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南北镇,没了泰和合,似乎也没少什么,人们依然过着平淡的日子,该吃饭吃饭,该喝茶喝茶,好像没人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只是偶尔从泰和合大门口走过时,才会想起住在这个宅子的人,曾经辉煌过,也曾经在南北镇书写过一段传奇。

自从徐沛从鹤峰无功而返之后,田翰林心里就一直不舒服,他后来又派人去找吴天泽,可惜吴天泽依然呆在五里坪,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接近张六佬,他也明白,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急不来的,所以他还在等待机会。

曹天桥始终不明白曹本从鹤峰回来之后为什么就一直反对再继续去找宜红茶的制作秘方,但他听曹本杜撰其在鹤峰差点被人杀死的事情后,也开始沉下心来冷静思考这件事。

曹本因为自己跟胥晴儿的事情暴露,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跟她私会,这天正好曹天桥去邻县会一个朋友,就在家里,俩人暗地里又做了苟且之事。

“我发现你从鹤峰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她幽幽地说,曹本闭着眼睛,沉沉地说:“咱俩的事被人知道了。”

“啥?”她被吓得心惊肉跳,当她听曹本说出真相后,脊背一阵发冷,惊慌失措,想下床离去,可被他拉着,不快地说:“我爹他今儿不在。”

胥晴儿虽然留了下来,但双目失神,心烦意乱。她不敢想象他俩的事如果被曹天桥撞破,那将会是怎样的后果,沉闷了许久才说:“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偷偷摸摸下去了。”

“小心点便没事。”曹本泱泱地说,胥晴儿反问:“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俩的事?”

“我哪会知道,不过姓张的说了,只要我爹不再去鹤峰找麻烦,就不会有事。”曹本这也是自我安慰,胥晴儿自怨自艾起来,叹息道:“泰和合没了,卢家所有的人也都被赶走了,老爷还追到鹤峰去……”

曹本明白她的意思,喃喃地说:“我已经劝过爹,放心吧,我想他不会再针对中硒堂。”

曹天桥从邻县回来的第二天,没想到田翰林会亲自登门拜访,而且提前也没有派人通传,这让他受宠若惊,因为之前有什么事都是田翰林派人来叫他去镇上。

“哎呀,镇长大人,您怎么突然来了,我可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曹天桥嘘嘘不已,田翰林摆了摆手说:“莫客气,我今儿来是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曹天桥闻言,不禁痛苦地叹息道:“犬子去鹤峰,差点连命都搭上,您让我还怎么继续?”

“先别急嘛,曹少爷这不好好的吗?”田翰林劝道,“我们手里不是还有保安团吗?既然他们来硬的,那我们就硬碰硬,看看到底谁更硬。”

曹天桥愣道:“您打算怎么办?”

“宜红茶的配方我是势在必得,既然姓张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干脆来个明抢。”田翰林狠狠地说。

曹天桥仍然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打算再派人去鹤峰?”

“肯定得去,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难道您就不想要宜红茶的配方了?”

曹天桥一愣,却无奈的摇头道:“容我再想想。”

曹本从外面回来,突然看到田翰林,正不想去打扰,却被田翰林给叫住。曹本走过去,毕恭毕敬地鞠躬说:“镇长好。”

“哎,别这么客气,快坐。”田翰林笑眯眯地说,“贤侄啊,你不是去了鹤峰吗?我正好有些事想亲口问问你。”

曹本看了曹天桥一眼,见他面露难色,早猜到了原因。

“你跟我说说,他们到底是如何对你的?”田翰林问,曹本想了想,才说:“陈十三,那个人您也认识,他拿枪对着我,还说如果下次再在鹤峰见到我,就杀了我。”

“唉,那个陈十三可不是简单人物,我也听过一些传闻,来南北镇之前在广东那边可是混帮派的,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一身的恶胆,要真是惹火了他,他真敢开枪杀人。”曹天桥深有感触,曹本接过话道:“那天他真开枪了,只不过没打中我。”

田翰林冷笑道:“他那是在吓唬你,你真让他冲你身上开枪,他敢吗?”

“那万一要是他真开枪了可怎么办?”曹天桥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实在不敢再拿儿子的命去冒险。

田翰林叹息道:“既然曹老爷被吓破了胆,那就这样吧,就当我今儿没来过。”

“哎,镇长,您这就走了?”曹天桥慌忙起身,“您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田翰林点了点头,说:“镇里还有公务等着我回去处理……”

曹天桥和曹本把他送出门后,久久没有回头。

“爹,镇长已经走了。”曹本的声音唤醒了曹天桥,曹天桥这才回过神,唉声叹气地说:“这件事儿呀,越来越复杂了。”

“也没什么复杂的,我们不管了不就没事了吗?”曹本说,曹天桥却叹息道:“要真没事就好了。”

“老爷,好看吗?”胥晴儿突然摇晃着腰肢走出来,穿着曹天桥从邻县给她买回来的新旗袍,曹本看着眼睛都直了,但慌忙闪躲开去。

曹天桥笑呵呵地说:“好看,真好看,这不为你量身定做的吗?”

胥晴儿突然笑嘻嘻地问曹本:“好看吗?”

曹本眼神躲闪,尴尬的点头道:“三娘穿什么都好看……”

姚炳才很快就得知理查德带着美国品茶师来到鹤峰的事,很是气急败坏,想来想去,只能找陈十三问个究竟。

陈十三去快活林的那晚,被姚人杰在门口给堵住了,让陈十三去见他爹,陈十三明白姚炳才所为何事找他,想了想,还是跟他去了姚府。

“十三爷,这么晚把你叫来,打扰了您的雅兴,实属情非得已。”姚炳才的客气令陈十三非常反感,冷冷地问:“想问什么就问,少跟我拐弯抹角耍嘴皮子。”

“好,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我可就问啦。”姚炳才说,“听说理查德带了个什么美国品茶师去了中硒堂?”

陈十三吐了口气,冷笑道:“是有这么回事儿,怎么,难道这件事需要跟你通传?”

姚炳才讪笑着说:“十三爷,我们之间可是有协议的,你不该这么快就忘了吧?”

“当然没忘,所以我打算告诉你一个秘密。”陈十三开始实施酝酿了好久的计划,“实话告诉你,张六佬已经破解了宜红茶的制作秘方,而且已经跟洋人达成合作协议。”

姚炳才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但很快就释然,友好地说:“十三爷,我了解你的想法,你是想要中硒堂还是玉茗图,说吧?”

陈十三道:“我什么都不要。”

“哦?那我可就不明白了。”

“很简单,我刚刚已经给了你一个重大消息,过了今晚,我们就两清了。”陈十三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姚炳才大笑起来,说:“十三爷,这就两清了?你得帮我拿到玉茗图才行呀。”

陈十三早料到他会提出这个条件,冷冷地说:“姚老爷,对不起了,这个条件太苛刻,就算你让我死,我也做不到。”

“别死去活来的,没那么严重,这件事对外人来说比登天还难,但对十三爷来说小事一桩。”姚炳才盯着他的眼睛说,“只要你帮了我这个忙,我可以答应你所有的条件。”

陈十三的笑很奇怪,姚炳才接着道:“说说你的条件吧。”

“我的胃口太大了,你给得起吗?”

“先说说看,生意不是谈成的吗?”

“我想要姚家的祖宅,或者你的命,成吗?”陈十三的话让姚炳才愣住,他却没再停留,径直走出了姚家大院。

姚炳才冷冷地盯着他的背影,眼里闪着寒光。

姚人杰问:“爹,陈十三是块难啃的骨头,实在是不好对付呀,您打算怎么拿到玉茗图?”

“玉茗图的秘密只有张六佬自个儿知道,要想拿到此图,只能从他身上想法子。”姚炳才脸上挂着狡诈的笑,姚人杰张嘴就说:“那就绑了他!”

姚炳才开始酝酿着一个大计划,他等这个机会太久了,此时此刻,一个恶毒的计划已经在脑海里慢慢形成。

张六佬又去了一趟五里坪,这一次,他的心情大不一样,因为他看到茶园里绿油油的茶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开工喽!”随着张六佬一声呐喊,茶厂里顿时呈现出忙碌的景象,他忍不住赞叹道:“终于等到这一天啦!”

吴天泽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想当初在南北镇时,也没有如此大的规模,也未见过如此繁华的景象。”

这句话倒是说进了张六佬心里,张六佬心中不禁涌出一股自豪感,此时多么希望卢次伦也能看到。

“六爷,有件事埋在我心里很久了。”吴天泽趁着他心情好的时候说,张六佬道:“什么事,说吧!”

“茶厂的责任太重大,自从上次着火之后,我就觉得自己太混账,根本没这个能力担此重任,您还是换人过来接管,我回茶庄打杂都行。”吴天泽心里有鬼,说这话的时候根本不敢直视张六佬的眼睛,而张六佬只是略微沉吟了一会儿,便问道:“你真想好了?”

吴天泽点头道:“深思熟虑!”

“等两天我再派人过来接替你。”张六佬说,吴天泽没想到他会如此爽快,顿了顿,问:“那您打算派什么人过来?”

张六佬微微一笑,说:“这我可得认真考虑,你说得对,茶厂是中硒堂的重地,重新派人过来的话,必须慎重,再慎重!”回到城里,将此事跟张树愧一说,问他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张树愧想了想,道:“这个人选可真是棘手,您看茶庄本来就缺人手,要是稍微清闲,我过去得了。”

“这可使不得,虽然茶厂也很重要,但您是万万不能过去的,您得留下来帮我打理庄里的事呀。”张六佬坚决反对,张树愧笑着说:“其实有您在就够了,不是还有十三爷帮您吗?”

“那也不行,您这一走,这庄里就没了主心骨。”张六佬说,“这事儿不急,再好好想想,有合适的人再说!”

卢玉莲失踪了,准确的说,是她下午出门之后便再也没回来,一直到天黑还没见人。张六佬心焦不已,让大伙儿到处去找,可结果还是令他失望。

“怎么办,怎么办啦,好端端的,玉莲她人能去哪儿呢?”张六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张树愧安慰道:“这鹤峰城也不算大,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就不见了,要不去警察局,让他们帮忙找找?”

“对对对,走,赶紧去……”张六佬已经急得没了主意,陈十三主动提出说:“我去!”可他前脚刚出门,后脚又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惊叫道:“地上怎么会有一封信?”

张六佬的脑袋轰然炸开,接过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人在我手里,要想她活着回来,交出玉茗图。吴老鬼。”他的身体在发抖,恨不得要杀人。

“吴老鬼是什么人?”张树愧问,陈十三自从先看了信,脑袋里一直闷闷作响,这个吴老鬼他是认识的,就是当初跟他勾结抢劫泰和合二十万大洋的匪首。

“赶快报案!”张六佬愤然喊道,陈十三却阻止道:“不能报案!”

张树愧从他脸上看出了什么,问:“这个吴老鬼你认识?”

“一个土匪头子!”陈十三说,“早些年听说过他的名字,但这么多年过去又没再露面,怎么又会突然出现了?”

张六佬狠狠地问:“怎么才能找到他?”

“吴老鬼要我们拿玉茗图跟他换人,如果他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我担心玉莲……”陈十三话说一半,但谁都听明白了,张树愧却疑惑地问:“一个山匪,要玉茗图干什么?”

张六佬和陈十三都因这个问题而陷入沉思,张树愧接着说:“会不会是有人出钱让他帮忙做这件事?”

陈十三第一个想起的便是姚炳才那只老狐狸,但他不能说出来,只能闷在心底,打算自己去寻找答案。

“管不了那么多,救人要紧。”张六佬说,陈十三却道:“就算给了玉茗图,他们也不一定会放人。”

“但我必须这样做,玉莲决不能有事。”张六佬脸涨得血红,在他心里,卢玉莲重于一切,就算没了玉茗图,没了中硒堂都行。

张树愧还算冷静,说:“吴老鬼只说要玉茗图,但没说怎么交换,还是先等消息吧。”

“不行,我等不了。”张六佬说,“十三爷,你马上去找人,一定要打探到吴老鬼的下落。”

“可我们手里没人手呀。”陈十三说,张六佬道:“花钱请霍局长帮忙,花再多的银子也行。”

陈十三没有去警察局,而是径直奔向姚家。

姚炳才看到陈十三这么晚来拜访,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惊奇,反而笑着问:“十三爷今儿没去快活林找姑娘?”

“姚炳才,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识相的话,最好赶紧放人。”陈十三单刀直入,姚炳才嘿嘿一笑,说:“您这是怎么了,吃了火药?莫名其妙,平白无故跑上门来让我放人,放什么人啦?”

陈十三冷冷地说:“少跟我装蒜,你勾结山匪吴老鬼绑了中硒堂的大小姐,我警告你,你动谁都不能动她,她要是有任何闪失,我让你全家陪葬。最后再问你,人在哪儿?”

“十三爷,别生气,有话好好说。我没听错的话,是中硒堂的大小姐不见了吗?”姚炳才一脸正经地问,陈十三突然拔枪在手,怒喝道:“到底放还是不放?”

姚炳才盯着枪口,却狂妄大笑道:“姓陈的,上次你拿枪对着我,我没说什么,这次居然又来,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陈十三手上一紧,恶狠狠地骂道:“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你敢!”姚炳才话音刚落,立马从四周涌出来好几个人,而且手中全拿着枪,枪口纷纷对着陈十三,陈十三一眼扫过去,却收回了枪,喊道:“吴大当家,出来吧。”

一阵狂笑声从背后传来。

陈十三根本不用回头便知道是吴老鬼,冷冷地说:“吴大当家,好久不见。”

“十三爷,别来无恙!”吴老鬼走到他面前,“都把枪收起来,这是自家兄弟,别伤了和气。”

陈十三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既然如此,把人放了吧。”

“嘿嘿,既然你都已经知道,那我也就不瞒着您了。”吴老鬼道,“放不放人,不是我说了算,得姚老爷说了算。”

陈十三把目光转向姚炳才,姚炳才也一脸笑容地说:“既然都是自家人,那就坐下来慢慢聊。”

“我可没工夫跟你瞎扯,姚炳才,我只要你一句话,到底放不放人。”陈十三依然冷眼盯着姚炳才,姚炳才冷笑道:“如果我不放人,你想怎么样?”

陈十三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我会杀你全家!”

姚炳才顿了顿,反问道:“这个女人就对你这么重要?”

“我说过,除了她,你动谁都行!”陈十三又看向吴老鬼,“我知道人是你绑的,要是她有任何损伤,我绝不会放过你。”

“哎哟十三爷,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瞧您这话说的,何必喊砍喊杀的,多伤和气。”吴老鬼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十三爷,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中硒堂不是你的,只要他们交出玉茗图,我马上放人,而且用八抬大轿把人给送回来。”

“你们想怎么做我管不着,我要你们马上放人。”陈十三再次重复道,态度非常强硬。姚炳才起身呵斥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儿放肆?想要我放人,那就拿玉茗图来交换。”

陈十三差点就没忍住再拔枪,却被吴老鬼给拦住:“十三爷,姚老爷,你们二位都消消气,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我们都上了一条船,船翻了,谁也活不了。”

“你少拿当年那事威胁我,就算你现在把事情说出来,我也不怕,大不了鱼死网破。”陈十三不屑地说,“我孤家寡人一个,就算死也无所谓,倒是你姚家几十口人,万一哪天被灭门,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敢!”姚炳才勃然大怒,“吴大当家,把他给我抓起来。”

吴老鬼很是为难,他当年跟陈十三合作可是有言在先的,那事过后俩人井水不犯河水,跑江湖讲的就是个“义”字,说过的话就不能反悔,这他是知道的。

“怎么了吴大当家,你可是欠我一条命,现在是该还给我的时候了。”姚炳才这话触到了吴老鬼的底限,要不是他讲义气,念就姚炳才当年不杀之恩,也不会跟姚炳才俯首称臣,可面前俩人,一个对他有恩,一个是有承诺,所以才会左右为难。

陈十三看出了吴老鬼的难处,不禁冷笑道:“吴大当家,姚炳才当年放了你一条活路,所以你才会帮他,但是你别忘了,当年那笔买卖,我可是分给你大头,那些银子这些年也足够你享受了吧。”

吴老鬼叹息道:“姚老爷,我不能做出对不起十三爷的事,还是把人给放了吧,我去中硒堂直接把玉茗图给抢出来不就得了?”

“要真这么简单,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吗?”姚炳才的语气松软了下来,“十三爷,那姑娘到底跟你什么关系?”

“这个不用你管!”陈十三道,“总之你放人就行!”

“可是卢小姐不在府上。”姚炳才道,陈十三惊问道:“你们到底把人弄到哪儿去了?”

“山寨!”吴老鬼说,陈十三一愣,但随即说:“我可不管人在哪儿,我就在这儿等着,马上把人给我送回来。”

“十三爷,您看天也不早了,要不明儿再说?”吴老鬼话音刚落,陈十三便反驳道:“不行,我必须今晚就见到人!”

姚炳才见他态度越发强硬,脸色阴沉地说:“你可不要得寸进尺,要不是吴大当家,今儿你就别想从这儿走出去。”

陈十三冷笑道:“姚炳才,你认为我陈十三是贪生怕死的人吗?要是我怕死,今儿就不敢一个人登门拜访。”

“两位,都别吵了行吗?你们都是我吴老鬼的朋友,我可不想大家闹得撕破了脸皮。”吴老鬼从中劝道,“我这就派人去把姑娘带回来,十三爷,您就在这儿等着。”

姚炳才见吴老鬼离开后,才又叹息道:“十三爷啊,其实咱们之间没必要闹成这样,除了玉茗图,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帮我弄到手,条件随你。”

“对,白花花的银子谁都喜欢,我也不例外,但我不是不择手段,你想得到玉茗图,自己想办法吧。”陈十三的笑很怪异,姚炳才起身说:“那你慢慢等着吧。”可是走到门口却又停下脚步,“看在吴大当家的面子,我答应你放人,但只要还没得到玉茗图,我绝不会罢手。”

陈十三没吭声,盯着姚炳才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在那一刻,他心中杀气腾腾。

张六佬和张树愧焦急地等待消息,一夜未合眼,直到天快亮时,陈十三和卢玉莲突然出现在门口,俩人大喜过望,忙奔了过去。

“玉莲,你没事儿吧。”张六佬拉着她的手,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见她没事,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卢玉莲从被绑架到被释放,对一切事情都迷迷糊糊的,所以也根本没看清到底是谁绑架了她。

陈十三在讲述昨晚的经历时,隐去了姚炳才这一段,只说自己买通江湖朋友才救回了卢玉莲。

“太无法无天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做出这等恶事,六爷,等天亮后去警察局报案吧。”张树愧悲愤不已,张六佬还没说话,却被陈十三抢白道:“算了,事情都过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那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山匪,我们惹不起,既然都把人给放了,就不要再招惹他们了。”

张六佬点头道:“十三爷说得对,既然玉莲已经平安回来,就不要再多事。”他扶着卢玉莲回到房里,摸着她的头发,担心地说:“以后可不要一个人上街去。”

卢玉莲虽然经过了一夜惊魂,但此时已经缓过劲来,笑着说:“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以后可该怎么办。”张六佬紧紧地抱住了她,她偎依在他肩上,温柔地说:“我被抓走以后,你知道我心里想得最多的是什么吗?”

“别说了,快别说了……”张六佬心痛不已,他多么希望这件事从来就没发生过。

卢玉莲却笑嘻嘻地说:“我当时就想啊,要是我真的回不来了,又不知道被带到了什么地方,我到底该怎么回来找你呢?”

张六佬的心仿佛被刀划过,痛得他抽搐起来。

第一批红茶顺利出炉,装车之后便运往渔洋关,然后转道宜昌码头上船,开启了英伦之旅。

中硒堂门外挂上了大红灯笼,还放起了鞭炮,整个鹤峰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街坊邻居纷纷上门贺喜,一时间,中硒堂被围得水泄不通,门前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张六佬正在回礼的时候,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人,顿时心中一愣,但立马抱拳拱手道:“姚老爷,哎呀,太惊喜了,怎敢劳您大驾?”

“我这不是听说中硒堂有喜事,前来凑凑热闹吗?”姚炳才笑着说,“实在可喜可贺,没想到宜红茶重出江湖,张老弟,我对你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六佬客气地说:“姚老爷有心了。”

“唉,我这做梦都想跟张老弟合作,看来是福分太浅了。”姚炳才惋惜不已,叹息道,“张老弟,你是做大生意的人,以后可得多帮衬帮衬我这个老头子。”

“哪里哪里,以后还有很多事要仰仗您多费心。”

俩人说着客套话,此时又有人前来贺喜,张六佬只好抽身走开,中途又被张树愧急急忙忙地叫走,神色冷峻地说:“六爷,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张六佬心中一惊,张树愧紧张地说:“咱们运往渔洋关的茶叶在半道上被劫了。”

“什么,茶叶被劫了?”张六佬犹如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都懵了。

张树愧催促道:“六爷,您快想想办法呀。”

“什么人干的?山匪?”张六佬问,张树愧说:“不是山匪,是警察局的人!”

张六佬以为自己听错,瞪大眼睛问:“警察?”

“是,是霍局长亲自带人拦下的。”张树愧说,“您还是赶紧去找霍局长问问是怎么回事吧,英国人的货船还等着,您说要是第一次合作便误了时辰,那可得赔偿人家一笔不菲的损失呀。”

张六佬拉上陈十三便走,陈十三还闷头闷脑地问:“怎么了六佬?”

这一刻,躲在人群中的姚炳才,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

霍英堂不在警察局,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张六佬顿时束手无策,连连念叨道:“这可怎么办,可怎么办呀!”

陈十三却冷静地说:“先别急,这批货怎么会无缘无故被警察局扣押,八成有人从中搞鬼。”

“关键问题是霍局长不在,货是他亲自带人扣的……”

“等等,也许还有个办法可以试试。”陈十三脑子里浮现出褚兆林的面孔,“走,找他去试试!”

褚兆林被找到的时候又在跟手下人玩色子,今儿手气还是不顺,骂完人,一扭头看到陈十三和张六佬,立马就咧嘴笑了,像个痞子似地走过来,笑嘻嘻地问:“财神爷,该不是知道我今儿手背,又给我送银子来了吧。”

“褚队长,我跟你商量件事儿。”陈十三热情地揽着他的肩膀,褚兆林眯缝着眼睛问:“有事儿?”

“确实有点事儿……”陈十三把事情一说,褚兆林惊讶不已,但忙说:“既然是霍局长亲自带人拦的货,我能有什么法子?”

“哎呀褚队长,谁不知道您在这鹤峰城最吃得开,黑白两道的人都得给您几分薄面,您就给想想办法吧。”陈十三带着央求的口吻,褚兆林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张六佬,皱着眉头说:“十三爷,不是我不想帮忙,你也知道,这件事太棘手了。”

“我知道棘手,不然也不会来找您帮忙啦。”

褚兆林沉吟了一会儿,突然说:“有了!”

陈十三听他如此这般的一说道,不禁眉开眼笑,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进他手里,低声说:“褚队长,还是您有办法,这点小意思,请笑纳!”

“好说,好说!”褚兆林毫不客气地收下了银票。

原来,霍英堂是出了名的妻管严,而且非常贪财。褚兆林给他们出的主意就是从霍英堂的老婆下手。

俩人找到霍英堂的家,他老婆扭动着肥硕的腰肢,喜眉笑眼地说:“两位是中硒堂的人啊,稀客稀客!”

“我们跟霍局长也是朋友,今儿来,是为找局长大人帮点小忙。”张六佬说,陈十三插话道:“对,对,局长不在,您在也一样。”

这个女人太习惯这套路子了,一听这话,就大略明白了怎么回事,挤眉弄眼地说:“老霍不在,有什么事跟我说吧,我能做主。”

霍英堂此时正在姚家跟姚炳才一起喝茶,却不料有人来通报,说家里有急事,他老婆让他赶紧回去。霍英堂一听母老虎召唤,丝毫不敢怠慢,赶紧往回赶。

“哎呀,谁让你这么做的?”霍英堂一听老婆把事儿说完,差点没忍住就发了火,可又不敢,只好压抑着,在屋里来回不停地走来走去。

“哎哟,今儿是咋了,天塌下来了?还是又升官发财啦,居然敢这么跟老娘说话。”她揪着他的耳朵,痛得他龇牙咧嘴地叫嚷起来,连声求饶。

“好,想让我松手也可以,但你必须把中硒堂的货给放行。”

霍英堂无奈,只好应允。

这下轮到姚炳才难受了,本以为这一次可以让张六佬骑虎难下,却没料到霍英堂这么快就把货物放了。

“爹,这个霍英堂实在太不像话,居然把货给放了,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姚人杰在一边扇阴风点鬼火,姚炳才也好好考虑过了这件事,他本可以拿知事压制霍英堂,可他最后还是没这么做,叹息道:“霍英堂再怎么说也是个堂堂的大局长,虽然这件事我可以拿知事压他,但今后日子长着,得罪了他,对我们没啥好处呀。”

姚人杰却不这么想,不快的反驳道:“一个局长算什么东西,那不还得要知事管着,要我说,干脆让知事把那破局长给换了不就成了?”

姚炳才怒喝道:“胡闹,事情都像你想得那么简单就好了。”

“爹,您这是怎么了,我又说错什么了?”姚人杰被轰了出去,但还没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儿。

姚炳才恨的是自己的儿子不成器,说话做事从来都不用脑子。可他绝对不会放弃玉茗图,而且是势在必得,所以在此之前他不会停手。

“哎呀,太好了,总算是逢凶化吉,这会儿茶叶已经上了船,正在开往英伦。”张树愧感慨不已,激动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儿,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要是卢老爷知道这个消息,该有多么高兴呀!”

“是啊是啊,等有了合适的机会,我会和玉莲去广东一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爹。”张六佬欣慰地说,“十三,你也好久没回老家了吧,等再过段时间,咱们一块儿去。”

陈十三讪笑道:“是,是,等我们跟洋人的生意走上正轨后,我们就一块儿去广东。”

“回广东?”卢玉莲刚好从门口进来,她听到这个消息,乐不可支。

“是啊,我们在说等到合适的时候去看看爹,也把中硒堂的情况跟爹说说。”张六佬说,“对了,这段时间不是不让你上街去吗?”

卢玉莲笑着说:“上次的事是意外。”

“还有件事要跟你们一块儿商量商量。”张六佬想起吴天泽请求回中硒堂的事,谁知他把此事一说,陈十三立即持反对态度:“不行,吴天泽这个人不能回来。”

“他虽然之前有犯过错,但自从来了茶厂以后,还是干得不错的。”张六佬说,“他说的没错,茶厂对中硒堂来说事关重大,责任也大,自从上次失火以后,他就担心自己没能力管理茶厂,我看换个人去试试也行。”

陈十三还想说什么,张树愧插话道:“六爷说得对,既然天泽有这个意愿,就顺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