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遭遇暗杀

晴朗的天空,仿佛有万丈惊雷滚过!万钧雷霆和暴风骤雨过后,就像有一股清澈的激流蓦然闯进了江静舟的心扉,那惊喜和感慨之情直逼得他近乎潸然泪下!

酷热难耐的夏天过去,秋天来临,在这万物充满收获的季节,围城中的宽城依然是死寂一片。

东北的危势也引起国民党当局的重视,蒋总统率众飞临沈阳召开军事会议,调整新的军事策略。国防部致电第一兵团司令郑域国,令其组织N7军和陆十军趁东北野战军南下攻锦州,围困宽城力量空虚,伺机突围;同时通知将有一名国防部前线督查特派员,赴宽城督导检查N7军及陆十军的军务防务。

江静舟得知消息后觉得奇怪,宽城目前铁路、航空皆断,惟一的公路也被解放军东北野战军牢牢控制,宽城已成孤岛之势,那位督查特派员如何大摇大摆进入宽城呢?难道像空投一袋大米一样将特派员空投到宽城吗?

不过他来不及细想这件事情,因为他遭遇了另一件让他感到万分蹊跷的事情,樊黎翘竟然从沈阳给他打来一通电话,说了一番让他陷入云里雾里的话语。

他那时自然不知道,樊黎翘这次是随着委座督战东北的采访来到了沈阳。

上次从宽城回南京后,樊黎翘因为向贾翊锟转交胡文轩的那份报告,曾和贾翊锟谈起过江静舟,从而得到的一些细节问题,让樊黎翘暗暗心惊:原来江静舟竟然身处危境,几乎是随时随刻可以毙命的凶险地步!

究竟该怎么办?是假装不知,借机报复一下那个无情狂傲的“跋扈将军”,还是念及旧情,对他果断警示一番呢?樊黎翘几乎没有犹豫,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当然,在这个选择之前,樊黎翘已经将自己的人生道路,做了一番重新选择。

江静舟接到樊黎翘打自沈阳的电话,匆匆问候后,樊黎翘不可思议地竟然像是和他扯上了闲篇:

“致远,这几天,我总在回忆咱们初见那段经历,那段美妙的时光!你还记得吗?当年我到194师采访你,总爱跟你和青青,你们小两口聊天,那时你爱谈古论今的,你的小媳妇就那样不眨眼地盯着你,一副崇拜无比的样子……你还记得吗?咱们也曾闲聊说到文学作品,你说你不是文人,看的闲书不多,小说里面看的最认真仔细的就是那部《三国演义》?”

“樊主编,好好的,你怎么说起这个了?不好意思,现在我实在没心思听你说这个,这里一大堆军务等着我去处理呢!再说了,这是军用长途,聊这个,似乎不妥……”江静舟在电话这头欲打断她。

“致远!别打断我,你认真听我说!”樊黎翘的语气很急切也很郑重:“我马上要离开这个地方,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很渺茫。毕竟是相交十多年的老朋友了,请给我这最后的几分钟!请你认真听我说!致远,你一定要重视我下面所说的,并一定要记住!”

她似乎停顿了片刻,换上刚才的舒缓口气,在外人听来,就像是在聊闲话一般。

“致远,记得当时咱们就讨论过《三国演义》,你告诉我说,在整个三国里面,你最喜欢的人物是关云长。我当时故意逗你,说可惜你不像关羽,倒像是张飞呢!你那时不屑地白我一眼,我明白,你是气我把你比作脾气暴躁,胸无文墨的莽张飞了!其实致远啊,你当时就误会了我的意思!历史上的张飞张翼德并非像小说中写的那样,是鲁莽战将,真实的张翼德文武全才,粗中有细,且人品高洁、义薄云天,是我心中真正的英雄!”

她笑了笑,继续说着,语气却更加沉重了,几乎是咬文嚼字般说着:“致远,我喜欢张飞,也想把他比作你!可是,我实在不想你有他那样的结局!致远,要记住,生逢乱世,又陷孤城,一切要小心为上!你可千万别成为第二个张翼德!致远,记住了,我永远为你祝福,我的英雄!我……最亲爱的将军!”

说到“最亲爱的将军”几个字时,樊黎翘的语气有些哽咽,也带有一丝羞涩难言的深情,电话却在这时断了,不知道是线路的问题,还是对方果断地压下了话筒。

“这说得都是些什么呀?什么三国演义?关羽张飞的?真是莫名其妙!”江静舟不解地嘟囔着。

不过江静舟究竟是睿智聪慧过人的,身居敌营的经历和经验,让他从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现象。樊黎翘不辞劳苦、不避嫌疑地从沈阳给自己打这通电话,绝对不会仅仅是扯闲篇而已!聪颖明慧如樊黎翘,在这个时候打这个电话,必然是话有玄机,似乎在向他暗示着什么。

不能不说樊黎翘是情商过人的女子,她选择了很好的一个话题切入点,一部《三国演义》正好是江静舟最熟悉的东西。也不能不说咱们江师长智力超群,不过是半个时辰,他就基本参悟了樊黎翘这番话的深意。

江静舟于是尽快做了两件事情,第一,让许若飞马上到他办公室来了一趟,经过半个小时的密谈,许若飞铁青着脸,神色凝重地离开这里。

接着,江静舟又指示顾倾城马上给老家发报,这里出现未知险情,建议我党新的特工人员“云雀”暂缓进城。

就在江静舟这边紧张布局之时,胡文轩这边却突现不速之客。

胡文轩正在办公室草拟文件,卫士进来禀报,说是国防部派来的前线督查特派员来见他。

“什么?快请!”胡文轩大惊。关于督查特派员要来宽城的事情,在宽城的几路守军,包括保密局宽城站中人人皆知,只是鉴于目前的围城之势,特派员如何进城,倒成为大家热议的话题。胡文轩没想到的是,督察特派员竟然已经到达宽城,而且还突然出现在自己这里。

不过令他更加没有想到,而且惊异的事情还在后面。当身着便装的特派员被卫士带进来,站在他面前时,他惊讶万分,嘴巴大张的神情让来者忍不住失笑了。

“不好意思啊,胡站长,我吓到您了吗?”

进来的人竟然是——楚天舒!

通过一席详谈,胡文轩才弄清楚其中原委——身为空军上校的楚天舒在围城之前,为加强重要防地——宽城空军电讯方面的力量,从南京调到了宽城,不料5月大房身机场的丢失,不仅让宽城和外界的空中航线断绝,也让宽城空军部队形同虚设。接到空军总部命令,楚天舒只好原地待命。

正好国防部近来急需派遣前线督察特派员来宽城检查督导N7军及陆十军的防务,指导他们择机突围的行动,但是鉴于宽城被围困的现状,可谓人好找,城难进。得知楚天舒现状的他的四哥田宇参议就向国防部推荐了弟弟,各方面条件自然是十分吻合,只是空军变陆军而已。国防部马上致电楚天舒,已将他的委任状用电报形式通知了第一兵团司令部,指示他从速前去履职。

楚天舒接着向胡文轩解释了自己先来宽城站的原因,一是听说胡文轩已经来到这里,他想在就职前先来看望一下老长官;二是想就便借身军装,自己总不好穿着空军军服出现在第一兵团各军队中。虽然也可以到N7军或者陆十军中去找身衣服,但是想到毕竟自己曾经是保密局的人,还是回老家来换装比较好。

楚天舒这番重情重义,充满感情色彩的话让胡文轩鼻头发酸,他看着自己一向爱重的原部下,现在身担要职来到这危机重重的宽城,不由得心中大快:“太好了,天舒!哦,不!现在该改口了,应该叫你楚特派员!你能这时候来这里实在是太好了!目前宽城暗流涌动,微妙得很呐。你来了,我们加强政训工作就更有力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楚天舒笑笑,俊朗斯文的脸上依旧是往昔的谦和儒雅,甚至还略带一丝羞涩:“您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天舒好了。无论如何,您总是前辈!”

胡文轩感慨地点头,但同时却摇摇手:“这可不行。所谓名不正,言不顺,私下倒也罢了,在正式场合还是要讲究一定规矩的!你现在代表的是国防部,甚至是委座本人……虽然军衔低于一些人,但你目前的特殊身份可是高于一切呀!”

看着依旧英姿勃发,帅气逼人的楚天舒,胡文轩既欣慰又伤感,他不能不记起一段心事,于是忍不住发了点私意:“可惜啊,阿梅如今不在这里,她送封军长的眷属去沈阳医病去了,不然你们倒可以在这里见面了!”

楚天舒听他提起这个话题,微微蹙起眉毛,露出有些难堪甚至是局促不安的神情,胡文轩于是不再继续说下去,岔开话题,问楚天舒还有什么要求,自己这边会全力配合。

楚天舒笑答:“请您帮我派辆车吧,换好军装,我马上要去总司令部见郑域国司令长官。”

楚天舒作为国防部专指的督查特派员突然出现在宽城,让很多人意外震惊,尤其是那些认识他的老熟人们。江静舟、向晖等人自然是暗自思量,各有打算。

震惊意外过后,是平静的服从和接受。这天在郑域国的司令部中,N7军和陆十军的高级军官们召开了军事会议。会后,受郑司令和封副司令的委托,向晖和江静舟分别代表N7军和陆十军,陪同楚天舒到宽城各处守军处巡查了一番,在陆十军防地,不料却遭遇到一场惊心动魄的险情。

起初大家相处的氛围是融洽热切的,毕竟是老熟人了,彼此打起交道来就少了很多拘束。江静舟授意耿进忠带头领着众人去勘察他们陆十军的防地,一行人边聊边看着,轻松随意。

一路上,江静舟忍不住默默打量着身边的楚天舒,敏感地发现他和在上海时期不大一样了,具体的变化也说不上来,只是从外表打量去,他似乎更加注重军容仪表了,一身崭新的上校军装打理的一丝不苟,领带、腰带都系的纹丝不乱,身板挺直,面容沉静,不若往昔给人耍帅玩酷的感觉,倒像是在无声地强调自己如今威严不群的特殊身份的感觉。

想到此处,江静舟又回身看了看走在自己另一边的向晖。向晖和楚天舒原本不同,他一向就是拘谨自律的,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穿上军装,向晖永远是军容风纪极为严谨的,甚至是有些刻板和固执。你看此刻的他,不仅军容整齐,连别人容易忽略的白手套细节,他都没忘记。“这个严肃刻板的书呆子将军!”江静舟禁不住莞尔一笑。

楚天舒自然察觉到江静舟的神情,便笑看着他:“江师长是在打量我这身军装吧,我也不知道是否合身呢?也是匆忙间在胡站长那里找了这样一身,先凑合再说吧。总好过我穿着空军制服,在这里站着岂不是很扎眼吗?”

江静舟笑着摇手:“我不是指这个,我是有我的说法。咦?许若飞呢?”他四处打量一番。

一旁向晖嗤的一笑:“好好的你又找他做什么?他如今又不是你的副官了,还能老和你形影不离不成?你忘了,刚才从司令部出来,副司令好像叫他陪着去东城了?”

江静舟一拍头:“我忘了这个茬儿了!”他又看向楚天舒,随意笑笑:“我就是想起若飞那家伙的笑话来。你们不知道啊,那个小子在我身边当副官的时候,是爱臭美出了名的!在上海的时候,他总说最喜欢两个人的着装,一个是向副军长,一个就是你楚特派员。他成天叨叨你们二人穿军装最好看,就连戴围巾的风范都和别人不同呢。现在刚好二位都在现场,偏偏他倒不在跟前,若是他许若飞团长在这里,我倒要当面问问他,你们两人,究竟是谁更胜一筹呢?”

楚天舒听了,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带着羞赧的表情笑道:“这如何比得?向副军长是有名的儒将,天舒不过一黄口小儿,论仪容风范,怎敢和向副军长相提并论?”

向晖摇头:“特派员不必过谦!在上海时,向晖就领教过特派员的夺人风采,尤其是超强的专业素养,所谓秀外慧中,令人不胜感佩!何况自古英雄出少年,廉颇老矣,怎敢相比呢?”

楚天舒谦逊地摇摇手,笑对向晖道:“说到这里,我还记起一事来。上次就是在警备师执行公务时,向副军长曾提到了二家兄是您的同学的?后来我曾写信和家兄谈到过此事,家兄再三瞩我一定代他向您致意!”

向晖也笑应:“其实上次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和令兄不但是清华同窗,还曾是无话不谈的挚友呢!特派员哪天请到我那里畅述一番,我正想问问令兄的现况的。”

“那是再好不过了!本来这两天我也要单独拜访向副军长,还有江师长的。”楚天舒谦和地说。

众人就这样边聊着,边来到陆十军防守的城墙下,谁会料想,就在街道的一个拐角处,一场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突如其来的险情出现了!

他们一行人走着,江静舟和向晖并排,身边跟着他们各自的副官,江静舟的左侧身后,是楚天舒,在他身后,是耿进忠、李长安等军官。眼看走到这个路口的拐弯处,只听砰的两声,距离众人50多米的两间沿街二层楼上,左右相隔数米远的两扇窗户突然同时被撞开,两只乌黑的枪口突然伸了出来。

众人一愣,还没看出这枪口在瞄准谁时,枪声已经响起!

“师座,当心!”只见一直跟在江静舟身旁的靳鹏反应灵敏,他一边飞身挡在江静舟的身前,一边扬手挥枪向右边窗口射去!

原来那两枝枪都是在向着江静舟射击,靳鹏判断准确迅速,奈何他只是单枪,所以危急时分,只能一面向右边方向还击,同时用自己的身躯为江静舟挡住了左边方向射来的子弹。

随着靳鹏的枪响,右边窗口应声跌下一个人,而靳鹏也同时被左边的袭击者击中了颈部。

江静舟急忙抱住滑落在他身前的靳鹏,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众军官,纷纷掏枪向射中靳鹏的左边窗口齐射。周围的副官卫士们此刻才都反应过来,都迅速围拢过来,将几名长官护在身后。

大家各种慌乱中,却不料意外险情又突现!众人未曾察觉,只是听到身后一声枪响,和刚才这两个窗口相反的方向,在街口的另一面,又一个窗口中应声摔下一人。

大家回身看去,才发现这一枪是跟在江静舟身后的楚天舒开的,楚天舒看着手中的配枪,吹了口气,有点懊恼地嘟囔道:“糟了,没留神一定是打准了!其实应该留下活口的……”

江静舟顾不得这些,他紧紧抱住倒在自己身前的靳鹏,看见他脖子处血流如注,忙用手紧紧按住他的伤口,痛心地喊道:“靳鹏!靳鹏!你怎么样?你要挺住!”

向晖和后面的耿进忠、李长安等人忙招呼来车,准备马上送伤者到医院急救。

靳鹏的伤势显然很重,他却不顾不管般,只是挣扎着望着自己的长官江静舟,似乎很不安地喘息着,嘴里努力在说着什么。

江静舟俯身他嘴边,却听不懂他说的意思,众人也是面面相觑。楚天舒也俯身看视他,却瞬间听懂了他的意思。

望着眼前重伤濒危,却仍心有牵挂的副官,楚天舒忍不住劝慰着他,声音很轻,却是果断自信的语气:“你是说梯队吗?放心,我已经干掉了!”

靳鹏冲他点了点下颌,那血却流的更猛烈了,他几乎拼尽全身的力气说了句:“谢……谢谢……特派员!”身子一软,就晕厥过去。

靳鹏伤势严重,子弹擦到了颈部大动脉,幸亏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刺客是两死一逃,似乎断了线索。N7军和陆十军中都是议论纷纷,郑司令也很震惊,勒令严查真相。

第二天上午,当江静舟处理完手中军务,正想离开办公室去医院看视靳鹏的时候,却不料楚天舒突然造访。

楚天舒委婉地表示是专程来拜访江师长,就昨天的袭击案件交换一下彼此的看法。

江静舟淡淡一笑,似乎很不在意一般:“如今的宽城,法度早乱,鱼龙混杂,多次发生过军官遇袭案,我们都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楚天舒摇头:“江师长此言差矣!您不觉得昨天的袭击案很蹊跷吗?依我看,起码不像一般的士兵内讧引起的袭击军官案。您看啊,咱们数十名军官在场,可是那几个凶手好像就是冲着您来的呢?昨天那种情形,刺客明显是有备而来,而且目标明确!换个角度,若是像有的人分析的那样,是共党地下党组织要暗杀我军军官,那么,按理说,论军衔,向副军长为首;若论身份敏感,属下虚领督察特派员一职,当更为对方所关注才对?可是,奇怪的是,那几个凶手都似乎专门冲着您来了……此种情形,岂不怪哉?”

不知他这番话意在何为?江静舟明显暗生警惕!这个楚天舒的身份和过往经历,都让江静舟格外敏感。既然他开始有此旁敲侧击的审查,甚至是挑衅之举,江静舟就无法漠视和忍耐了。

江静舟淡然一笑,语气却带机锋:“奇怪的事情何止这些?昨天特派员的行为也很不好解释啊?事出紧急,各位职业军人都来不及反应,可是楚特派员却出手敏捷,在瞬间立毙第三方凶手,那种应急反应,似乎非同寻常?还有,靳鹏和你说的那个词,什么梯队?究竟又是什么意思呢?”

听了他这番话,楚天舒仿佛哑然失笑般,他半认真半戏谑地望向江静舟:“江师长在怀疑什么吗?怀疑属下?”

“不错!”江静舟突然决定此刻要先发制人,用非常手段将眼前这个身份不一般的人物制服,否则他的行动必然会给自己造成被动。

“楚特派员的身份究竟是什么?江某也一直疑惑在心!先不论你昨天那番条件反射般的举动,充分暴露了你绝非先前给人留下的电讯专业人才,不谙军事的印象,就连前次你和我的外甥女沁梅遭遇车祸时你的太过出色表现,也让人心生疑窦,不可思议!”

“江师长是在暗示……”

“我不是暗示,是明示!”江静舟斩钉截铁地应声道:“特派员定然是有着特殊身份的人!”

楚天舒收去戏谑不羁的微笑,垂下头去,思索片刻,抬眼平静地看向江静舟:“您猜的一点没错,楚天舒就是您猜测的那种人,是……一名特工!”

他能这样轻易承认自己的身份,再次让江静舟诧异不已!既然话已挑明,江静舟顿生破釜沉舟,一追到底的念头,他暗自咬咬牙,再次紧逼一步:“难怪!我还曾听过这样的闲话,说是当年军统局戴老板曾选派数名高级特工赴美国集训,楚特派员又恰恰曾来自美国,难道……”

楚天舒平静地望着江静舟,嘴角始终挂着闲适安详的笑意,他再次点头:“您猜的都对,我就曾是戴老板亲选的那些高级特工之一!”

江静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微微有些愣怔在那里,他更奇怪的是对方的无所谓的表情和平静的语气。

楚天舒望着江静舟震惊的面容,几乎是带着顽皮的笑容加上一句:“江师长,咱们的渊源还深得很呢,这个您将来就会明白了!”

他起身来到办公室门前,向外看了看,反身将门认真关上。

江静舟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举动,暗暗将手抄在衣兜里,那里面有一只从不离身的备用袖珍手枪。

楚天舒回身坐回到江静舟面前,似乎不经意地说道:“江师长既然知道属下来自国外,请容我在此得瑟狂放一回吧?不知道您是否听过这样一首诗?”

不等江静舟答言,他已经开始朗朗背诵道:

整个大地和大气,

响彻你婉转的歌喉,

仿佛在荒凉的黑夜,

从一片孤云背后,

明月射出光芒,清辉洋溢宇宙。

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然击中般,江静舟瞬间愣在了那里,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对面这个年轻人。

楚天舒并不看他的神情,只是认真地朗诵着,仿佛陶醉在其中一般:

我们不知,你是什么,

什么和你最为相似?

从霓虹似的彩霞,

也降不下这样美的雨,

能和当你出现时降下的乐曲甘霖相比。

可是,即使我们能摈弃

憎恨、傲慢和恐惧,

即使我们生来不会

抛洒一滴眼泪,

我也不知,怎能接近于你的欢愉。

……

晴朗的天空,仿佛有万丈惊雷滚过!万钧雷霆和暴风骤雨过后,就像有一股清澈的激流蓦然闯进了江静舟的心扉,那惊喜和感慨之情直逼得他近乎潸然泪下!

江静舟强压住澎湃的心潮,几乎是用心在低叹:“雪莱的诗!强烈的反叛与斗争精神,又具有浪漫主义色彩!相较于这首《致云雀》,我其实更喜欢他的另一首诗……”

楚天舒笑了:“是《西风颂》吗?是那个名句——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看似不可思议,却是合情合理,一切就这样天衣无缝的对上了。是的,那因为彼此身份的特殊,所拟定的略显繁琐难记的暗号完全对上了!

江静舟瞬间几乎泪下,他望着楚天舒,叹息着,呢喃着:“我实在是没想到啊,天舒!天舒!云雀——竟然会是你?!”

楚天舒脸上依然是温润平和的笑靥,只是如果细看,你会发现在他那细长的眸子里,有一股浓厚的水汽在氤氲。

他掩饰着用手背拭了拭眼眶,泪光中将一抹温暖的笑意勾上了唇边:“是的,云表哥同志!”

就在此刻,一首高亢婉转,浪漫唯美的雪莱的名诗《致云雀》,让两个优秀的红色特工互揭了面纱,露出真容。江静舟暗叹着,充满感情地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笑说:“来,重新握一次手吧,我的云雀同志?”

楚天舒含泪点头不语,急忙走上前,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还没松开彼此握着的手,只听楚天舒带着幽叹的语气问道:“我想……能和您拥抱一下吗?云表哥同志?”

江静舟微微一愣,瞬间理解地笑笑,他主动伸开臂膀,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伏在江静舟的肩膀上,楚天舒不禁流下了泪水。

其实就连眼前的江静舟,这个卧底了近二十年的资深特工,也无法真正理解楚天舒此时心中的沉重感觉。

作为一名红色特工,楚天舒的经历中最深刻的词,竟然是——孤独!

当年17岁的他,身为一名热血青年,正值长兄为国捐躯不久,既满腔报国热情,又不满于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抗战情绪低落萎靡的现状,受到学校共产党地下党员的思想影响,他和几个同学偷偷来到重庆曾家岩50号的周公馆,见到了这位被各界尊称为周公的共产党的领袖人物。

楚天舒和周公曾有过一面之缘,那就是在他大哥肖云翔的葬礼上。当时周公代表共产党的领袖为这个抗日民族英雄献了花圈。此时他和同学们来找周公,目的很单纯,就是被共产党的精神所感召,为共产主义的信仰所吸引,决心要加入中国共产党,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为了民族独立和解放而献身。他们最想去的地方是延安。

和他同去的几个同学如愿以偿地奔赴了延安,他却被单独留下了。

他记得当时周公亲自找他谈了话,先从他的大哥肖云翔谈起。周公盛赞了作为中国空军战神的大哥的抗战功绩,当听说他坚持要加入共产党时,周公笑了,告诉他在任何阵线上都可以为国家做事情,为抗日做贡献。作为这样特殊家庭出身的青年,他可以利用家族资源,选择更加有利的条件学到一些本领和技能,来为我们的民族复兴做出贡献。比如说,他提到的军统局选派特工赴美集训的这个特殊条件和机遇。周公笑着鼓励他,信仰的力量是无穷的,信仰是一条人生之路的选择,也是一种意志的考验和意念的坚持。信仰的光辉将随着时间的考验而变得更加光芒四射!周公最后这样向他承诺,共产党的大门,永远会为他敞开。

他记住了周公的嘱托,他暗暗在心中入了党。

当他七年后从美国归来,已经是集电讯技术及高级特工技能为一身的特殊人才。他没有丝毫犹豫和重新选择的意念,他的信仰依然是那样的坚定和明晰。他在重庆再次见到了周公,并如愿成了周公直接领导下的一名红色特工。

在周公的周密安排下,他成为这样一个另类地工人员——作为一枚闲子,他被布局在国民党内部的最深处,他的任务,是蛰伏,是伺机而动,是“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一个必要等待。

他是周公直接领导下的少数高级特工之一,是最核心地下组织“迎春花”小组成员,没有组织指令,他不能和任何我党小组和人员发生横向、纵向关系。就这样,从一个热血青年,一个出身名门望族的七少爷,一个优秀的海归,他化身为了一个鲜为人知的绝密独立级特工。

这条路注定布满艰辛和磨难,还有那未知的艰险和……孤独!

他的第一次接头对象是虞水蓉,因此上,他入党后的第一个战友,唯一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就是虞水蓉。

那次,在军统头子胡文轩的眼皮底下,他用迎春花和彼岸花的双重暗语,和刚从军统监狱被放出来的虞水蓉接上了关系。在胡文轩跑下去给他们煮咖啡那半个小时里,他和虞水蓉迅速讨论交代了工作,从此虞水蓉将作为他的下级和助手出现在他的身边。

在楚天舒的心中,虞水蓉是异性的长辈,是工作中的前辈,他尊重她,她服从他,但是军统内部等级森严,敌营环境紧张严酷,他们平日里不可能有更多的交集,以传递战友间的情谊。

他的第二次工作对象是萧岳。在萧岳牺牲前夕,为了能及时准确获取到萧岳在空军内部发展的地下组织关系,他利用家族关系,冒险进入南京陆军军人监狱,和萧岳接上了头。

面对这个同样年轻、坚毅的共产党员,他的战友,他多想上前狠狠抱住他,给他以同志式的鼓励和温情,也同样让自己感受到那难得的,来自自己阵营的人的温暖!可是他不能,他和他没有这样的机会!

在那个阴森潮湿的监室中,两个年轻的共产党员利用短暂而宝贵的时间交接了任务和使命,甚至来不及畅述一番战友同志间的衷肠。他忘不了的,是萧岳最后留给他的那句感叹:“楚教官,看到您这样的精英人物,也是我们阵营的同志,你知道我有多欣慰吗?这样越来越多的优秀人才都汇入到我们的事业中来,咱们的革命怎么能不成功?楚教官,萧岳死而无憾!”

是的,萧岳的代号是“雄鹰”,他完成了难以完成的任务,在空军内部埋下了粒粒火种;而他的代号是“鸿雁”,他接替萧岳,潜入空军,在最短的时间,完成了难以想象的壮举——先后策动三拨飞行员起义,飞向解放区。

在他多次出色完成任务的背后,是个人情感的隐忍和压抑,是孤独灵魂的独走潜行。

他忍心压抑过亲情,手足情分。面对“同志相逢不相认”的自己亲姐姐的质疑和蔑视,他暗吞下泪水,硬下心肠,冷静决绝地将有关电讯方面的漏洞给她指出,期盼她能将这份暗示提醒带回到组织中去;

他也曾直面自己战友的误解和敌意:在那次保密局搜查淞沪警备师电台的危急时分,机敏睿智的他首先巧妙地以落在办公桌上的纸条,向沁梅暗示了胡文轩即将对淞沪警备师进行的电台搜查;接着他舌战副师长向晖,取得了独自搜检电台的权利,最后的结果是有惊无险,但是谁又知道他曾面临的险境?——唐玉警惕的眼神,程睿决绝的目光,还有那个握在自己战友手中的,随时会向他射击的枪口……

他更亲手埋葬过刚刚萌芽于心的爱情幼苗!对着沁梅一次次热情渴望的眸子,一次次对他的积极策反和真情打动,他不但要无动于衷,不为所动,为了彼此的安全,为了任务和使命,他更要做出决绝无情的态度,拒绝她,疏远她,甚至要狠下心来,用冰冷的颜面和无情的话语去一次次对付和伤害那个爱他的姑娘!

楚天舒是悲伤的,也是无奈的,更多的时候,他是生活在疯狂的自虐中。为了能有合适自然的理由调到空军,去完成萧岳遗留下的任务,他几乎破釜沉舟般采取了自虐其身的方法,让自己身心一点点憔悴下去,借助于家族势力和父兄亲情,如愿达到了目的,潜伏到自己应该去的新的岗位上。

楚天舒是自嘲的,也是怅惘的。几回回梦醒时分,他都会暗自发问:今天的我是谁?明天的我又是何人?

是的,他曾经是鸿雁,现在是云雀,更早之前他还是……以后他又是什么形象?楚天舒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团泥巴,随着他的任务在变换着形状,重新塑造成不同的形象。

每当任务在肩,他会变得心坚如铁,志坚如钢,他会无暇顾及自己的身心,暂别自己的别情愁绪;可是每当一个人静静独处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寂寞的流起泪来!别人在敌营中可以拥有战友、助手和亲人,只有他,永远是独行者,永远要站在远离自己战友的方向。

那无法派遣,时刻徜徉在心头的孤独感啊,让年轻心热的他黯然神伤,他曾经偷偷写下过这样一个忧伤的句子:

我欲问魂魄何依?

我只合独葬荒丘……

怀着这样的心绪,此刻,我们史上最忧郁孤独的红色特工——楚天舒同志,第一次在战友的拥抱中感受到组织的温暖,感觉到家人的温馨,他又怎么能忍得住这副喜极而泣的热泪?!

两人拥抱了很久才分开,看着坐回到对面沙发上,仍在悄悄拭泪的楚天舒,江静舟心内感慨不已。江静舟是感性而体贴的,身处敌营几十年的经历,让他格外理解和同情对面这个年轻革命者的心情和感受。他默默看着这个年轻人,对方脸上是难以隐藏压抑住的喜悦和伤感交集的复杂神色,他不由得微微叹气道:“天舒啊,我明白,这些年,你太不容易了!很多坎儿,你一定迈的很艰难吧?”

这番贴心温暖的话语又差点让楚天舒泪下。他轻轻咬住下唇,压抑住悲情和惆怅,尽量平静下自己的情绪,看着江静舟道:“对不起,云表哥同志!我一时有点忘情了,也脆弱了……一切都过去了,能和您,还有很多的卧底在这里的同志战斗在一起,我如今只会感到幸福和温暖!”

两人开始认真地谈到了工作,谈到了目前的形势和N7军、陆十军的动态,尤其是N7军即将展开的突围行动,让他们都感到了沉重和压力。

谈到工作,楚天舒立即恢复到镇定坦然的神态,他带着自信的微笑对江静舟道:“您放心吧,明天我就计划去拜会向晖将军,这次组织派我来宽城,主要的任务就是关于N7军的策动问题。我知道您和向将军的私谊旧情,这方面您把握好尺度就好,绝不宜过早向他暴露您的身份和真实意图!”

他向江静舟解释道:“您是知道的,向将军和我的二哥是同窗好友,我的四哥和孙立人将军也是清华的师兄弟,虽非同届,却师出一门,私交很好。而且,N7军38师的一些高级军官,都和我四哥有一定渊源,我在想,这是一个难得的资源,我会加以利用的。”

江静舟点头:“我明白了,这也是组织上急于派你来的原因所在。”

“是啊,不料歪打正着,我还意外顶着个督察特派员的身份进来了,这样更可以有回旋的余地了!”

江静舟还是有一丝忧虑:“可是你一直在宽城,一定没接到我们才发向老家的预警信息?我这里局势微妙,有很不确定的不安全因素,我曾经建议你暂缓来这里。”

楚天舒摇头:“情势危急,已经顾不上很多了!即使我接到这样的信息,还是会坚持来的!N7军的问题目前是老家格外关注的一个焦点问题,就必须引起咱们这边的高度重视。刚才谈到的他们组织突围的事情,我想,明天我去见向副军长,就一定要拿到他们的具体突围计划!”

楚天舒也兴奋起来:“您说得对,必须打!还要打得他们不敢再次轻举妄动,不能再存有非分之想!”

江静舟沉吟片刻,和楚天舒分析阐明自己许久以来的一条思路:“天舒啊,我有个想法,你帮我也掂量一下吧?关于向明光的问题!我原先计划的是,先策反向晖本人,让他放弃反动立场,从而争取带动整个N7军的自新。可是通过这些时间的观察、试探和碰撞,我发现我这个计划估计多半会泡汤。向明光的执拗和偏狭,目前看连我都难以扭转!所以我打算反其道而行之,我先策反他的部将,他的军队,反过来,咱们再回身拉他这头犟牛!”

楚天舒忍不住笑了:“还是您了解他,也还亏您有招对付他。”他接着道:“这就刚好扣上我才说的那个话题了,我会利用N7军,尤其是其主力38师的人际关系,协助您做好这项工作。”

江静舟欣喜地点头道:“天舒,你不知道今天我有多高兴?我着实没想到,你竟然是我们自己的同志?一个这样优秀的专业人才,又是这样的年轻有为,我太为我们的党高兴了!正因为有你们这样的精英分子源源不断地加入到我们的革命事业当中来,我们的前途才会是一片光明!你看吧,一个煌煌无边的新中国已经在向我们招手了!”

楚天舒也被他乐观热情的情绪深深感染了,他激动地说:“我是有多盼望这一天的来到!您是不知道啊,云表哥同志?当年,我多么向往能去延安,去看看革命圣地的风貌?总是生活在国统区,蛰伏在敌营里,我觉得自己的骨头缝都快生锈了,发霉了!我实在想有一天,能痛痛快快生活在自己人中间,自由自在地呼吸着清新畅快的空气!可是,我不知道,这样的愿望是否能实现?”他笑了,带着孩子般梦幻期盼的神情。

“怎么不能实现?你才多大啊?”江静舟微微笑嗔着看他:“将来整个新中国,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舒,让咱们一起期待着那一天吧!”

他望着楚天舒,换上严肃的神情:“不过这黎明前的黑暗,我们还要小心趟过才是!天舒,鉴于你的特殊身份和安全问题,我建议,你和卧底在这里的自己的同志间也暂不发生关系,由我和你单线联系,你说呢?”

楚天舒信任地望着他,带点轻松顽皮的神情笑笑:“一切听您的好了。从今天开始,楚天舒就是您江师的兵!其实,我早就是飓风小组中的一员了!”

“飓风小组?你难道是?”江静舟略有些醒悟。

“原来如此……”江静舟忍不住感叹:“风表哥!唉,终于解开了神秘面纱!天舒啊,你还有多少秘密藏在身上啊?”

楚天舒笑而不答。江静舟接着点头:“组织原则,不该说的绝对不能说。天舒,你的到来,让我几多欣慰呐!”

楚天舒又露出孩子气的羞赧表情:“能和您这样的地工前辈并肩作战,实在是天舒之福分!您收下我这个兵就好!”

江静舟一摇手,笑道:“那可不行!从明面上讲,你是督察特派员,身份特殊的很呢。从咱们这方面论,我们这里接到的上级指示是,你可是老家派来的特使,总之,咱们以后凡事商量着来吧!”

楚天舒也笑了:“可是您忘了还有私下的情分啦?您究竟是我们这一行的前辈,从另一方论,您的外甥女沁梅,曾经和我有过兄妹之谊,无论如何,您都是当然的长辈了!”

“是的,沁梅……”提到女儿,作为父亲的江静舟心头跳跃起别样的情绪火苗来。他不禁又暗暗打量了一下楚天舒,看着眼前这个英姿勃发,帅气逼人的青年军官,自己优秀的红色地工战友,蓦然记起女儿曾经对他的那份纠结情愫来。眼前这个还不脱大男孩气的年轻人,一定还未曾察觉得到一个女孩的幽幽情思吧?算了,孩子们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去发展好了!目前局势这样紧张,任何个人的事情都必须放开,任务和使命才是惟一的!江静舟定定神,又和楚天舒谈论起靳鹏的事来。

当楚天舒告辞的时候,他又顽皮地匆匆拥抱了江静舟一下:“这种感觉真幸福,我又一次体验到找到组织的快乐了!谢谢您,从此我也是有家的人啦!”

他的话,让江静舟再次湿了眼眶。

送走楚天舒,江静舟来到医院。

靳鹏躺在病**依然昏迷不醒,原本年轻俊朗的脸庞如今异常苍白,几无血色。

守在床边的乔思扬看到江静舟进来,忙站起身来,江静舟对他摇摇手,来到床前坐下,默默地看着这个舍命救了自己的副官,沉吟不语。

“师座!这次靳鹏……实在是太令人感动了!想起以前我对他的一些微词,我真愧疚!”乔思扬嗫喏道。

江静舟回眼看看自己这个更加年轻的副官,微微叹了口气:“思扬啊,你在我这里时间也不算短了,对待一些事情,一些人,必须学会自己独立思考,分辨是非!时刻保持独立判断的能力,这点对于咱们这样身份的人,是至关重要的!”

乔思扬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却见许若飞走了进来。

“还没醒过来吗?”许若飞问。

乔思扬解释:“还没有,医生刚才说了,他失血太多,估计要有一段时间的昏迷期。”

他又看着江静舟:“师座,我给您挑了两名卫士,这几天跟着您吧?让思扬守在这里比较好。”

江静舟没有顾及他所说的给他找卫士的话,只是就着他刚才给乔思扬说的话题道:“若飞,你要问靳鹏问题的事情,不妨暂缓一缓吧,你看他如今的情形,虚弱到什么样子了。一切往后放放再说吧!”

“那可不行!”许若飞语气坚决地说:“目前您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别的问题和一些顾忌才应该往后放一放!师座,您不用管了,一切按咱们的先前计划来吧。这点我要全权负责,不能依着您!”

江静舟看着他,无奈地摇头:“那你总不能不讲感情,不讲人性吧!靳鹏毕竟是为了我而负的重伤,几乎差点送了命!咱们做事情不但要顾及原则,还要讲究情分吧?”

许若飞却是少见的固执和坚决,他神情严肃,语气更是异常的坚定,毫无商量的余地:“您不用多说了,在我这里,目前您的安全至高无上,这是我的职责和使命!我可以正告您,无论从咱们目前身处的敌营这边论,还是从咱们老家那边论,长官、领导们可都给我下了死命令的。您的安全事关重大,万不可掉以轻心!所以,请您无条件配合我的工作吧,云表哥同志!”

江静舟又气又笑又无奈地看着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副官,如今竟然这样和自己认真较劲起来,却也明白他的职责在肩,自己不能强求,只好恨恨地白了他一眼,微嗔道:“好吧,许若飞,我看你如今真的是翅膀硬了哈?和我都呲牙咧嘴起来!”

“您怎么看我想我都无所谓,这件事情总之没商量!”许若飞苦笑一下,仍然脸定得平平的:“师座啊,我的亲大哥!这次您的遇险,就是我工作的严重失职,我都要懊悔死了!我知道老家的特使云雀同志就要来了,我准备接受更上一级领导的批评!”

听他提起云雀,江静舟触动一段心事,于是吩咐道:“对了,我让你在你们警卫团挑选的那几名人员,你都给我选好了吗?”

“挑好了,个个身手不凡!”

“好,等会我就去见军座!”江静舟满意地点头,又嘱咐许若飞:“在这几人中挑一个最出色的,给楚特派员送去。是做副官还是卫士,由他说了算!”

“给楚特派员?为什么?”许若飞不解。

“让你送你就送,哪这么多话呢?我看你狂的连规矩都忘了!”江静舟白他一眼,许若飞嘿嘿一笑。

一旁乔思扬笑着插嘴:“若飞哥团里的那些人水平能力再高,估计都未必入那个楚特派员的法眼吧?您看那天特派员的那个机敏劲儿,还有那枪法……啧啧啧!貌似不是一般人哦?”

许若飞点头:“明白了!”

江静舟又不觉自言自语道:“既然特派员是专门来督查咱们宽城守军的军务、防务的,那么由咱们陆十军派去个人跟随他、保护他,也属正常吧?”

他并没有等两人回答,边说边站起身来,吩咐乔思扬道:“你别忘了给你顾姐打个电话,等靳鹏醒了,让她煲些营养的粥水来吧!”他要立即去见封正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