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姚府突然到来一位不速之客,此人头戴一顶黑色礼帽,脸上架着一副墨镜,当他出现在姚府大院的时候,姚炳才正在后院遛鸟,一回头看到这么个人站在背后,惊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不快地呵问道:“你、你……什么人?”
下人忙说:“老爷,这人说要见您。”
“去去去。”姚炳才没好气地呵斥道,这才问来者:“就是你要见我?”
来者慢慢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鹰一般冷酷的眼睛,逼视着姚炳才,缓缓地说:“姚老爷,请恕我冒昧登门拜访,在下是南北镇过来的。”
“南北镇?”姚炳才想起了同样来自南北镇的曹天桥和曹本,不禁笑了起来,接着说,“又是南北镇过来的,但我们好像根本不认识。”
“自我介绍一下,鄙人马本成。”
“马先生?那么请问马先生找我所为何事?”
“您看了这个便知道了。”马本成把一封信递到姚炳才面前,姚炳才看完信,眉头一扬,问:“南北镇保安团马团长?”
马本成微微欠了欠身,说:“我这次过来的目的,书信上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以后的事还请姚老爷多多帮衬。”
姚炳才舒心地说:“里面请!”
英国那边收到货后,很快就要求出第二批货,消息一传来,张六佬欢喜得像个孩子似的,晚上在房里抱着卢玉莲别提有多高兴,可是卢玉莲给他泼了盆冷水:“别只顾着高兴,你这么快就忘了第一批货被劫的事儿呀?你查出来是什么人在背后作梗了吗?”
张六佬还真没查出个所以然,因为货物没出什么事,所以也就没继续查,可经卢玉莲这么一提醒,他倒真陷入了沉默,叹息道:“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
“在鹤峰城里能指使霍局长出面的,还能有几个人?”卢玉莲此话指向已经很明确,其实张六佬早就猜到可能是谁在背后搞鬼,只是却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此时缓缓的摇头道:“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可就算知道是什么人在作梗,我又能怎么办?”
“那要是万一姚炳才不甘心呢?”
“我也正担心这个呀,要是像以前在南北镇一样成立一支保安队,那可就省事多了。”张六佬脑子里早就有组件保安队的想法,可还没忙到那上面去,卢玉莲说:“我记得很久以前有个镖局的师傅不是来找你谈过合作的事吗?”
张六佬猛然想起了天下镖局的元庆方,顿时大喜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玉莲,你可是帮我解决了一件头痛的事儿,这样,趁着天还早,我得马上过去拜访元总镖头。”
“明儿早上再去吧。”卢玉莲劝道,“要不让十三陪你一块儿去。”
“不用,你先睡,不要等我,我去下镖局,很快就回。”张六佬离开了茶庄,径直往天下镖局而去。元庆方一见他,精神爽朗地拱手道:“哎呀,这不是张掌柜吗?天都黑了,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元总镖头,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打搅。”
“哪里哪里,自从上次一别,我们也很久未见了,张掌柜近来可好?”
“还好、还好,只是生意上的事太不顺当了!”张六佬讪讪地说,继而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元庆方毫不犹豫地说:“我元庆方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但凡三教九流的朋友见着天下镖局的大旗都会给几分薄面,这事儿您可以完全放心地交给我们天下镖局,要是出半点问题,我天下镖局从此以后关门大吉。”
张六佬笑着说:“您言重了,第二趟货物马上就要启程,那您先准备一下,到时候我会派人来通知您。”
俩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张六佬才告辞。
夜很黑,路上行人不多,冷冷清清。
张六佬走在街上,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停下脚步,猛然回头,却没见着人,可当他刚走了几步,这种奇怪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他不禁加快了脚步。这一刻,他非常确信自己被人跟踪,步履匆忙地回到茶庄才终于松了口气。
卢玉莲没睡,一直在等他,但他怕她担心,所以没跟她提起自己被人跟踪的事,躺在**,却又难以入睡,周围一片死寂,脑子里一片混乱,到底是什么人在跟踪自己?他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点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翻来覆去的想,一直折腾了许久才沉沉的睡去。
第二批茶叶准时起程,由元庆方亲自押镖,临行前,张六佬为他送行:“元总镖头,一路顺风顺水!”
“张老板保重,咱们后会有期!”元庆方上马起驾,一路浩浩****往渔洋关方向而去,张六佬望着飘散在空气中的尘土,自己的心也随着茫茫尘土飘了起来。
“六爷,人都走了,放心吧,这一趟有天下镖局的元总镖头亲自押镖,一定会顺风顺水。”张树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张六佬才从无尽的思绪中醒悟过来,却沉重地说:“我不是不放心元总镖头,只是担心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躲在暗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哪!”
“放心吧六佬,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有了元总镖头亲自押镖,你还是省省心吧。”陈十三插话道,张六佬笑着说:“走吧,都回吧。”
两个时辰之后,张六佬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沉思良久,终于还是决定追上马队去看看。
“六佬,你真要去?”陈十三问,张六佬说:“马队刚走,我这心里就一直不踏实,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张树愧也说:“既然有这个担心,跟上去看看也好。”
“那我跟你一块儿去。”陈十三拍了拍腰上的两把歪脖子,“万一遇到什么事,也多个帮手。”
元庆方押送着马队到了采花山下,望着漆黑的丛林,也不禁长叹息了一声,他多年前曾经押镖从此经过,那时倒没怕过,此刻心中却疑虑重重,不过再怎么担心也必须继续前行,过了这座山才有地方休息。
马队缓缓地走进大山,元庆方一刻也不敢松懈,一双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这无尽的夜色背后,有一群虎视眈眈的人正在等待马队钻进圈套。
一棵大树轰然倒下,惊得人仰马翻,马匹的嘶鸣穿透寂静的夜色,显得格外刺耳。
元庆方大惊失色,没想到担心的事果真发生了,可他毕竟是老江湖,很快就稳住了阵脚,冲前方的人抱拳道:“不知是哪路好汉,鄙人天下镖局的元庆方,麻烦借道一行。”
“嘿嘿,少跟老子来这套,想要命的话赶紧留下身家财产滚蛋。”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元庆方顿了顿,又道:“不知兄弟是哪路江湖上的朋友,请卖我一个面子,元庆方自当感激不尽,日后必定重谢!”
“老子的话可不会再说第二遍,马上带着你的人滚蛋,想留下来的老子就给他送颗枪子儿。”
“我元庆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来没人敢劫我的货,既然你不认我这张老脸,那就动手吧。”元庆方根本不吃这一套,冲手下喊道,“弟兄们,亮家伙,看谁敢过来!”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子弹在丛林中齐飞,不大一会儿,地上便躺了无数具尸体,元庆方左手臂也挨了一枪,打到最后,便只剩下他一人,望着满地的尸首,长叹一声:“没想我元庆方纵横江湖大半辈子,居然会晚节不保,大势已去呀!”
这时候,张六佬和陈十三正要进入采花山,突然听见前方山林中传来激烈的枪声。张六佬顿时大叫一声不好,策马扬鞭,飞奔入山,可是他们到达事发地点时,已经人去无踪,只看到无数具还有余温的尸体。
“糟糕,来晚了一步。”陈十三说,张六佬有些喘不过气,真后悔一开始没跟着马队出发,可他没发现元总镖头的尸体,于是说:“如此说来,元总镖头应该还活着。”
陈十三晃着手中的枪,大声喊道:“谁他妈敢劫中硒堂的货。”他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响,可是没人应答。
张六佬下马转了一圈,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正想找地方躲,可眨眼功夫就被围了起来。他们以为刚刚就是这些人抢了货,所以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刚刚就是你们抢了我的货?”陈十三问,对方有人说:“我倒想问问你们,谁敢在我采花山上做生意?”
张六佬听见这个声音,貌似有些耳熟,可猛然想起自己脚下的这个地盘,惊喜的叫道:“二当家?是宋二当家吗?”
来者正是采花山上的宋孔明,他是听见枪声才带着几个弟兄赶来的,他却没听出张六佬的声音,张六佬走上前去,抱拳道:“宋二当家,我是鹤峰城里中硒堂茶庄的张六佬。”
“张掌柜?”宋孔明松了口气,“哎哟,原来是您呀,这……这到底出了啥事儿呀?您的货又被抢了?这他妈谁干的,居然踩到咱们采花山上来了。”
张六佬叹息道:“我也不知到底是谁干的,二当家,这附近还有别的山头吗?”
“还真没有,这方圆百里之内,也就咱们山头几十号人。”宋孔明说,“不过您不用担心,您是咱们冷大当家的朋友,您的事就是我的事,从这儿往渔洋关方向去,途中也就一个岔路口,劫货的人八成是往那个方向去了。”
“那赶紧追!”陈十三说着已经上马,好似万马奔腾,绝尘而去。
宋孔明估计的没错,被劫的货物确实朝着这个方向而去,但是当他们追了十几里路,却发现被劫的货物完好无损地停在路边,而劫持货物的那些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再看看周围一片狼藉,好像刚刚发生过打斗。
所有人都糊涂了,这又发生了什么事?没有听见一声枪响,而且也没有留下尸体,但所有的人却不见了。
“一定发生了极为恐怖的事!”张六佬暗自猜想,他以为那些劫货的人,要么全都死了,要么全都逃跑了。
“如果都死了,尸首去了何处?”宋孔明问。
“难道刚刚那些人劫了我们的货,中途又被另外的人给劫了?”陈十三百思不得其解,“那又是什么人半道上杀了出来?”
张六佬清点了一下货物,一件没少。
宋孔明说:“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人,谁都敢来咱们采花山上踩一脚,我看这事儿大了,赶明儿一定要跟大当家好好说道说道,好好查查到底是什么人敢踩咱们的地头。”
张六佬突然说:“这元总镖头又去了哪儿?”
“对呀,这元总镖头又去哪儿了?”陈十三感觉匪夷所思,个疑团在心里越滚越大。
“总算货还在,张掌柜,今儿天也不早了,您看不如去山寨歇息一晚,明儿天亮后再赶路?”宋孔明说,可张六佬急着把货送到渔洋关,拒绝了他的好意。
陈十三说:“这么多货,就算现在要送过去,人手也不够呀。”
“一刻也不能耽搁。”张六佬取出一些银票,“二当家,有劳你了,这些银子是犒劳弟兄们的,不成敬意。”
宋孔明接了下来:“那我替弟兄们谢了。”
“麻烦回去转告冷大当家,就说我张六佬有机会再请他喝酒。”张六佬说,宋孔明却道:“那日您走之后,大当家还跟我说起当年的事儿呢!对了,反正你们也需要人手,如不嫌弃我这些弟兄,让弟兄们帮忙送一程吧。”
张六佬喜出望外,高兴地说:“那敢情好,只是太麻烦二当家了。”
“不麻烦,再说从这儿去渔洋关也不远,也花不了多少时辰。”宋孔明如此一说,张六佬忙不迭的应下,然后一行人押着货物继续往渔洋关方向而去,在快要到达目的地时,宋孔明才带着众兄弟返回。
陈十三也不得不赞叹道:“世道变了,没想到就连山匪都变得这么有义气了。”
“知道大当家是谁吗?”张六佬问,陈十三说:“我也正想问你。”
“还记得那年我跟着你第一次去鹤峰运茶,在半道上一家客栈遇到的山匪吗?”
陈十三一愣,问:“采花山上的大当家该不会就是被我们放走的山匪吧?”
“正是他!”张六佬说,“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上次我跟老张去渔洋关,幸好遇上的是冷大当家,要不然麻烦就大了,这次也一样,幸亏遇上了宋二当家,要不然就靠我们俩,这些茶叶也不知能不能这么顺利运到渔洋关来。”
陈十三深有感触,却嘀咕道:“到底是什么人帮我们救下了这批货,元总镖头又去了哪儿呢?”
姚炳才还在睡梦中,突然被下人惊慌失措的叫醒,他不快地质问道:“发生何事了,一大清早就慌里慌张的。”
“老爷,您快去客房看看吧。”
姚炳才去客房看到了满身是血的马本成,瞬间便慌了神。
马本成捂着手臂,有气无力的说:“快给我找大夫。”
“好,好,你忍着点,我这就让人去找大夫,马上就来。”姚炳才料到昨晚的事黄了,见马本成已经奄奄一息,于是没再多问,只是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马本成身上多处受伤,而且伤口很深,大夫忙活了很久,上了药后才离去。马本成睡了一觉,醒来后才稍微恢复了精神。
“马先生,您醒了?”姚炳才正好进来看他,他微弱地说:“事情黄了!”
“那么多兄弟,难道就斗不过一个年迈的元庆方?”姚炳才心里疑团重重,马本成叹息道:“元庆方的人全都死了,我们带着截获的货物和元庆方跑了很远,没想到半道上又杀出个程咬金,我们根本没机会开枪,那人武功极好,就凭着手中一把长刀就把我的人全砍伤了,我也受了重伤。”
“唉,难道是天意吗?”姚炳才无奈的叹息道,又问元庆方去了何处。
马本成说:“那时候我们只顾着逃命,哪里还顾得上他,也不知他人是死是活。”
“这就奇怪了,难道有高人在背后帮中硒堂?”姚炳才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然后跟姚人杰一说,姚人杰却道:“该不是见鬼了吧?爹,不如咱们请端工来跳跳?”
请端工跳大神,这在姚家已不是第一次,多年前,姚炳才大病了一场,吃了很多方子都没好转,后来请端工跳了三天三夜,他的病居然就慢慢好了,所以他是信这个的。
夜幕降临之后,姚家院子里挤满了人,但所有人都不敢说话,现场的气氛非常肃穆。一切准备停当,端工出场了,边跳嘴里边念念有词,突然大喝一声,剑指长空,恰在此时,一道闪电将夜色劈成了两半,紧接着一声惊雷掠过,围观者全都被吓得面容失色,但没人敢出声。
姚炳才脸上却挂满了惊异之色,以为这是老天爷显灵,待端工做完全套收工,他忙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问:“找到了吗?”
端工缓缓睁开微闭的眼睛,又点了点头。
姚炳才惊喜不已,按照惯例,赶紧让下人端上了一盘银元,端工这才看着西方说:“中硒堂背后确实藏有高人,而此高人您也是认识的,跟姚家还有恩怨未了。”
姚炳才顿了顿,忙说:“什么恩怨?请您明示!”
“这个就不好再说了,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我已经给您指明了方向,剩下的事就要您自个儿去琢磨。”端工的话也似乎让姚炳才看到了一丝光亮,他整夜不眠,在脑子里把跟姚家有恩怨未了的人完完整整地梳理了一遍,猛然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惊得他再无睡意,坐在**呆愣了半天,然后往马本成被袭击一事上靠,马本成是受的刀伤,证明袭击者武功高强,所以终于感觉袭击者非他莫属,不禁喃喃的自语道:“难道真是他?”
张树愧连续两日晚上都梦见了许久不见的儿子,而这一次,他是被噩梦惊醒的,睁开眼一看,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回想起梦中满身血污的儿子向自己求救时的情景,难免又担心了一番,不禁叹息道:“明生,你这是去了哪儿,怎么也没个音讯呀。”
张六佬和陈十三回到鹤峰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一进大门,却看到满屋子的警察,顿时便慌了神。
“老张,老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张六佬在人群中找到了张树愧,张树愧一扭头见着他俩,哭丧着脸说:“六爷,我对不起你,没把家看好呀。”
“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多警察?”张六佬问完这话,突然想起没见着卢玉莲,正想开口,却又见她从里屋出来,这才松了口气。
张树愧叹息道:“昨晚睡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迷晕了,茶庄遭了贼!”
“什么,被迷晕了,还遭了贼?”陈十三吃惊地问,“人都没事儿吧?有没有不见什么?”
“这不警察局的人刚到吗?”张树愧说,张六佬此时已经窜到卢玉莲面前,卢玉莲见着他,便舒心地笑了起来。
“玉莲,你没事儿吧?”张六佬上下打量了一番,“有没有不见什么?”
“没,我没事儿,也什么都没丢,放在屉子里的银票也没少,就是屋子里被翻乱了。”卢玉莲刚刚进屋去好好检查了一遍,屋里的东西一样不少。
张六佬自言自语道:“奇怪,那这个贼到底想找什么?”这个问题刚在脑子里停顿了一下,突然瞪大眼睛,然后冲进屋里,转身关上门,打开墙上的一个夹层,从中取出个盒子,打开一看,盒子里的玉茗图还在,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陈十三这会儿在外面跟褚兆林聊上了,褚兆林得知并没有丢失什么东西,也好奇地说:“这个贼还真有意思。”
“笨贼!”陈十三无奈的笑道,其实他已经猜到贼到底在找什么。
“既然也没丢什么东西,那我们就撤了!”褚兆林说,此时,张树愧拿了些银票过来递给他说:“辛苦了褚队长!”
褚兆林毫不客气地收下了银票,然后带着一票手下离开了茶庄。
张六佬从屋里出来,卢玉莲紧张地问:“丢了什么吗?”
他摇了摇头,说:“奇怪,还真什么都没丢。”
卢玉莲又问:“这一路上还顺当吗?”
张六佬说:“待会儿跟你说,我得马上出去一趟。”
“怎么刚回来又要出去?”她问,他笑了笑,说:“有点急事儿。”然后跟张树愧和陈十三说了一声,便直奔天下镖局而去,在门口便大声喊道:“元总镖头,元总镖头在吗?”
元庆方的儿子元成付循着声音出来,他认得张六佬,笑容可掬地说:“原来是张掌柜,我爹去了渔洋关还没回呀!”
这是张六佬预想的最坏结果,他没想隐瞒,说出了实情,元成付惊问道:“你说我爹他出事了?”
“嗯,我们赶到的时候,元总镖头已经不见了人影。”张六佬沉沉地说,“我这刚回来就赶了过来……”
“我爹他人呢?就算是死了,也得见着尸体呀!”元成付痛苦地说,张六佬摇头道:“我相信元总镖头一定还活着,也许很快就会回来。”
元成付却突然跪地,仰天大哭道:“爹呀,您老人家这是在哪儿呀?”
镖局之内的人听见这一声哀号,全都涌到了院子里,纷纷跪地痛哭起来。
张六佬忙扶起元成付,安慰道:“元总镖头也许是被人给救了……”可他这话没用,所有人都认为元庆方凶多吉少,但这就是押镖人的命,怪谁都怪不上。
张六佬怀着异常沉重的心情离开了镖局,一路上都在想这元庆方的去向,突然听见有人叫他,扭头一看,见是梁小五,疑惑地问:“小五,你不是在五里坪吗?什么时候来城里了?”
梁小五嬉笑道:“哥,前段时间茶厂忙活了好一阵子,这不第二批茶叶也运走了,也该喘口气了吧。”
“那你回来,吴管事知道吗?”
“知道,当然知道。”梁小五说,“前日我还去了中硒堂。”
张六佬点了点头,问:“跟我一块儿回茶庄?”
梁小五急急忙忙地说:“不了,哥,我要去办点事儿,办完事儿就回五里坪。”
张六佬回到中硒堂的时候,陈十三正在讲述这一趟在路上的遭遇,他一进门,张树愧便着急问:“见着元总镖头了吗?”
“没见着!”张六佬叹息道,张树愧遗憾地说:“元总镖头为人仗义,就算是出了事,老天爷不会这么待他的,也总该活见人,死见尸吧,就这么突然不见了踪迹,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老张,别这么说,不是还没消息吗?兴许人还活着。”陈十三劝道,“六佬,虽然元总镖头跟我们之间有协议,但现在人不见了,给镖局一些补偿吧。”
张六佬忙说:“还是十三爷想得周道,这样吧,等两天你抽时间过去一趟……还是算了,什么时候我亲自送过去。”
马本成的心情十分低沉,派人潜入中硒堂也没找到玉茗图,接下来该怎么继续,还真让他为了难。
“马先生,伤口好些了吧?”姚炳才问,正在沉思的马本成被他的突如其来惊醒,忙说:“好多了。”
姚炳才突然问:“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你正在想事,怎么着,还没从那件事上缓过劲?”
“您说这中硒堂庙倒不大,怎么我就觉得如有神灵在庇护着,为了得到玉茗图,我们搞了这么多事,却没一件能做成的。”马本成道,“这个张六佬之前就是个杀猪的,怎会有如此大的能耐?”
姚炳才一听这话,便又想起了已故的兄长,不禁咬牙切齿,狠狠地骂道:“他算个什么玩意儿,要是早些年,我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马本成从这话里闻出了异样的味道,斜眼看着姚炳才,问:“姚老爷,听您这话,您跟姓张的有深仇大恨不成?”
姚炳才本想把埋藏在心底的这件事说出来,但他觉得还不是时候,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讪笑着说:“马先生多想了,我这不是因为姓张的令您受了伤吗?”
“我就纳闷了,那玉茗图到底藏在什么地方?难道他时刻都带在身上?”马本成此时只能这么认为,姚炳才却瞪着惊喜的眼睛说:“对呀,那么重要的东西,是我的话,一定会藏在身上。”
“如果真是这样,要想得到玉茗图,除非……”马本成话没说完,但姚炳才全然已经明白,左手握着右手拳头,在心底冷冷地说:“姓张的,咱们这笔账是该算算的时候了,这一次,我看是你死还是我亡。”
梁小五回到五里坪的第二天,吴天泽突然又进城来了,当他出现在中硒堂时,只看到卢玉莲,想起这个女人本该应成为自己的老婆,此时却不得不叫一声老板娘,心里便很不是滋味。
卢玉莲看到他也很吃惊,讶异地问:“天泽,你怎么来了?”
“那个……我找六爷!”吴天泽面色尴尬,卢玉莲忙说:“快坐,他出去了,应该快回了吧。”
吴天泽扫了一眼大堂,问:“十三爷也不在?”
“一大早都出去了。”卢玉莲说,“我给你倒茶!”
“别,我不……”他刚想推辞,张六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进门看到吴天泽,也显得很意外,惊讶地问:“天泽,你什么时候来的?”
“六爷回来了?我也刚到!”
“有事吗?”
吴天泽点了点头,却又摇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好久没进城了,回来看看。”
张六佬笑了笑,问:“我知道乡里苦,难为你了,怎么着,呆不下去了?”
“不不不,没有……我就是……”吴天泽的心思被人看穿,语无伦次。
张六佬接着说:“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那边的事暂时由小五接管,你回去收拾一下,回茶庄来帮忙。”
吴天泽大喜过望,转身就要走,去被张六佬拦住:“急什么,我还有话问你。”
卢玉莲说:“先喝完茶再走也不迟嘛。”
“你跟麻子和小五在五里坪一起那么久,这俩人你有什么看法?”张六佬突然问起这个,吴天泽很意外,但说:“他俩都很能做事,帮了我不少忙。”
“那么你认为这俩人,谁更适合接替你?”
吴天泽垂下了眼皮,想了想,说:“这个我还真不敢说,麻子那人嘛,老实、肯干,小五嘛,精明、能干,各有优点。”
“一个老实肯干,一个精明能干,这可真难住我了。”
“六爷,你不是已经确定小五了吗?”
张六佬缓缓点头道:“话虽这样说,但实际上我还没真正定下来。”
“如果这俩人是一个人,那就更好了。”吴天泽此言一出,张六佬顿时眉开眼笑,高兴地说:“天泽,你这话提醒了我,他俩要是集中了优点,那我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卢玉莲在一边说:“这还不好办,那就让他俩一块儿管事呗!”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张六佬说完这话,又问,“我那天在街上遇见小五了。”
“是、是,他说是他奶奶忌日!”
“怪不得!”张六佬松了口气,“那没事儿了,你先回去收拾吧。”
吴天泽终于如愿以偿回到了中硒堂,张六佬给他安排了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组建保安队?”吴天泽笑了起来,“六爷,原来你早就给我安排好了,我还担心自己回来没什么事做。”
张六佬说:“这次去渔洋关的事提醒了我,我们必须要马上组建自己的保安队,这能为以后省去不少麻烦。”
“行,我听六爷的,只是要组建保安队,这哪里弄那么多枪去?”吴天泽所提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张六佬,他还真没想过这个,但嘴上说:“这个你放心,我会想跟十三爷商量商量,总有会办法的。”
吴天泽于是开始招兵买马,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姚炳才耳朵里,他突然就乐开了花,加上马本成从中一提醒,一个完美的计划瞬间形成。
陈十三听说要成立保安队,也提出了跟吴天泽同样的问题,张六佬说:“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嘛,看你有没有能弄到枪支弹药的渠道?”
“办法倒不是没有,我想想,我想想……”陈十三说,“之前也不是没弄过。”
“对,上次泰和合弄来的那批武器,不也是你联系的吗?”
“那批武器是从广东买来的,可是过了这么久没联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联系上,如果真要的话,我还得再跑一趟广东。”
张六佬说:“十三爷,这件事可就又要麻烦你了,也正好顺便去看看爹。”
陈十三去了广东,很快就联系上了卖家,谈妥了生意,然后回了趟老家,却被告知卢次伦出家了。他非常惊讶,卢次伦怎么会突然出家?他来到卢次伦出家的寺庙,当见到正在打坐诵经的卢次伦时,在门口怔了许久,感觉脚下似有千斤之重。
“施主,请进来吧!”卢次伦早知道门口有人,陈十三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他身后,低低地叫了一声:“叔!”
卢次伦的身体微微一颤,这才慢慢转过身来,当他看到陈十三时,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也不激动,反而双手合十,念道道:“阿弥陀佛,贫僧有礼了!”
陈十三看着神情平淡的卢次伦,不明白他为何会出家,忍不住哽咽起来。
“施主远道而来……”卢次伦话未说完,陈十三突然抓着他的手问:“叔,您不认识我了?我是十三呀!”
卢次伦顿了半晌,却问:“施主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陈十三心中很是难受,喃喃地说:“叔,我这次回来,专程代六佬和玉莲来看望您,您现在这样,让我回去怎么跟他们说?”
卢次伦陷入了沉默中,陈十三叹息道:“叔,您倒是说句话呀。”
“大家都还好吧?”卢次伦终于开口了,陈十三说:“好、都好……”他把这些年在鹤峰的经历详细地讲给卢次伦听,卢次伦眼神之间隐约闪烁着一丝激动的光芒,但那束光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叔,现在中硒堂在鹤峰那边已经稳住了脚跟,不如您跟我一块儿过去享福吧。”陈十三说,卢次伦却说:“阿弥陀佛,出家人已远离凡尘,六根清净,不再过问世事,施主,您还是请回吧!”
陈十三心里一急,迫切地问:“您怎么会出家呢?玉莲和六佬都很挂念您,还说等合适的机会就一块儿回来看您,如果让他们知道您都这样了,定会伤心死呀。”
“施主,请不要再说了,回吧。”
“叔……”
“施主请回吧,贫僧已入空门,不再过问世事,也不想再见任何人,请不要再徒劳了。”卢次伦下了逐客令,陈十三感觉双腿发软,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菩萨,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却不知自己是否也该像卢次伦一样遁入空门,立地成佛。
卢次伦继续打坐念经,木鱼声声敲击在陈十三心上,看着卢次伦佝偻的背影,确实后悔不已。他知道,要不是自己勾结吴老鬼劫持了那二十万大洋,泰和合也许就不会被逼得走投无路,卢次伦也不会遁入空门。他几乎就要对着菩萨的面说出自己所有的罪恶,可这个念头在脑海里迅速闪过,然后又被深藏在了心底。他无奈地转身离去,在门口还转身看了一眼卢次伦,又心痛的叹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