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奖励我一个吻

2020年元旦,许夜笙难得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想到昨晚的事情,许夜笙心跳加速,呼吸不畅。昨夜是绮丽的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事儿?许夜笙记不清楚了,也不敢记清楚。她惶惶然,也有些心猿意马。

许是因为江彦在身边,她昨夜睡得着实安稳,也没有被噩梦惊扰。这是老人所说的“阳气重”吗?她身侧躺着她深爱的男人,所以再无鬼神惊梦。

今日舞团放假,可她还是想去训练室练一下基本功。

“早安。”江彦走进房间和她打招呼,“快起床,给你煮了午饭。”

“嗯,我吃完饭还得去一下训练室。”

“元旦还要练吗?”江彦有点儿不爽。

“我不每天持之以恒地训练,怎么维持好身材呢?”

“哦?”江彦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调侃道,“昨晚我见识过了,你的身材是挺好的。”

许夜笙听懂了他的话外音,脸颊如火在烧,朝江彦丢了一个枕头,恼羞成怒地吼:“江彦!”

江彦心情颇好,躲过了攻击,继续前往厨房为自己的小公主热牛奶。

许夜笙三两下穿好一件长款加棉卫衣,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紧身裤。进了浴室,她将长长的头发撩起来,扎成一个球,做最居家的打扮。昨夜卸过妆,今早她只随意地梳洗打扮,涂抹几样护肤品。许夜笙的皮肤好,素颜也很好看,不施粉黛的脸给她平添几许羸弱的清纯感,让人恨不得将她掐入怀中狠狠地疼爱。这倒是一张祸水脸哪,许夜笙在心里笑骂自己一句。

刚进厨房,许夜笙便闻到一股鱼被煎烤出的香味。江彦很懂她,她不能多吃猪肉,因为猪肉的脂肪多。她对白肉类似鱼肉这种肉食倒是没有什么进食的限制,各类果蔬肉食都要吃,只有这样才能维持身体健康。

江彦给她炒了一盘鲑鱼蒜苗意大利面,绯红的盐焗鲑鱼搭配上脆嫩鲜甜的蒜苗,作为主食的意大利面也染上了浓郁的酱汁。这面色泽亮丽,气味诱人,一下子便让许夜笙感到饥肠辘辘。

许夜笙拿起叉子卷了一团意大利面,大口地吃着面,夸赞江彦的手艺好。她看起来全无规矩,进食也不优雅,可这样真性情的许夜笙更让江彦心动。他不要她温柔得体,要她在自己的面前漏洞百出却毫无顾虑。

许夜笙的嘴角沾上了鱼肉,江彦拿纸巾将它擦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慢条斯理地开口:“你知道怎样获得玫瑰吗?”

许夜笙嘴里塞得很满,不解地问:“是将它折下来,放到房间的花瓶里?”

“那样只会摧毁玫瑰,因为它不日就会枯萎。”

“那该怎么办呢?”

“你得将玫瑰连根带土一起移植到花园里,不只是它美丽的花朵,连带肮脏的根系和土壤也要一块儿挪走。你只有全心地接纳它,才能拯救玫瑰。”

江彦这话是在暗示什么吗?许夜笙不笨,听懂了。怎样的她,江彦都会接受,因为他爱她,不只是身与心。他的野心大,不仅想得到玫瑰,还想保留玫瑰带刺的风骨,征服玫瑰。

许夜笙吃饱喝足,整个人像充满了电,春风拂面,见谁都笑。

她回到舞团里训练,今日放假,大家都不在,只有她和团长待在训练场所。团长见到她很惊讶,问:“你怎么不在家休息?”

许夜笙轻描淡写地笑:“今天不练,明天也是要练的,反正我闲来无事,还不如继续做些基本功的练习。”

“难怪叶先生一眼就看上你,就你这毅力,一般人真的比不了。”无论于公于私,团长对许夜笙都有些好感。她乖巧懂事,能力又好,这样的姑娘谁能挑出错来?也别怪他偏心,总捧着许夜笙了。

许夜笙听到这话,想起当初叶昭刚来舞团的时候,点名要看她跳舞。许夜笙以为那只是一个偶然,让她不费吹灰之力地来到叶昭身边,冥冥之中,让她有机会继续调查宋蓉坠楼背后的原因。

若这一切皆非偶然呢?

叶昭为什么选择她?他又为什么来到这里?

这个念头在许夜笙的心中生根发芽,她抿了抿唇,问出声来:“当初,叶先生为什么来看我们舞团的表演?”

团长听到她问起此事,下意识地想逃避。他畏惧神秘莫测的叶昭,潜意识里觉得不该多嘴叶昭的事情。可是,许夜笙这双亮晶晶的杏眼望着他,带着三分乞求,惹得他心软。

就当是报恩吧,他感激许夜笙保住舞团的生意,团长叹了一口气,心说这都是孽缘,然后说:“叶先生不是偶然来舞团的。”

许夜笙放缓了呼吸,生怕惊扰到团长,导致他不肯往下说。她再次启唇,轻轻地追问:“什么意思呢?”

“叶先生之前捧起来的角儿,你记得吗?是大名鼎鼎的……宋蓉啊!”

“记得。”

“自宋蓉后,大家知道叶昭喜欢看芭蕾舞,多少人费尽心思地想给他推荐人。大家推了那么多人上去,他没一个瞧上的。我看着你有灵气,也跟着圈里的前辈有样学样,就把你的舞蹈录像发给叶先生了。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他来看你跳舞,瞧上你了。”

许夜笙艰难地开口:“所以,我算是宋蓉前辈的替身吗?”

她和姐姐,真的就这么像吗?

“我觉得不是,你和宋蓉相差太多了,就这眉眼有几分像,可气韵还有性格完全不同。你是钢,她是水,天差地别。”团长以为许夜笙不高兴,怕她觉得自己及不上宋蓉,急忙宽慰,“你别多想,叶先生看上你,肯定是有别的原因。宋蓉嘛,不就是个巧合吗?叶先生喜欢你,可不是因为你像宋蓉。”

她很像姐姐吗?许夜笙知道亲姐妹难免眉眼相似,可真要说像,她们又不是孪生姐妹,肯定是不一样的。

那么,叶昭最开始接近她,就是为了怀念这几分容貌的相似吗?

如果真是这样,他又为何亲手杀死了爱人?

说不通的,这一切都不符合逻辑,其中一定有玄机,等她来开启。

许夜笙记得,十八年前的纳格芭蕾舞节,第一个“芭蕾女王”提名者桑连死了,她是在获奖的隔天坠楼的,并且生前和叶昭有接触,坠楼现场有叶昭。那一年,叶昭二十岁。而十三年前的纳格芭蕾舞节,第二个“芭蕾女王”宋蓉死了,她也是在获奖的隔天死亡的,并且生前和叶昭有接触,那是桑连死后的第五年,叶昭二十五岁了。在这期间也有其他的“芭蕾女王”的获奖者,她们怎么都没死呢?不过获奖者中只有宋蓉和桑连是中国人,其他人都是外国人。是不是叶昭只喜欢华人?明年就是新一届纳格芭蕾舞节了,而现在,叶昭盯上了她,许夜笙必不让他失望。

若她是宋蓉的替身,那么宋蓉会是谁的替身呢?是桑连的替身吗?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巧合?

许夜笙又想到了叶昭一直对外说他是已婚状态,现在离婚了。那么他的前妻是谁呢?找到这个人,是否就能了解很多关于叶昭的秘密?

许夜笙再次拜访警察老周,让他帮忙查询叶昭的婚姻状况。现在人们结婚,婚姻登记所一般会将这些信息记录在电子档案中,防止重婚。两天后,老周那里很快就有了一个惊人的结果——叶昭并未结过婚,至少他没有具有法律效力的婚约。

这是怎么回事儿?他们只有夫妻之实,却从未领过证吗?

许夜笙又想到了那个从未在世人面前露过面的叶昭的前妻,大家都知道叶昭有妻子并且已婚,却从未有人见过他妻子的模样。一些人会觉得叶昭将娇妻保护得很好,可现在结合事实回想一下,又觉得处处都很诡异。

叶昭的前妻,真的存在吗?

假如她不存在,他为什么要说自己已婚呢?

许夜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突然觉得叶昭这个人很可怕,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就在这时,安新海秘书来找许夜笙,笑着说:“叶老板有些日子没见许小姐了,特地让我来接您小聚一回。”

许夜笙训练完,在这里的单人浴室直接冲了澡,换上衣服,跟安新海走。她坐上车,刚关上车门,突然想起关于叶昭的事情,抿了抿唇,问:“安秘书,我记得你跟了叶老板很久了,对吧?”

“是有十来年了。”安新海和许夜笙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之前为了帮许夜笙,安新海还险些把自己搭进去,她们现在的关系比较尴尬,上不上、下不下的。

许夜笙将手搭在太阳穴上,轻声问:“那么,你认识桑连这个人吗?”

“我对她没有什么印象,我是后来才跟着叶老板的,那时候他和宋蓉玩得比较好。”

“那么,叶老板的前妻呢?”

安新海呼吸一顿,突然沉默了。

许夜笙笑了一下,盯着安新海问:“叶老板的前妻是谁?他和宋蓉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已婚状态,应该有妻子吧?”

安新海不敢看后视镜里的许夜笙,总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一双眼锐利非常,就连自己这种饱经风霜的职场老人都及不上她的气场,会被她斩杀。

“我在问你话呢!”许夜笙纤细的指尖掠过艳丽的红唇,再次开口,“我在和你说话,你不愿意回答吗?你别忘了,你之所以还在秘书的位置上,是因为叶老板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你既往不咎。否则,你早从这个位置滚下来了,是我救了你。只要他还喜欢我,就会给我留点儿脸面,养活你。”

“我知道了。”最难堪的过往被许夜笙一下子揭开,安新海泄了气,任许夜笙予取予求。

她想了几秒钟,说:“我是在叶老板和宋蓉小姐恋爱的时候被升为秘书的,叶老板从来不说他的妻子的事情,平时回家也不会让我跟过去。”

许夜笙蹙起眉头:“你从来没见过他的前妻吗?”

安新海摇摇头:“没有。”

“可能吗?他的妻子从来不出现,也没在他的公司露过面。那么,叶先生会去看望他的妻子吗?”

安新海像是想到了什么狼狈的回忆,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许夜笙察觉端倪,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许夜笙的声音很缓很柔,甚至有些软糯好听。她像是个魔鬼一般,诱着安新海吐露心底深处的秘密。

“没什么。”安新海很快恢复了平静。

许夜笙也没想从她这里套出什么话,因为许夜笙知道,安新海是叶昭的人,即使做错了事儿,只要好好地跟叶昭坦白,对方还是会原谅她的。叶昭天不怕地不怕,就连许夜笙都玩弄于股掌之中,这样的人,又怎会为许夜笙留面子呢?他之所以不辞退安新海,不是因为要给许夜笙留面子,而是单纯因为安新海还有利用价值。

也就是说,安新海是叶昭的人,并非受许夜笙驱使,也无法听她差遣。

许夜笙是个聪明人,随便一想就懂了这个道理。她想从安新海口中听到一些重要的事儿,除非抓住安新海的把柄。

那么,安新海有什么把柄呢?许夜笙要好好地想一想了。

这一次,安新海把许夜笙带到一处花园别墅。叶昭虽宠爱许夜笙,可必要时刻,总跟她保持着距离,只将她放在楼下客厅,吩咐用人上了茶水,而安新海能上楼贴身地禀报行程。

安新海捏了捏手中的黑色皮夹。今日她穿着暗色系的长裙与假皮草风衣外套,叶先生喜欢灰白黑三色,曾嘱咐过她,她若是办公,要按照他的喜好穿衣。大红大绿、明媚鲜艳的衣服会晃他的眼睛。

叶昭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被安新海奉为圣旨,言听计从。十几年前,她也只是个小姑娘而已,为了讨好这位大人,强迫自己改变,完全地成为他的“宠物”。若不是这样,为何最后只有安新海一人留下来,成为叶昭的秘书呢?

她年轻气盛跟着叶昭的时候,收获了无数同事艳羡的目光。那目光与寻常不同,仿佛她是高高在上的人,被叶昭的荣光笼罩。这么多年过去,再回忆往事,她已经分不清那目光是羡慕还是同情了。

安新海握紧了手掌,长长的指甲嵌入皮肉,在指甲扎破皮肤流出血的前一刻,她的神志归体。

见到了叶昭,安新海毕恭毕敬地说:“叶老板,我将许小姐送来了。”

“做得好。”叶昭睁开眼睛,方才许是闭目养神,狭长的凤眼带了一丝疲倦之色。

他轻声问:“一路上,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安新海犹豫半秒,说:“许小姐在打听您前妻的事情。”

“前妻呀……”叶昭低低地笑。

“可能是嫉妒吧?毕竟许小姐爱您,会嫉妒所有和您有关的女人。”

“是吧。”叶昭没多说什么,挥了挥手,“你帮我安排好司机,我想带许小姐去兜兜风。”

“是,一切听您安排。”安新海是叶昭的人,这次她将和许夜笙聊的事情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了,知道自己是安全的,松了一口气。

安新海走后,叶昭将灰色的大衣披到身上,收敛了所有笑容,一步一步地走下楼。

别墅的门够大,他踏下楼梯还能透过敞开的门看到许夜笙的身影。许夜笙正在把玩温室里的猩红玫瑰。她低头去嗅那花瓣,一时间不知是她的薄唇红艳一些,还是玫瑰更甚。

这样的女人,浑身长满了倒刺,看着明艳妖冶,一触碰却能扎破皮肤,让人遍体鳞伤。

他讨厌她吗?明明是叶昭自己看了录像,从那么多的舞者中挑中了她。不是她被有心人安排到他身边,而是叶昭主动地选择了这样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恰巧带有秘密,徐徐地接近他……

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许夜笙是因为嫉妒所有接近他的女人,才会问起他的前妻的事儿,还是说,她另有企图呢?叶昭打算查一查这个女人了。

叶昭一边想着,一边朝许夜笙走去。他接过许夜笙递来的玫瑰,那玫瑰的根茎被他暴力折毁。

叶昭看着许夜笙笑靥如花的脸,慢条斯理地问:“许夜笙,你究竟是谁?”

许夜笙一愣,倏忽,她继续笑着,笑容很盛亦很瘆人:“我呀?我是为叶先生而生的女人。”

这夜,叶昭邀请许夜笙去山上的一间偏僻但奢华的酒店,他们吃的是西餐。

西餐最大的特点是精致,原材料的价格高昂,酱料以及食材都能被说出出处。或许没有中国菜的那种绝佳的风味,可西餐会尽可能地维持食材本身的口感,烹饪时放很少的作料,吃的是食物的原汁原味,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返璞归真”。

许夜笙没有多么排斥西餐,吃不惯也是肯定的,但并不会将情绪表露出来,顺着叶昭的话夸今夜的菜色好。

许夜笙猜到安新海会将之前的对话讲给叶昭听,为了防止叶昭“曲解”她的意思,想自行解释一番:“叶先生,认识您这么久了,我对一些事情耿耿于怀,想问问您。”

“哦?”叶昭拿起纸巾擦拭了一番嘴角,等待她的下文。

许夜笙咬了咬唇瓣,说:“之前安秘书送我来别墅的时候,我问了她一点儿关于您的事情。”

许夜笙的这一招不可谓不大胆,她看似冒犯,询问叶昭的私事,却径直将她在背地里讨论的事情转述给叶昭听。许夜笙的这一招投诚,不知是她的阴谋,让叶昭以为她对他有多么信任,还是因为她真的傻白甜,喜欢叶昭所以什么都要讲。

叶昭眯起眼睛,不免高看了许夜笙几分。

许夜笙见叶昭不答话,自顾自地往下讲:“我问了很多关于您以前和哪些女**好的事儿,还问了您的前妻。我想知道,您的理想型究竟是怎样的,而我是不是达到标准了。”

许夜笙说这话的时候,眼眸弯得像尖尖的月牙儿,她的双手交叠抵在下巴处,轻轻地托着头,好似真的在等叶昭的回答,眼里有星星,期盼地望着叶昭。

叶昭瞧不出真假,听许夜笙的话,她对他爱意满满,好像真的是因为嫉妒才出此下策。

叶昭一时间笑了:“你就真的这么想做我心目中的完美女性吗?”

“当然,我想更加地亲近叶先生。”许夜笙佯装委屈,指着叶昭的心口说,“我不想让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肉体关系,想做能和叶先生心灵契合的女人。”

“我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叶昭许下了承诺,眼中带有玩味。

许夜笙不知道此举是否能打消叶昭的疑心,其实也在害怕,怕安新海的那番话会打草惊蛇,让叶昭以为许夜笙要调查他前妻的事儿。

许夜笙希望今天的这一番剖白是有效的,能让她置之死地而后生,抑或……羊入虎口。

许夜笙跟叶昭吃完饭后,本想回自己的家,可一到家门口,却不想上楼了。

她在楼道口待了几分钟,突然叫了辆计程车,往江彦家的方向而去。她的包里有江彦偷偷塞入的备用钥匙,只要许夜笙愿意,她随时能去他的家。

许夜笙到江彦家的时候,江彦还没下班,家里空无一人。

许夜笙不想打扰他工作,所以没给江彦发短信。她独自去浴室里洗了澡,然后翻箱倒柜地找江彦的衣物。哪知刚打开衣柜,许夜笙就发现柜子的角落里放着两套女性的冬日睡衣。睡衣是新的,拆了吊牌,还洗过,此时被整整齐齐地叠成豆腐块儿,喷上香水,等待被许夜笙取用。

江彦不可能有外遇,那么这两套衣服,是他给她准备的吗?

许夜笙疑惑地想,那江彦是怎么知道她会来他家里的?难不成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江彦是不是猜到,她会不甘寂寞,晚上来见他?思及此,许夜笙突然脸颊发烫,耳根也有些红。她皮肤本来就很白,脸红了,显得气色红润,竟比平日俏丽动人。

“呸,这厮每天就不想好事儿!”许夜笙低低地咒骂了一句,仿佛这样才能给自己找回一点儿场子。

还没过半小时,家门被人打开了,那人正是加班归来的江彦。

他闻到沐浴露的香味,知晓家里有人,颤着嗓子低低地唤了一句:“夜笙?”

他不敢问得太大声,恐是大梦一场。所以他抑制自己的音量,压抑自己的喜悦之心,小心翼翼地找人。

许夜笙听到他的声音,兔子一般蹿了出来,然后忍不住笑了:“欢迎回家。”

江彦有点儿呆,恋爱里的人都很傻。他迟疑地问了一句:“今天是我生日?”

许夜笙不明就里,反问:“为什么这样说?”

“不然你为什么给我这样大的惊喜?”

许夜笙听了这话,感到无语之余,也觉得有点儿好笑。他们不过是私底下见一面呀,原来对江彦来说,能瞧见她便是得偿所愿了。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江彦突然就倾身过来,将她的腰肢束缚在他的怀中。他将口鼻闷在许夜笙的肩窝细嗅,轻声说:“你是因为想我才来的吗?”

“喀,不是。”许夜笙战栗着反驳。

“那我想你了。”江彦不想和她耍任何手段,有一说一。今时今日,他就是想许夜笙了。

“嗯,那我也想你了。”许夜笙高高地翘起嘴角。她是胜利者,是那个能吃下江彦的女人。

江彦抱着她不肯撒手,许夜笙挣扎了一会儿,问:“你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有。”

“那你去洗澡,我给你煮点儿面。”

江彦乖巧地点点头,从未这样安心过,许夜笙没有躲避他,而是主动地来到了他在的地方。

等到江彦洗好澡,厨房的小桌上果然摆着餐具以及一碗加了荷包蛋的香葱汤面。暖色的光照在许夜笙的发顶,将她的面部轮廓完全地勾勒出来,也将那扎起的长发的发根照出一团发亮的绒毛,像极了柔软的婴儿胎毛。

江彦都没吹干头发,突然又拥住了许夜笙。他低着头,发梢上的水落在许夜笙的肩膀,随后顺着她的锁骨一路滑落,滚至她的胸口,好似有小虫在肌肤上爬,痒痒的,凉飕飕的,让许夜笙不停地发抖。此情此景让江彦感到眼睛发热,他侧头,轻轻地吻了许夜笙一下,说:“不要走。”

此时的江彦是脆弱而无助的,许夜笙一瞬间想到了高中毕业的那一年,江彦梗着脖子,生硬地让她别走。

可是,那时的许夜笙没有心,固执地认为小孩的情爱不值一提,离开了江彦,他也会找到更好的人,并不是非她不可。

于是许夜笙为了江彦好,自私地离开了他,没有回应他的话。

而现在,她再一次引诱了被她伤得千疮百孔的男人,听他在耳边呢喃。

不要走?她呀,这次能走到哪里去呢?

许夜笙怎么都没想到,会自作自受,今生依赖江彦的怀,再不敢逃。

她笑眯眯地回答他:“好,我不会走了。”

江彦松了一口气,两只结实的手臂搂得更紧,好似再不会松开。

幸亏厨房的光线昏暗,正好当遮羞布,将一切都笼罩其中。这样暧昧的动作,许夜笙看得不是很清楚。她只是觉得江彦的身体好热,胸膛坚硬,硌得她有些疼。

以前那个瘦弱的少年长大长高了,能为她遮风挡雨,能为她撑腰了。江彦哪,在她离去的岁月中,已经长成了坚强稳重的男人。

是不是也正因为能负担得起许夜笙的人生了,他才回来的呢?

许夜笙有一些迷茫,想到了很久以前,还住在江彦家里的时候。

江彦克制保守,即使和她挑明了关系,两人也没多亲近,只是在放学的路上,他会刻意放慢脚步,问许夜笙:“要不要去吃炸串?”

许夜笙心照不宣地点头,明白这样能延长回家的时间,两人能多一点儿独处的时光。

那个年头,串串车还盛行。摊主推着一辆油炸串串的小车,棚架上吊着一个摇摇欲坠的灯泡,将玻璃罩下的食材照得发亮。

路边摊不算健康,却能满足人的食欲。许夜笙点了一串年糕还有一串土豆片,江彦则选了豆腐皮与肉丸。

许夜笙不能吃辣,一直和摊主说:“叔叔,你少放一点儿辣粉。”

江彦喜欢吃辣,恶作剧似的说:“叔叔别听她骗你,炸串怎么能不放辣?”

许夜笙收获了两串裹满红彤彤的辣粉的炸串,眼珠子都快要掉出眼眶了。

江彦忍俊不禁,逗完了,将她手上的炸串抖掉一些辣粉,说:“你不是感冒了吗?吃点儿辣的出汗。”

许夜笙翻了个白眼:“我怎么不知道江同学还懂治病的偏方?”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有空我慢慢地给你讲。”

许夜笙不搭理他,咬了一口土豆片。她不怎么吃辣,可这次觉得加点儿辣粉的味道还挺好的。她吃饱喝足,气也就消了。

江彦拿纸巾帮她擦嘴角,许夜笙问:“我们在外面吃了,待会儿回家对陈阿姨那里怎么说?”

江彦挑眉:“能怎么说?不说呗。”

“你还吃得下饭哪?”

“随便吃两口。”

“你要是食欲不振,陈阿姨会很着急的。”

“青春期的小孩总有点儿自己的心事,要是顿顿都吃得开心才奇怪。让她猜去吧,我总不能太乖了,让她没有想揍叛逆期的少年的体验。”

许夜笙差点儿笑出声:“这瞎话也就你自己信了,你哪回考试不是全年级的前十名?喜欢你的女生多了去了,让人艳羡哪!你哪来的心事?”

“我怎么没心事了?”

“哦?”

江彦看天看地看月亮,就是不看许夜笙,深吸一口气,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润嗓音说:“这不是……心里想着你吗?”

他这句**裸的情话让许夜笙也脸红了。

两人突然沉默,各自深呼吸,没事儿人一样朝家的方向走。

瞧见家门口的灯光了,江彦突然开口说:“再走几步就到家了。”

“哦。”许夜笙呆呆地回答。

“我作为男朋友,是不是有权利牵个手?”江彦别扭地将手递过去。

少年的指骨细长,皮肤白皙,冷风里,他就这么伸出手,等待许夜笙的回应。

许夜笙将脸埋在围巾里,鼓了鼓腮帮子,将自己那只柔若无骨的手也递了过去。

这夜,少年少女的手掌交叠在一块儿,像是最难解开的绳结。

冬天了,天空簌簌地落下白雪,细小的雪花覆在地面上,渐渐地堆积成薄纱。

家门口的路灯照在两人的发顶上,他们不约而同地松开手。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还互相产生了情愫,怎么说都不好听,陈阿姨也会觉得很硌硬,所以两人将这个秘密掩埋于心,想要等上了大学再说出来。

他们吃完饭,各自回房间睡觉。睡前,许夜笙趁江彦洗澡出来之前在门把手上挂了一根粉色丝带。

江彦懂这条丝带的颜色的意思,是“很开心”。他们为了能在家中交流,特地挑了好几条不同颜色的丝带表达心情。

这样一来,他们不用对话也能表达情愫。丝带的颜色即为暗语,这是年幼的恋人们心照不宣的秘密,十足默契,也格外动人。

这几天,许夜笙频繁地出现在叶昭的别墅中。叶昭平日里忙公务,没空陪许夜笙,可他不是个吝啬的人,若许夜笙有需要,只管让跟随他多年的老司机送她去别墅,任她居住赏玩。

许夜笙坐上司机的车,闲谈时问起:“赵先生,您帮叶老板开车多少年了?”

赵先生是个极为精明的人,甚至比安新海更难搞。他对谁都客气,可对谁都疏离,只效忠叶昭。面对许夜笙的问题,他没有趾高气扬地不肯回话,而是像邻家叔叔那样,拣些不要紧的事儿陪着许夜笙聊天:“我帮叶老板开车有些年头了,甚至比安秘书跟着老板的时间还要早呢!”

面对赵先生,许夜笙不敢问东问西惹人怀疑。她微笑着继续说:“快新年了,赵先生会回家过年吗?”

“在外奔波久了,过年是得回去看看的。”

“我想给您和安秘书寄一份新年礼物,私人的,不想经过叶老板的手,您看往哪个住址寄比较合适?”

赵先生闻言急忙推托:“帮叶老板开车是我分内之事,工资丰厚就是奖赏了,可不敢再收许小姐的礼物。安秘书和您都是同辈的年轻人,您给她送一份礼物倒是可行。只是我也不知道她的住址,许小姐还是亲自问她吧。”

许夜笙疑惑地问:“我看安秘书平日也不开车,您不知道她住哪里吗?”

“安秘书搬家太多次了,成日改地方,再后来,她自己也嫌麻烦,就不让我送了。”赵司机把这事儿当作趣闻讲给许夜笙听。

许夜笙笑着说:“是叶先生常常要换地方,让你们跟着跑吧?所以安秘书才时不时地搬家,紧跟叶先生的行程。”

“这倒不是,我也常跟着叶老板跑,实际上他出差的时间并不多,一般就几套房子住来住去的。安秘书搬家可能是她自己的问题。现在的时尚的小姑娘嘛,总喜欢换居住的地方,哪像我们老一辈这样念旧,一个窝待久了,习惯了,再也不想走的。”赵先生延续了老辈人的唠嗑风格,许夜笙一想到叶昭也会听他念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倒感觉怪新鲜的。

只是安新海频繁地搬家的事儿,让许夜笙心里起疑。安新海的工资不低,说实在话,买套房子是绰绰有余的,不必因为房租或者各种问题一直搬家。

许夜笙很厌恶搬家,每搬一次,整理那么多的东西,就会身心疲惫。她除非是不得不走,有什么难言之隐。

一个阴暗的念头油然而生,许夜笙勾起唇角,心想:难不成,安新海搬家,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许夜笙将此事交给了江彦,想要有关安新海的所有资料。

江彦去了一趟老周那里,让警方帮忙查安新海的身份资料。江彦得知安新海的籍贯是偏僻的山区小镇,她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黄山区。她居住过的小镇的邻里街坊说,安新海是单亲家庭,妈妈好赌,把安新海寄回家的钱都赌完了。小镇的人口少,居民嘴碎,什么八卦都能记得清清楚楚,被外地人一问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所有东西都说出来了。

其他的安新海家里的私事,他们也不清楚。

江彦问了安新海的妈妈的住址,居民说:“安新海的母亲早就不住这里了。她没钱赌博,又欠了一屁股债,我听说她去黄山区找女儿了。造孽哦,就她妈打牌的那个赌性,就是用金山银山都填不满的。”

江彦将知道的信息全部告诉许夜笙,后者了然。

当晚,许夜笙给安新海发了一条短信:“安秘书,我新年想给你寄一件礼物,你看寄到哪个地址比较合适?”

安新海很快给她回复:“许小姐就把礼物放在叶先生的别墅就行,我会去拿的。谢谢你,新年快乐。”

许夜笙看着短信,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她刚做了指甲,红粉渐变的指甲在发亮的手机屏幕上隐隐地泛着光。她缓慢地敲下一行字,言语中的恐怖程度不亚于魔鬼:“除了新年礼物,我这里还有一份大礼想送给你。”

“大礼?”安新海回她。

“是呀,安秘书多年没见母亲了吧?想不想亲人呢?”明明是隔着屏幕打字,安新海却仿佛能看到画面——许夜笙优雅地笑着,靠近安新海的耳畔呢喃,说出这句令她畏惧的话。

安新海的手发抖,提起母亲,她仿佛就失去了理智。她想到了当年的一些事情,仿佛看到输了牌的醉酒的母亲对她拳打脚踢的画面。末了,母亲又跪在地上,疯狂地向安新海道歉,乞求安新海不要离开她。

母亲只有她了,所以她就忍耐一下吧。

小时候的安新海被这种扭曲的心理束缚,不得逃脱。

母亲离开安新海会死的,她什么都不会,很依赖安新海,没了安新海不能活。

大家都不理解母亲,就安新海能懂。没有了父亲疼爱的母亲,很需要安新海的爱。

就这样,安新海日复一日地麻痹自己,遮掩自己身上的伤。她是没有父亲要的小孩,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她的母亲也很坏,否则她将成为天底下最可怜的小孩。

大家都同情她?

安新海会羡慕所有人?会嫉妒所有人的生活?

开什么玩笑!她才不要落到如此可悲的境地里。

所以,她绝对不能说呀!她明明……过得很好。

这也是安新海现在攀附叶昭,死活不肯离开他的原因。她再差也不会比小时候差了,绝对不能再落入从前的境地。

这也是她即使知道那是别人利用她的手段,也会因为别人的一点点爱意飞蛾扑火的原因。

安新海太渴求安全感与温暖了,这一切,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打破!

她的母亲也不行!

安新海就这样变成了极端的人,一面渴求爱,一面逃离爱。

她鼓起勇气离开了小镇,离开了母亲,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就被发狂的母亲抓了回去。

母亲要她兼职打工赚来的钱,说自己改过自新,今后会好好生活。

可赌瘾哪里是那么好戒的?安新海发现她的母亲还是将钱拿去赌博,然后回家可怜兮兮地饿着肚子求安新海再给一点儿钱。

安新海的妈妈,就像是吸血鬼一样吸她的血。

她懂了,这样的母亲她是救不了的。于是安新海毕业后就离开了出租房,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工作,还有生活。为了防止被母亲找到,她可是狡兔三窟,为了维持岌岌可危的安全感,强迫症似的换住房,给自己安置各个藏身地。

这一切,叶昭未必不知。这也是他用安新海的原因,他能完全保证安新海服从他,她只要乖乖听话,就能获得自由。

而自由,比安新海的命还重要。

这一切难道要被许夜笙这个女人打破吗?安新海情不自禁地发抖,终于害怕了。

“你想做什么?”安新海给许夜笙打电话,问她。

许夜笙笑着说:“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只是要知道一点点小事儿,你不许告诉叶昭。”

“我只要知道,叶先生从前有没有频繁地去过什么地方?譬如看望他的前妻?你觉得他那所谓的前妻最可能住在什么地方?”从某方面来说,许夜笙算是个温柔的人,并没有以此威胁安新海,让她说出很多不能说的事儿,只是稍微地询问了一些想要的信息。而这些事儿,实际上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儿。

安新海还以为她想为难自己做一些背叛叶昭的事情,假如她只是问这个,或许也没什么问题。

安新海咬唇:“我也不会傻到将今天的对话告诉叶先生,否则他会以为我是你的人,已经不好利用了。假如你想知道叶先生的事情,我只能说,他曾经多次去过芙蓉镇,至于他去那里做什么,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事儿了。而且自从我知道他去过芙蓉镇,他就换了地址,也不让我再了解这些事儿。”

安新海记得,那时的叶昭狠戾可怕。她只是想多了解一点儿自己的老板才去查他的行踪,只是想做他的心腹秘书,为此,她甚至告诉叶昭她的弱点——她母亲。叶昭只要掌握这一点,就能完全地信赖她、掌控她。

可是那个男人在得知自己的行踪暴露的时候,发疯一样掐住她的脖颈,想要她死,想要她完全闭上嘴。安新海犹记得恶鬼在耳边低语:“不要管我的事情,否则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安新海不敢搭腔,呜咽着点头。她想离开叶昭,可是太晚了。叶昭在行业里完全断了她的生路,再给她一大笔安抚费。

看在钱的面子上,安新海学乖了,她成了叶昭手下的狗,成了他的贴身秘书,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越爬越高。

没有人知道,她每一步都在钢丝上行走。她这一生绝对不轻松,还要防止自己突然摔死。

安新海深吸一口气,说:“我不能说得更多,祝你好运,许小姐。”

许夜笙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芙蓉镇吗?她终于离叶昭更近了。

安新海其实很惊讶,原以为许夜笙抓住了她的把柄,会急不可耐地胁迫她吐露所有的事情。可许夜笙没有,见好就收,分寸把握得精准,甚至极致。不得不说,许夜笙什么都懂,安新海知道再问下去,会被许夜笙牺牲。叶昭容不下一个背叛自己的秘书,所以许夜笙问到了该问的,及时收手。

她保住了安新海,也为自己多埋了一着暗棋。这样一来,如果发生什么紧急的事情,安新海或许还能帮她。

许夜笙究竟是仁慈还是狠辣呢?安新海有点儿看不懂这个小姑娘了。

许夜笙微微一笑,能听到电话那头安新海急促而克制的呼吸声。让这个女人有所顾忌,这就是她的目的。

这样一来,什么该和叶昭说,什么不该和叶昭说,安新海的心里就都有点儿底了。

叶昭略感遗憾,问许夜笙:“许小姐过年要回老家吗?”

许夜笙俏皮地笑:“当然了,过年哪有不回家的道理。叶先生呢?过年有什么安排?会和哪个小情人一块儿过吗?”

叶昭垂眸,盯着腕骨上的手表,指尖微微转动。他回答:“我的心不是系在你身上吗?我孤家寡人一个,哪来的野女人?倒是许小姐,我和你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家乡在哪儿。我派人查过了,怎么都找不到许小姐的来处,也不知道你的身世,你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许夜笙没想到叶昭居然派人去查她的背景,他开始怀疑她了……

一股寒气直蹿上脑,许夜笙强装镇定,说:“叶先生是想来我家提亲吗?”

她在开玩笑,许夜笙当然知道叶昭这种人玩玩女人可以,可谁若是想成为他的太太,和他有婚姻约束,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果不其然,叶昭但笑不语,沉默一会儿,将话题岔开了。

有了过年的好借口,许夜笙约了江彦一起去芙蓉镇。据安新海说,叶昭十四年前频繁地去过芙蓉镇,那一年他还是“已婚”状态,也是和宋蓉好着的时候。他如果有妻子,总不能不去看她吧?他的前妻是不是就藏身此处呢?

江彦所在的机构过年也放半个月的假,不仅如此,他们机构还送了新年礼物。动植物研究机构的女同事多,公司特地发放了红枣燕窝等补品礼盒。

同事来抢江彦的礼盒,说:“小江呀,反正你是单身,这个也用不着,不如给我咯?”

江彦手疾眼快地一把夺过礼盒,干咳一声说:“我已经不是单身了,这个能送女朋友。”

“女朋友?”同事们围过来,惊奇地问,“赵主任给你介绍他在电影学院读书的小侄女你都不肯收。新女友到底有什么神通,能把你收入麾下?”

江彦勾了勾唇:“初恋女友。”

他这样一说,大家都懂了。谁的心里还没有个“白月光”啊?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有那么深厚的缘分和“白月光”走到最后,有的人最终只能和“朱砂痣”结婚了。

江彦的同事兼好友裴献酸溜溜地说:“你怎么比我早脱单哪?之前你去意大利把工作推给我,难不成就是为了陪女朋友?”

江彦知道现在还不能暴露许夜笙的事情,以免破坏她接近叶昭的计划,于是闭嘴闷葫芦似的一句话都不说,不置可否。

江彦只在放假的前一天抢了裴献的礼盒,说:“单身男性喝太多大补的红枣不行,为你的身体考虑,这一盒我就拿走了。”

江彦瘫着脸说话,说拿就真的拿,裴献追都追不上。

江彦秀了把恩爱,心情颇好。

许夜笙提前告诉他今年他们能一起过年,顺道去调查一件事儿。即使目的更多是为了查秘密,可他一想到能和许夜笙共处好多天就忍不住开心。

许夜笙每天锻炼这么累,江彦打算给她炖点儿补品喝,男朋友的职责要履行。他已经是许夜笙的男朋友了,那个在他记忆里让人又爱又恨的女人现在能够乖巧温顺地依偎他,全心地信赖他。江彦在许夜笙的身边,终于有了姓名。

这样的认知让他感到愉悦,虽然江彦知道,现在还有叶昭在。可只要许夜笙并不爱叶昭,只是为了公事不得已接近叶昭,只要许夜笙对江彦这样说,无论是真话抑或是谎言,他都愿意相信。

若是叶昭对许夜笙做了什么……江彦独自待在下楼的电梯里,脸色突然阴沉下去。他像是有两副面孔,此时阴暗的心理滋生。

若是叶昭敢动手动脚,他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从黄山区到芙蓉镇有些远,得先坐两个小时的高铁到芙蓉镇所属的省会城市,再转三个小时的车去芙蓉镇。芙蓉镇这些年被资本开发,成了有名的旅游城市。那里独有水乡的温婉,多的是保留下来的旧式老房子,也有现代化仿古民宿。

过年前一个星期的车票很难买,正好赶上春运,大家都要回家。高铁到了芙蓉镇所属的省会城市泰山市,许夜笙跟着江彦坐车去芙蓉镇的路上遭遇堵车,等到了芙蓉镇,已经花了快十个小时。

他们费了好大的工夫才订下一间空的双人间,这一家青年客栈临水而建,店门完全是古代客栈的造型,为了喜庆还挂上了红灯笼,白墙黑瓦的造型使安逸舒适的水乡味道一下子迎面而来。

江彦帮许夜笙把行李放在客房上锁,然后拿着手机出门给她买晚餐。他们早上五六点出的门,到了芙蓉镇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西下,余晖洒入潺潺的河水,留下星星点点的红芒。这些光照入许夜笙褐色的眼瞳里,像是有一团火在剔透的玻璃桥里燃烧,烧得江彦口干舌燥。

他本来是牵着许夜笙往前走,时不时地转头看许夜笙。大概五分钟后,他步伐突然一停,转过身来。

许夜笙不明就里,抬头看着缄默不语的男人,小声地问:“怎么了?”

江彦干咳一声,说:“没事儿,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忍不住想亲你一下。”江彦突然捧起她的脸,缓慢地印下一吻。

许夜笙面红耳赤,忍不住扯起围巾,想要挡住两人的脸。此处游客很多,人山人海,并未有人多么在意这一对相拥的小情侣。

江彦还不算是纯正的衣冠禽兽,温柔地吻了一下,便松开许夜笙。他垂眸,眼底仿佛有笑意,凑近许夜笙的耳畔轻声地说:“我没吻够,允许你先赊账。”

“晚上再让你补偿我。”

许夜笙害羞地闭上眼睛,内心一阵鬼哭狼嚎,大吼:“这不是无赖吗?!”

情人间或许真的有无法名状的力量,明明农历的腊月寒冬是最冷酷凛冽的,可许夜笙与江彦的手掌交握却能抵挡所有的严寒飞雪。那一点儿温热从交织在一起的指尖慢慢地蔓延,从骨血中渗透出来,经由指骨导向四肢百骸。

许夜笙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是蓬勃、柔软的,明明是最怕冷的体质,每到冬日都要裹上厚厚的兔毛围巾,此时两人仅仅是十指交缠都将她热出满头的汗来。

“江彦。”她小声地唤他的名字,惹得后者回头,一脸疑惑。

“怎么了?”江彦回应她。

许夜笙微笑着,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喊江彦的名字,可能是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无时无刻不想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就叫喜欢吗?果然……不太一样。

江彦勾唇:“只是想喊我的名字吗?”

许夜笙轻轻地点了点头。

“真是巧了,我也想听你的声音。这算不算心有灵犀?我们有那么多的特质相同,换句话说,也就是有夫妻相吧?”

许夜笙突然不敢开口说话了,只要江彦想戏弄她,他什么瞎话都编得出来呢!

深夜里他们吃完了面,听着店门口的老板絮叨芙蓉镇的往事。之前芙蓉镇的游客并不多,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村。十年前镇上搞开发,芙蓉镇的老式房子多,被申报上去,成了旅游区,后来名声越来越大,游客多得让本地人都不好生活了。

许夜笙想起安新海刚跟着叶昭的时候,叶昭常来芙蓉镇。安新海是在桑连死后、宋蓉还在的时候跟着叶昭的,推算一下,桑连死在十八年前,而宋蓉死在十三年前,也就是说,十四五年前,叶昭曾频繁地来这里。

十四五年前的事情,有人记得吗?若叶昭只是普通的到访者,估计没人会在意他吧?除非他做过惹人注意的事情。

面馆老板四十多岁,和江彦闲聊:“十几年前,我们这个村子可穷了。要不是那些专家说咱们这地儿可以做研究,估计大家现在都还在山上种地呢!哪来的高楼住!”

江彦听到老板说的那句很穷,下意识地想到什么,问:“这里以前很穷的话,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特别是有没有来过什么富人?”

叶昭发家早,不是那种习惯低调的人,若是有家安在芙蓉镇,必定是豪宅大院,声势浩大。

老板纳闷地嘀咕:“没有哇。”

五分钟后,他一拍原本就没几根头发的脑门,惊呼:“我还真想起一件事儿。”

许夜笙屏住呼吸问:“什么?”

老板神秘兮兮地说:“那时候镇子里来的外人不多,小孩都去外地上高中的,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镇子都会传。有一次,我记得家里的大人说外山的那块地被人买下来了,正在施工。我们还猜是要建个医院什么的,结果是盖私人楼房。有人猜是什么企业家住在那里,也有人说,那人要真是大老板,为啥要来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他真有钱的话,去市里买房不好吗?然后结合这两年的事情,我猜吧,这老板有点儿来头,我记得那人姓叶,他可能知道芙蓉镇之后要搞成旅游区,所以才选了这地方,先买下房子。”

许夜笙问:“那你知道,房子里住的是谁吗?”

老板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不肯往下说,只一个劲儿地问:“你们问这么多干啥?”

“我们干什么你就别管了。”江彦往他的手里塞了四百块现金,说,“有什么故事就和我们讲讲?过年了,这些钱请老哥喝酒。”

不得不说,江彦应付这些人有一套,几句下去,老板见钱眼开也就哥哥弟弟地直嚷嚷了。

老板叫阿华,当年大学毕业后,就回了家乡跟着父亲在自家的面馆学手艺,他一直想出去闯**,向往大城市光鲜亮丽的白领生活,然而父亲放不下自己的那一套揉面技术,又不舍得教外姓的学徒,将家业传给别人,于是逼迫阿华待在老家,继续经营面馆。

阿华从起初叛逆逃离,后来无意间看见父亲华发渐生的双鬓。父亲坐在门边抽烟,手里拿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长久无言。烟熏火燎中,阿华看不清父亲的眼眶究竟有没有湿润。他的母亲看不上在镇子里当面点师傅的父亲,所以抛下他们父子跟外地商人跑了,而现在,他也要看不上自己的父亲了吗?他明明就是靠父亲的这一套养家糊口的做面营生赚的钱才读完大学的。阿华叹了一口气,做出了取舍。隔日,阿华老老实实地起了个大早,安安静静地待在厨房里和面揉面。父亲看见了,什么都没说,一如往常那般指点他加水的比例以及揉面的手法。

若是没有发生那件事儿,或许阿华永远都不会想起,原来他还有过闯**繁华都市的美梦。

十四五年前,一成不变的小镇传来了一件新鲜事儿,有一个大财主买下了外山的一块地,而且没过一个月,就开始施工盖房,看那个规模,估计是要盖一栋别墅。

大家都很好奇,时不时地会凑热闹和建筑工人闲聊,一聊才知道,买下地皮的老板好像姓叶,至少其他人都这么喊他。

过了七八个月,房子盖好了。那是一栋带着茂密植被围墙的小院子,房屋的墙壁还涂抹了粉色,像是公主的小屋。这样一栋奇特而美丽的宅子,让没见过世面的镇上人都很好奇。

甚至有小孩开玩笑说,那么漂亮的房子,别是什么外国的公主要住过来吧。

阿华嗤之以鼻地说:“她要真的是公主,也不会来这样破落的乡下呀。”

嘴上这样说,阿华心里倒是很好奇。他没想到,这样落后的古镇里也会有充满现代浪漫风格的建筑。

那天晚上,他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趁着面馆打烊后,偷偷地骑车来到小别墅外面。

小别墅的灯是关着的,黑灯瞎火,根本看不清人。他绕着屋子转悠一圈,发现墙外根本没堆着什么生活垃圾。

这股莫名的火气驱使他一次又一次地来看这栋漂亮的别墅,没有人知道他会在深夜来这里,这好似独属他自己的秘密。

直到一天晚上,阿华看到了这栋房子的主人。

阿华找个地方躲了起来,看着那名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男人下了车。他长得很英俊,夏日炎热,那名男子的衣衫大敞。许是出于嫉妒羡慕的心理,阿华盯着这个男人,仔细地打量他的五官以及装扮。

这就是所谓的叶老板?阿华原以为叶老板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没想到是这样容貌英俊的男人。阿华的心理落差感更强了。

他看到男人扯开了几枚衬衫纽扣,似乎很放松,露出了胸口的刺青。那是什么图案?像是三角形的蛇头。

“什么人在那里?”男人很警惕,猛地回头,锐利的目光直逼阿华所在的方向。

阿华屏住呼吸,捂住口鼻,仿佛这样就能减弱呼吸的音量。那男人看到他了吗?似乎没有。

男人只是看了一瞬,马上就进屋了。

阿华松了一口气,想走,可腿怎样都动不了。他像是一个偷窥狂一样,给自己找各种理由,待在别墅外的角落里。

他看到别墅二楼的窗户打开,灯亮起,也看到了那是一间卧室,有各种粉色的家具,**还挂着粉色的帷幔。

这是金屋藏娇吗?可是这里明明没人居住,男人也没带来什么女人。

这里为什么会有女性的东西呢?难道这个人是个变态?

再后来,别墅里的家具都被搬走了,大家说这个叶老板离开了本地,别墅上锁空置了很久。

直到某天,阿华看到新闻上某企业家的绯闻,这才知道自己看到的男人名叫叶昭,是个了不起的企业家。

这件事儿让他感到好奇,一直记了好多年。他像是知晓了叶昭的什么秘密一样,一直记得这个男人的名字以及那个夏日里他膨胀的窥探欲。

许夜笙想,叶昭搬走所有的东西,大概就是因为被安新海知道了常去的地址,所以才偷偷地逃跑吧。

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为何要这样警惕,还有点儿疑神疑鬼的样子。

屋子里明明没有女人,却装扮得格外温馨粉嫩,明明空无一人,连生活垃圾都没有,叶昭却频繁地来到那个粉色小屋,好像要和什么女人私会一样。

这种感觉……像是见鬼了。

许夜笙仿佛听到了女人细微的喘息声,带了点儿**的意味,近在咫尺。她吓了一跳,揉了揉耳轮,原来是江彦靠近她低声地说话,热气正好喷洒在她薄薄的软骨上,她的心脏被刺激得一阵惊慌失措。

“看那个……别墅?”许夜笙蠢蠢欲动,小心地询问。

江彦翘起嘴角,又一阵低语:“如果你喊我一句‘老公’,我就满足你。”

听到这话,许夜笙的受惊程度不比刚才听到叶昭的秘密小,她瞠目结舌,看着江彦那一双潺潺春水般温柔的眼眸,有一些恍神。

他呀,好像没在说笑。

江彦想听她喊这样亲昵的称呼,想听她喊他“老公”。

许夜笙倒不是讨厌这样,只是从来没有这样大胆地喊过这个称呼。她明明面对叶昭再恶意的玩笑都波澜不惊,应对得游刃有余,为何江彦的一句戏弄,会搅得她心神不宁?

因为太在意江彦,所以她反受其害吗?

“嗯?不想说吗?”江彦淡淡地笑,在她的耳畔诱哄着。

许夜笙的心跳加速,怦怦,一声又一声,心脏剧烈地搏动。她紧紧地攥住胸口的毛衣,平滑的纺织物被她捏出杂乱无章的褶皱。

她是无措的、慌张的,也带有一丝侥幸,仿佛只要一言不发,就能躲避这个难题。

“不说的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江彦拿到了老板写的外山地址,带许夜笙走出了面馆。路上人多,他牵着她的手,害怕被汹涌的人潮冲散。

许夜笙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地说:“老……”

“什么?”

“老公……”她软软地说,像一阵风,恰到好处地拂上江彦的心头。

江彦满意极了,下意识地揉了揉许夜笙柔软的耳垂,说:“那么,为夫就如你所愿。”

他还真的自称是她的先生了,不要脸!许夜笙腹诽,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反驳。她浑身都烫,像是被岩浆包裹,不知是难耐难受,还是燥热不安。

江彦带她来到外山的别墅,这里远离旅游区,所以人烟稀少,也没什么灯。荒废了十几年的别墅长满了杂草,门和院子都上了锁,很难打开,除非翻墙。

许夜笙犯了难,问:“这怎么进去?”

江彦看了一眼两米高的墙,说:“我蹲下,你踩着我的背爬到围墙上。”

“可是我爬上去了,也不敢跳哇。”许夜笙比常人更珍惜自己的双足,这可是舞者的珍贵的脚,不能有半点儿闪失。

“你在上面等我,不用跳。”

“什么意思?”许夜笙还想再问,可江彦已经蹲下了身子。他的脊背宽厚平坦,并不瘦弱,足够撑起许夜笙的体重。

再矫情下去,天都要亮了,许夜笙咬了咬牙,借着江彦的脊背,爬上了围墙。她将四肢都攀附在围墙的两侧,不敢乱动,生怕跌下去。虽然这里不算高,可要是她摔下去的姿势不对,也很容易崴到脚。

“别怕。”江彦小声地哄她。男人坚毅的目光仿佛能带来力量,叫许夜笙一阵安心。

江彦搬来了几块石头,叠在一起,然后踩着石头伸直双臂,够到围墙上沿。他常年锻炼,臂力惊人,凭借双手将自己的身体撑起,然后爬上墙,一跃而下。

江彦轻轻松松地就翻过了墙,身姿矫健如猎豹,许夜笙看得目瞪口呆。

江彦仰头看着沐浴在月光下瑟瑟发抖的小姑娘,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许夜笙问,有点儿不爽。

“没什么。”江彦无奈地摇摇头,片刻后又说,“我在想,趁你现在受苦受难,对你提一些过分的要求,你会不会答应?比如……亲我一下。”

“江彦!你太过分了!”许夜笙都要哭出来了。

“逗你玩的。”江彦勾唇,张开双臂,“跳下来,我会接住你。”

“真的吗?”许夜笙还是不放心。

“真的,相信我。”

死就死吧,许夜笙咬牙闭眼,纵身一跃。

这是江彦心爱的姑娘,他结结实实地将她抱了个满怀。趁许夜笙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他将冰凉的唇瓣抵在许夜笙额头,印下一吻:“真听话,我的小公主。”

许夜笙讷讷地反驳:“才不是什么公主……”

许夜笙嘴上不快,心却被糖浆包裹,有种难以言喻的甜腻感,让她呼吸困难。

别墅荒废了这么久,实际上早有歹人蹲点,砸窗进去翻检过。许是屋子里没有任何贵重物品留下,空****的如同鬼屋,盗窃犯随便找了一圈就离开了,那个窗户的大洞也没人补上。

许夜笙身材娇小,几下就钻进去了。别墅是二层复式楼,到处都是灰尘,江彦给她递了一张纸巾,掩住口鼻。

屋里的家具几乎被搬空了,不得不说,叶昭做事特别谨慎,不会留下任何东西。

这里只剩客厅、壁炉以及破旧的沙发,许是之前还有些不算贵重的家具摆放着,被小偷顺走了。

这一趟几乎是无功而返,许夜笙不甘心,仍旧地毯式地搜索全屋。她猜测叶昭不会在意搬家的事情,会将一切交给搬家公司的人帮忙,而人为的事情难免疏忽,或许真的会留下一些小偷看不上、工人懒得拿的私人物件。她掀开地毯,推翻沙发,还真的在沙发底下的地毯上找到了一张小贺卡。那是恒隆珠宝的礼品贺卡,或许是赠送礼物时和珠宝配套的小纸片,用来写明赠送者的信息,就像现在大家在淘宝上买礼物,都会让客服加上一张卡片,写句祝福什么的。

许夜笙知道恒隆珠宝,那是意大利的一线奢侈品牌,数珠宝最为知名,现在旗下的产业涉猎很广,甚至想包揽美妆行业,许夜笙买过几支他家的口红。

这张卡片上写了一行字:“我说过每年新年都会陪你过,今年也不例外。宋蓉不过是我的玩物,我最爱的宝贝还是你。昭。”

那在他眼中,她算什么呢?姐姐的替代品?抑或他的宝贝的替代品?

这件珠宝是送给他的那个神秘的前妻的吗?那么这栋别墅也是为了他的前妻准备的?

可是……这里明明没有主人,他的前妻,总不可能是鬼吧?

许夜笙又想起另外一桩事儿,之前以为新年的时候,叶昭会缠着她,不放她离开,可是他没有。逢年过节,他也有自己的事情做,从来不让许夜笙陪。

许夜笙能保证叶昭只对她这个女人感兴趣,那么这些有价值的节日他都是由谁来陪呢?

难道,叶昭都是去陪他所谓的宝贝了?

假如他的宝贝是前妻,可他与前妻早已离婚了呀,这是叶昭亲口说的。

他总不能和妻子分开了,又霸占她吧?

叶昭的宝贝究竟是什么?他和他的前妻又是什么关系?

许夜笙看到恒隆珠宝的卡片上有一个编号,想起之前上网的时候看到有人说起恒隆每一件价值超过百万的珠宝都不会批量发售,他们往往只做一件,然后贴上一个珠宝专属编号,抬高收藏价值。有了这个编号,许夜笙是不是就能知道它是哪一件珠宝了?她可以去找找十几年前贩卖这件珠宝的对接人,或许对方会记得大主顾叶昭的一些事儿?譬如这件奢侈品,究竟送给了什么人?

他们翻找了一晚,此时天都快亮了。

江彦说:“我们先走吧,大白天被人看到在这里也不太好。”

许夜笙点了点头,任由江彦带她翻墙离开。

这一夜太惊心动魄了,过了半小时,许夜笙的心情还未平复。

江彦担心她的身体,两人在旅店里匆忙地洗了个澡就换睡衣睡下了。

江彦耍了个小心眼,让许夜笙先去洗澡,这样他根据许夜笙所在的床的位置,就能厚脸皮地过去和她盖同一床被子。

两人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江彦先醒了,他单手撑着头,指尖绕着许夜笙柔软的长发,看黑色的发丝像一根根紧密的线,与他的皮肉交织,勒入肌肤里。不知想到了什么,江彦语带温柔,对刚刚睡醒的许夜笙说:“你和我同床共枕,也算是有夫妻之实了。不知许小姐哪日做好准备,和我完个婚?”

他用这种浑不吝的语气说起求婚这件大事儿。许夜笙头昏脑涨,有点儿发蒙,说:“结婚还是要准备一下的,劳烦江先生再等一等了。”

江彦但笑不语,突然掐住许夜笙的脸蛋,指尖力量很轻,目光微变,慢条斯理地说:“我可以等,但你不许跑。”

“不会的。”许夜笙打了个哈欠,翻身缩到江彦的怀里。

她像个小孩,揪着江彦胸口的衣服,嘀嘀咕咕:“我再睡一会儿,太困了。”

“嗯。”许夜笙睡着了,纤长的睫毛微微地发颤,好似深色的杉木,被微弱的阳光照着,打下一片阴影。她睡得很香,由于屋内的暖气足,脸颊也微微地发红。以前江彦觉得“苹果一般红润的脸蛋”这一描述是庸俗的,如今见了许夜笙才知,若不用这一朴素的喻体,还真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所见到的美丽的景象。

江彦注视她的睡颜几秒才离开,下了楼,店家对他打招呼:“昨晚是和女朋友去看烟花会演了吗?”

江彦勾唇:“不是,随便逛了逛,吃了点儿烧烤。”

“哦,那你别忘记过年那天有烟花会演,还有火球舞狮,请了艺术家来的,是春节的重头戏。”

“在什么地方?”

“就在石桥前面,反正过年那天晚上,你看哪里人多就往哪里跑,一定能见着。”

“好,谢谢你。”江彦想了想许夜笙爱吃的食物,问,“你知道哪里有卖粥的吗?”

“巷子路口就有一家粥店,是潮汕海鲜砂锅粥,味道挺鲜的,你去尝尝看。”

江彦点了点头,在粥棚外排了半小时的队,终于买到了砂锅粥。

他带粥回民宿时,许夜笙已经洗漱完了。江彦将鲜香的粥盛到一次性的塑料碗里,递给许夜笙:“听老板说这家店的粥不错。你刚睡醒,大鱼大肉对肠胃消化不好,先吃点儿粥暖暖胃。”

许夜笙没想到他这么细心,居然大清早跑出去给她买好克化的粥喝。

许夜笙抿了一口勺子里的海鲜粥,虾肉与海参已经被煮到糜烂,与粥本身融为一体,一口喝下去,不知是粥的味道好,还是海鲜新鲜,带着点儿独有的海味甘甜。

粥很好吃,许夜笙连吃了两碗,胃顿时暖和了。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抚了抚小腹,舒畅地说:“这粥甚合我意。”

江彦调侃她:“光说粥了,那我呢?我这个人,是不是很合你的心意?”

许夜笙没想到江彦连粥的醋都吃,很明显是个幼稚鬼。她嘴角一翘,说:“你给本公主买粥,劳苦功高,重重有赏。”

说完这句,“戏精”许夜笙犯了难:“那你要什么赏赐?”

江彦闻言突然凑近许夜笙,双臂支撑在许夜笙的两侧,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随后,江彦微微一笑,说:“倒不如,赏赐我一个吻。”

许夜笙欲言又止,看了江彦一眼,被他眼中的深情款款吓了一跳。他们不是在玩闹吗?他为什么这样认真?这眼神,像是克制不住某种炙热的情绪,要将她拆吃入腹一般。

许夜笙很没出息地怂了,缩了缩脖子,却感到一阵凉意。原来是江彦用指尖在她耳后抚摸,然后抬起她的下颌,重重地吻了上来。

江彦一向是隐忍克制的,甚至有些禁欲,从不纵容自己。而此时此刻的江彦放肆而狂热,心底的欲望一览无余。

这样的江彦是让许夜笙既心动又恐慌的。

她从未见过失控的江彦,也从未见过他眼中映着的这个情难自禁的自己。

明明被一个吻搞得心猿意马的人是她,明明被撩拨得欲罢不能的人是她,明明是她受不了江彦的**,从而杂乱无章地回应他。

她却因为羞涩,将全部的过错推到江彦的身上。后来的几日,许夜笙对这个吻难以启齿。

这几日,江彦算是身体力行地解释了何为没羞没臊的情侣生活。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江彦陪许夜笙穿了一套红色系的加兔毛假领的汉元素情侣装,带有古风设计感的现代服饰,很符合古镇的风格。他们一对情侣郎才女貌,像是模特一样牵手逛街,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当然,穿汉元素服装上街的不只他俩,还有女孩不怕冷,披了个加毛的披风,直接穿齐胸襦裙出门。

还有女孩上前问两人的微博账号,以为他们是什么古风圈子的网红模特,全被江彦的冷淡拒绝挡下了。

他们太显眼了,为了防止被拍下照片传到网上,江彦牵着许夜笙的手一路跑上山。他知道烟火会演的位置,在拥挤的人群里观赏烟火,还不如上山,山上灰暗僻静,没人打扰。

许夜笙的织金嫣红马面裙迎风摆动,好不容易见江彦停下了步子,她扶着膝盖气喘吁吁。

江彦拍了拍地面,用纸巾给许夜笙整理出落座的位置。

许夜笙像个淑女,轻柔地撩起裙摆坐在江彦旁边,指着远处说:“还真的能看到底下的舞狮。”

“我提前探过路,这里是观赏烟花的最好的位置。”

“提前?”许夜笙没想到江彦会这样细心,每次带她出来玩都很早就安排好一切。

“我可不想让你在人群中挤着看烟花,那么多人看到你,我会很吃醋。”

许夜笙哑然失笑,他是个醋坛子吗?

她正想开句玩笑,烟花巨大的爆裂声刹那间在耳边响起。墨蓝色的天空被五彩缤纷的烟火点缀,变成一幅美丽的画卷。烟花炸裂的瞬间,起初娇小的火球爆发出巨大力量,从那一点儿火光中延伸出无数张牙舞爪的手足抑或繁杂的枝丫,它们胡乱地攀附着夜空,映入人们的眼中。

真好看,许夜笙微笑着感慨,却不知身旁的男人并没在看烟花。

江彦注视着许夜笙的脸,从她明亮的眼里欣赏半空中绚烂的烟花。醉翁之意不在酒,或许说的就是他。这一夜的良辰美景没有虚度,许夜笙看烟花,江彦看她。

江彦抓住她被风吹得冰冷的手掌,突然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将她随风飘扬的发捋到耳后。

江彦浅浅地笑,冰凉的薄唇凑到许夜笙的耳畔,炙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耳轮以及发尾,有点儿莫名的暧昧与性感。他启唇,慢条斯理地说:“新年快乐,我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