在野战部队,不似保密局其他人员一般尔虞我诈,争权夺利,他们的心底比较单纯善良。他们和胡文轩、朱孝义的渊源并不深,不是他们的心腹,只是在执行着保密局的任务而已。
其实胡文轩并未让靳鹏马上暗杀江静舟,他甚至还准备策划一场虚假的刺杀江静舟行动,同时让跟在江静舟身边的靳鹏挺身救主,这样做无疑有一石二鸟的作用,一是警示威胁江静舟,二是让江静舟更加信任靳鹏,以便到危急时刻,身为江静舟亲信的靳鹏可以控制制裁江静舟。但是因为时机不成熟,胡文轩一直没有确定何时来实施这场“假暗杀”行动方案。
但是胡文轩这场计划被朱孝义得知后,就利用此方案,组织了一场对江静舟货真价实的暗杀行动。事先得知内情的秦旭峰将消息悄悄透露给了靳鹏,希望他能注意防范,以免祸及自身。
靳鹏得知此情报后万分纠结!他不敢向江静舟一方提醒,因为他感受到自己已经引起了江静舟这方的怀疑,许若飞或明或暗的正在调查自己;另一方面,他又不忍心自己爱戴的长官这样无辜送命。思来想去,万般无奈下,在那个危急时刻,靳鹏只能选择挺身救主,准备用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江静舟的安全。
靳鹏有幸重伤未死,那动用三个梯队来暗杀江静舟的杀手,他只来得及杀了一名,另外用自己的身躯为江静舟抵挡住了一颗子弹,第三者幸得楚天舒出手相助加以果断击毙,这才避免了一场危局。
与此同时,许若飞也将靳鹏的身世和家庭情况调查清楚。通过沈阳地下党的关系,他们找到了靳鹏的唯一亲人——在沈阳教书的姐姐。动员思想进步的她给靳鹏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家书,力劝胞弟弃暗投明,加入到共产党这方来。
根据靳鹏吞吞吐吐的暗示,江静舟得知封正烈身边的另一个神枪手副官秦旭峰,是靳鹏的师兄,江静舟和许若飞因此分析秦旭峰也有可能会是保密局的人。为了保证封正烈的安全,江静舟故意将秦旭峰从封正烈身边要到自己这里。许若飞曾充满忧虑和感动的提醒江静舟,他把一切可疑危险人物都留下在自己身边了,不等于是把自己陷入危境里了?江静舟告诉他,只要咱们这里睁大眼睛,提高警惕就好,毕竟那些人已经在明处了,总比他们暗伏在封正烈等人身边要好些吧。
许若飞这才明白江静舟的一些小心思。当时他们小组已经对靳鹏产生了怀疑,所以那次为迎接宋和清副厅长在靶场打靶时,当向晖看上了靳鹏,封正烈也准备动员江静舟将靳鹏送给向晖时,江静舟却执意不从,拒绝了他们的要求。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怕身为保密局特工的靳鹏会对向晖造成人身威胁。
当收到姐姐的来信后,已经完全被感化的靳鹏在医院中向许若飞供述了保密局的一切阴谋,包括胡文轩下一步准备让靳鹏监视逼迫顾倾城,在关键时候对江静舟下手。江静舟获知此内情后作出决定,当机立断的将已经暴露的靳鹏和顾倾城一起送往了解放区。
这次临出发前,许若飞告诉了楚天舒那个秦旭峰副官的真实身份,楚天舒决定将计就计,要找机会除掉江静舟身边这个隐患。刚才,听了秦旭峰无奈的坦白,楚天舒明白了保密局针对江静舟的谋刺计划,他暗暗庆幸自己设计提前将兼任陆十军政训处长的胡文轩骗出了城,不但避免了他针对陆十军起义的威胁,如今看来也减少了来自胡文轩一方对江静舟安全的威胁。
但是朱孝义此方的阴谋也不能忽视,这场途中谋杀也是有计划有周密安排的。好在从秦旭峰口中得知了确情,起码知道了他们是在按照保密局的老方法,几个梯队在执行这项行刺暗杀任务。楚天舒明白,这无疑是朱孝义一伙的最后的疯狂!
目前杀手一定还埋伏在周边,楚天舒突然做出了一项决定,他将断然采取“引蛇出洞”的方案,以自身为目标,将隐藏在这幽幽树林,躲在暗处的杀手引诱出来,再尽力消灭他们,这样江静舟才能真正安全,正在进行的陆十军和我军的和谈,以及即将进行的N7军倒戈行动才会有掌舵人。
作为高级特工,楚天舒自然明白,此番行动几乎将自己暴露在明处,用自身当诱饵去引出暗中的敌人,这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但是他已经别无选择!危急关头,千钧一发,他自然迅速权衡了利弊,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他重新戴好墨镜,将军大衣领子高高竖起,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来时的公路方向走去。
这边公路上,许若飞和向晖的几辆车已经赶到,和乔思扬这些人汇合,将那四五个暗杀分子全部击毙。许若飞和向晖看到江静舟车里已经无人,都有些着急。
当着向晖的面,许若飞无法明言,只好急拉着乔思扬问道:“师座呢?”
乔思扬指着路边树林道:“秦副官保护着师座从小路去541团了!”
“乔思扬,你混蛋!你这个副官是怎么当的?竟然敢擅自离开师座身边?!”许若飞惊骂道。
乔思扬又委屈又不解:“秦旭峰也是师座的副官啊,而且他的枪法那样好,有他保护师座……”
“好了,你守在这里,我去找师座!”许若飞打断他的话,又看向向晖:“向副军长,您先去541团吧,我和师座汇合后,马上赶去!”
向晖点头:“好在这几个刺客已经消灭掉了,不过你们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他转身上车离去。
楚天舒在树林中穿行着,他的面容看似平静,心情其实格外紧张!他的一双耳朵始终竖起,在分辨着身边的任何响动。他的手里攥着枪,手心中已经全是汗水。
“咕咕……”一阵鸟叫声响起,楚天舒凝神倾听,突然他扬手向左后方射出了一发子弹,一个黑衣人从树上摔落下来。
楚天舒上前看了看,冷笑一声,然后继续前行。
但是,几乎是在同时,一发来自相对方向的子弹,也瞬间向他射来。
楚天舒是敏捷而灵活的,他在击毙一个偷袭者的同时,也瞬间扭身跃起,刚刚来得及躲避着另一颗突然射向他的子弹,那颗原本射向他心脏部位的枪弹如今打在了他的右胸上。而他突然转向回击的枪弹也同时将对方击中。
毕竟是连续出枪击毙偷袭者,并且在突然中弹间还进行了还击,他在刚才一跃间立身不稳,身子向后仰去,摔倒在地,不幸的事情终究发生了,他的身后恰好有一块岩石,他的头重重的磕了上去……
随着枪声赶来的许若飞,看到的是让他触目惊心的一幕:两个身着黑衣,蒙着面的杀手横尸地上,而另一面,楚天舒也仰面倒地。
许若飞忙上前先检查了两个杀手,确认他们已经中枪身亡,接着赶紧跑到楚天舒的身旁,只见他面色苍白,牙关紧咬,右胸处鲜血奔涌,人倒是还未昏迷。
“天舒,你怎么样?”许若飞忙上前将他扶起,抱在怀中,一边用手捂住他的伤口,一边急切相问。
楚天舒咧咧嘴:“好悬!不过……危情应该算过去了!”
许若飞扶他靠坐在岩石边,撩起自己的军装,三下五除二地将军衬衣撕下一大块,为他裹好右胸的伤口,又要检查他的头部:“这里也出血了,不过伤口好像不太深。”
楚天舒忍住痛,还是尽量露出轻松的笑意来:“估计没伤到要害处,随便裹裹就好……咱们快下去,还有多少正事要办呢!”
许若飞看他精神还好,就放下一半心来,又撕下一块衣料,为他裹了头上的伤口,搀扶他下山来。
来到公路车旁时,他身子沉重,步履蹒跚起来。
许若飞挥挥手,招呼乔思扬和他一起将楚天舒搀扶到了吉普车上。
“天舒,我马上送你回城,到医院处理伤口,你的右胸虽然没伤到要害,但是流血太多,还是要进医院处理!”许若飞正欲上吉普车驾驶台,却被楚天舒制止住了:
“若飞,想什么呢?我目前必须马上赶到541团才对!还有很多戏份我们要继续演下去呢!”
“可是你的伤……”许若飞和乔思扬不约而同地喊道。
楚天舒摇摇头,脸上现出坚毅的神色:“你们现在都要听我安排——若飞,你和思扬马上回去到和谈地见江师长,按照时间推算,和谈应该快结束了,你转告江师长,陆十军必须提前起义,控制住局面,然后可以争取在明天解决N7军问题!刺客已经消灭,朱孝义那里就是要再次组织暗杀也未必来得及,江师长目前应该安全了!后面只要N7军动了,一切就没有问题了!”
“那你呢?”
“回城路更长,我只怕坚持不住!你们放心走吧,和谈那边是关键所在!而且这里离541团团部不远了,我自己开车过去,到了那里,自然会得到救护的!”
“可是,你的伤……行吗?”许若飞担心地看着他。
“没问题!”楚天舒面色苍白,但是精神依旧很好的样子:“你们别忘了,我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人?这点小伤无碍……你们赶快离开,记住一点,江师长是在来开会的途中,遭遇保密局袭击,所以提前回城了!这样大家都可以合理解释身份了,也就都安全了!”
他回头招呼:“思扬,你到咱们来的车上把我准备好的那身军装拿来!”又强撑起身子,坐到吉普车的驾驶台上。
许若飞搀扶他坐好,又仔细检查了他前胸和脑后的伤口包扎带,不放心地叹口气。
楚天舒明白他的意思,拉过他的手,用劲握握,表示自己的强有力。
随即他接过乔思扬递过来的军装,换好了,抬头望着两个战友,露出亲切的笑容来:
“好了,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其实我最高兴的是咱们终究以战友面目相见了!尤其是若飞,雨表哥,你知道吗,在上海时,咱们暗中合作了多少次?你在明,我在暗……你和程睿,总爱和沁梅化妆成情侣传送情报,其中很多次,都是经过我的手,传回老家的。所以亲爱的雨表哥,我比你更有福气呢,早就知道咱们是并肩战斗的战友!”
看着许若飞迷惑不解的神情,楚天舒笑着低声对他说出了一句话。
许若飞微微愣住了:“原来如此!你……你竟然不早说!”他的泪水就不停的流着,抓着楚天舒的手不肯放松。
楚天舒又挂出他的招牌笑容,真诚中带点戏谑和稚气:“那么,请按照我的指令行事吧,雨表哥同志!”楚天舒带着他标志性的顽皮不羁的笑容,半真半假的命令着。
这句深沉有力的嘱托让许若飞神色郑重起来,他默默向楚天舒敬了个军礼,和乔思扬转身向那边车跑去。
看着战友们离去,楚天舒深深吸了口气,忍住伤痛,积聚全身的力量发动了吉普车。
他就这样一路咬牙坚持着,完全靠着顽强毅力支撑着,将车子开到541团部楼前,刚刚停下车来,他就坚持不住了,浑身瘫软着趴在了方向盘上。
守卫在楼前的郑域国卫队营营长楚成跑了过来,他拉开车门,看到脸色惨白,几近昏厥状态的楚天舒,吓了一大跳。
“特派员!特派员!七少爷!您怎么啦?”他大叫着,上前扶抱住楚天舒的身子,让他依偎在自己怀中。
楚天舒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楚成,点头微笑:“竟然是你吗?很好!很好!”
“七少爷!您是受伤了吧?伤在哪里?我马上送您到医务所!”楚成低声喊着,欲抱起楚天舒来。
楚天舒摇头:“阿成!你听我交代你办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注意听清,要快!”他边喘息着边说。
楚成心痛如割,紧紧将楚天舒搂在怀中,哽咽着:“您说,我听着呢!”
“你赶快进去同郑司令说明一个情况,江师长在来开会的途中,遭遇刺杀,我们击毙了几名杀手,这里面的人有我认识的,因此可以确定他们都是保密局的人,他们还误伤了同行的我!想到此处已经不安全,我就让卫士和副官们护送江师长回城了……你告诉郑司令,保密局继续搞暗杀……只会逼反了宽城的守军,必须严令制止这种愚蠢残忍的行径!”一口气说了这样长的一些话,楚天舒感觉到气都喘不上来了,他闭着眼喘息着。
“是,我马上去!我让人也赶快送您去团医务所吧!”他不顾楚天舒是否同意,已经挥手将几个随从叫过来。
等到楚成完成楚天舒的嘱托,赶到医务所时,看到医生凝重的面容。
医生将楚成拉到一边,讲述了楚天舒的伤情。情况很不乐观,右胸被子弹穿透,但是弹片没留在体内,血已经止住,伤势尚可控制,但是据他们检查,他的后脑似乎遭遇了重击,伤情无法估计判断。最好能马上送到宽城医院进一步治疗,否则不堪设想!但是病人如今的情形,如何经受住车辆颠簸,这路上再出意外……
两人正充满焦虑地相议着,护士来叫楚成,楚天舒在找他。
楚成来到病床前,看到楚天舒脸色灰白,一下子憔悴的不成人形,他颤抖着嘴唇,招呼楚成俯身在自己身边。
“阿成,我恐怕不起,还有事情嘱咐你,你要牢记在心,想办法帮我做到!”
“七少爷,您不会的!我们马上送您回宽城,一定会没事的!”楚成话音里带了哭腔。
楚天舒勉强在唇边扯出一丝微笑:“傻子,别哭!我这不还没死呢?你记住,帮我办正经事为要!你定定神,认真听我说……”
“您说,我听着呢!”
“首要的一件事,是你的道路选择问题!阿成,你是我信赖的人……前几天我和你的谈话,你要牢牢记在心里!到了关键时期,你不但要保护好郑司令的人身安全,还要……选择好自己该走的路!记住了?”
“我记住了,七少爷!”
“还有……就是,”楚天舒无力抬起胳膊,示意楚成解开他的内衣口袋,掏出了玉坠和一封信,灰色的信封上已经沾染了鲜血。
他颤抖着手,摸了摸那枚玉坠,递给楚成:“找机会……帮我把这个交给陆十军183师的江师长,请他将它……还给一个叫郭沁梅的女孩……”
楚成郑重的接过来,放在衣兜中。
他又指着那个带血的信封,示意给楚成:“这封信……是给我四哥的……帮我寄到……南京去……”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凄楚的苦笑,一滴泪水滚下了他的面颊:“我的四哥!我明白……他对我的心最重……只是我终究是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这次我没上他……专门派来……接我的飞机,这一定会……让他伤透心了?他该暗暗恨我吧?”
“不,七少爷!四少爷的心事楚成也能够明白!他最疼您,您是他的幼弟呀,他怎么会恨?可是,都怪楚成没用啊,竟然在这里……没有保护好七少爷您!我对不起四少爷!”楚成看到楚天舒重伤状态,心痛如割,禁不住号啕起来。
楚天舒摇摇头,喘息了片刻,看着他道:“别哭,我的话……还没完……这封给我……四哥的信,你可以……找机会先给……郑司令看看……不过要在关键时刻……在我上次和你说到的……关键时刻……你再拿给他看……也许会对他有用……对你也有用……”
楚成泣不成声的:“您放心,我都记下了!”他突然擦去泪水,决然道:“七少爷,我们马上回宽城,我一定要保您平安!”
他站起身来,正欲出去找医生,却突然看到**的病人神情明显不对,楚天舒浑身微微抽搐起来。他的脸色愈加惨白,眼神也涣散起来。
“阿成,我不要去医院,我要……回家!”
“七少爷!您怎么了?”
“我的任务已然完成……我的使命已经结束……现在的我……只想做回本真的我,楚……天……舒,楚家的一个孩子!”楚天舒明显意识不清起来,他的脸色变得白的近乎透明起来,仿佛像水晶雕刻的一样透亮清澈,他的眼光已经微弱下去,那往日生动的眉毛此刻因难忍的痛苦而纠结在一起,他喘息着看着楚成,那失去血色的唇边依然挂着温润的笑靥,他笑得那样纯真稚气。
“七少爷,您要挺住!”楚成又惊又痛,上前将他揽在怀里,听到他吐出含糊不清的一句话,就深深陷入昏迷中:“姆妈……四哥……三姐……小妹姣姣……天舒爱你们!”
陆十军121团防地的会议室中,和谈刚刚结束。许若飞带着警卫团的人,守在会议室外,听到里面结束的欢声笑语,不由微微笑了。
会议室里,解放军和谈代表李晟主任走到封正烈面前,双手握着他的手笑道:“我们欢迎陆十军起义,封军长刚才提到的那几条要求和双方需要协调的一些具体问题,我马上会去加以协商落实,请放心!从今天起,您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中的一员了!我代表东北野战军指挥部,代表周副主席,欢迎您!您能在这个关键时期,选择站到人民群众队伍中来,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封正烈也紧紧握着他的手:“感谢解放军对我,对我们陆十军的关怀和拯救!终于能走上这条光明之路,我们也感到万分高兴!尤其是李主任,您还为我带来了周公的亲笔书信,更是令我感佩万分,终生难忘啊!”
李晟回头看看江静舟,笑着对封正烈道:“按照刚才商议的方案,咱们陆十军的起义提前几个小时,放在午夜零点如何?我马上动身出城,做好那边的接应工作。”
封正烈点头:“没问题的!我和江师长都商量好了,我们这边已经安排了程睿处长和耿进忠团长护送您出城,一切万无一失!”
李晟笑着,和在场的几名军官一一握手,告辞并预祝起义成功,他对每一个师、团长都热情地说:“欢迎!欢迎加入解放军!”
最后,他来到江静舟身边,深情的凝望着他,两个人对视着笑了。他露出询问的神情来,江静舟明白,微微点头。
李晟握住江静舟的手,感慨万千地说道:“欢迎您,欢迎您归队!江静舟同志!”
“我盼望这一天,也实在是太久了!”江静舟眼含热泪,两人对视着,不约而同拥抱在一起。
一时众人都愣住了。只有程睿和后面进来的许若飞暗暗抿嘴笑着。
李晟回头看着大家,笑着朗声道:“是的,你们的江师长他是我们的同志,是我们最忠诚的战友!我们之所以选择这个时机告诉大家真相,也是想给诸位再吃上一枚定心丸!陆十军加入解放军,等于是加入到一个温暖有爱的革命大家庭,大家一起为新中国的诞生而努力奋斗吧!”
他这番热情洋溢的话语不仅让大家才逐渐明白过来真相,更增添了众人热情高涨的情绪。
耿进忠首先忍不住大叫起来:“我说呢,师座您瞒得弟兄们好苦!早知道您是那边的人,弟兄们早就走到这条道上来了!”
“这下可好了,我们更加放心了!”李长安也欣慰地感叹道:“总算师座带着我们走到生路上来了!加入解放军,一起解放宽城!”
江静舟笑着对他们摆摆手,略带了羞涩的笑容,来到封正烈面前。
他抬眼望着如父如兄的老长官,有点难为情,也有点期盼的微笑着:“军座啊,其实我们都是跟在您的麾下,选择到这条光明之路上的!您能审时度势,力挽狂澜,为了几万弟兄的生命,和宽城数十万老百姓的安危为重,投奔革命,投向光明,您才是我们真正的领头羊呢!”
“江致远啊江致远!你好!你好……”封正烈微微点着头,手指着他,百感交集,竟然不知从何说起:“你小子瞒得我好啊!其实我早就心有感悟!你小子和别人就是不同么!奈何煮熟的鸭子你嘴最硬!多少次了?我明敲暗打地问着你,你给我一推二六五,撇清的好呀!不过,前几天你悄悄告诉我,说那个秦旭峰和以前我给你的靳鹏一样,都是保密局派到我身边潜伏的特务,你倒花言巧语从我这里将他们都要了去,就是为了保证我的安全!这一回回,一件件的事情,我逐渐想明白了,你小子到底就不是一般人!果然啊!原来你竟然是……那边的人!”他不胜感叹。
听了他这番亦怨亦赞的话语,江静舟不好意思地低头暗笑,不停地用手摸自己的鼻子。
封正烈用手点点他的头,心中又爱又怨,正想再好好揶揄取笑他一番,突然记起场合不对!毕竟不是两人单独相处,一众的属下搁眼前看着,何况,还有解放军代表在面前站着呢!
封正烈马上尴尬地清清嗓子,改换了语气,正色道:“很好,致远!有你这番身份的认定,等于是给咱们陆十军的弟兄们吃了一个大大的定心丸,咱们更加亲密有加了!”
耿进忠、李长安、程睿等陆十军部下们,听了这番话都偷偷笑了。
李晟掏出一封信,递给江静舟:“这是周副主席写给郑域国司令的信,周副主席和他有着黄埔师生谊。盼着郑司令能念及这段情谊,真正弘扬孙先生倡导的黄埔精神,在关键时刻站到广大民众中来!可惜我时间紧张,情势也比较微妙,不能亲自将这封信递交到郑司令手中了。还是请你们转交吧!”
他又对封正烈请求道:“有关N7军的问题,目前也需要加紧。还有就是郑司令他本人的问题,这一切,还要拜托封军长和诸位斡旋成功!”
他望着江静舟:“我先回去处理好陆十军起义接应问题。如果N7军也需要和我军和谈,我明天早晨可以再次入城。”
“不,您还是先全力接应好陆十军的起义事项吧!目前宽城毕竟还有很多特务组织,他们也处于最后的疯狂阶段,暗杀,破坏,无所不用至极。这里十分不安全,我建议N7军和我军接触的事情,由我们这里地下组织同志完成。”江静舟认真建议道。
李晟点头:“我马上回去向围城司令部汇报,你们就等着组织上的电令吧!”
大家分别,各自去准备起义事项。
江静舟从师里巡视回来,走到办公室前,已经快晚上九点了,离起义时间只剩三个钟头了。他看到N7军的165团的林枫和赵晋生等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
林枫是许若飞发展的党员,在N7军中层军官中做了不少的工作,如今他和思想激进的赵晋生代表38师陈师长来陆十军找许若飞,商量想和解放军接触的事情。不巧遍寻不到许若飞,林枫实在没法,想着事情紧急,就直接来找江静舟了。
虽然林枫并不清楚江静舟的真实身份,但是如今陆十军和解放军接触,已是这些N7军进步军官所深知的事情了,江静舟又是赵晋生一直崇敬追随的老上级,他们自然想请江静舟为N7军的问题把把舵。
江静舟仔细听闻了两人对N7军现状的介绍,他还是格外关注向晖如今的态度。
“师座啊,我们军座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心思缜密,深藏不露,他成日价吊着脸子,这下属们都不敢惹他!不过,从38师陈师长论起,几个师长都已经决定要和共军接触了。我们在想,如果能由咱们这边牵线,就更加稳妥了。”赵晋生急切地对江静舟说道。
赵晋生叹气:“那又有什么法子呢?您不知道,我们军座前几天召开军官会议,说到和共军妥协缴械的问题,他将自己的配枪都拍在桌子上了,说是谁要想和共军不战而降,就先用这枪打死他!你说吧,他是我的老长官,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对付他了!”
林枫也苦笑道:“是啊!眼下是生死存亡之际,就算弟兄们敬畏我们军座的人品学识,不忍心逼他,终究也要为自己谋条生路不是?所以大家私底下商议了,我们先和那边接触,谈好了,大家寻到活路了,我们就逼着我们军座和大家一起走这条路,也未为不可?”
江静舟也知道终究是自己这边的功夫做到位了,N7军如今已是上下思动,一触即发了,他沉吟着:“你们陈师长几个有什么动意吗?你们有什么具体打算?说来听听?”
赵晋生:“陈师长想请咱们这边帮助我们和共军那边联络上,不管情况如何,明天早晨七点,陈师长会悄悄召集我们军中高级军官开会,统一思想,拿出一个具体方案来。”
林枫接口道:“如果有那边的代表能到场和我们这边接触一下,就是最理想不过的了!如果来不及,我们自己也要想办法有破冰之举,一定要和那边建立联系!”
江静舟点头:“好了,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有些事情,许若飞做得比较细致妥贴,等他回来,我会将你们的意思告诉给他,让他从速和你们联系。”
“太好了!谢谢老长官!”赵晋生激动地说:“陈师长和我们,我们这些N7军的弟兄们都能睡个好觉了!不过。”
他望着江静舟,有点难堪的表情:“我知道您和我们军座情厚,只是……如今我们做的这一切,都是瞒着他的!陈师长说,等到大局已定,再去劝说甚至是逼迫军座,可能会有把握,不然的话……”
江静舟怨念的盯了他一眼:“你小子心眼倒多!什么时候对你们军座这样严防死守起来?其实你也未必真懂他!好吧,如今连我你都不相信起来了?我自然知道轻重的,倒需要你来嘱咐吗?”
赵晋生在江静舟面前也是随便惯了,此刻不好意思挠挠头,笑了。
三人又谈论了一番N7军军官思想统一问题,江静舟嘱咐了两人几句,他们就告辞了。
江静舟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中,不由从刚才的话又想到向晖身上,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几天前,向晖来见他时,两人的一番对话。
那天向晖来见他,开门见山就提到了一个问题:“致远,如果有一天,咱们真的走上那条路,放弃眼下的一切,向共军缴械了,你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江静舟深深望着他,淡然一笑:“我们终究是军人,当然选择和自己的部队在一起!”
他认真看向江静舟,积极建议着,丝毫没有说笑的意味:“你看吧,咱们也戎马半生了,一身征尘,满身伤痕,是否应该为咱们的家人着想一下了?孩子们不能没有父亲,女人们不能失去丈夫!咱们既然理想破灭,信仰有亏,不如从此绝迹于这个官场、军界也罢!”
他的语气坚定而深沉:“致远啊,我认你为我最亲的兄弟!我希望永远和你站在一起,同进退,共荣辱,咱们既然为了保全这两个军弟兄们的生命,选择放弃个人的名节和信仰,从此后,又何必还要另事新主,苟且偷生呢?我已经替咱们打算好了,等着到了那万不得已的一天,我们就脱了这身军服,带着家眷远走高飞。去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对了,就像桃花源那样的地方,过上男耕女织的农夫生活,所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岂不乐哉?”他竟然带着神往的表情微笑了。
江静舟望着这样书呆子气十足的好友,心中是又敬又叹,又恨又怜,他戏谑一笑:“嘁!又犯起你那书呆子的轴劲儿了!”
向晖瞪着眼看他:“我说的是真话呀,致远你莫笑我才是!我在想,宁松是你的爱子,他又是那样明慧出众,我要是和他潜心教下去,必定还你一个著名儒生呢,你信不?”
“我信,我当然信,我的才子将军!”江静舟莞尔一笑:“不过你刚才描述的那份美景我倒不敢苟同!”
他也认真向向晖分析道:“明光,我明白你的心思,你的坚持!可是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这以后的世道是清平盛世,你我又何须作此遁世之举?正该为这个民族复兴尽一份绵薄之力,方不负你我少年从军,半生征战之苦!若是这今后的世道依然是烽烟迭起,乱世凄惶,你和我,我们的亲人们,能躲到哪里才能实现你的美好梦想呢?满目疮痍,山河破碎,你到哪里去寻找你口中那真正的桃花源呢?你这番蓝图无疑是痴人说梦罢了!”
一席话说得向晖哑口无言,半晌他轻叹:“可是,终究放弃自己平生的信仰,你我无疑就是一具行尸走肉的皮囊罢了,此生又有何乐趣可言呢?”
江静舟摇头:“我倒觉得,那种不能为大多数人谋幸福,而只是为一个私姓王朝,破败政府效忠的信仰,不要也罢!身为军人,我们应该站到大多数人这一边,为天下苍生谋福利,而不是效死愚忠于一个没有民主,没有人权,没有和平的腐朽政权!所以,有时我在想,究竟是几本书害了你,那种愚忠愚孝的可悲意念终究是束缚了你,蒙蔽了你的眼,让你看不清形势,认不明方向!明光,你实在是应该梦醒一下,看看现实,重新思考看待一些问题,你就会发现,有些路就是死胡同,是走不通的,根本是条绝路!是和大多数人背道而驰的路,是自我毁灭的不归之路!”
江静舟冷冷白了他一眼:“你又来!你怎样揣测我没用,关键是我们眼下不仅要走好自己脚下的路,作为长官,还要把手下弟兄们都带到一条生路上去!这才是正理!光纠结且死抱着不放手你所谓的那个空洞信仰,最终只能是害人害己,一起毁灭!”
向晖被他说的无言,只是垂首而已。
江静舟紧逼上一句:“现在谈你的所谓信仰,所谓遁世桃源都是不智之举!围城旦旦,苍生涂炭,这目前面临的问题是,生与死、战与和,你究竟如何选择?”
向晖抬头,眼中还是尽现倔强之色:“致远啊,如果让我N7军数万人,守着全副武装的美式装备,和共军不发一枪一弹,就拱手将城池相让,我向晖怎能甘心?!我倒不如一口气上不来,呕血而死罢了!”
江静舟心头火起,揍他一顿的心思都有了。他暗暗压住火气,冷笑道:“那你意欲何为呢?非要再拼死一战?搭上数万兄弟生命,你就心清气爽,火气全无了吗?向明光,你真是个……愚钝又残忍的书呆子!”
“你骂的不错!致远!我心下难受的紧,正想有人唾骂我一顿呢!不过,”他微微苦笑:“我早已放弃了突围之举,就是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可是,我一直在考虑,究竟怎么个结果呢?思来想去的,我终究是咽不下这口浊气啊!致远,我们不如静待共军来攻城吧!拼死一战,战不过,就是缴械了,也算咱们尽力了,不枉领袖提携栽培一场?总好过这样悄没声息的就投降共军!想想看,你我都是党国将军,这样做了,咱们的颜面何在?尊严何在?总之,不战而降,在我这里是通不过的!我已经说给我那些师长团长们了,你们若想和共军一枪不发就束手缴械言和,除非我死了!或者,你们干脆直接用枪打死我好了,你们再去走你们的所谓自新之路!”
“向明光,你个混蛋!”江静舟心里暗暗骂道,他咬牙忍住气,失望加痛惜之情盈胸。他知道无法再继续劝说这个固执的好友,只能按着自己的既定方案行事了——策反N7军,再反过来逼迫他向晖就范,他清楚他的战友们已经做了大量的这种工作,目前N7军中高级军官已经和向晖背道而驰了。此刻多说无益,反而言多必失,让机敏聪慧的向晖察觉到异动倒是不利之举,江静舟于是不再和他继续争执下去,又说了些闲话,就分手了。
此刻,想到向晖这般前情,再看看刚才赵晋生他们的态度和决定,江静舟心中唏嘘感叹,局势是这样的明朗,是非前程已经这样的明晰可辨,自己这个手足兄弟为何还是这般冥顽不灵,食古不化呢?江静舟内心纠结难耐。
江静舟敏感地望着他:“出什么事了?”
“云表哥同志!我……是我的错!您处罚我好了!可是怎样处罚我……都弥补不了这样的损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