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倔驴吃了药

她回到客厅,站在沙发旁,看着烧得昏昏沉沉的贺司南,忽然一抬脚,不轻不重的踢在了他的屁股上。

果然贺司南没有睡死,他哼哼唧唧的睁开眼,用眼神配合着沙哑的喉咙一起进行有力的控诉:“干嘛踢我?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爱心,居然对一个病号这么粗暴。”

沈熠才不管他怎么看自己,她觉得心病就得心药医——现在是自己下猛药的时候了。

也就是到了这会儿,她开始懊悔自己大学时没多看看心理学方面的书。

因为缺乏专业知识作为支撑,所以她先茫然的瞪了一会贺司南。直到把他瞪得心发慌,这才忽然一拍茶几,叉腰问道:“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吃药了?”

贺司南觉得她这会儿有点不对劲,稍稍往里面蜷缩了一下身子,却仍顶着一头鸡窝穷横:“不吃!”

“好!既然你不肯吃药——那我现在就把你给拖出去!”

说着,她还真的上了手,拽住贺司南一条胳膊就开始往外拖。

贺司南开始抵抗挣扎,开始试图抱住沙发的一只角:“你干嘛?我是个病号——哪有你这么恶毒的人,居然想着把一个发着高烧的人扔到外面去?”

沈熠把他的一根根手指头掰开,冷笑咬牙:“是,我就是这么恶毒!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是怎么折腾别人的?孔姨这么大把年纪了,看你生病急得直跳脚,你去厨房看看,你以为小馄饨好包?一张嘴就能等吃?人家得辛辛苦苦看给你剁馅调味,还有那三丝烧麦,还什么笋皮老鸭汤——你行啊你!你不但能糟践自己你还特擅长糟践别人!你说说看,你自己都不爱惜你自己的身体性命,凭什么要求别人去爱你?别人都很贱吗?你有心理阴影你就能任性不吃药,谁心里还没有点过不去的坎?合着你有钱你的心理阴影都比别人更高贵吗?我去你大爷的!跟你说了,药放在这你爱吃不吃,现在吃了咱们当场两清,真不吃我等会就把你丢出去!管你病死在哪个角落里,那是你自己的事,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贺司南似乎被她吓到了,咕噜一下子就撒开了手。

沈熠也没料到他会忽然松开,一下子吃不住劲,两人一起摔在了地摊上。

贺司南的脸红得像只熟透的石榴,抱着抱枕两眼直勾勾的问:“你也有过不去的坎?你心里的坎是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沈熠:“……”

我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是侵犯人隐私权懂不懂?

对着这么不正常的一个病号,沈熠当然不会傻到让他看看自己心底的那一块伤疤。

于是她闭上嘴,任他怎么软磨硬泡都不开口。

最后贺司南炸了,暴躁的差点把手里的抱枕都给拍成几瓣:“你到底怎么才肯说?!”

沈熠睨他一眼:“你把药吃了。”

“不可能!”死猪把脖子一梗,看得沈熠恨不得上前一把直接拧断算球!

她暴躁的学着他的动作,狂拍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抱枕:“你到底要怎么才肯吃药?”

贺司南转过来看着她,又看了她手里被拍扁之后再度复原的抱枕。

“我不吃药,我要吃酸枣。”

沈熠听到这句话,狐疑的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是很烫手——但是眼神又很清醒而坚定,见她不信,还特地重复了一遍:“我小时候只要一生病,奶奶就会用酸枣跟瘦肉淮山一起煮成一个偏方,我喝下去就能好。”

沈熠目瞪口呆:“真的假的?”

正狐疑时,孔姨拿着新换来的湿毛巾递过来,在旁使劲点头:“我好像也听说过这么一个偏方,专门用来治脾胃虚弱的人感冒发烧,据说一喝就见效。”

就算这样,沈熠还是半信半疑。只是恰巧云麓的院子里就有这么一棵酸枣树,因此她不得不站起身,开始四下找家伙:“孔姨,梯子在哪?”

楚依回家时,才刚进门,就看见这么一副惊险刺激的画面——贺司南和孔姨站在院子里手忙脚乱的扶着一架本来用来修剪花木的梯子,然后那梯子上还有个人,一直歪歪扭扭的挪动着身体和那棵本来就羸弱不堪的酸枣树,时不时还从上面扔下个什么小东西。

楚依看得目瞪口呆,正要发问时,忽然听见一声“咔嚓!”——然后是孔姨和贺司南两人齐齐大叫着:“不好了!这梯子老化要断了!”

随后就有一些木屑和架子掉下地来,哐当好一阵子,粉尘细响不绝于耳。

等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时,楚依这才大着胆子走过去,她问贺司南:“司南,你不是病了吗?怎么还跑出来吹风?”

贺司南没回她,只两眼望天。旁边的孔姨也是一样的表情。

楚依便顺着她们的方向去看,然后——她终于看清了,那个此刻紧紧抱着酸枣树干不敢动弹的人,就是沈熠!

被消防队员用云梯从树上救下来时,沈熠觉得自己前世应该是鼠猫。

随后她想好了,以后一定要养一只猫在家里,这样可以随时庇护自己。

索性她除了一点皮肉擦伤之外,并无大碍。而且贺司南也没说谎骗她,喝下那碗酸枣秘制偏方之后,他立马就龙精虎猛,甚至还想亲自爬到树上再摘一点酸枣备用。

“行了别闹了,你们两都好好休息一下。我上去楼上换件衣服,晚饭已经让孔姨在准备了。”

许是被沈熠为了救自己干儿子而敢于爬树的壮举所感动,楚依现在看她,眼里的色彩跟看贺司南没什么区别。

而贺司南死里逃生,先是说了一箩筐感恩戴德的话,随后又抱着怀里的那个抱枕,开始使劲八卦:“你先前说你心里也有过不去的坎,到底是什么呀?快点讲来我听听。”

沈熠白了他一眼,皱眉拒绝:“为什么要讲给你听?现在欠我救命之情的人是你。”

贺司南则马上开始摊开账本算账:“那上次我不还救了你一回吗?说起来,咱们也是过命的交情了,你说这样的心事,不跟我说还能跟谁说?”

沈熠被他软磨硬泡缠的没办法,最后叹口气,开始给他讲那串粉红色水晶项链的故事。

那段她生命中饱含苦涩与期待,最终却只收获了失望与遗憾的岁月。

随着她的讲述,她看到贺司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听到最后他好像犯了心绞痛一般,整副面容都出现了接近狰狞的扭曲。

沈熠吓了一跳,连忙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结果贺司南憋了半天,蹦出三个字:“我难受。”

沈熠又问:“哪里难受?”

“心里难受。”

她连忙去翻药物说明书,查看是不是服药后的副作用,最后发现有段文字描述证实了一部分人吃完药以后会有不同程度的心悸反应。

于是她宽慰贺司南:“没事,你这是药物反应,过一会就好了。真的,相信我。”

可是贺司南的脸色又更加难看了几分,还把那个可怜的抱枕死死扣在了胸口的位置。

沈熠就想提醒一下他,再这么死力**那抱枕,估计下回他得赔人家一个……

就在这时,霍东方发微信来问:“那倔驴死了没有?”

沈熠看了一眼贺司南,回复他:“没有,应该死不了了,他刚刚吃了药。”

霍东方立刻发来一条语音,十几秒时间里充斥着满满的惊叹和疑问:“啥?你说啥?你说他把药吃了?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以前他爸妈还有医生几个人一起上阵都没能让他吃一片药下去,你居然能让他把药吃了???他真的把药吃了吗??? ”

沈熠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贺司南,回了两个字过去:“真的。”

霍东方则回了她一句:“哈哈哈哈哈哈哈!报应,现在终于有人可以制得住他了!老铁,你真是太牛了!”

沈熠不知道自己牛在哪里,她也不知道贺司南跟楚依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她不是贺司南,她不会没事就想去刨人家的隐私。

稍后她在花园里帮忙摆放餐具和酒具时,听贺司南朝楼上问了一句:“干妈!你晚上要喝什么酒?香槟还是干红?”

楚依似乎推开窗轻轻回了一句,沈熠没听清,脑子里却骤然炸开了花——干妈?她是贺司南的干妈?可是两人站在一块,分明就跟情侣差不多……

沈熠觉得,这次来云麓,自己这个群众真是吃了足够多的瓜。

摆好餐具,孔姨又陆续端了好几样菜式出来。

沈熠被贺司南招呼着落了座,她恍惚的环顾四周,才发觉云麓的私家花园更胜城中最顶级的私房菜馆许多。

小花园里装有设计精妙的户外照明系统,此时开启后,人坐在其中便与花木相辉映;更兼有秋风送来习习花香与秋蝉嘶鸣,餐桌居中摆了一瓶新剪下来的绿菊,品相清丽优雅,看得她有些失了神。

“看什么呢?这是我刚才在园子里剪下来的,你猜是什么花?”

贺司南开了一壶陈年花雕,给她斟满一杯。又指着她手边的一个空碗,说:“等会你要吃蟹的话就把这酒放热水里温一温,这样更好一些。”

沈熠哦了一声,随后追问道:“你说这绿菊是你刚从园子里剪下来的?怎么我先前跟孔姨一起修剪花木的时候都没看到。”

贺司南只冲她神秘的一笑:“这个嘛,你下次再好好观察一下就知道了。”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楚依也下楼来了。

沈熠看她换了一身细软柔滑的白色真丝便服,上衣简约的只在衣袖处用了水云袖,裤子及踝一圈钉了一串的珍珠云贝母,除此之外再无其余饰物和细节设计,却显得其人楚楚堪怜,当真如其名一般——楚依。

沈熠在心里惊叹她的美貌,觉得上天造人果然还是有所偏爱的。

给她倾国倾城的姿色,再给她声若天籁的歌喉,给她万众瞩目的盛名,就这样还不够,还有出身世家的门第——还有楼上衣帽间那些数不胜数的华服、珠宝、鞋子、包包……

沈熠看楚依,心中本能的觉得应该要羡慕,甚至是妒忌。

可是当人就坐在她身边时,她又觉得,就算拥有这一切,楚依也未必过得快乐。

因为她只有跟贺司南说话的时候,眼里的光彩才会流动,嘴角的笑容才会自然,说话的语气也会变得温和。

这时候的楚依,跟她之前见过两次的楚依,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见沈熠有些发愣,她倒及时的招呼她吃菜,又朝厨房那边说了一句:“姨,蒸好蟹出来跟我们一起吃饭,菜都要凉了。”

孔姨穿着围裙从厨房里端了满满一盘子的大闸蟹出来,桌上摆着一只上汽的大口径蒸锅,贺司南从她手里接过盘子,分了每人一只在各自的碟子里。

余下的又倒回去蒸锅,随后拉着孔姨一起坐了下来。

沈熠这才明确,桌子上的确是摆了四份餐具。难怪,先前她想问又没好开口问来着。

不知为何,她心里忽然就暖了许多。再看贺司南,又忍不住微微一笑:幸好自己先前哄得这倔驴吃了药,要不然,这会儿哪来这顿如此风雅的**蟹宴?

果然,也算是好人有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