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你又是来住酒店的?
爬楼梯,进房门,浑身无力。
邵音音瘫在**躺了许久,突然电话响。是冯言。
“音音,”冯言很着急的问,“你怎么回事?怎么不接电话?我从昨晚打到现在。”
“手机调振动,放包里没注意。”邵音音回,然后问,“为什么这么着急找我?”
冯言没好气道,“我怕你死在家里没人知道!”
“我挺好,还活着……”邵音音知道她其实是心理挂念自己,“昨晚还和同事们去唱歌了。”
“你没事了?”冯言小心翼翼的问。
邵音音缓缓摇头,突然想到摇头对方也看不见,便回,“我没事。”
冯言道,“我和同事调休了一天,今明两天都休息,我来你这里吧。”
挂了电话邵音音看了一下手机屏幕,十几个来电未接,她调出电话单,一个一个的看,绝大多数都是冯言打来的,还有一个是施菲尔的电话,大概是K歌活动结束后的慰问电话吧。
邵音音丢下电话,决定什么都不想,先去洗澡。
一个多小时后,冯言果然拎着只小小旅行包来了,包里头是她的换洗衣服,还有牙刷毛巾等物。看来她真要在这里住两天。
两人并卧在床,依旧开着空调,一人盖着一条薄薄的毛巾毯。
冯言将邵音音仔细观察一番,道,“你……”她欲言又止。
“我去了乌镇。”邵音音便接话道,“今天早上……”
“啊?”冯言惊讶极,“你还,真是心动不如行动啊……”
“下着雨,蒙蒙的毛毛雨……”邵音音继续道,“对旁人来说或许不是什么好天气,对我来说,却真是应景。”
冯言似是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皱着眉看着邵音音。
“那里有青藤老树昏鸦,有古道东风竹马;有小桥流水人家;有朝阳东起,有断肠人在天涯……”邵音音笑着道,眼角闪烁晶晶亮光,“景色真是好……”
冯言忍不住道,“音音你别这么笑,看着有些可怕。”
邵音音斜眼看向她,问,“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遇见季凡?”
冯言一愣,跟着问,“有遇见他么?”
“没有……”邵音音摇了摇头,“原来电视里那些男女主角在某个场景突然而浪漫的不期而遇都是编出来的……又或者说,我并不是他的女主角……”
“他可能根本就没有去。”冯言道。
邵音音怔怔想了一阵,道,“你说的对,他,或许根本就没有去……一切的一切,他的深情和他的绝情,都是我幻想出来的……”
“但电影院里的不期而遇,可不是幻想。”冯言忍不住提醒她。
邵音音闭了眼,低声道,“我累了,不想想那些……”
再等一阵,她果然睡着。
冯言看着她的睡颜,眉头深锁着,良久,突然叹了一气。转头睡去。
两天时光云淡风轻的被打发,星期日的晚上,冯言告别离去。送走了冯言,转身看着小窝,空空的,像此时的心境一般。
为什么身处繁华都市里的人,更加惧怕寂寞?
一夜浅眠而过,不用等闹钟提醒,她便早早醒来,早早起床,早早梳洗,早早出门搭公交车上班。
星期一一般都是各公司各单位在每一个星期里最忙的一天,早上的公交车也特别难挤。
记得曾经看过一个关于心理分析的小文章,大意说,同一个时间的星期一和星期五,公交车或者地铁里的人后者会少于前者。
不知道是否真是这样,但至少反应出人的心境差异,星期一总是恹恹的,星期五总是欢欢的。
邵音音是第一个到达公司的,清洁阿姨正在打扫卫生,见到她便打着招呼,说了句“哟,这么早啊……”“是啊……”邵音音笑回。然后打开电脑,接着埋头整理胡不周的别墅测量图纸。理好图之后抬头看看电脑,QQ有人留言,四条,一一点开,都是不相关的……
收了QQ界面,安心画图,比对着照片和现场测量……
过了一阵,同事们陆续到来。办公室渐渐热闹起来。敲击键盘声,按鼠标声,有人边画图边哼着歌……
施菲尔在Q上问她,“怎么星期五那么早就走了?”
邵音音回,“有些醉,晕,觉得不太舒服,就先走了。”
施菲尔道,“我们一直玩到12点,我嗓子都唱哑了……”
邵音音发了个笑脸符号过去,“吃点喉片。”
不知不觉,临近中午。
从11点开始,她就心绪不宁,眼神时不时溜到电脑右下角,企鹅蒙着面睡觉,像突然被传染上了冬眠这个毛病。
看来“淡定”是一项难度超高的技能,修炼起来不是那么容易。
11:30,QQ滴滴叫了一声,是季凡……
“中午一起吃饭?”如往常一般的问,连标点都不曾改动。
“好!”邵音音毫不犹豫的回。
季凡竟然难得的跟她聊天,“你的签名挺有意思。”
有意思么?呵!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邵音音问。
“每个人都披着一张皮,或许独处的时候才会露出真正面目。”季凡回,“披得久了,有的人甚至就忘记了自己的真面是什么。”
“那你记得你的真面是什么么?”
“我的?”季凡回问,然后道,“或许我跟那群健忘的人一样,早就忘记了……”
“你是被动的健忘,还是故意遗忘?”
“音音,”季凡慢吞吞回,“你怎么跟我打起机锋来了?你忘记我的专业了?”
是!中文系加英国文学,钻研的就是文字,培养的就是辩才,擅长的就是咬文嚼字。邵音音怎比得过?
季凡再度发话来,“突然有事,中午不能陪你了……”
他竟然还想躲!
邵音音愣了好几分钟,季凡的头像灰了下去,是下线了,还是躲在电脑屏幕后面想着如何应付?邵音音再发一个“好”过去。
他想逼她先开口,或者就这样耗着,直至她心死。
多好的招数……
该如何拆招?邵音音不知道……
临下班前终于将三层别墅平面图绘出,分别发给乔公子和安东尼。之后,翻出墙漆公司王总发过来的施工计划看了看,他们定在下个星期三开工,整个工期刚好20天。真是高效。
邵音音将计划打印出来,圈出几个重要时间节点,然后把它贴在隔板上。
关电脑前,邵音音终于忍不住给季凡发了一句话,“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季凡,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谈一谈,爱或者不爱。
季凡依旧静默无言。
她掏出电话拨给他,他关机了。
第二天一早,接到季凡电话,言称他临时被公司安排出差。
季凡公司受某企业之托陪同接待国外来的商务考察人士,在江浙一代周游,约需7天。季凡作为同声翻译,要步步跟随。
邵音音想问他有没有看见她的QQ留言,话到嘴边,变成一句,“出门在外,多注意身体。”
“我会照顾好自己,”季凡回道,“这几天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不与你联络了。”
邵音音忍不住尖声问,“为什么?”难道一天24小时都被工作占得满满?
“白天要陪同客户,晚上还要查资料,熟悉专业词汇。很忙,也不想分心。”季凡解释,语带不悦道,“不过一个星期,你怎么了?”
“我……”一句问话让邵音音勇气全无,“那我可以给你发短信么?”
“可以,”季凡笑了一声,“不过我不一定能立刻就回。”
“季凡……”邵音音按了按太阳穴,那里突突的跳着,很疼,“等你回来后,我要好好跟你谈一谈。”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声音才响起,“好,回来后我跟你联络。”
电话断了。
邵音音丢了电话,突然觉得很饿。她起身,给自己泡了碗方便面。
面泡开了,闻着香,吃着无味。一口面下肚,便立时觉得饱。
接下来几天,季凡果然遵守诺言,没有一个电话。邵音音每天给他发一条问候短信,他便回一条,间隔两三个小时,或者四五个小时,从无主动。
一晃又是周末。
下午邵音音接到王总电话,告知涂刷墙漆的施工队已经进了场,明天便能将小样刷好,需要筑建公司前去现场确认。另外还给了邵音音现场施工队工头的联系方式。
邵音音向乔公子报备,乔公子想一想,道,“你去就好。”见邵音音有些惊讶,乔公子再道,“你若是拿不定主意,拍几张照片回来。”
可是,明天是星期六呀……
乔公子也记得的,续道,“明天是星期六,我不在公司,你发我邮箱就是。若是着急确认,你发完后就打个电话给我,提醒我一下。”
然后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乔公子眼里,无偿加班是天经地义。邵音音想想,反正左右无事,权当消遣时光。次日下午,邵音音便接到了工头电话,她揣着事先从小丁那借来的相机便去了现场。
酒店的背面墙上,在比较隐蔽处被工人铲去了原有外装,涂刷了几块。色块宽60公分,高一米。无他,无非看个色差。
涂刷样品就在和程易之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昔日他蹲坐的地方已经被打扫干净。邵音音眺望了一阵,不由想起和程易之在一起的点滴。真是奇怪,和这个人相遇相识不过几天,却似乎拥有了不少的共同回忆。
她将目光落回墙面,认真和图纸做着比对,其实这事儿应该由李君来做更好。不知为何,乔公子告诫邵音音切勿与李君提及。(后来邵音音无意中和李君聊起此事,李君笑笑,道,乔公子这是在防备他。也是,曾经的下属变成了竞争对手,自然要提防那些挖墙脚的事情。)
现场的实景色彩和图纸上呈现的稍有不同,不知是打印色差的缘故还是调色不当。邵音音不敢拍板,举起相机咔嚓拍了几张,然后对那位姓陈的工头解释了一番,言道今晚便可和他们确认。告别了陈工头后,邵音音便欲回转公司。竟然又遇见程易之。
程易之是来取画的。
宋晖听信了程易之的解释,本来打算安排酒店工作人员为程易之送画上门。可程易之总有些不放心,便婉拒了宋晖的好意。
他现在很庆幸自己拒绝了宋晖的安排,至少,又看见了邵音音。她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一件牛仔马甲套在白色宽大T恤外,扎着条马尾辫,额角耳边有碎发,被风吹得凌乱。还是背着那只黑色的大帆布包,包上用粗毛线绣着大朵的向日葵。
几天不见,她似乎又瘦了些。程易之端详着,再想,但是眼睛中透出神采来,较之前精神许多。
想罢,下了车迎上去。
邵音音脸上讶色闪现,“你又是来住酒店的?”边说边回头瞧了瞧酒店大楼,再对程易之道,“竟这样巧,我来这里才不过两次,次次遇见你。”
程易之双手插兜往前踱了两步,道,“那是你运气好。”
“是运气好么?”邵音音摇头叹,“是他乡遇故知,可惜故知是债主。”
“你欠我什么?”程易之失笑,“再说,欠什么都不打紧。我又没追着你讨。”
“既然不是来追债的,”邵音音一笑,转而告辞道,“那您先忙,我不打搅了。”
“哎,等等。”程易之唤住她,“你去哪?我送你。”
邵音音摆了摆手,丢下一句“不用”,便急着离去。两次前车之鉴,邵音音可算领教了程易之的本事,不想再自讨苦吃。
看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程易之自嘲一笑。稍后,开着路虎离开康迪兰度——因为要装画,特意换辆大体积车——朝魏径庭处驶去。途径车站,看见邵音音在等公交车,脚后跟着地的靠在站牌边柱上,低着头玩手机。
他一直在观后镜中望着,直到拐出那条街道。
回到公司,邵音音将照片转到电脑上,然后发邮件给乔公子。
邮件发完,她再发了条提醒短信。没几分钟,乔公子的回信就来了,说涂刷小样没有问题,让邵音音通知施工队继续赶工,并同时抄送张唯,让业主也了解工程进度。
乔公子可谓八面玲珑。
事情忙完,已近5点,邵音音索性在公司附近吃晚餐。
等餐的时候,邵音音突然发现自己经过几天的郁闷后,现在心情竟然还不错,并没有十分忧虑两天后与季凡的约定。她将此时此份心情化作语言发给了冯言。
冯言很快就回了信,祝她早日脱离失恋苦海。
邵音音道,“开始和维持一段感情,要花好几年时间,但是毁掉它,短短几天便已足够。”是感叹,亦是感悟。
冯言再回,“退一步海阔天空。”
邵音音盯着手机屏幕突然有些奇怪,为什么冯言那么笃定认为她和季凡的谈话结果一定以分道扬镳结束?为什么不能误会解开重修旧好?
其实,到底是哪一种可能性更大,连邵音音自己也无十足把握下定论。
或许是因为现在的人,包括冯言在内,大都是悲观论者吧……凡事想到最坏,做好最坏打算,等当最坏的结果发生时,便不会太难过……只是若是事事都如此理解,幸或不幸,很难断定。
服务小妹将邵音音点的葱油面端了上来,她抽出卫生筷,夹起一筷子面塞进嘴里。
幸或不幸,暂且由他,且顾眼下。
吃了两口,觉得干渴,便再向小妹要了一瓶王老吉。
天热,需要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