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灵灵堂的危机

1.

丁铛连同金澜和变回人身的流月玄一起,急急忙忙地带着洛言来到魔法蛋糕店。

原本正在吃蛋糕的宵风一看见洛言的模样,竟什么也不问,直接将洛言带进了卧室里,然后关起了房门。

丁铛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可是那只死神就是不肯再多说一句。

焦心等待的丁铛斜靠在沙发上连一根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她发现自己这样紧张洛言,不由让她紧锁了眉心。

“女巫,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耳畔响起了一道关切的询问,丁铛缓缓睁开了眼睛,迎上金澜那张满是焦虑和担忧的脸庞。

“快死了。”丁铛懒洋洋地吐出三个字。

金澜吓了一跳,赶紧凑过去打量着丁铛的气色:“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宵风帮你看看啊?你们两个人今早是怎么回事啊?一个接着一个病倒?”

“没用的。”丁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情悲恸地看着金澜,“金子,我都要死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吝啬,连‘师父’都不肯多叫一声吗?”

金澜这回连脸色都变了:“我去找宵风!”

他转身就想敲开那间紧闭的房门,却被丁铛一把拉住。

“笨蛋徒弟就是笨蛋徒弟,我跟你开玩笑的。我哪那么容易死啊?你也太小看了我吧?”丁铛笑眯眯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金澜浑身一颤,然后猛地回过身,恶狠狠地盯住丁铛:“这个玩笑也能开吗?”

劈头盖脸地朝丁铛吼完之后,他一把甩开丁铛的手,怒气冲冲地走出了魔法蛋糕店。

丁铛微微一怔,她这个笨徒弟莫名其妙发什么脾气啊?她只是开开玩笑嘛!如果不转移注意力,她实在受不了这种焦虑等待的难过。

坐在一旁看戏看了很久的流月玄,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铛铛姐,小金子好像真生气了。”

丁铛耸耸肩,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我那个笨徒弟气过就好了。过一会儿他自然会回来的。”

流月玄托着腮帮子,若有所思:“希望吧!刚才看小金子的表情,可是很认真的啊!”

“没想到那个笨徒弟这么关心我啊!”丁铛撇了撇嘴,突然觉得自己是有些过份了。

“铛铛姐,你不觉得吗?小金子其实对你……”

“小玄,你还是帮我去看看他吧!”丁铛突然打断了流月玄的话,“我那个笨徒弟冲动任性得很,万一在气头上,一不小心克制不住,很有可能抓起某个无辜路人就一口啃下去!”

流月玄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铛铛姐,你当是啃骨头啊!”金澜是血族人,真要抓住什么无辜路人也是一口吸下去才对吧?

忽然,大厅外风风火火地冲进一道俏娇的身影。

“丁铛,你们回来了啊?”是蛋糕店打工小妹欧阳凌,“我刚才等你们等得都睡着了……”话还没说完,她就瞄到了丁铛身边的紫眸美少年,双眼猛地一亮。

“啊,流月玄,你也来了啊!”

流月玄一看见她,神色立时大变,简直就像是见了鬼一般,猛地站了起来:“铛铛姐,我去找小金子了。”丢下话后,他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喂!流月玄!”欧阳凌气得直跺脚,“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干什么一看见我就跑啊!”

丁铛看了看他落荒而逃的狼狈背影,又看了看欧阳凌满脸的失望,了然一笑。

“丁铛,你说这个流月玄过不过分啊?每次来看见我都跟见鬼一样!”欧阳凌气恼地在丁铛身边坐了下来,“我只不过是想跟着他一起去妖兽界嘛!”

“妖兽界?”丁铛眼中掠过一丝兴味,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妖兽界”这个名词。

“是啊,还不是流月玄嘛,他其实是妖兽界……”欧阳凌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了,宵风一脸倦意地走了出来。

丁铛连忙站了起来:“风大哥,他怎么样了?”

宵风摇了摇头,神色凝重:“言是中了一种咒术,叫怨灵咒。”

“怨灵咒?”丁铛心口一紧,“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丁铛忽然想起早上洛言那莫名其妙的一吻。

原本这咒术是针对自己的吧?

丁铛的脸色有些发白:“现在该怎么办?”

怨灵咒是一种极为狠毒的咒术,普通人若是中了咒,一般当场就会气绝,甚至魂飞魄散。虽然洛言是死神,体质异于常人,但即使身为冥界的使者,他的承受力也是有限度的。而且他曾说过,死神也会死的。

丁铛心口倏地一紧。

“铛铛,你先别担心。怨灵咒我已经暂时压制住了,现在只能等他身体稍稍恢复一些再帮他解开了。”

“那也只能这样了。”丁铛微垂下眼帘,“到底是谁给我下了咒?”而且,她竟然毫无察觉!

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丁铛想起了白振秋:难道会是他搞的鬼?

“风大哥,你帮我看着洛言,我现在得去找一个人。”丁铛正要去找白振秋,房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道虚弱的声音——

“等等。”

丁铛转过身,就看见洛言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吃力地倚门而立。

“洛言,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洛言微喘了口气,朝丁铛走来。但脚下一个踉跄竟然差点栽倒,丁铛连忙伸手扶住他。

丁铛看着他苍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我看你还是回房里去休息比较好。”

洛言微微抬眼看了看丁铛,唇边扬起了一抹淡而虚弱的微笑:“好。不过得麻烦你扶我回去。我已经走不动。”说着,他就像是突然间失了气力,整个人朝丁铛怀中一靠,几乎将身体所有的重心都依向了丁铛。

丁铛虽然明知他是故意的,但念在他还是个病人,也就不跟他计较那么多了。将他扶起来的时候,丁铛不自觉地看了宵风一眼。见他依旧一脸淡定温和的笑意,丁铛不由还是有些失落。

她并不知道,此刻所有的表情都落在了洛言的眼里。

也不知是不舒服还是其他原因,洛言忽然掩唇低咳了两声,丁铛顿时回过神,一边掺扶他回房,一边低声埋怨起来:“死神大人,你知不知道你很重啊?”

“叫我言。”洛言不厌其烦地纠正。

“是。言大人。”丁铛没好气地顶了回去。

“多了两个字。”

“言。这回行了吧?”丁铛再次叹息,“你如果是病人的话,就麻烦你有个病人的样子。不然我可要考虑一下,是不是直接把你劈晕。”

“铛铛,你好狠的心啊,我可是你的男朋友!”

“这回你要多加两个字了,‘契约’男朋友。”

“唉,铛铛,你总是喜欢伤我的心。”

“死神大人,你的心可真脆弱啊。”

“叫我言。”

……

2.

夜风,萧瑟无比。

金澜一个人在清冷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着。心头那把火一直没有熄灭,反而有越渐燃烧之势。

他不喜欢看见丁铛受伤,不喜欢丁铛看宵风的眼神,不喜欢丁铛跟洛言在一起……最近,他发现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越来越多,而且大多数是有关丁铛的。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越来越在意丁铛?为什么越来越在意她在做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

“啊——”

无法发泄心中烦闷,金澜对天一阵狂吼,依旧无法宣泄心中的烦闷。

谁可以告诉他该怎么办?

“小金子,你这样半夜鬼吼可是会吓到很多人的。”

身后响起了一道熟悉的笑声,金澜没回头,只是闷闷地“哼”了一声:“笨狗,你跟来干什么?”

被无辜安上“笨狗”这个外号的流月玄,这一次却没有反驳回去,只是朝天翻了一个白眼,然后走到金澜身旁,瞄了瞄他铁青的脸:“我是奉了你伟大的师父之命来监视你的。”

“不用你管。”金澜黑着脸转身就要走。

“可是我答应了你师父好好看着你。”流月玄身形一晃,已经拦住了金澜的去路。

“笨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管闲事了?”金澜冷冷地瞪了流月玄一眼,朝他露出了尖尖的僵尸牙,“小心我直接吸光你的血。”

流月玄无趣地摸摸鼻子:“你师父果然说得没错,你一生气就想吸血了吗?”

“她不是我师父。”金澜又怒吼了一声,然后背过身去,不再搭理流月玄,只是一个人看着黑暗发呆。

“你连师父都不想认了啊!”流月玄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半天,然后用手肘轻轻地撞了撞他的背,“喂,小金子,你究竟在生什么气啊?说出来听听,也许我可以帮上忙。”

金澜没应声。

“说出来听听嘛,我好奇!”流月玄坚持不懈地发扬光大“八卦到底”的精神。

金澜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转身,迎上流月玄那双紫色的眼眸:“笨狗,我警告你,你现在最好离我远一点,不然我直接咬上你的脖子!”

流月玄一脸不以为然:“你咬得到我吗?”

“你可以试试!”金澜眸光一闪。

听出金澜语气中的认真,流月玄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叹了口气:“小金子,你如果喜欢铛铛姐,就直接跟她说嘛!反正你们俩又不是真正的师徒。其实就算是师徒也没什么吧?我好像看过一本小说来着,听说很出名啊,一个姓杨的大侠爱上他的师父,虽然遭到了很多人反对,但……”

“流月玄,你胡说八道什么?”金澜一脸铁青,一把紧紧扣住了流月玄的肩膀,“你再多说一句试试看!”

流月玄无辜地眨眨眼睛:“小金子,你不会真想咬我吧?”

“你!”金澜被他气得青筋直爆,真是恨不得一口就咬死他。

可是,他的身上被丁铛下了咒术。现在他连看到血的欲望都没有。

“笨狗,我掐死你算了!”怒极的金澜正想动手,突然,流月玄面色一变,一把推开了他。

“怎么?你怕了啊?”金澜有些得意。

流月玄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往黑暗里看了一眼。

“你干什么?”金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有人跟在我们后面。”流月玄原本半开玩笑的神色已变得认真而凝重起来。

金澜的神色也不由一凛。

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洛言安置到**躺好,丁铛轻轻舒了一口气。微弯下腰,正想为他盖上被子,却发现那只死神正睁着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看着自己,黑眸之中一片望不见底的幽深。

“有什么问题吗?”丁铛一边拉过被子,一边淡淡地问。

“铛铛,我忽然觉得这次受的伤很值得。”

丁铛挑眉看了他一眼:“真不明白,你的脑袋是什么东西构造成的?受了这么重的伤,竟还觉得很值得吗?”

“其实你明白我的意思。”洛言疲倦地合上眼帘,低声道,“我喜欢看你紧张我的神情。”

很快,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呼吸也渐渐平稳,似乎已经陷入了黑甜的梦乡里。

丁铛静静地看了他很久很久,终于,她轻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了下来。

“谢谢。”她轻轻地道。

他竟将这样怨毒的怨灵咒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她并不是无情的人,她也会感动。

“铛铛,如果你真的想表示谢意,我不介意你以身相许。”

丁铛一怔,低下头,就看见了洛言一脸莫测的微笑。

“死神大人,原来你没睡着?”丁铛无奈地摇头,这只死神真不像个病人,他的样子看起来分明已经很累了……但为什么……

失神间,忽然腕上一紧,被那股力量一扯,她整个人狼狈地跌到了**。

“洛言,你要干什么?”她有些恼怒,正想撑坐起来,眼前却是一暗,洛言已经俯身过来,扣住她的双手,将她牢牢压在了身下。

“我看你一点都不像个病人。”丁铛已经冷静了下来,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洛言。

“铛铛,你什么时候才肯真心叫我一声‘言’?”洛言低笑了一声,唇边却牵起一丝淡淡的苦涩,“或者,你什么时候才肯用看宵风的那种眼神看我?”

丁铛只觉热血猛地往脑袋上一涌,无数种情绪交织成了一片:“洛……”然而,才刚刚开口,后面的话已被一双冰冷的唇全数吞没了。

那一吻隐隐带着些许惩罚的味道,丁铛正想挣扎,下唇却是一痛。

奋力挣脱了洛言的钳制,她猛地将洛言推开,坐了起来。

“啪”,一巴掌甩上了洛言的脸颊。

洛言没有还手,只是淡定而又平静地看着她。

丁铛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好半天才平复下心情,如果不是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她真想劈死这只死神。

“不会再有第三次了!”丢下话后,丁铛直接冲出了房间。

“嘭”的一声,房间关上的瞬间连地板都为之一颤。

看来她真的生气了。

洛言苦笑。这次是自己的错,刚才他一时无法控制自己。当他看到她如此在意宵风的感受时,他嫉妒了。

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命运真是喜欢和他开玩笑啊!与千年前一样,他竟再一次沦陷了。

在她还没有喜欢上他之前,他早已先她一步失去了阵地……

3.

天已经亮了,丁铛站在空旷冷清的街头上四下张望着,也不知自己该往哪里走。刚才一冲出房间,也顾不得宵风和欧阳凌的惊诧和疑问,她就直接跑出了魔法蛋糕店。

她需要冷静!

那只死神总是喜欢占她的便宜、扰乱她的心……总有一天,她真的会活劈了他,让他直接回冥界去。

可是……她下得了手吗?

他一次又一次地救她,虽然每次总是做一些气死人的事。

脑海里又闪过了刚才那亲吻的一幕,丁铛甩甩头,甩开了纷乱的思绪。

清晨的街道异常宁静,此刻,大多数的人还沉浸在梦乡里吧?

丁铛沉沉叹了口气。

该死的洛言!

在心底低咒了一句,正想走回头,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身影闪过——

好像是金澜?!

“金子?!”

那一声呼唤并没有唤回前方狂奔的人影。转眼间,金澜便消失在了昏暗的天光里。

丁铛微一蹙眉,发生什么事了?心中忽然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丁铛不由加快了脚步往金澜消失的方向跟去。不一会儿,她就看见了金澜。

他正侧身站在空旷的街道上,脚边似乎躺着一个人。那个人趴伏在地上,让她看不清脸。

此时,天光已渐渐亮了起来,丁铛吃惊地看见金澜的唇角竟沾着些许骇人的血迹,平常隐藏得很好的僵尸牙也已经完全露了出来,脸色更是苍白得几近透明。那一双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也隐隐带着冰冷的红光。

那是……

丁铛心中一紧。难道金澜吸了人血了吗?

丁铛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一阵轻风吹过,现在已快到夏季了,但丁铛却觉得遍体生寒。

眼见金澜弯下了腰,似乎是想再度抓起脚边趴伏着的那个人……

“金澜,你干什么?”丁铛连忙冲了过去。

听到了丁铛的声音,金澜转过了头。天光投射在他的脸上,让那沾着血迹的唇角显得更加刺目。

有那么一瞬间,金澜眼中冰冷的红芒似乎微微地黯了一下,但又迅速地燃起,甚至露出了骇人的杀意。身形一动,他就想朝丁铛扑过去。

“金澜,看清楚是我!丁铛!”

丁铛那一声低喝让金澜的步履猛地一停。

“缚血术,封。”丁铛趁机变幻出一道金色的符咒,直接封上了金澜的额际。

金澜双目一闭,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丁铛这才微微地松了口气。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金澜为什么会狂性大发?自己在他身上所下的封印不可能这么快就失去效力的!

俯下身,她扶起了躺在地上的人,当她看清那个人的脸庞时,不禁吓了一跳:“小玄?!”

只见流月玄神色惨白,双目紧闭,衣领上沾满了血迹。

丁铛掀开他的衣领一看,白皙的脖子上立时露出了两个深深的牙洞。

糟了!他被金澜咬了吗?

丁铛心念电转,伸手在半空中画下一道透明的符咒,然后迅速往流月玄脖子上一指,那道符咒便附到了流月玄的脖子上。

随着银芒闪过,流月玄脖颈上的牙洞开始渐渐消失了。长而浓密的睫毛终于微微颤了颤,似乎已经开始苏醒了。

“小玄,小玄,你醒醒!”丁铛轻摇着流月玄的身体,不断地呼唤着他。

流月玄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终于睁开了眼睛:“铛铛姐?”

一阵强烈的头晕,让流月玄不禁又闭了闭双目。

“我到底是……”神志还是很昏沉、很混乱,一时之间他禁想不起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脖子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流月玄不禁闷哼了一声,伸手捂住了脖颈。

啊!他想起来了……刚才,金澜咬了他!

低下头,看见自己满身是血的样子,神志顿时全部回笼,他一下子惊坐了起来:“我被小金子咬了吗?”

丁铛沉默。

流月玄转过头看了看一旁昏迷中的金澜,又伸手捂住了脖子,苦笑道:“这回我也要变成血族的人了吧?”

“我已经帮你暂时控制住了。”铛铛沉声问,“小玄,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金澜会变成这样?”

“刚才……刚才我追金澜出来,原本想劝他回去,却发现有人跟踪我们……”

流月玄努力回忆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感觉到了吗?”流月玄与金澜靠背而立,警戒地环视着四周。

“嗯。”金澜点了点头,暂时抛却了自己的烦脑。

隐藏在黑暗里的那股气息并不十分清晰,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什么人?给我滚出来!”金澜首先按捺不住了,他向来是没什么耐性的人。

就在这时,流月玄感觉刚才那奇怪的气息突间然消失了,瞬间便无影无踪了。

“啊,难道走了吗?”流月玄不解地低问。

金澜正想开口说话,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道旁似乎有什么模糊的影子闪了闪:“在那里!”他举步就想追上去,脚下却莫名一僵,差点栽倒。

幸好流月玄及时扶住了他:“你怎么了?”

“没事。”金澜狼狈不堪地推开了流月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僵硬的感觉竟越发严重起来了,甚至开始向上半身漫延……

这是怎么回事?

金澜的心底隐隐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眼前好像又有什么影子晃动了一下。

“笨狗,你去追!”金澜朝影子晃动的方向指了指。

“啊?”流月玄一脸莫名其妙,“追什么?”

“你没看到吗?”金澜回头瞪了流月玄一眼,“你那是什么眼力啊?那个影子就站在那里。”

“哪有什么影子啊?”流月玄往金澜所指的方向看了看,还是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啊。”他微微蹙眉——金澜似乎有些不对劲。

金澜闻言感到错愕不已,又转过头朝刚才影子闪过的地方看去……那抹黑影竟然还站在那里!

奇怪!金澜揉了揉眼睛,他不可能眼花吧?

等他放开了手,影子依旧存在,但身边的流月玄却还是没有察觉。

那只笨狗又不是瞎的,这么明显的身影竟会看不到吗?

哼,不管怎样,先揪出来再说!

打定主意,金澜第二次迈开步伐,但单脚才刚跨出去,脑海里忽然“轰”的一下,似有一股诡异的气流直直地窜了上来。

刹那间,脑海里一片可怕的空白。紧接着,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和四肢了,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而此时,越看金澜越觉得不对劲的流月玄,见他一动不动地僵立在原地,不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金澜?”

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

“金子?”

还是没应声。

“小金子?”

这一声终于有了反应,金澜猛地回过了头。

流月玄正打算松口气,却惊骇地发现金澜原本清澈的黑眸已变成了血红色,并且张口就朝他脖颈咬来!

事情发生地太过突然,流月玄完全没有防备金澜,再加上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他根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在脖子被咬上的那一瞬间,剧烈的疼痛终于让流月玄彻底回神。

“金澜,你干什么?”

猛地一把推开金澜,流月玄却感觉眼前一阵黑暗,再也支撑不住地跌倒在地,昏了过去……

“当时金澜一直说他看见了黑影,可是,我什么也看不到。”流月玄叹了口气,看着依旧昏迷的金澜,不由责怪自己道,“都怪我不好,如果我当时再警觉一些,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丁铛拍了拍流月玄的肩:“小玄,这不能怪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金澜所看见的影子,其实是一种术法——叫迷影术。这种术法,只有被下了封血咒术的血族人才能看到。而且,这种术法不仅可以解除封血咒术,而且可以让血族人神志昏沉,为他所控。”

“铛铛姐,现在我们怎么办?”流月玄抚了抚还在隐隐作痛的脖子,“有办法让金澜清醒过来吗?”

“有办法。”丁铛扶着流月玄站了起来,“我们现在先回魔法蛋糕店。除了金澜,我也要想办法帮你解除身上的血毒。现在我体力和法力都未完全恢复,只能暂时将你身上的血毒控住。”丁铛担忧地看了流月玄一眼,“被血族人吸过血的人,有很大的机率会变成他们的同类,特别是被金澜这种具有皇族血统的血族王位继承人吸过血的人。”

流月玄苦笑:“没想到这家伙的身份还蛮高的嘛!”

“是啊!”丁铛想起了当初遇金澜时的情景,不觉唇角轻轻一扬,“不过,他也是史上最单纯好骗的血族王位继承人了。”

流月玄正想点头附和,突然,他的脸色一变:“铛铛姐,小心!”

然而,这一声惊呼已经来不及了!

丁铛只觉右肩一阵剧痛,差点让她背过气去。

一把透明的光剑已经贯穿了她的右肩,透胸而出!

鲜血,一滴滴地沿着银色的剑锋滴落。

丁铛缓缓转过头,她看见金澜正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手上,紧紧地握着那把染血的光剑!

4.

洛言突然从**惊醒,满头的冷汗。脑海里一片混乱,他刚才好像梦见了很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但又好像不是……唯一记住的残影——就是满身是血的丁铛。

还是无法忘记啊。

无法忘记千年前那一场噩梦……

心口忽然涌上阵阵疼痛,洛言连忙紧紧扣住胸膛。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房门忽然被急推开了来——是宵风。

“丁铛出事了。”宵风那沉重的神色让洛言的心几乎沉到了谷底。

也顾不得疼痛,洛言猛地冲出了房间,一眼就看见躺在沙发上、浑身是血的流月玄。

他的脸色苍白如雪,布满了冷汗,一双紫眸更是黯然无光,五官也微微扭曲着,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流月玄,你怎么样啊?是不是很难受?”正坐在旁边不断为他擦汗的欧阳凌,满脸焦急与心痛地问道。

“玄……”洛言急步走到流月玄身边,“发生什么事了?”

“铛铛姐……被……被金澜重伤,带走了……”流月玄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整,又剧烈地喘息起来,神色比刚才还要痛苦两分。

“玄?”洛言神色徒变,他看出来了,流月玄是被血族的人咬了,此时正在努力控制血瘾发作。难道……真是金澜吗?

此时,流月玄努力地强迫自己清醒,冰冷的手紧紧抓住了洛言的手臂:“言,你要……要赶快去救铛铛姐……她流了好多……好多血……”

洛言闻言只觉胸口一痛,体内一阵血气翻腾:“她现在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当时……当时我被铛铛姐用空间转移术送了出来……”话未说完,流月玄忽然又蹙紧了眉峰,用手紧紧地掐住了自己脖颈,一双原本清澈的紫眸竟隐隐现出了红光!终于还是控制不住了!

“快按住他。”

听到宵风那一声低喝,洛言和欧阳凌连忙联手将流月玄制住了。

“言,不可以……不可以让我变成血族……”痛苦不堪的流月玄神志都已经有些昏沉了,只能极力挤出最后这几句话,“我宁愿你马上杀了我!”

他还要回家,他想回家已经想了一千年了,绝不可以变成血族的人……

“你一定可以回家的。”洛言紧紧按着流月玄的双肩,“所以,玄,你绝不能让血毒控制住你!”

“封——”

宵风结下法印的双手猛地一合,只见一道银色的光芒化为圈状,直接封进了流月玄的心口。

几乎就在转眼之间,流月玄的身体表面已凝结上了一层薄冰。

欧阳凌见流月玄神色安详地闭上双眼,身体僵硬,一动不动,不禁惊恐万分:“老板,他怎么……”

“这是最快的封印之法,若是被血毒攻心,我也没办法再救他了。”宵风沉沉地叹了口气。

“那总不能一直这样冰封着他啊!”欧阳凌的眼眶已经红了。

“等丁铛回来我们再想办法。毕竟驱魔龙族的人对如何封印血族的血瘾比较了解一些。”

“风,他是被金澜咬的?”洛言看着已被冰封的流月玄,双拳微微握了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宵风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他回来的时候,神志就已经不是很清醒了,我只能从他所说的片断里猜测——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金澜突然血瘾发作,咬伤了他,而且伤了丁铛……”

“是焰吗?”洛言眸光一凝,已微露出了冷意。

宵风却垂下眼帘:“刚才丁铛跑出去的时候,我应该阻止她的。”

“是我的错。”洛言站了起来,如果不是他因为嫉妒太过急进,将丁铛气走,她也不会离开魔法蛋糕店!

心中焦虑不堪,他迈开脚步就想朝外走去,然而,还没走出两步,眼前就是一黑。

“言。”宵风及时扶住了他,只觉触手一片冰冷,“你现在这样,就算给你找到了,又能怎样?”

洛言微喘了口气,推开了宵风,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目光中透露着无比的坚决:“我不能重蹈千年前的覆辙!”

宵风一怔。千年来,他第一次看见洛言露出这样的表情。

原来,洛言一直没有忘记千年前的那道伤口吗?

原本他还以为时间可以减淡一切伤痕……

“你这样盲目地找,也找不到铛铛的。我曾给过铛铛一条护灵之链,也同时在护灵之链上下了术法,只要有了这条链子,我就可以借由它找出铛铛的下落。”

丁铛是被冷醒的。

昏昏沉沉中,她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结了般,阵阵寒意直渗入骨髓之中,身体也开始渐渐僵硬了。

低声呻吟了一声,丁铛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触目所及竟是一片苍茫的白色。眼前似乎是一个冰洞,四周布满了奇形怪状的冰柱、冰棱,空气里弥漫着寒森的气息。

她究竟在哪里?

微微动了动身子,丁铛正想撑坐起来,右肩处涌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让她顿时清醒了过来。

她低下头,看了看肩头的伤口,血虽然涌了出来,却又立时凝结成了冰珠,附在撕裂的伤口四周,如利针般直刺入肌肤。

她想起来了!她被金澜从背后袭击……

猛然惊觉到身后的气息,她回过了头,迎上一双满是痛苦和挣扎的黑眸。

金澜就站在她的身后,满眼复杂地看着她,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

丁铛费尽了力气,终于站了起来:“金澜!”

她想靠近,金澜却是大吼了一声:“不要过来!”他踉跄地后退着,目光却紧紧地锁在了丁铛右肩的伤口上,“我刺伤了你!我竟然刺伤你了!”

那一剑,刺穿了她的右肩。

那一剑,是他亲手刺过去的。

那一剑,差点要了她的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那个时候,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行为更是不受控制,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将丁铛带到了这个冰洞里。

丁铛捂着伤口悄悄地向前走了两步,唇角牵起一丝淡淡的微笑:“金澜,这不是你的错。”她尽量放柔声音,“而且,你刺得并不深,只是小伤而已。我可是你师父,你怎么可能伤得了我?我可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痛呢。”

金澜神色恍惚地看着她肩头的伤口,忽然间觉得,这一剑远比刺在自己身上要痛上千百倍。

“怎么可能不痛?这一剑差点要了你的命!你怎么可能不痛?”金澜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黑眸之中又隐隐现出了诡异的红光。

“金澜!”丁铛冷喝了一声,“我是你师父,你不能质疑我的话!”她故意将脸色沉了下来,“我说不痛就不痛,你现在平复一下心情,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丁铛又朝前走了几步,试图再次接近金澜,但这一走动,伤口竟然再度崩裂,鲜血又急涌了出来,虽然在瞬间凝结成冰,但肩头已经布满了可怕的血色冰珠。

金澜盯着丁铛肩上的血珠,黑眸中的红芒又深了一分。

他想吸丁铛的血!

惊骇地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金澜伸出双手紧紧掐住了自己的咽喉,神情痛苦无比。

“你,你不要再过来!我不想把你变得跟我一样!你马上走!趁你现在还走得动,你马上给我走!”

金澜踉跄后退着,一直退到身后的冰壁上,不断地用身体撞击着坚硬冰冷的冰壁,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他已经刺伤她了,他不可以再做出伤害她的事。

然而,内心深处却一直有一种可怕的想法在驱使着他,要他冲过去,狠狠地咬上丁铛的脖颈——

不,他不能这样做!他宁愿死也不能这样做!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趁着自己神志还未被血瘾完全吞没的时候,猛地一个后仰,就想将自己的后脑重重地撞上了冰壁。

“笨蛋!”

丁铛神色一变,也不顾伤口再度撕裂的危险,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右手单肘顶住了金澜的下巴,将他的头牢牢固定在了冰壁上,不让他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我丁铛怎么会收了你这样一个笨徒弟?你以为我会丢下你,自己离开吗?你以为我会让你就这样轻易地去死?”丁铛死命地压制着金澜,肩上的伤口第三次崩裂了,然而,此时也只有疼痛能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了。

“金子,你给我听着,在你还清我三百万之前,你都得给我活下去!不然就算大闹冥界,我也要把你从地狱深处揪出来!”

金澜闻言缓缓闭上了双眼。

“身为我丁铛的徒弟,你就应该争气些,怎么能够这么容易就放弃?你可不能丢我们驱魔龙族的脸……”丁铛一边说着,一边用左手在半空中画下一道光符,光符化为一道银芒,直接封上了金澜的心口。

这差不多已是她最后的力量了!

笨徒弟,你可要争气一点啊!

等到银芒完全融入了金澜的胸膛,金澜眉宇间的神色总算渐渐平复了下来。丁铛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放开了他。然而,这一松懈,眼前就是一阵铺天盖的晕眩,连站也站不稳了。

金澜倏地睁开眼睛,一把扶住了她:“女巫!”

那一声“女巫”让丁铛笑了起来,她这个笨徒弟总算是回来了。

疲累地靠在金澜怀里,丁铛虚弱地说道:“金子,我从来不喜欢听你叫我女巫,不过,现在忽然觉得这个称呼不错!”这句话一说完,她就开始剧烈地喘息起来,脸上一片可怕的惨白。

“不能说话就不要说,你逞什么强?”金澜闷声说道,却又轻手轻脚地扶着丁铛靠着冰壁坐了下来。

“我没钱还。”金澜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

“没钱没关系,反正我又不是真喜欢钱啊!我看你就随便拿些奇珍异宝给我好了,像不死草啦,聚宝盆之类的……”丁铛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越来越冷,声音也低弱了下去,“金子,你要是再这样欠下去,我要算利息了,现在,应该……应该要再翻上十倍了……”

“好,我们一出去我就给你找不死药和聚宝盆去。”

“这可是你说的。”丁铛半合上了眼帘,“金子,你要是反悔了,我就没收你全部的番茄汁!”

金澜顿时无言。

到了这种时候,她竟还想着没收番茄汁吗?

魔法蛋糕店。

此时的洛言好像已是没事人一般,脸色不再苍白,双目也不再黯淡无光了。

宵风脸上的神色反倒增添了几分担忧,忽然,他一把拉住了就要往外走的洛言:“言!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洛言牵唇一笑,他知道宵风指的是什么:“我知道。”

“那你……”

洛言打断了宵风的话:“就算我知道后果严重,我也必须要这么做。现在的我绝不能躺在**等丁铛自己回来。”

宵风沉默了。

洛言是对自己使用了冥界的禁术,让身体和法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了,甚至将怨灵咒完全压制住了。但这个禁术却是有时间限制的,一旦时间一到,那股反噬的力量可能会比现在还要强上好几倍!

到那个时候,洛言真的可以承受得了吗?

静静地看了洛言半晌,宵风终于还是放开了他的手。

“我知道我现在劝不了你。”宵风叹了口气,“但你记住,如果你出事,铛铛一定会伤心的。”

洛言微微垂下了眼帘,掩去了眼底复杂的神色:“风,这件事很有可能跟焰有关。”

宵风轻轻一叹:“我也猜到是他了。”

是不是因为承受不住那种痛,所以,他豁出了一切。

那样一个不顾一切的人……

为了他所爱的人,他是真的可以抛弃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