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罪恶的并蒂莲

罗德太太的手掌握成拳抵在唇边,她已经不年轻了,按理说什么风浪都见过,不该这样大惊小怪。可看她畏畏缩缩的样子,很显然,畏惧感还是牢牢地锁在她的心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让罗德太太经过二十年都无法忘怀呢?

她抿了抿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的行为太失礼了,她愧疚地后退一步:“我……”

江彦温柔地笑了笑,说:“没事儿的,我也很好奇您为什么这样说这两个孩子。”

罗德太太讲述的故事,版本就和罗德所说的那些不一样了。二十多年前,她初次遇到罗德。那时的她是死了丈夫的孤寡女人,内心十分煎熬。一天下雨,她淋着雨在街上游走,恰巧撞到了撑伞买咖啡的罗德,香浓的咖啡溅了罗德一身,将他白色的衬衫染成了黑褐色。

明明被弄脏衣服的人是罗德,她却十分崩溃,蹲下身子抱住了湿漉漉的头。

罗德哭笑不得,将伞分她一半:“嘿,女士,被弄脏的可是我!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她不理他,只是将手指插入濡湿成缕的亚麻色长发里,来回地摩挲:“对不起,我只是……”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一杯咖啡。”罗德拉起她的手臂,说,“别这样,别人还以为我是什么因为劈腿被泼咖啡的渣男呢!我们找个小酒吧谈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初见的第一眼便信任罗德,跟着他走。

罗德看着她起身,看她撩开浓密的长发,看见她那一双迷蒙如鹿的杏眼,一时间,心脏狂跳。罗德知道,这是遇见砂华时才有的情绪,和砂华离婚后,他再次遇到了爱情。

酒吧里,两人交谈甚欢。

罗德怜惜她痛失挚爱的心情,有点儿同病相怜的感觉。他说自己以前对砂华的感情,而这个女人对他说此前跟亡夫一起的生活。他们仿佛天生一对,就此互补,再无痛苦。

罗德在砂华面前介绍罗德太太,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心,表示他已经不再对砂华死缠烂打,他走出来了。仅仅半年,两人便坠入爱河,领了结婚证,她成了正儿八经的罗德太太。只是罗德太太还有心结,婚后并未马上搬去和罗德同居。

罗德太太喜欢砂华,砂华是个温柔优雅的女人,遇事儿波澜不惊。她知道砂华将一对养女交给罗德养育,这是她认识罗德之前就存在的事情。罗德太太尊重丈夫,不会对此指手画脚。更何况,砂华和罗德总是保持友好的距离,即使是前妻,也绝对不会私下见他,给予了罗德太太莫大的安全感。

所以,罗德太太对于砂华领养的一对双胞胎女儿也是充满了爱意。

只是这对双胞胎女儿就没有砂华那么好接近了,她们总是警惕地看着罗德太太,眼底充满冷漠的情绪。

听说这两个孩子在车祸中失去了父母,她们是生还者,是被上帝吻过额头的幸存者,对这个世界还抱有敌意很正常。罗德太太完全能理解,因为她也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甚至罗德先生都无法填补她亡夫的位置。

再后来,砂华死了,死前将孩子托付给他们。这是莫大的信任,砂华相信他们夫妻是好人,才敢把**交给他们。

罗德太太充满爱心与友善,曾发誓一定要将两个孩子带出丧失亲生父母后养母也死亡的阴霾。今后要一家人一起住,罗德太太卖了自己的房子,买了新家,让罗德也入住。她特地腾出一个房间,整修后作为林漓和林淋的房间,等到砂华的葬礼结束后,再带养女们去新家。

砂华的葬礼上,她生前的同事都来了。入葬前夕,牧师致颂词,人们围着黑色的棺材匣子进行祷告。看久了,人也融入四周的水松里,徒留一方小小的棺木。罗德几次要落泪,罗德太太都拿出帕子帮他擦拭眼角。

她想到了林漓与林淋两姐妹目睹养母的死亡该有多悲恸,于是转身,也打算安抚一下这对小姐妹。砂华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两名养女的身份,所以罗德夫妇将其记在自己名下,变成了自己的孩子。

罗德太太回头看林漓和林淋,可这一眼,她瞧出了难以言喻的古怪之感。这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依偎在一起,冷漠地看着砂华的棺木被埋入土中。明明下葬的是最爱的人,她们为什么不哭,就连眼眶都没怎么泛红呢?她们是强忍泪水,私底下哭泣,还是心肠冷硬呢?

出于好奇,她甚至丧失了礼数,怪异地问:“你们不伤心吗?”

她的声音很轻,看起来像是呢喃自语。

林淋和林漓一齐望向她,极有默契地一同微微勾起了嘴角。

她们不哭,反而在笑吗?

几乎是一瞬间,姐妹俩又垂下了嘴角,说:“我们……很难过,很想念妈妈。”

“是……吗?”罗德太太险些要觉得那一秒的笑容是自己的错觉,感到毛骨悚然,连连避开姐妹俩的视线。

她内心感到不安,坐车回去的时候瞥了一眼后视镜,却发现两个孩子神情落寞地盯着她,像是两条吐着芯子的毒蛇。

罗德问:“今后你们要跟我一起生活了,我会像砂华一样好好地照顾你们。”

不知为何,两个女孩瞬间变了脸,潸然泪下,然后哽咽着说:“罗德叔叔,我们好想妈妈。”

罗德停下车,他们三人哭作一团,思念砂华,唯有罗德太太面容肃穆,像是一个局外人,格格不入。

她小心翼翼地再看一眼林漓和林淋,却见她们悄悄地抬起头与她对视,嘴角微微地上翘。

她们怎么又笑了?罗德太太的头皮发麻,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居然会害怕两个孩子!

她们才十五六岁呢,或许是性格比较孤僻,并不是性情恶劣。

思及此,罗德太太又露出了微笑,伸手抚摸女孩们的发顶。女孩们肩膀一颤,乖顺地任由她抚动,之前种种犹如黄粱一梦。

到了家,罗德太太给女孩们看自己新整理的房间,两张粉色的单人床,**的天花板坠着钻石珠帘,显得温馨漂亮。女孩们很兴奋,小声地询问罗德:“罗德叔叔,我们可以四处看看吗?”

“当然,这里以后就是你们的家了。”罗德说。

林漓和林淋欢呼一声,带着好奇心四处翻动,看得出她们很喜欢这里。

罗德太太也很欢喜,没有什么比孩子们满意她的安排更好的事情了。

下楼后,她主动地切了水果,给孩子们送去。刚进房间,林漓和林淋的枕头大战便偃旗息鼓。

罗德太太哑然失笑:“快来吃点儿苹果,再过一个小时就吃晚餐,晚上吃土豆牛排。”

林漓不说话,林淋却拿着一张纸对罗德太太说:“我可以在墙上挂自己喜欢的画像吗?”

“当然可以。”

“当当当,就是这个!”林淋突然高举起一张涂满红色颜料的恐怖女人画像,对着罗德太太的脸说道。

罗德太太被吓了一跳,两个女孩像是恶作剧成功似的,哧哧地笑了起来。

她阴沉着脸,却不好发作。

这是砂华的孩子,如果她连容忍孩子的肚量都没有,罗德会怎样看她?砂华刚刚死,小孩子正是敏感的时期,她还贸然前去告状的话……罗德一定会误会她的!思及此,罗德太太忍住想要向罗德倾诉的心情。

她将水果盘放在桌上,小声地说:“你们的房间,你们想怎样打扮都可以。这是你们的地盘,你们有绝对的支配权。”

林漓龇牙咧嘴,翻了个白眼:“好无聊。”

林淋笑起来:“她不发火!”

这是在戏弄她吗?罗德太太心想。她还是无奈地走下楼。

明明罗德太太刚认识林漓和林淋的时候,砂华还在世,两个女孩乖巧伶俐,对罗德太太也很礼貌,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罗德太太失魂落魄地下楼,委婉地对丈夫说:“林漓和林淋想在房间里挂上一些东西。”

罗德正在看报纸,闻言说:“现在这种时期,她们能找到事儿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再好不过了。”

“可是她们想要挂那些恐怖的画。”

“恐怖的画?”

“很奇怪对吗?女孩子怎么会喜欢那些东西?”

罗德不明白他的太太在说什么,出于好奇,上楼敲门,问养女们正在做什么。

林漓和林淋拉开门,请罗德进来,说:“我们在想念母亲。”

眼见着她们又要哭了,罗德急忙揽两个小姑娘入怀,叹气:“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我算是你们的爸爸。”

“可是您的太太似乎不喜欢我们。”

“胡说!我太太很爱你们的,只是有些内敛。”

“是吗?”林漓挑衅地看了一眼跟在罗德身后的罗德太太。

罗德太太环顾房间,发现那张恐怖的画并未挂在墙上,她被女孩们算计了,而她也在丈夫的心目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成年人了,居然会诬陷小女孩,就连罗德太太自己都觉得荒唐、不可理喻。

她抿了抿唇,不再言语。

就这样,罗德太太在养女们的变脸中缓慢地度过她的生活。

罗德太太有一尾色彩斑斓的泰国斗鱼,这是她的亡夫给她留下的宠物,养了好几年的爱鱼。雄性斗鱼生性好战,体呈长方形,侧扁,腹鳍外侧有一条鳍条延长至丝状,游动时,鱼尾款款摆动,像是丝带一般。

她与罗德闹矛盾的时候便会去看这条鱼。她仿佛能感觉到亡夫的灵魂就寄存其中,在注视、关怀着她。

直到某天下班,她回家看到斗鱼鱼腹朝上,遍体鳞伤,肚皮都干瘪了,很明显死了。鱼缸中还有一条体形硕大的野生河鳗,张着尖利的牙齿,四处游动。

泰国斗鱼生性好战,领地意识强烈,必须独养,只要有其他的鱼进入鱼缸,它便会迎面冲上去,斗个你死我活!而那河鳗的体形巨大,很明显,斗鱼不是它的对手,会被它活生生地咬死!

几乎是一瞬间,罗德太太便想到了林漓还有林淋。这两个养女满身妖气,这样怪异恶毒的事情一定出自她们之手!罗德太太还记得今早罗德说要趁着圣诞假期带她们去钓鱼。

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林漓和林淋玩闹着冲进来,瞥了一眼罗德太太,勾唇:“罗德太太,您回来了?啊,快看看我们的河鳗怎么样了!”

她们冲过来看,发现斗鱼死了,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反倒说:“幸亏河鳗赢了,斗鱼也不过如此嘛!”

原来她们知道这是条斗鱼,只能独自养殖的斗鱼!

罗德太太血气上脑,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朝林漓的脸甩下去。

林漓捂着脸坐到地上,林淋搂住她的肩膀,向门外的罗德求助:“罗德叔叔!太太……她打了阿漓!”

“什么?”罗德迅速冲进来将两个养女护在身后,面目狰狞地对着罗德太太吼,“你疯了!我要报警!”

罗德太太咬着牙齿说:“她们杀了小艾!”

林漓哭着反驳:“我不知道……那鱼会和河鳗打架,也不知道它会死。对不起,罗德太太,是我不好。”

罗德听了这话,将林漓的头按向自己的肩膀,心疼地说:“那不过是一条鱼!你为了一条鱼,居然打了孩子!你这个疯女人!”

“你知不知道,那是我丈夫留给我的!”罗德太太也崩溃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丈夫?”也许是这个词戳痛了罗德的心脏,他抿着唇,难以置信地问,“你和我结婚这么久,还没有忘记他?”

“我……”

夫妻两人的关系几欲崩盘,谁都有嫉妒心理,都想成为爱人心中的唯一。

这一夜,罗德太太过得并不好。她一会儿想想前夫,一会儿想想现任丈夫。她不恨罗德,但是她恨林漓与林淋,她们把她前夫的灵魂亲手杀死了。她们是在剖开她的心脏,想要看她痛苦难当的样子。

她要反击呀,不能服输哇。

罗德太太,你可是比她们大那么多岁的女人,怎能服软呢?

这天早上,曙光将至。

罗德太太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房间,罗德睡在客厅里,已经好几天没跟她同床共枕了。

光透过镂空的蕾丝窗帘照在她的脸上,打上一层蒙蒙的白光。她昨晚出去喝了几杯酒,回家后就睡了,连妆都忘记卸。这样憔悴的样子像什么呢?还不是给两个小恶魔看笑话?

她想到自己不顾自尊心,主动地为熟睡的罗德披上毯子,以为她的温柔笑意能唤回罗德的心。哪知他醒了以后没半点儿感激,反而握住她的手腕说:“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在雨里,很是脆弱温柔的样子。那时我想,这么漂亮的女人在我面前哭,我是不是该当英雄保护她。可是……你真让我失望。你完全变了,变成了恶毒的女人。”

罗德太太咬住下唇,抽回手,呢喃:“我和你结婚这么久了,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作为我最亲密的人,你不相信我,反而相信两个外人吗?”

“她们还是孩子,什么都不懂,也不会撒谎。”

“是吗?”罗德太太突然站起来,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那你知道吗?有的孩子生来未必是天使,还可能是恶魔。”

“什么?”罗德再问,太太却不肯说了。

她缓慢地后退,眼里的缱绻之意慢慢地淡去,最后变成一潭死水。

罗德皱着眉看着太太慢慢地离去。他有种似是而非的错觉,好像……快要失去什么了。

罗德太太有一个计划,想要让某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这场战役,打响了。

罗德太太得知砂华是在林漓与林淋五六岁的时候领养她们的,现在这对双胞胎姐妹十六七岁了,时间已经过去了十来年。

她想查一查两名女孩的过往,她们是在车祸中丧失父母后被依法处置送入福利院的,正巧对上了砂华的眼缘,砂华将其收养。

她们身世这般可怜,面对养父母的疼爱不应该感恩戴德吗?罗德太太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居然养了一对白眼狼。她一边想着,一边手掌紧握,新做的水钻粉指甲嵌入掌心,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她在网上找了很久,总算找到了有关这对姐妹花的报道。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林家父母带着女儿们开车出行时发生的车祸并不是意外,他们没有受到任何障碍物的干扰,车也没有任何的故障,就像是……一家人相约出事儿一样!

父母死了,两个年幼的孩子却活了下来。

罗德太太上了心,联系了负责撰写这篇报道的记者,说起那两个幸存者现在正寄养在她家。许是对事件后续很感兴趣,想要从罗德太太这里获取一些信息,记者显得很友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罗德太太借此询问了当年的事儿:“我看报道里写着,这家人不像是出意外,其中有蹊跷。”

记者说:“对,对于这一点,我当年也很疑惑。于是我去调查了一下死者夫妻的过往经历,还真有点儿怪异的事情。”

“怪异的事情?”

“那对双胞胎姐妹好像和正常人有点儿不一样。”

“不一样?”

“对,她们的妈妈被折磨出了抑郁症,出事时开车的司机就是她们的妈妈。她好像也是临时起意,带一家人去死的。”

“什么事情……能让母亲杀死自己的孩子?”

“我们找到过那名母亲的日记,日记里写着,那两个孩子很古怪,总是作恶。起初,母亲只是觉得她们调皮,小惩小罚,也就没了后续。直到某次,母亲最小的儿子落水,那对姐妹花却没有呼救,只是手牵着手袖手旁观。这一幕被母亲看到了,她接受不了,觉得这姐妹花是恶魔……”记者絮絮叨叨地说着故事,或许这是他的职业生涯里遇到的最离奇的一件事儿,所以记忆深刻。

罗德太太听完这句话,出了好一会儿神。

很明显,这对双胞胎姐妹花的大脑有问题,天生情感缺失,对待事物冷漠。她们生存只是为了利益,依附砂华也好,跟随罗德也罢,只要能生存、能作恶,她们便在所不惜。

真的会有这样古怪的人吗?

罗德太太心存善念,转念间又想到了斗鱼的尸体。

那天,鱼缸的反光面照出姐妹花的脸蛋。她们眼睛发亮,盯着鱼的尸体,呈现出嗜血的兴奋状态。她们并不畏惧祸事来临,而是感到兴奋;她们占有欲很强,所以会杀死幼弟,霸占父母;现在,她们想霸占罗德,杀死她!

罗德太太的手一抖,手机便落地了。记者说了什么,她再也听不清。她的灵魂出窍,思绪放空。

这时,罗德太太突然发疯一样地锁紧了房门。然后她坐在床中央,柔软的棉被因她的体重深深地陷下一块儿。她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个小时,直到楼下有关门声响起。

林漓和林淋出去参加派对,只有无所事事的罗德早归。

于是,罗德太太打开衣柜,拿出黑色的蕾丝长裙。她将暖气开到最大,使得**在外的皮肤没有任何畏寒的倾向。三十多岁的女人,抹上颜色最妖冶的口红,穿上神秘的黑裙只会显得更加性感夺目、风韵犹存。

她穿着长裙犹如穿着战袍,然后扶着栏杆,朝楼下款款走去。

罗德看到了太太的打扮,被她惊艳到了,可余怒未消,不敢有任何表示。

罗德太太小鸟依人地攀附住他的肩膀,朝罗德耳边吹气:“都是我不好,你该给我一个求你原谅的机会。”

“我……”罗德口干舌燥,然后跟随着罗德太太的引诱,他沦陷了。

这一夜,罗德太太达成了自己的目标,和罗德和好如初。

来年秋天,林漓和林淋已经满了十八周岁,是法定的成年人了。很巧,罗德太太也在这一年怀孕了,这是属于她和罗德的孩子,罗德很开心。他曾经和砂华在一起过,都没有自己的骨肉。比起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们,罗德肯定更偏心自己的亲生骨肉,这一点毋庸置疑。

罗德太太趁着丈夫和养女们都不在家的时候,在楼道处的吊灯里装了一个摄像头,然后她养成了站在摄像头前聊天的习惯。

某天,罗德不在家,只有养女们在房间里玩。

罗德太太一如既往地站在摄像头前煲着电话粥,趁养女们上厕所路过的时候,对电话那头小声说:“没错,等到孩子出生,她们就不适合待在这里了。罗德和我说了,比起外面的,自然是更想要亲生的孩子,这才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宝贝。哈,还能怎么办?能赶……就赶出去。”

她一边说,一边抚摸圆鼓鼓的肚皮,朝楼下走。

就在她刚踏下第一步的时候,从罗德太太身后蹿出林漓和林淋,她们故意打闹着,将罗德太太撞下楼梯!

“啊!”罗德太太尖叫一声,滚下了楼。她腿间的血染红了地板,脸上却没有眼泪。她望着佯装惊慌失措的姐妹花笑,然后说:“你们输了。”

当晚,她将摄像头录到的录像转给罗德,由他亲自将心爱的养女们赶出了家门。

她用自己的孩子换来了前夫的安息与她下半辈子的安稳。

他们这样做虽然残酷,却都值得。罗德太太微笑着,在病房里闭上眼睛休养。

听完了罗德太太的故事,江彦脸色铁青,却没有伤感或是遗憾。他对外界的事物并没有太多的同情心,因为这个世界的因果轮回皆是定数,都是一种经历,所谓悲欢离合则是人类赋予的情绪,而事物的本质并没有好坏之分,轮不到世人来怜悯。

佛虽面目慈祥,却没有喜悲,或许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罗德虽然赶走了林漓和林淋,可他不是一个坏人。他把砂华留给养女们的所有钱财都转到了双胞胎姐妹的账户里,放她们自由。凭着这笔钱,养女们能生活得很好,罗德也算完成了砂华的遗愿。

江彦想,林漓和林淋从小便有害人的心思,那么她们是不是和传闻中的杀人狂一样渴求鲜血?她们处心积虑地伤人,是有隐情还是本能驱使?而蒋蝶、李野、钱盛华还有叶本都有把柄,姐妹花是不是利用这个骗他们来红房子?譬如她们会一身妖气地蛊惑人:“你们的秘密都被我知道了,要来红房子销毁证据哦!否则证据一旦暴露了,你们也讨不了好吧?”

大家不知道这一次是生死局,只想着人生不能被毁,就这样一步步地深陷泥潭。

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呢?

江彦必须找到林淋,只要证明世界上有一个和林漓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存在,向司法机关提交这个疑点证据后,就能申请案件重审。林漓是李又风医生的妻子,而李又风医生曾给宋蓉做过抑郁症诊断,可许夜笙说过,她姐姐绝对没有患上抑郁症。那么……这件事儿就值得玩味了。

假如林漓的事情被叶昭大做文章,借此威胁李又风医生,逼他伪造虚假诊断证明,李又风深爱妻子,会不会听话呢?

可以说,宋蓉没有抑郁症,诊断证明是假的。叶昭拿着这一纸早已铺垫好的虚假的诊断证明,结合宋蓉获奖后坠楼,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于是宋蓉完成了人生中唯一的夙愿,被病痛折磨,最终选择离开人世。

李又风真的被威胁了?他真的开具了假的诊断证明?叶昭为什么要让宋蓉去死?

当务之急是找到林淋,只要她承认自己曾和林漓一起杀过人,那么后续的事情就好办许多了。

他该如何找林淋呢?

江彦想,林漓和林淋是这世界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两个人,她们一定会见面吧?林漓在国内,那么林淋极有可能也回国了。

这一次意大利的旅行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其余的就等他回国再慢慢地查证。

很巧,许夜笙的最后一次比赛就在明晚,这是她在意大利的最后的战役。她想在芭蕾舞比赛的前三名排位赛中夺得第一,这样一来,两年后的纳格芭蕾舞节,她就更有夺冠的信心了。她的姐姐是十三年前纳格芭蕾舞比赛的“芭蕾女王”,而她也要成为像姐姐一样耀眼的人。

人的思念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会让人情不自禁地变成类他的生物。许夜笙踩着姐姐所经历的路走,仿佛就能更接近她一般。宋蓉照料许夜笙,说许夜笙是宋蓉的妹妹,倒不如说她像是宋蓉的女儿,宋蓉的舐犊之爱过于沉重,难怪许夜笙会生出孺慕之情。

许夜笙一直记得她的姐姐在死之前和叶昭发生过的争吵。姐姐仿佛是为了保护她,才心甘情愿地赴死。她一定要给姐姐讨一个公道,让姐姐沉冤昭雪。

训练室里只有许夜笙一个人,舞蹈教练让她们今天多休息,明天比赛才能发挥出实力。可许夜笙很紧张,偷偷地回到了灰暗的房间,一遍遍地练习比赛剧目。她们的芭蕾剧是原创舞剧,没有任何参照物,也没有前辈的作品可以对照。这样的招数是最惊险也是最厉害的,甚至是孤注一掷的。比赛赢了的话,这剧就成了她的独家成名作,独属她一个人,不必和任何人分享荣耀;若是输了,这会成为她们的一大误区,甚至会被人说他们在重要的比赛场合上,还野心勃勃地开创新舞剧,技术不到家,有点儿不自量力,甚至大家会不看好许夜笙的舞团在两年后的纳格芭蕾舞节上的表现,他们舞团毕竟是无名小卒,却想在国际比赛中占据一席之地。

如果她输了,叶昭发现她并不是顶尖的芭蕾舞者,会不会对她产生质疑,会不会抛下她?

若是叶昭离开了,那么许夜笙处心积虑地安排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她假装矜贵高雅,吸引叶昭的注意力,而叶昭喜欢她的能力与漂亮的身段,才肯将她高高举起,放在首席舞者的位置上。

没有了叶昭的支持,许夜笙的世界会怎样?她会重重地从云端落下,最后四分五裂。

思及此,许夜笙惊出一身冷汗。她缓慢地站起身来,望着房间四面的镜子,这里有好多个她,每一个都昂首挺胸,纤细的小腿紧绷,指尖的力量强盛,制成她那花蕾般的少女的身体。

她不年轻了,只能用仅剩的青春年华去引诱叶昭。错过这一次机会,叶昭就会离开。

若是这样,她该怎样知道姐姐的死因,该怎样面对姐姐?

许夜笙蜷缩起身子,闭上眼睛,既细又长的黑浓睫毛微微地颤动,像一只支离破碎的蝴蝶。

她仿佛感觉到有人搂住她,用温暖的手抚摸她的长发。宋蓉姐姐也曾经像现在这样抚摸着她的头发,俏皮地说:“我想着这两年给我家小姑娘攒一份嫁妆呢!哎呀,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这么小,懂什么呢,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姐姐的身上香香软软的,曾是许夜笙最痴恋的地方。

许夜笙渐渐地睁开眼睛,看见眼前这人,吓了一跳。原来是江彦,她又惊又喜,问:“你怎么来了?”

江彦但笑不语。片刻后,他松开她,拿食指抵住她柔软的唇瓣,说:“嘘,小声一点儿,我是偷跑进来的。”

这样好像**哎!许夜笙抿住了唇,笑出声。

江彦被她这一笑搞得莫名其妙,看到许夜笙那饱含春水的大眼睛,心头一颤。

江彦拉着许夜笙的手腕,带她起身,说:“走吧,带你去个好地方。”

“你的事情办完了?”

“办完了,林淋需要我回国再找。接下来没什么事儿要查,我来讨你的奖励了。”江彦勾了勾唇,“你之前说过的,我费心费力地帮你查案子,你就会来取悦我。成为江太太这件让我开心的事儿太遥远,那就换一件其他容易实现的事儿。”

“什么事情?”许夜笙疑惑地问。

“今天,你属于我。”江彦揽过她的手指,将其贴上他冰凉的薄唇,然后印下一吻。

他像是守护公主的骑士,以身躯献世,执剑和恶龙搏斗。骑士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他总是低调地隐匿于黑暗中,深藏功与名,只有在公主召唤时才会出现,将其守护在羽翼之下。他浑身是血地凯旋,只为了讨要公主的一个吻。

何止是吻呢?公主连心都可以给他。

许夜笙感受到江彦唇边的胡楂,知道他这几日一定很疲惫。她弯着眉眼,浅浅地笑,说“好”。

许夜笙只是因为焦虑才一遍遍地练习芭蕾舞,实则这一舞剧,她早已烂熟于心。此时许夜笙换上日常的服装,重新化了个淡妆。她涂了稍显气色的亮红色唇釉,抿了抿,唇心深红,唇瓣渐变成淡粉。这样的咬唇妆衬得她甜美无辜,贝齿微咬下唇,沾上一点儿口红,娇俏且妖。

江彦明白,许夜笙此番隆重地打扮是为了他。女为悦己者容,这说明许夜笙喜欢他。

他很难得地露出一点儿笑,任由许夜笙挽着他的手臂,走向停靠在路边的车。

江彦想带许夜笙去游乐园,特地查了米兰附近有哪些游乐园,选了比较有名的Gardaland(加达云霄乐园)。开车两三个小时,他们就到了游乐园门口。

门票大概三十五欧一个人,能玩两天,可许夜笙只能来一次,这样想想有点儿亏,她肉疼地倒吸一口凉气。

江彦被她逗笑了,说:“反正是我付钱,我不觉得亏,能和你一起来,我很高兴。”

许夜笙露出了一个大笑脸:“我精打细算,可全都是为了江同学。我这样勤俭持家的好姑娘,你要多多珍惜。”

江彦闻言眯起眼睛调侃她:“哦?勤俭持家,持我的家吗?”

啊?

许夜笙的脸突然爆红,她以为自己经历无数风雨,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不至于被江彦的几句甜言蜜语说得心头小鹿乱撞。可她想多了,如果是喜欢的人,一句简短的“爱你”都杀伤力十足,胜却人间无数风花雪月之事。

江彦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地弯下腰,鼻尖离许夜笙的额头很近。他呼出来的气息滚烫,身上还带着点儿独特的沐浴露味,说不上是香味,可让她感到安心。比起叶昭身上那种浓烈得让人无法忽略的男性香水味,她更喜欢江彦身上这种既柔和也常见的香荚兰味的沐浴露气息。

许夜笙偷偷地抬眼看江彦。天色有点儿暗,游乐园里的彩灯照在他脸上,打下色彩斑斓的光斑,光影反差,衬托他的五官棱角锋利,英俊温雅。她怎么平日里没觉得他那么好看,今日她怎么挪不开眼,觉得他光芒万丈?

她肯定是……鬼迷了心窍。

他们手牵手,平凡而又幸福地逛着游乐园。许夜笙恐高,不敢玩太刺激的项目,譬如云霄飞车这些,江彦迁就她,总挑一些她能承受的小型项目一起玩。江彦给她买了棉花糖,知道她不能多吃,只撕扯了一小块给她尝尝鲜,他好像怕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一边翻阅手机,一边将看上的东西买给许夜笙。他面上没什么情绪波动,可手心里的汗暴露了他的紧张,此时的江彦也是个手足无措的青涩少年,茫然地讨自己喜欢的姑娘欢心。

许夜笙握紧了他的手,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她喊住要去买摩天轮门票的江彦,对他说:“你等一下!”

“怎么了?”江彦停下脚步,微微地蹙起眉头。他在担忧自己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这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园。”许夜笙将他拉到某个项目入口,那是一条长长的漆黑甬道。

“嗯?”

许夜笙望着江彦的眼睛,慢条斯理地继续说:“我很高兴,也很兴奋。因为我是和喜欢的人一起来玩的,这是我的初次约会。”

江彦连话都不敢说了,他期待许夜笙的后文,想听她多说一些心事。

“我一直很有自制力,为了维持体重,少油少盐,克制食量,零食全戒,甚至戒糖。”她用指尖挑起一点儿棉花糖,舔入口中,感受那香浓的糖丝在唇齿间融化的快感,“我很少像现在这样放纵自己吃糖……可是糖真的很甜,我很喜欢。我想了一下,如果是叶昭带我来游乐园,这糖再怎样香甜,我都不喜欢。”

“所以……”江彦引导她说下文。

“所以……”许夜笙深吸一口气,微微笑起来,她笑的时候是那样可爱,声音是那样软糯,“所以,并不是游乐园好玩不好玩的问题,而是带我来的对象是你。我喜欢你,所以你做什么,都是被我允许、被我接受、被我偏爱的。你不用有任何压力,可以恃宠而骄。无论约会进行得顺不顺利,我都很开心。”

江彦垂下眼睫,呼吸微微一顿。他声音有点儿沙哑,忍了很久才开口:“你说,我做什么事情都是被允许的?”

“嗯。”许夜笙重重地点头,心跳慢了一拍。

“那么,我能不能亲你?”江彦郑重其事地讲出这话,一双眼仿佛要看到她的心里,让人无端地沉溺于那般深情的眼眸中。

许夜笙愣了一秒,然后踮脚吻上了江彦的唇。他的唇是那样凉,像是覆过雪,稍微一触碰,雪就融化,露出冰壳下温柔的身体。

这里人烟稀少,恋人间的亲密动作不会被发现。有夜色掩护,一切出格的事情都显得这般得体。

江彦动情地吻她,很快反守为攻,将许夜笙压在墙上。他的手抵在许夜笙的腰间,感受她的战栗与兴奋,丧失理智。

江彦将许夜笙扣在怀里,充满了占有欲。这是他的女孩,谁都不许碰一下,他就算豁出命,也要保护许夜笙。

今夜,许夜笙没有久留。她像是零点就要离开的灰姑娘,很快回到了宾馆里。

许夜笙泡了一会儿热水澡,看着叶昭为她精心准备的芭蕾舞裙。她探出被温水染上粉嫩颜色的指尖,隔空细细地勾勒褶裙的轮廓。在物质上,叶昭从来不会亏待她。她每一场比赛的芭蕾舞裙,都是叶昭委托顶尖的设计师根据她的三围量身定制的,所有舞裙上的宝石都是真的,皆能叫出名来。老实说,如果不是因为姐姐的事情在许夜笙的心里埋下了一根刺,她也会被叶昭吸引。毕竟无论是言语关怀还是经济关怀,对方只要付出了,细腻敏感的女孩都会感知到,并且为之动容。

老虎就是老虎,披上羊皮也改变不了本质,许夜笙可不能被骗了。

许夜笙猛地站起身,温热的水从她的脊背缓慢地流下,淌了一地。

她起身有点儿急,感到心跳一顿,随后气喘吁吁地扶住洗脸池。她的脸很漂亮,不施粉黛的素颜会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清纯感,很能迷惑男人。

明天,她将披上九尾狐这层皮,演绎妖媚的狐精。就这样吧,她拿起一侧颜色艳丽的口红,对准了镜面,给镜子里的自己涂上虚假的红唇。

比赛当天,许夜笙跟着舞团的人在后台化妆。梳化师将她的长发全部绾在脑后,用白色的狐狸毛作为点缀,两侧还绕了一圈纱网,挂满短小却精致的流苏。当她起舞时,灯光会让这些饰品大放异彩,让她像是谪仙降临。

许夜笙换好了芭蕾舞裙,原地练习了几下,刚转完圈,就见叶昭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朝后台走来。

“叶先生?”许夜笙微微地蹙眉,不解地看着他。明明还没开始比赛,叶昭为何就给她送了花?

叶昭勾唇浅笑:“我是想提前祝贺你夺得金奖。”

“还没有分出胜负……”

叶昭但笑不语,探出纤长的手指抚摸她鬓边的细腻皮肤。那动作一点儿都不温柔,配合上叶昭冷冰冰的眼神,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时间仿佛就这样停驻了两秒,叶昭淡淡地说:“我的女伴,怎会让我丢脸呢?”

他并不是来祝贺许夜笙的,而是来给许夜笙压力的。他的女伴必须是最高雅的舞者,而卑微的许夜笙没资格让他丢这个脸。他提前送花不过是在警告许夜笙,一定要卖力去舞,让所有人动容!这样决绝的她,才有资格站在叶昭的身边。

许夜笙没来由地畏惧他,冥冥之中,她好像被叶昭牵着鼻子走,被迫成为他想要的女人。叶昭在掌控她的人生、改造她。

“我……会努力的。”许夜笙咬着牙,小声地说。

这里的灯光不算很亮,她低着头,似乎都没看清楚叶昭的表情。

只是叶昭放下鲜嫩欲滴的玫瑰花之后,在与她错身而过时小声地说:“如果你爱我,你会豁出命来夺冠,会哄我开心的,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小姑娘。”

他暧昧而动情地说着这些话,像极了情人之间的呢喃。可许夜笙知道,这只是像而已。他与情人天差地别,永远都不能成为她的情人。

叶昭见许夜笙有瑟瑟发抖之意,玩味地笑了笑。他觉得有趣,言语能让一个人的心理状况出现变化,这让他很愉悦。

他说了一句:“我先走了。”然后离开了后台。

许夜笙看了一眼桌上的花,发现花的旁边还有一只打火机,这应该是叶昭新买的,上面还刻着一个“昭”字。

许夜笙将其握在手中,缓慢地追上叶昭,想把打火机还给他,也想借此告诉对方,她从前偷他的打火机的事情,希望叶昭不要追究,她已经变了。

许夜笙穿着芭蕾舞鞋,发不出什么脚步声。她看到叶昭在后台门口打电话,眉间有点儿焦虑。不知为何,许夜笙突然放慢脚步,偷偷听着。

许夜笙听到叶昭对着电话那头说:“之前跟着我来意大利的宝贝,记得带回去。我在哪里,它就要在哪里。”

宝贝?什么宝贝?许夜笙察觉到自己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不敢上前,小步往后退……最后,逃之夭夭。

打火机就留在桌上,让叶昭自己回来拿好了。她绝对不能让叶昭知道,刚刚她就在他后面。

逃跑的一瞬间,许夜笙突然生起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当年的宋蓉姐姐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发现了什么,然后离开了?

黑暗中,叶昭挂断电话。蓦地,他那如鹰般锐利的眼睛朝身后看去——漆黑的甬道深处,空无一人。

许夜笙回到后台,团长上前来问她:“都准备好了吗?”

许夜笙怀着心事,怕被人看出端倪,连连点头:“都好了。”

“不要有压力,你是我见过的最有灵气的舞者。”团长拍拍她的肩膀。

许夜笙是最有灵气的舞者吗?她和姐姐相比又如何呢?许夜笙的心中莫名地生出了这个念头。她呀,想成为女神,比任何人都站得高,比任何人都耀眼。

等主持人报幕结束,团长攥紧手掌,看着舞者们从阴暗的帷幕深处鱼贯而出。他的梦想就是培养出最优秀的舞蹈团队,所以他不惜利用许夜笙,不惜牺牲她将叶昭诱过来。

有了叶昭的助力,很多事情就会好办很多。叶昭这个人虽狠戾古怪,可对女人是好得没话说,所以他也不算害了许夜笙吧?团长心中有愧,望着灯光下的许夜笙,内心这般想着。

许夜笙不疾不徐地走出去,剧院内开足了暖气,可她仍觉得脚底冰冷。她从黑暗中走来,走到人们的面前。光从她头上落下,照着那宝石流苏,像是有星光从她的额前坠落。这一夜,星星陨落。

音乐响起,许夜笙弯唇微笑。她轻盈地舞着脚尖,身上白色绒毛微颤,灵动得像一只乖巧的小狐狸。许夜笙的视线并不落在观众席上,她全心全意地为自己而舞,感知妖狐的喜怒哀乐。她就是那只天性纯善的妖狐,被这人世间的纷扰所污染,知情懂情,被情所伤,被爱所困。

许夜笙并不喜形于色,像一名真正的公主,优雅有礼地致谢,然后低调地退到了后台。

团长很兴奋,他是看客,知道观众热烈的反响代表着什么,这是肯定,也就是说,许夜笙是当之无愧的首席舞者。

他生来头一次支支吾吾地说:“许夜笙……你、你干得漂亮!”

许夜笙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她跳完舞,灵魂才算回归体内,此时回过神来,手心都是汗。她是抛弃所有,奋力一舞!至精至美,还致命!

她像是真正的美丽的妖狐,用纤长柔软的手指、白皙有力的脚尖扼住了评委们的喉咙。这一战,她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果然,许夜笙获得了本次芭蕾舞比赛的金奖,他们的舞团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所有人都记住了这名年轻漂亮的芭蕾舞者,这个美丽的东方女子就是狐妖的化身。

得知获奖时,许夜笙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松了一口气。她总算还能站在叶昭的身边,能继续伪装成柔弱无辜的小白花。

她面无表情地卸装,钱俏绿开心地跑过来说:“许夜笙!我们是第一名,真棒!”

“是呀。”许夜笙点了点头。

“你不开心吗?”

“没有,就是有点儿累了。”

许夜笙话音刚落,赵菁就嘀咕了一句:“装什么装。”

闻言,许夜笙蹙起了眉头,望向她:“你在说什么?”

赵菁没想到许夜笙的气性还挺大,居然会开口堵她。

今晚许夜笙大出风头,她本来就不开心,当即梗着脖子说:“自然是说你装咯!大家伙都挺高兴的,偏偏你要装得毫不在意似的,是要卖什么谪仙人设吗?”

钱俏绿没想到赵菁能说出这样的话,一下子捂住了嘴巴。她偷偷地窥一眼许夜笙,后者翘起嘴角,不像是恼怒的样子,倒让人摸不着头脑。

许夜笙轻轻地笑,轻轻地说:“是呀,我装这种谪仙人设,所以讨人喜欢。”

她暗讽赵菁想傍上叶昭却没成功,叶老板分明就爱她这种装模作样的女人。也就是说,赵菁还比不上自己讨厌的许夜笙。

赵菁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紫,她本想回几句嘴,远远瞧见叶昭来了,也不敢说话了。

她乜了许夜笙一眼,悻悻地离开。钱俏绿被赵菁这样一闹,也没了捧许夜笙的心思,灰溜溜地跟着走了。

更衣室静了下来,很快就只剩下叶昭和许夜笙二人。

叶昭一面朝她走来一面笑:“你是为了我,才这么努力吗?”

叶昭看不清她的笑容是真是假,见她应对自如的样子,也有些倒胃口。

他沉默了几秒,转而问起其他问题:“我的打火机是不是落在你这里了?”

许夜笙本想给他拿,后来反应过来,若是她知道打火机的位置,没准儿会暴露自己曾给他送东西的事情。于是,她佯装疑惑地问:“打火机吗?我之前忙着比赛没看到,叶先生自个儿找找吧。”

“给你讨好我的机会你还不要,你若是找到了打火机送还给我,叶某这里重重有赏。”叶昭笑了笑,在桌上翻了一通,找到打火机。

这一次,他却没伸手去拿,而是从兜里掏出一把镊子,夹住打火机放入透明的证物袋中。

许夜笙不明就里,叶昭却看出了她的疑问,给她解惑:“突然想做一些无聊的事情。”

“什么?”许夜笙屏息以待。

“我想拿去验验看打火机上都有谁的指纹。若是让我知道有某只不听话的小猫碰了我的东西还撒谎,那我就要好好教训她一番了。”叶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听到这话,许夜笙险些失态。她的心跳加速,脚底虚浮,恍惚间,一种强烈的失重感朝她袭来,吓得她手脚发软。

若是叶昭真的去查了指纹,和许夜笙的指纹对上了,那岂不是说明她拿到过打火机,知道它放在哪里,却在叶昭面前撒谎?

假如叶昭知道接电话的时候有人在附近,会不会联想到她拿打火机归还给他,可是恰巧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这才谎称没看到过打火机?

不管怎么说,只要叶昭去验,这打火机上的猫腻太多了,任意一点儿蛛丝马迹就能置她于死地。

该怎么办呢?许夜笙几乎是做贼心虚地突然靠近叶昭,将那打火机夺了过来。

然后,她当着叶昭的面,把打火机拿出来放在指尖把玩,笑着说:“我早就对叶先生的打火机感兴趣了,今日获得金奖,和你讨要份定情信物,不过分吧?”

“定情信物吗?”叶昭的笑意逐渐扩大,他凑近许夜笙,鼻息喷洒在她的耳畔,细语,“你是真的要定情,还是做贼心虚呢?”

许夜笙不答话,心跳如擂鼓。她这一着棋走得险,可谓打草惊蛇。

然而她别无他法,还不如拼上一拼。当着叶昭的面,打火机沾上了她的指纹,这样一来,至少叶昭不知道许夜笙先前有没有动过他的打火机。

叶昭还不想就这样玩死猎物,皮笑肉不笑,风流之态全显露于皮囊之上。他低笑一声,细语:“那么,我就将它送给你吧,我的小可爱。”

许夜笙道了声谢,如释重负。这一招毁尸灭迹她用得不够巧妙,可再怎么说,她也算是活下来了。

后续的几天,许夜笙忙着回国的事宜,和江彦约好了回国再见。

许夜笙猜到这是江彦送的礼物,小心翼翼地打开礼盒,干花团中摆着一枚小小的猫头鹰还有一张糖果贺卡。贺卡上写着字,那是江彦清隽秀丽的字迹。他祝许夜笙圣诞快乐,并且落款一个“彦”字。

猫头鹰相当于护身符,在意大利,这种猛禽代表幸运。江彦是动物学家,很懂这个,也用和自己的职业相关的知识给许夜笙制造了一份浪漫的礼物。

不知为何,许夜笙更中意这份不算贵重的小礼品。她如获至宝地将其捧在胸口,熨烫心脏。

许夜笙给江彦打了个电话,问:“这两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江彦感冒了,声音有些哑,说:“没有,这两天研究机构放假,打算在家待着。”

许夜笙不太好意思提后面的要求,握着手机的掌心都在出汗,想说出口的话在舌尖绕来绕去,千回百转,怎么都讲不出来。她怎么谈个恋爱还要学殚思竭虑的谋士,一句情话要等到天时地利人和才肯讲出口?

江彦似乎察觉了许夜笙支支吾吾的样子,温声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今年一起跨年吗?”

“跨年?”江彦一愣,还以为这个机会会被留给叶昭,没想到让他侥幸得到了。

笑意溢满脸庞,江彦的眼里仿佛有星光,他含笑嗯了一声。

许夜笙如释重负,脸颊却忍不住烧得绯红。她这样急不可待地邀请江彦一起跨年,像极了新婚宴尔的小新娘。他们将待在一起,互相抱着取暖依偎,迎接新年的到来。明明冬天了,前两日还下过雪,许夜笙却不觉得寒冷。她推了推脖子上那一团柔软的兔毛围巾,浑身温暖燥热,沐浴在阳光中,嘴角勾起浅浅的笑。

从前她也和江彦一起跨过年,陈阿姨会给他们蒸紫薯米糕,米糕松软,咬进嘴里有种温软的颗粒感,搭配上甜糯的紫薯,味道好极了。江彦知道她喜欢吃,总是第一个蹲在厨房,等米糕出炉了,夹一块放到碗里,邀功请赏似的递给许夜笙吃。

因为他喜欢她吧?所以每次都能察觉到这些细枝末节来讨她欢心。许夜笙嘴角一翘,那也可以说,她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不过今年她吃不到米糕了吧?毕竟陈阿姨不喜欢她,当年陈阿姨也不想要许夜笙这样的儿媳妇。

许夜笙接起来:“怎么了?”

“明晚是31号,陪我回一趟家吧。”江彦喝了点儿热水,鼻音好了很多,只是嗓子还有些哑。

“回家吗?”许夜笙感到不可思议。她哪有胆子去见陈阿姨?许夜笙答应陈阿姨离她的宝贝儿子远远的,如今又不择手段地勾引江彦,这算是狐狸精吗?许夜笙一个人胡思乱想,讷讷半天也说不了话。

江彦猜出了她的顾虑,安抚她:“别担心,我已经帮你铺好路了。”

“铺好路?”

“我和她说过,我和你谈恋爱了。”

许夜笙和其他普通女孩一样,也担心男方父母对自己的看法,此时焦急地问:“她怎么说?”

“她让我带你回家吃饭。”

“啊?”

“她说,她拿我没办法,所以同意了。”江彦勾唇,“何况,我的女朋友如今出落得这样漂亮,有了长相标致的儿媳妇,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为难你?”

“江彦……我就是,有点儿怕。”许夜笙的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她仿佛也能稍微放下肩上的重担,窝在江彦的怀里休息一会儿了。她不需要一直坚强,偶尔也能逃兵一般丢盔弃甲,做个小鸟依人的娇娇姑娘了。

“别怕,有我在。”江彦的声音格外温柔,一句话就将许夜笙的情绪安抚下来。以前她怎么没感觉他这样会说话?三言两语就能哄得她心花怒放。

许夜笙不只给江彦买了围巾,还给陈阿姨买了一些燕窝补品。隔天江彦开车带她回家,一下车,她就看到陈阿姨站在门口等他俩回去。

“是夜笙吗?”陈阿姨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许夜笙微笑,回应她:“陈阿姨,您这些年身体还好吗?”

陈阿姨以为许夜笙会有怨气,毕竟当年他们是被陈阿姨亲手拆散的一对小情侣,可许夜笙的笑容依旧温婉得体,并未夹杂私人的情绪。可见许夜笙既往不咎,把之前的恩怨都放下了。

陈阿姨笑着招待两人进屋,好似第一次见许夜笙那般,只把她当成儿子好不容易找到的女朋友对待:“我身体挺好的,快进来吃紫薯米糕,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好,谢谢陈阿姨。”许夜笙有一些怔忪,没想到陈阿姨还记得她的口味。

进了屋子,厨房里热气腾腾。

江彦帮忙打下手,拿刀将米糕切块装盘,摆到许夜笙的面前。他和高中时期一样,把好东西第一时间趁热端给许夜笙吃。原来这里谁都没变,江彦也好,陈阿姨也好,大家都和从前一样。

许夜笙释怀地笑,拣着几桩有趣的事情讲给陈阿姨听。两人一个人有心讨好,另一个人有心修复关系,几个人一顿饭吃下来倒是其乐融融,没什么不愉快的地方。

不知是车里暖气太热,还是许夜笙太焦虑了,额头上直冒汗。她要是提一起过年,那是不是就得去江彦家里了?这算不算夜不归宿?之前跨年说得好听,可她怎么就没想到,既然是跨年,那就得熬过晚上十二点,不就是一起过夜的暗示吗?

那么,他们是去江彦家还是她家呢?这时候她提出各回各家,好像也不太妥当吧?

许夜笙缩着脖子,胆怯得像只鸵鸟。她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沙子里,再也不要见人了。

她该提吗?许夜笙苦恼地想,一时间有些口干舌燥,突然舔了舔唇。

这一举动正巧被江彦看到,他慌忙垂下眼睫。他明明没在看了,可小姑娘鲜红柔软的丁香小舌舔过干涩的唇瓣的动作既轻又魅惑,还浮现在他的眼前,撩得他心火四起。这下江彦算是知道什么叫往他心里放一把火了。许夜笙就是那个烧心小贼,非要将他的心房闹个鸡飞狗跳。

许夜笙小心翼翼地抬眼看江彦,问:“再过几个小时,就是2020年了。”

“嗯。”江彦低低地应了一声,好像听出了许夜笙的话外音,顺口接了一句,“不如去我家吧。”

“什么?”许夜笙呆呆地问了一句。

江彦不擅长应对这种事儿,干咳一声,说:“去我家,跨年。”

“哦。”许夜笙瓮声瓮气地答,声音比蚊鸣还细。

她怎么这么胆小?她面对叶昭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江彦有些哭笑不得,心中也有些甜腻。许是许夜笙单单对他特别吧?

这是一桩好事儿,至少他是与众不同的,叶昭拍马难及。

这是许夜笙第一次去江彦的家,男人独居的家味道不重,不像是许夜笙的房间,一股子香水与脂粉的甜腻味,掉进蜜罐子似的。

江彦想去洗澡,开车出了一身汗,不想熏到许夜笙。

许夜笙摆摆手让他自便,就四处随意地看看。她像巡视男朋友家的小心眼的女人,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打开冰箱与碗柜,检查男朋友独自居住是否洁身自好。她看了一圈,玩够了,对洗完澡出来的江彦说:“很好很乖,家里没有其他女性的用品。”

江彦无奈地乜她一眼:“我可是好男人。”

“瞧出来了,前女友的东西都没留下。”

“我没有前女友。”

“什么?”

“高中和你分手后,我没谈过恋爱。”

许夜笙打开冰箱拿饮料的手一顿,结结巴巴地又问了一次:“你和我分开这么多年,都没谈过恋爱吗?”

许夜笙如今二十六岁,和江彦高中毕业分手直到今年久别重逢,怎么算都八九年了。离开她以后,江彦空窗了八九年时间,一直没找新人?

江彦刚刚洗完澡,随意地用浴巾将头发擦干,发梢还是湿的,深色的头发配上锐利的双眼,瞧上去有些严肃可怕。他眯起眼睛,有点儿不爽地问:“难道你在这段时间有过前男友?”

许夜笙突然想逗逗他,但笑不语。

江彦慢慢地靠近她,语气不善地追问:“告诉我,你是不是和其他男人谈过恋爱?”

江彦此时只穿着浴衣,腰间系了白色的带子,胸膛**,腹肌线条若隐若现,格外诱人。他靠近时,沐浴露的香味很重,一下子蹿进许夜笙的鼻腔,占据她的五感,让她满心满眼只有跟前这个侵略性极强的男人。

许是江彦突然靠近,许夜笙被吓了一跳,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她看着江彦离她极近的脸,一下子愣住了。不得不说,江彦确实有一副得天独厚的俊美皮囊,他的鼻梁很挺,唇峰冷硬,就连眼睫毛都很浓密,像乌鸦的长羽。

许夜笙不知是被他的美色所惑还是怎样,说话都有些支支吾吾:“我、我没有和其他人谈过。”

“是吗?”江彦突然轻笑一声,对着她的耳轮暧昧地说,“那么,你是对我余情未了,所以不想和其他人谈吗?”

许夜笙的脸爆红,她的腰抵在餐桌边沿,手都不知道怎么摆放。她和江彦一样,惦记对方将近十年,无法爱上其他人吗?是这样吗?真的吗?

“我……”许夜笙不好意思继续往下说。

江彦懂得见好就收这个道理,突然凑近许夜笙柔软的耳垂,然后用冰凉的薄唇抿了一下,类似亲吻。

许夜笙哪有这方面的经验,浑身触电似的**,一下子软了膝盖。她快要跌到地上了,却被江彦托住腰,揽到了怀里。许夜笙全无力气,有些慵懒地赖在江彦的胸口,感受他蓬勃搏动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心跳声震耳欲聋。他的身体好烫啊,皮肤不算光滑,细腻却不柔软,是一具健康的男性身体。

江彦突然将她抱了起来,寻了个沙发的位置坐下,然后将许夜笙放在他的腿上。

许夜笙手足无措,一双眼睛雾蒙蒙,可怜兮兮地盯着他。江彦但笑不语,探出手,温柔地撩着许夜笙鬓边的发,将她所有散乱在耳边的发一缕缕地捋回耳后。然后他温柔备至地触摸许夜笙的脸颊,纤长的指尖点在她的锁骨中央,那里有个柔软的沟壑,是两侧锁骨的分界点。

江彦有点儿渴了,按住许夜笙的后脑勺,逼她靠近自己,随后……一下一下地吻着她的唇。

许夜笙每被亲一次,就会瞪着迷蒙的眼看他。殊不知这样的眼神更为勾人,诱得江彦再次落下亲吻,浅浅地舔舐她的唇瓣。

许夜笙挣脱不了,一抽手,江彦那骨节分明的五指就会扣住她的腕骨,将她按到怀里。她力气及不上男人,论技巧就是个新手,只能任江彦予取予求。江彦贪够了,动作也就温柔了许多。他低声哄着许夜笙:“你这些年,果然只想着我一个人。”

江彦嘴角微微地翘起,慢条斯理地说:“某些方面,你完全是个新手。”

“江彦,你闭嘴!”许夜笙再蠢也知道,他这话分明就是在戏弄她!为什么之前她要以为江彦是个好人,对他心生愧疚?他明明就是匹心怀叵测的大尾巴狼啊!

许夜笙刚说完,江彦就忍不住又吻上了她。过了午夜时分,窗外烟花燃起,火树银花,烟花爆竹声掩盖住了屋内某些暧昧的声响。不论怎么说,2019年的跨年对江彦来说是最好的奖赏。而许夜笙则感慨,当初为何要羊入虎口、自寻死路呢?

与此同时,叶昭也进入了一栋静谧的屋子。他摸黑走到楼上,脚底尽量不发出声音,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人。他喝了点儿酒,此时醉醺醺地朝前走,脚步踉跄。

叶昭扯了扯颈间的领带,做出狼狈的姿态,呢喃自语:“我今日……没有和那个叫许夜笙的女孩一起跨年。因为这样重要的日子,我只想和宝贝待在一起。”

他从未有如此失态的状况,今生也许只有这一次。叶昭不知是在对谁说话,也可能他说话的对象根本就不是人。黑夜能遮蔽任何东西,叫人云里雾里,又抓心挠肝地好奇。

那到底是什么呢?叶昭赖以生存之物,究竟是什么?

叶昭摸到熟悉的事物,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然后将脸贴上他的宝贝,暧昧地低语:“我最喜欢你了,今夜也要与你一起过。又一年了,真好,你还在我的身边。”

他微微地笑着,脸上是犹如孩童般纯真的笑,不再有阴霾。今夜一如往常,他感受到爱意填满胸腔,温暖他的心脏。他不惧爱,也不缺爱,一直是幸福的男人,只要有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