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暗影
刚刚下过了一场春雨,仿古的亭台楼阁上还略带湿意,在黄昏的斜阳中显得古色古香。数盏探照灯已经打开,铺设着轨道的青石街巷无一处阴影,两旁摆着各种小摊,后面三三两两地坐着身着戏服的人。
热搜榜上,开机仪式的闹剧在水军的和稀泥下没有任何结论地被另一个热点所取代。剧组照样开工,没有人去追究是谁把那个假大师请来的。化妆间里的八卦中心换成了某某男明星和某某女明星的恋情,那些不可求证的细节过于详细和猎奇,以至于无关人等都听得口干舌燥,浑身发热。
“大头,过来——”角落里有个懒洋洋的声音在喊。
“哎,来啦!”大头意犹未尽地离开唾沫横飞的人群,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哥,啥事儿?”
程寄把玩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目光抬也不抬:“去问问,还要多久开拍。”
“我刚问过啦,说是左轶姐还没到,再等等。”
帽子啪地被拍在化妆桌上,吓得一旁的化妆师手腕一震,把程寄的眉毛给画歪了。
大头忙安抚他:“哥,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如今,哪个腕儿不得摆摆架子呀。就那个凌薇儿,也是刚到没多久,知道左轶还没到,直跟助理抱怨说到早了呢。”
程寄抬手看了看表,下午五点。他的脸上倒是没有生气的神色,化妆师又小心翼翼地把画歪的眉毛擦掉。程寄说:“你去看看他们化完妆没有,化完了就叫来集合。”
大头应了一声,把不远处七八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叫了过来。他们都已经换上了黑色的短打戏服,还刻意画粗了眉毛,显得粗犷而凶悍,但一到程寄面前,个个都乖巧得不得了。看起来,程寄平时待他们不太温柔。
这边程寄的化妆师也不再磨洋工,三下五除二,给他描粗了眉线,又在脸上擦了些黑灰,把原本半长不短的头发都塞进了假头套里,只在额前刻意留下了几缕风流的碎发。短短几分钟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就不再是那个懒懒散散的浪**子,而是一个剑眉星目、眼含戾气的杀手。
程寄反坐在椅子上,语调懒散地开始讲今天要拍的动作场面。
《冷月无声》讲的是一个江湖故事。清心寡欲的女杀手蓝音遇上了书香门第的公子哥赵安之,一见倾心。可谁料这位富家公子早已有了婚约,对方是温柔贤淑的佳偶良配,沈家的二小姐沈如鱼。蓝音的老板千问是城里有名的暗商,专做杀人越货的买卖,拿了别人的钱财,誓死要取沈如鱼的性命。蓝音不愿让心上人痛失所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最终为情而死。而那沈如鱼也不得善终,只留赵安之一个人寂寞地活在人世上。
就这么一个俗套又纠结的故事,导演说要拍出新派武侠的风格,把动作戏看得很重。今日要拍的是一个大场面:蓝音和众杀手一道追杀某富商,与对方带的人马进行大规模巷战。这场既是夜戏,又是一个长镜头,动作设计必须一步到位,免不了要排练很多次。
只是临近夜晚,扮演杀手的群演和扮演沈小姐的凌薇儿都已经到了,扮演蓝音的左轶却还没有到。
“镜头停在这里,你踩上他的背,然后在墙上借力跳起,这个时候再去踢他,明白了吗?”
程寄是动作团队的老大,演的又是暗商头子千问,气质极其相符。此刻他带着七八个浓眉大眼的汉子围成一圈,夜色渐深,整个片场顿生江湖之气。
程寄将路线规划完,朝远处招了招手:“阿杰,过来。”
站在外围的一个小个子男生愣了下,然后走近了几步:“程哥,我不是阿杰,我是阿福。阿杰今天请假了,说是昨天跟程哥说了,今天的戏份让我来替。”
程寄这才抬头,仔细看了一眼,笑了:“对,是我忘了。”他把阿福拉过来,又仔细看了看,“妆化得不错。”
阿福和阿杰都是广东人,脸型本就有点儿像,个头也差不多。为了不在镜头里穿帮,今天化妆师刻意在阿福的两颊和鼻翼处加强了阴影,又拉近了眉头,本来五官扁平的阿福看起来脸部立体很多,隔远了看的确和阿杰有几分神似。
阿福摸摸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化妆师是挺厉害。”他指了指刚才给程寄上妆的女生。
大头在一旁惊叹道:“哇,只靠化妆就能换张脸?”这样的特型妆大头是第一次见到,他觉得十分神奇。
化妆师一边给其他群演上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你说得太夸张了。抓住几个特征,稍微强调一下,拍戏的时候糊弄糊弄还是够的。你看那么多特型演员,谁也不是百分之百地像主演,不都是化妆化出来的?”
大头又看了眼阿福:“我看这小子整个都不一样了,尤其是那鼻子,跟整了容似的。”
程寄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阿福。
化妆师笑了:“就是加了点儿阴影和高光。女生化妆平时就这么化,就你们这些糙汉子觉着稀奇。”她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作品”,“本来还能更像点儿。阿杰的嘴比阿福的嘴有棱角,只是男生的唇妆不好化,我本来给他画了唇线,最后还是给擦了,不然还能更像。”
程寄在一旁默不作声。他的脑中浮现出一张脸庞,那脸庞妆前妆后的气质截然不同,化妆后就好像戴上了一张面具,总是一副冷淡高傲的样子。
大头更好奇了:“也就是说,如果给你足够的时间,你就能把一个人化成另一个人的样子吗?”
化妆师想了想,然后说:“不是不可能,如果这两个人本来就有几分像的话。”
他们正说着,片场入口有了动静。场务飞快地跑来跟各部门的老大打招呼:“左轶姐来了!服装造型很快就好,大家准备着啊!”
不远处,一个窈窕的身影款款而来,身后还跟着十来个人,排场大得让凌薇儿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程寄看着来人,沉思良久,终于玩味地一笑。
“噢……本来就很像了。”
大头认真数了数,左轶一共带了十五个人。一个化妆师,一个发型师,一个服装师,服装师自己还带了个小助理,光是负责造型这块的就有四个人。还有一个宣发团队,也是四个人。拍照和修图各有一人,写稿和编辑分发又各是一人。另外还带了两个司机,一个经纪人助理,加起来可以组一支足球队了。
一旁,跟左轶进过同一个组的化妆师说:“嗬,今天这排场还算小的。以前光是经纪人就有三个。一个大经纪人,叫Bella,带着一个管剧场杂务的经纪人助理,左轶自己还有一个生活助理。”他伸长脖子望了望,“今天咋就只有一个?”
“哼,瞎讲究。”另一个常在影视城混迹的群演说,“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大明星。”
左轶在圈内的口碑不算好,尤其是在片场的时候,人人都能说出一两件她“耍大牌”的事情,与媒体含沙射影的报道不谋而合。
大头还想听,头上却被人拿鸭舌帽猛敲了一下:“走吧,开工了。”
片场那一头,文筱筱正在手忙脚乱地和场务对日程。
Bella如今已经不怎么管个别艺人的事情了,正忙着满世界谈项目,维护和发展各方资源,不常在城里。而原来的那个生活助理早在两年前左轶休假时就被辞退了,后来左轶也没另找。所以现在文筱筱一个人担着三个人的活,左轶也没什么异议,就这么紧巴巴地用着这唯一一个还是新人的助理。
但其他那些造型、拍照的团队却是一个人也不能省的。Bella特意强调过,这关系到左轶的“范儿”。
眼下,那些负责“范儿”的人正在装模作样地磨洋工。左轶来之前已经自己上好了妆,服饰也早就定好了,剧组的服装师拿来后,她只需原封不动地换上。
“呀,左轶姐,最近势头不错呀。”服装师把更衣室的帘子拉开,压低声音在左轶耳边说,“整整大了一个cup(罩杯)!”
左轶没有说话。
服装师把助理叫过来:“这衣服的尺码得改改,加胸围。”说着,她用手比了个数。
更衣室里的人们低低地呜了一声,闹开了。
“左轶姐——”每个人的尾音都拖得老长,深意不言而喻,“澳洲的水土养人啊!”
也有不怕死的斗胆猜测:“还是国外的医美技术好,自然不留痕。”
左轶从镜子前转过身来,抿起唇,脸上微微带着一点儿冷漠的笑意。这是她即将生气时的前奏。
所有人瞬时收声,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年不见,她的脾气好像更大了。
“待会儿先过一遍路线,然后再带道具实排一遍……”场务飞快地交代着接下来的安排。文筱筱一边应着,一边时不时地看看左轶的情况。左轶正在穿威亚衣,这大概也是她平生第一次穿,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指导。不时有人叫“程哥”,在一旁指导的那人就三言两语地吩咐一下,然后又把目光放回到左轶身上。
看了那日开机仪式上左轶的临场表现,文筱筱觉得她其实不用做武术训练也可以。不过,显然Bella姐不会同意这样糊弄过去。她特意交代过,金导对替身这件事很敏感,为了以后的合作,还是不要得罪导演为好。
左轶已经换上了威亚衣。场务把所有人员都安排妥当之后,导演让程寄带大家先排练一遍。
这场巷战从酒肆的二楼开始。镜头扫过在二楼室内的凌薇儿,然后演富商的演员从窗口摔下,被在此等候的镖师接住带走,而左轶带领众杀手从窗口跃下,直追而去。青石巷左右皆有商铺和行人,两方将在街市中交手,上演追击大战。
工作人员给演员们扣上起保护作用的威亚,程寄不慌不忙地在一旁转悠,逐个检查是否佩戴牢固了。他转悠到左轶旁边的时候停住了。
“大头!”他懒洋洋地喊了一声,“待会儿到她的时候,拉高一点儿。”
“好嘞!”大头大声应道。
左轶什么都没有说,甚至都没有看程寄一眼。但站在不远处的文筱筱觉得,她的脸好像比刚才更白了。
排练开始。
程寄站在酒肆下发布指令:“开窗,跳。好——接住,跑,沿着轨道跑,哎,对——”然后他语调一变,“后面跟上,跳!”
二楼,左轶攀着左右两边的窗框,脸色凝重,一动不动。
“跳啊!”程寄催促道。
左轶几不可察地吸了口气,一只脚踩上窗台,用力蹬起。然后,就在身子探出窗户的那一刻,她忽然僵住了。
程寄抬起头。黑色帽檐下看不见他的眼睛,只看得到一个坏笑:“怎么了,大明星?”
左轶艰难地看向他。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那个笑容里带着某种心照不宣的深意。
她闭了闭眼,用一种僵硬而决绝的姿势跳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第一个感觉,是失重。心脏好像突然被人紧紧攫住,每一次跳动都可能会炸裂。
然后是疼。威压衣勒住的地方负担了全身的重量,整个人瑟缩着寄托在几根细细的钢丝上。纤瘦的身体忽然显得笨重无比,她每在空中多待一秒,威压衣下的勒痕就好像深了一寸。
她睁开眼,眼前覆上了一层不真实的滤镜,白茫茫的,好像整个世界突然消失了,好像整个宇宙只剩她一个人,孤单地,虚弱地……
在真空中……
飘浮……
耳边有一些似真似幻的声音,好像有谁在大喊一个她尚感陌生的名字,还有谁在说“放她下来”。可是她渐渐地都听不见了……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个瞬间。等她清醒过来时,有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没事,你们继续。对,跟着走……”
还是那个懒懒散散又玩世不恭的声音,但此刻竟然显得有点儿可靠。
文筱筱跑了过来,紧张地扶着她问:“左轶姐,左轶姐!没事吧?”
左轶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无意识地搂着一个人。突然被文筱筱扶过去,她只觉得怀里一空。
左轶怔了半晌,才说道:“我没事……”
远处有人在问什么,刚才还站在旁边环抱住她的人很快就走开了。左轶的腿还有些发软,文筱筱拉了张椅子让她坐下:“刚才幸亏程哥把姐接住了,我看你脸色发白,好像晕过去了一样。”
左轶喝了口温水,不说话。
导演在一旁喊:“再来一遍,这次摄像机跟上。”
程寄又走了回来,在左轶的面前蹲下,仰起头:“大明星,还练吗?”
左轶已经回过神来,抿起唇,露出一个冷淡的微笑:“当然。”
他微微向前凑过来,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原来你恐高啊?”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怀疑,那现在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家伙是故意让威亚师傅把她拉高的。
左轶的目光越过他。她站起来,再次走上二楼。
第二次排练开始。群演重复和刚才同样的动作,但是更为流畅了,在镜头前呈现出了与成片相差不远的效果。
轮到左轶出场了。她再次跃上窗台,略一停顿,然后闭上眼,纵身一跳。
威亚吊住她僵硬的身体,很快,她整个人就无法保持直立,横挂在空中。导演喊了声“重来”,威亚慢慢放下,她将要落地的时候,程寄向前迎了几步,把她稳稳地抱住。
左轶的手抗拒一般僵硬地撑在他的肩上,看似纤薄的唇又紧紧抿起。
“这么看着我干吗?”程寄扶了扶帽檐,嘴角向一边扬起,“刚才也是这么接的。”
他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壮,但抱住一个从天而降的人也毫不费力,甚至连退后一步借力都不用,便将左轶稳稳地接住,然后放下来,交给了文筱筱。
楼上,凌薇儿探出头来:“轶轶,你行不行啊?不行就叫替身,别浪费大家的时间啊。”
左轶没有搭话,下唇抿得发白。文筱筱看了看左轶的脸色:“要不,我去跟导演说说?让替身……”
“不行。”左轶打断她,垂下眼睛,睫毛微颤,“再试一次。”
身边有人懒懒地叹了口气:“唉,墨迹。”然后,一只有力的手一把抓住左轶的手腕,拖着她往楼上走,“来来来,大明星,我教你。”
包括凌薇儿在内,全剧组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窗边一前一后站上来两个人。程寄将二人威亚衣的腰带扣在一起,用一只手从后面环抱住左轶,然后用另一只手做了个“起”的手势。
威亚师傅将二人稳稳地吊起,程寄一边稳住姿势,一边告诉左轶该如何掌握平衡。
左轶一开始觉得眼前发白,耳朵里嗡嗡作响,过了好一阵子才听到身后的人漫不经心的声音:“腰腹也要用力,不能稍有倾斜就慌神。来,我松开你,你自己试试。”
那人说着,左轶腰间的扣子就被解开了,方才环抱在她腰间的手也松开了。平衡再次被打破,她又要一头栽下去。
“腰腹用力!保持平衡!”身后有人在喊。
在白茫茫的恐惧中,左轶努力地回想刚才程寄教的方法,尽力让全身保持直立。尽管不是很成功,但总算没有像上次那样横挂在空中。
一只手从身后拉住她,再抱紧:“干得不错,大明星。”
不用回头也知道,他的脸上一定又挂着那种戏谑的坏笑。最讨厌的是他这样笑的时候,怀抱却意外地让左轶很踏实。
下方,剧组的所有人都仰头望着。只要程寄一个手势,他们就可以将二人放下。但他迟迟没有动。
“对了,上次的提议依然有效。你帮我改剧本,我帮你保守秘密,顺便带你平安落地。”他将二人腰间的扣子重新扣上,确保她无法脱离自己的掌控,“还是说,你想继续在这儿吊着?”
真是卑鄙。左轶在心里骂道,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个乘人之危的家伙竟然掐住了她恐高的时机威胁她。
他在身后不慌不忙地追问:“反正我不累,要不再陪你吊半小时?”
半晌,十米高的空中,风儿送来一个轻飘飘的回答:“我答应你。”
程寄满意地扬起一边的嘴角,手掌向下挥了挥,于是他们凯旋一般开始缓缓下降。
落地时,左轶坚决地拒绝了他的搀扶。但程寄毫不介意,他笑得漫不经心,却胸有成竹。
他似乎总是十分清楚该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片场的人员稍作调整后,包括左轶在内,全员重新开始排练。他们一共排了六次,到最后,连最挑剔的程寄都没什么话可说了,导演决定正式开拍。
正如反复预演的那样,动作演员一个接一个地从楼上跃下,卖力地逃跑或追击,镜头前爆发出激烈而酷炫的打斗场面。
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左轶。她一改刚才排练时的紧张和生疏,身姿灵动而流畅,不但精准地按要求完成了走位,在特写镜头前还奉献了一场足以碾压凌薇儿的表演。
她躬身贴在墙侧,全身绷紧,仿佛一道一触即发的暗影,无须任何台词,便将一个女杀手淋漓尽致地演出来了。
即便剧组的人没有几个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她的,但在这一刻,没有人会质疑她作为演员的魅力。
天色渐白的时候,导演终于从折叠椅上站起身来:“Cut(停)!收工!”
文筱筱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再不收工,左轶的脸就要比早晨五点半的天色还要白了。
她向左轶跑去,递过外套,心有不忍地说:“上午十点还有个采访,咱们得赶紧走。”说着,她愤愤地瞟了程寄一眼。这个专演坏蛋的家伙是真的很坏啊。明明看出左轶好些动作都拍得很勉强,却完全不降低难度,把左轶的体力压榨到了极限。左轶还不能休息,马上又要投入下一个工作中。
左轶穿上外套,什么也没说。尽管疲惫,她还是十分配合地向停车场走去。
忽然,在一旁休息的群演里忽然跑出来一个瘦高的男生。他猛地撞上了左轶。
文筱筱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已经抓住了左轶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边道歉,一边紧紧地盯着左轶的脸。他们对视片刻后,左轶的神色变得有些异样。
身后的两个保镖迅速上前拉开他。
自从开机仪式的风波之后,文筱筱已经长了记性,保镖时刻不离身。左轶的名气太大,有时群演中也会有狂热的粉丝,这种情况她应该不是第一次碰见,所以并没有大惊小怪。
但让人有些不解的是,这个突然冲出来的男生没有像一般的粉丝那样大声呼喊以引起左轶的注意。在保镖的推搡下,他只是用尽全力地去看她的脸,似乎在试图分辨什么。
左轶别过脸去:“走吧。”
直到左轶走远,保镖才松开那个男生,附赠一个警告的眼神。
远处,大头的口中发出啧啧的感叹声:“唉,名人也不好当啊。程哥,以后你要是出名了,会不会也有疯狂的粉丝投怀送抱啊?”
黑色鸭舌帽下,那双总是漫不经心的眼睛在杀手残妆的映照下折射出凛冽的光茫。
“我没在剧组见过那个人,他不是群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