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世界边缘:错觉偏差 什么也思考不成的空房间与意识漩涡

由于蔡西给我的奇怪感觉,让我感觉一切都变得别扭而不真实,桌椅不像桌椅,蔡西也不像蔡西,连剩在锅里残缺不全的水煮鱼也似乎成了其它什么,哈密瓜还是巧克力块?

空气如粘稠的果冻,光线如缠绕纠结的半透明细线,一切都仿佛被赋予了新的概念。我抬起自己的手凝目注视,所幸手还算地道,没有变成熊掌或者猫爪。

谈话和午餐都已结束,唯独留下奇怪的感觉。两人各自沉默着坐了一会,之后我起身准备离开。回医院探望乔治亚的情况也好,到哪里透透气散散步也好,总之要离开这间餐馆包厢。包厢已经不成其为包厢,再呆下去,恐怕要变成绿皮火车了。

不料下楼结帐时,服务员说已有人付了款。随即走来两名黑西服男子,男子体貌没有明显特征,给人无印象的印象。

组织。

我的第一反应是组织人员终于找上门来,接着大概要给我和蔡西戴上头套,将我俩五花大绑,送到远离人世的未知的哪里。

“请、和我们、走吧。”左边的黑西服彬彬有礼,但其发音的语调相当不自然,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被他拆分得不伦不类。

我原地不动。

“如果可以,希望能够相互配合相互合作。”右边的黑西服普通话则标准地道,做电台播音员想必都绰绰有余。

我倒想看看,若是不配合不合作两人将采取什么对策。

“请、不要、大动干戈。”左边黑西服用蹩脚的普通话强调,我猜想可能是日本人或者韩国人。

“请不要让我们难办,否则只好大动干戈。”右边的解释说:“我们想尽可能以和平的方式处理问题,从个人角度来说,非常讨论暴力。那东西一旦被激发出来,很难悬崖勒马,非得发泄个痛快不可。”

既然如此,还是不激发出来为好,我丝毫不怀疑组织的厉害,甚至认为凡是组织人员必定身怀绝技。和平方式,这点倒合我心意。

“配合可以,合作也悉听尊便,但这位女孩——”我指向蔡西:“只是一名普通护士,和我毫不相干,先送她回医院可以吧?”

“抱歉,我们不谈条件。”对方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不自觉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两名黑西服即刻上前强有力地攥住我和蔡西的手臂,不容分说地拉出餐馆,投进停在餐馆前的一台黑色“奔驰”中。

“奔驰”车门紧锁,无法打开,车窗结结实实。两名黑西服一本正经地坐在车前,日本人或者韩国人开车,“播音员”端坐在副驾驶席上。

“奔驰”宽敞舒适,蔡西紧紧靠在我身上,我俩没有戴上头套被五花大绑,组织以和平方式处理问题,至少情况不比预想的糟糕。

但需要确认,仅凭直觉断定两名黑西服就是组织人员未免草率。“喂,我说,你俩不亮出证件什么的?随便抓人我可是要报警的。”

没有回答,只能以直觉判断,两人想必是组织派出的高手。我怀抱蔡西靠在椅背,安慰受惊的蔡西说:“不用担心,我可是核心人物。”

蔡西疑惑地看着我,十五秒,十五秒时间里我的信心土崩瓦解,自己到底算哪门子核心人物?

蔡西默默地靠在我肩上,不再看我,突然安静得连呼吸都感觉不出。给人毫无印象的黑西服如空气一般无声无息,车开得四平八稳,只有窗外渐渐倒逝的景象表明车在移动。路上行人俨然被刻意安放在特定位置的道具,有人左脚抬起正要落地,有人偏头歪脑观望着什么,有人低头把玩手机,有人抬头看天,人们保持着各自的动作姿态一动不动,就好像被暂停下来的电影画面。

错觉偏差?

我用力揉搓眼睛,窗外景象仍然一成未变。所有人都硬邦邦地毫不动弹,透过车窗玻璃,眼前一切恍惚褪了色彩,最后只剩浓重的黑和耀眼的白。我在恍惚的黑与白中蓦然想起了什么,脑中有什么倏忽掠过,却只留下飘乎不定的痕迹,沿着淡淡的痕迹追寻,结果茫无所见。脑海空白,空白得无声无息。

“是什么呢?”我靠在沙发背上,偏头凝望窗外无声无息的黑白世界,出声自问。

当然没有回答。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行驶了多少公里,“奔驰”不动声色地停下,两位不动声色的黑西服像幽灵般飘出车外,拉开后车门,日本人或者韩国人端端正正地作出“请”的姿势。

我牵着蔡西的手下车,深深呼吸浑浊的现实空气,一路上飘乎不定的恍惚感觉多少踏实了一些。

车停在路边,普普通通的双行道马路,有行人和过往的车辆、有杂货店有报刊亭、有胡乱贴在墙上的小广告、有不知哪里传来的广播音,我仔仔细细四下观察,并未发现特殊之处。

日本人或者韩国人保持着“请”的姿势,“播音员”则再次攥起我的胳膊,我半推半就地随两人走进一栋普普通通的大楼。楼不高不矮,不新不旧。

穿过并不特殊的门厅,钻进略显狭窄和脏乱的电梯间,“播音员”按下楼层“17”,电梯摇摇晃晃地升起。我牵着蔡西,“播音员”攥着我的胳膊,日本人或者韩国人规规矩矩地站在电梯门边,中途电梯没停过,直蹿到十七层。十七层也不见有何特殊,无非是走廊和一扇接一扇的房门。房门全都如出一辄,没有编号,没有任何标志性的东西。走廊若明若暗,寂静无声,缺乏应有的存在感。在没有存在感的走廊里经过一扇又一扇没有编号的门,情景颇为诡异,感觉再次不安而飘乎,仿佛随意打开一扇门即是另一个错乱的时空。

到走廊尽头,“播音员”停下脚步,伸手转动圆形门拉手,推我进去,之后从外面锁上房门。

房间空空****,大小在十平米左右。没有窗,墙面被涂以海蓝色调,天花板有换气装置。正对门摆放一张小床,此外空无一物。我站在房前愣了一会,脑中像有什么即将出现,却一直无法具体成形。我坐在床边,需要开动脑筋好好思考,但思想硬邦邦地僵化成块,脑袋朦胧混沌,什么也思考不成。

在什么也思考不成的空房间里,渐渐生出某种飘渺而孤独的虚无感,自身的什么不由自主地一点一点向外扩散,周围空气缓缓凝结,如微凉的水流,似透明的薄纱。我静静地呼吸、等待,有什么即将出现,并已化作具体的形象朝我一步步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我身边停下。我正要转身回望,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告诉我说:“别回头,就这样背对着我。”

女孩清新的声音,似曾相识,我努力回想。

“喂,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女孩问我。

“这里是哪里?”我想不起与女孩声音有关的具体记忆,不明白这声音何以给我如此深刻的印象。

等了一会,没有回答。我想转脸,但女孩突然回应道:“这里是不存在的房间,我是不存在的假象,是你的一部分。能想起来?”

一头雾水,什么也想不起来。

“唔,好像是另一个你。”女孩不知做何动作,传来轻微的摩挲什么的声响:“我顺着水流看到了你,匆忙跑来却发现是真实中的另一个你。自己可有所察觉?”

“察觉什么?”

“另一个自己啊,没感觉出哪里存在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

我摇头:“等等,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是谁?为什么不让我回头看你?”

“因为我什么也没穿,光着身子呢。一定要看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生气就一走了之,扔你在这里不管不顾。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作为假象的我如何同真实的你如此相见,我和你同样稀里糊涂。我是你的一部分,是你的意识投影,我俩不应该见面的。想必是你在向自身发出疑问,那疑问将我唤醒,带我来到这里。是有什么想问的吧?”

我凝望着海蓝色的墙面:“满脑子都是问号,却又无从问起,不知从何入手。对于你和眼下发生的情况,我还是不明不白。你说你来自于我的意识,是不存在的假象,然而我却实实在在地与不存在的你这样交谈着,是作梦么?”我用力掐手臂,痛感真真切切:“或者仅仅是另一种实验?”

“我的确不存在,但又存在于某处。你寻求我时,我便化为具体的形象出现。较之梦,我想这一切远为真实得多具体得多,而且这里的你无法区分梦与现实,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存在哪些是虚无影像。你已经开始自我迷失,我俩相见本身就是个危险的信号,说明一部分的你已经陷入自我潜意识的泥沼,若不能及时抽身而退,一味越陷越深,你势必完全迷失自我,被莫可名状的感觉搅得晕晕乎乎,被越来越多的问号压得喘不过气。那么一来,现实中的你就会发疯失常,另一个你的存在也将变得更混乱更稀里糊涂,而所谓的你,就只剩一个肉体空壳。这么说或许仍然匪夷所思,但我也没办法简洁准确地解释得一清二楚。我只能告诉你,你心里有一个混沌的世界,那里住着另一个你,那个你和我一样,是你的意识投影,是你不存在的一部分。”

蓝色的墙如水般缓缓流动,身体竟仿佛沉在水中一般,有不可思议的飘浮感。如女孩所说,我已经分不出是梦是现实。

“别担心,”女孩像是离我更近了一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无论现实中的你还是潜意识塑造出来的影像,终归都是你自身。你永远是你,谁也无法把你变成你以外的东西。这是你的世界,只要坚持自我的方向,迟早柳暗花明,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女孩贴近我的背,可以感受到她微凉的肌肤。我忍不住一再想回头,女孩阻止我说:“不要回头看我,只要闭上眼睛认真体会就好,在脑中描绘我的容貌,幻想我的身体。一如夏日的初恋般单纯可爱的脸、光滑柔软的皮肤、圆滚滚的**,如何,可以想像得出?”

我试想一番,某种飘渺遥远的感受将我带回记忆的起点。那里有光闪闪的水珠、有透过叶片的暖阳、有纯真的笑脸、有一丝不挂的青涩女孩。女孩躺在草地上,朝我伸出手。我拉住女孩的手,一起探寻更深的记忆。

周围景象逐渐暗淡,阳光缓缓消失,记忆画面淡化成隐约的黑暗,黑暗加深加重,变成粘稠的**,且愈发冰冷。胸口一阵窒息,我慌忙睁眼,却发现自己正被女孩向后拉扯,被吸入蓝色的透明墙体。墙的另一边原本的我仍然坐在床角,**躺着一丝不挂的女孩。我凝目细看,蔡西?

墙开始摇晃,强劲的水流将我越冲越远。我挣扎着转过身,看到一个巨大的漩涡,还有拉着我的女孩,蔡西!

来不及等我作出反应,蔡西已被水流卷入漩涡,随即我也被吞没。漩涡中一切都变得错乱不堪,若隐若现的光粒子、颤颤巍巍的记忆、各种熟悉而陌生的影、转瞬即逝的画面……所有一切错**替,一古脑儿扑到眼前,自己好像“砰”一声裂成无数碎片。碎片在漩涡里翻滚不止,最后逐一落入漩涡的底层。

画面消失,影像空白。

空白中我缓缓睁开眼睛,茫然目视前方。直到身体回复了现实的感触,我发现自己正赤身**地躺在**,仍然是空****的房间,四面海蓝的墙。这个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光身躺在**?

衣服整齐叠放在床边,我愣了好长时间,之后一件一件穿好衣服,走到门边,门仍然锁得严严实实。我正试图撞门,身旁的墙面却突然缓缓升起。

墙后出现一条通道,往里走去,是一间宽敞的实验室,实验室里布置有各种仪器和显示屏。中间办公桌边坐着个身形丰满的女郎,女郎低头看手中文件夹,我走近,女郎抬起脸:“你来啦。”

查理博士。

像初次见面时那样,查理博士身着粉色连衣裙,丰韵犹存的容貌依然楚楚动人,只是眼睛略有通红的血丝,气色也显得相当疲惫。

我拉出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眼望博士。

“脑袋出了不少问题吧?”博士放下文件夹,双手交叉置于桌面:“程序紊乱,代码出错,意识核完全不受控制。作为关键人物的你又突然失踪,藏哪里去了?”

我闭口不答。从福克斯那里知道了查理博士的底细,这让我不由对她多少产生了排斥心理。

“唔,想必对我不放心吧?也是,你的问题完全是我一手造成,我是罪魁祸首,你理所当然不信任我。不想说的部分我们暂且略去不谈,我这两天也实在累得够呛,没躺下好好睡过一觉,饭也没正经吃过,憔悴了吧,我?”

“气色不好。”我说。

“对女人而言,气色差就要衰老,再这样下去,我恐怕不久就会变成皱巴巴的老女人了。不过你终究还是回来了,或许为时已晚,但也只能放手一博。”

“我可不想再把自己的脑袋交给你胡作非为了。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就好像有人从身后不断推我向前,而我并不想那样,我要自由自在,想停下就停下,想转弯就转弯。为此,我会尽自己的全力抗争,和你查理博士斗争到底。”

“唔,看来非但不信任我,还把我当成假想敌了。没错,我查理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有公德善良、没有乐于助人、没有大公无私,也并不想为人民服务,可是说到底,这个社会又有谁不是自私的呢?每个人都在为各自的目的不择手段,利用他人同时被他人利用,社会的阴暗我想不用我多说了吧。所以,问题不在于我查理博士是好是坏,对世界对人类将产生危害还是作出贡献,而在于对你来说,我查理有没有利用的价值,能不能对你有所帮助。眼下你已经无可挽回地走到了这一步,下一步如何让自己往好的方向发展才是你要考虑的重点。而现实的情况是,要让自己好起来,你必须依赖我查理,只有查理我能解决你的问题。”

“可是我究竟有什么问题?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你查理博士对我动了什么手脚?我需要解释说明,需要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博士揉了揉眉心,起身倒来两杯净水,推一杯给我:“现实中的你没有任何问题,身体健康,四肢健全,问题出在你的意识。我提取了你的意识核,向你解释过意识核是个什么玩意,可是你并没有真正了解意识核对你的重要性,而我也低估了意识核对你的影响。它不但可以创造出一个虚拟的世界,同时能向作为本体的你不断传送电磁波,就像手机信号塔一样,而你像个手机不停地接收着这样的电磁信号,信号干扰了你的正常脑电波,并将最终连接起现实的中的你的世界与意识核创造出的假象世界,一旦这两个互不相干的空间合二为一,后果将不堪设想。正常的磁场会出现一条裂缝,产生一个新的不该存在的空间,这空间不断吸取人们的脑电波,再发送电磁信号干扰正常意识,如此恶性循环,人的意识流将汇集成巨大的漩涡。人们不再有独立的意识和思想,每个人都会像吸食了毒品一样产生不同的幻觉,活在各自的假象世界,一个不受控制的,不断膨胀的巨形漩涡。它寄生于正常的磁场,膨胀到一定程度,便会像黑洞一般吞噬万物。”博士喝下一大口水:“我虽然有不良的企图,做过不少坏事,但我并不想世界就这样玩完,毁在你我手上。”

“看来问题不小啊。”我很难相信博士这番夸张离奇的解释,我只是小人物,不足以毁灭世界:“这种话,教我如何相信?”

“听上去像哄骗小孩的鬼话,但事实如此。科学这东西,一旦被滥用于个人目的,后果便是这样。意识原本是存在于人脑中的一种电波,脱离人脑便不复存在,人死脑亡,意识烟消云散,这是自然规律。而我偏偏要打破这样的规律,擅自提取意识核,让意识独立于人脑之外。不瞒你说,原本打算用这研究使自己摆脱迟早死亡的肉体空壳,甚至通过控制他人的意识以控制其人,我费尽心血,自以为对人脑意识已有很深的造诣,研究即将大告成,却最终才发现,原来我苦苦钻研的意识是如此错综复杂,我所了解的只是意识领域的皮毛而已。承认这一点让我相当绝望,绝望到连死的心都有。意识就像整个宇宙那般庞大而不可探知,我只不过发现了其中的一个星球,却无意间打了一个黑洞。”博士摇晃着杯中的水,苦笑道:“你已经能感受到意识核对你的干扰,在房间里的你不是陷入了奇怪的情景中么?”

我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那只是你对我的一场实验对吧?”

“不仅仅是实验,你所经历的并不是我创造出的假象。我把你锁在房间,之后加大意识核传送的电波量,以测试你的反应。果不其然,你的现实世界与意识假象相互交融,并以超越幻觉的形式对现实中的你产生实际影响。这让我更加确信意识核的危险性,若任其发展,世界迟早完蛋。”

想到房间里的情形,我多少有些相信了博士的话,但又觉得过于不可思议,自己竟然能引发世界末日?

“即便理论上天衣无缝,可还是证据不足。”我端起水杯,又放下:“在我身上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情况,并不能表明整个世界都将因我的不可思议而土崩瓦解。”

“虽然那只是发生在你身上的离奇经历,但却是一个危险信号。意识核已经能在现实世界的磁场中凝成具体的形象,带给你真实的幻觉。试想,若情况进一步恶化,能够对你实际产生影响的幻觉与日俱增并最终将你完全吞没,你的意识核仍然自行其是地扩散,寻找更多的连接点,激发出更多的幻觉,那会是怎样的局面?就像一种顽强的病毒,没有任何人能对其免疫,谁都迟早要被它感染。现实中的人们活在杂乱无章的幻觉当中,而真实世界则被搅得一蹋糊涂,人们不能控制自己,暴露出动物般的原始本性,道德、法律、体制与文明全被弃置一旁,唯有意识漩涡的黑洞无处不在,像蔓延在空气中的病毒,看不见抓不着,却瓦解了整个现实世界。”

我尽量试想病毒弥漫的人类世界,脑中很自然地浮现出《生化危机》的画面,但转念又想,即使人们活在幻觉当中,也不至于变成皮开肉绽的生化人。我摇头叹息:“不明白,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太多,对科学这东西几乎一窍不通。手机使用起来简单方便,对我来说,这就够了,不需要了解手机的构造原理,不需要对看不见的信号耿耿于怀。可你查理现在却和我大谈什么磁场什么意识漩涡,听得我完全稀里糊涂。我以自己的理解打个比方吧,就是说类似手机信号塔的意识核出了些大问题,正在自我进化,若不加以阻止,无处不在的手机信号将转化为病毒化为流感细菌弥漫在我们周围对么?”

博士点头:“没错,程序错乱,手机不听使唤,自以为还在行使通信的功能,实际上却已经断电死机,一个电话也拨打不了。”

“如你所说,那么事情的严重性我大概能明白。但我还是难以相信你,毕竟吃了你不少苦头。生活乱七八糟,喜欢的小麦杳无音讯,今天才认识的奇怪女孩蔡西眼下也不知在哪里受苦受累,神秘的组织人员对我生拉硬扯,和以前的自己相比,现在这个我已面目全非。而这些,全是拜你查理博士所赐,何苦非对意识这看不见的玩意穷追不舍呢?何苦非要把乖乖呆在人脑里面的意识核提取出来呢?虽然事已至此,事情的严重性或许已让你查理迷途知返,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发牢骚,想在你面前大喊大叫。喂,查理,你到底搞的什么名堂!”

博士用疲倦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看着我,沉默片刻后,博士一声叹息:“对我所做的事,并非一句‘抱歉’即可弥补。我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当,为人不地道,前面已经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东西。若脑子普通一些、愚蠢一些,我或许会像以前的你一样每天无聊地上班下班,照料‘QQ农场’,睡觉发呆,可我偏偏有一个出类拔萃的大脑,让我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小脑子比别人好使百倍,便衍生出越来越多的欲望和贪念。强烈的欲望一旦在心里扎根,人就会失去理性,不顾一切,对也好错也好,实现欲望才是最终目的。在这欲望的驱动下,我不知不觉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如果自责能挽回我的错,我宁愿投河自尽;如果你发牢骚能让这个世界高枕无忧,就尽管把满肚子的委屈宣泄出来。”博士再次轻揉眉心,按摩太阳穴,随后继续说道:“当我发现意识核开始变异时,当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意识领域中的渺小时,我一下子愣住了。愣住很长很长时间,高速运转的大脑突然静止下来。是啊,我查理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呢?”

我苦笑:“不管怎样,你已经发动了幕后组织的力量将我带到这里,组织不是闹着玩的,对吧?”

“组织并非应我要求而出动。这之前我和组织一直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组织利用我聪明的大脑等我完成研究便坐收渔翁之利,而我利用组织的资源和力量确保研究所需的条件。你的出现让原本陷入困境的研究出现转折,我也好组织也好都把你视为关键实验对象。然而实验进展到重要阶段,你却突然消失无踪。我让乔治亚带你回来,不久竟被告知说乔治亚已被组织除名。于是重新出现两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就是带你前来的那两位,两人风风火火地将我从秘密实验室转移到这里,我便在这里一直等你回来。组织的确非同小可,绝不是闹着玩的。他们在我身上投入了相当大的资源,若发现我已对意识研究无能为力,想必要将我大卸八块。”

“乔治亚是怎么回事?组织为什么杀害乔治亚?”我想起还躺在医院生死不明的乔治亚。

“被组织杀害了么?唔,组织的动作倒还真是利索。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明不白,那是组织内部的事,与我无关。或许乔治亚不想在组织里干了,组织便杀人灭口。这种事,世间常有,不必大惊小怪。”

好吧,反正乔治亚也不是好东西。与其关心他的死活,不如认真考虑自己的处境和整个世界的安危:“你等我,我来了,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呢?如何阻止我那不安分的意识核?”

“往下要做的,是完全切断你和意识核的连接。通过我之前的设定,你的意识核创造出一个假象世界,要让那里面的你抽身出来。假象世界中的你离开那个假象世界,意识核就只剩一具空壳,将自然消失。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为假象世界中的你打开出口。在现实中的你的大脑里面搭一座新的意识桥,让那个不存在的你走回你的大脑。”

“等等,又要对我的脑袋动手动脚?”

“抱歉,我也没办法不通过你的大脑直接打开意识世界的出口,但不会有痛感,也不用睡得毫无知觉,是在你完全清醒的情况对你的大脑注入电磁波。之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你必须具备足够坚强的意志,意识桥一旦搭成,你就要进入你的幻象当中,带回另一个你。”

我再次摇头叹息:“不可思议啊。”

“不可思议,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做的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博士站起身,与此同时突然听到实验室入口处有人说道:“查理博士,你被捕了。”

回头看去,迎面站着蔡西和之前那位送我和乔治亚到医院的出租车司机。我恍然想起,司机正是博士的秘密实验基地外那家破餐馆里的老莫,赠送我和小麦水煮花生的那位憨厚的老莫。

蔡西和老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