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帮每天的收入多达数十万,这里面的六成会流经一个人的手,除开帮里有一些日常开销,剩下的钱财日积月累,也是难以想象的丰厚。更何况有人盗来名贵珍宝之后,也要由上面人估价,譬如某次长友盗来一盏青玉香炉,上交之后按一千元计算,他拿了四成也就是四百块大洋,他虽然不懂古董却也清楚,这东西的价值不在万元之下。如此算来,瓢把子的手上积累了多少宝物,多少钱财,真是不可想象!

这桩买卖有多丰厚就意味着有多大的危险,居然有人敢打这个主意,这小子不得不说是贼胆包天!

长友被吓得冷汗淋漓时,于飞站起来,轻拍他的肩膀附耳低语:“如果孙兄有意,三天之后,我在玉香楼略备薄酒恭候大驾。”

于飞走后,长友突然大笑起来:“于飞,你是个真正的贼!”

于飞的话切中了他内心深处蛰伏已久的某样东西,那正是他骨子里无畏无惧又贪婪无厌的“贼性”,正是“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豪情,这桩偷天买卖,他接下了!

三天之后,长友如期赴宴,于飞定下三间相连的包厢,两人在中间一间密谈,以防隔墙之耳。他在桌上用杯盘碗盏摆成一座四合院的格局,那是瓢把子的居所,就在贼帮总部左近,对于上上下下的帮众而言,简直是个圣地般的存在,下层小偷要是有幸被召见一次,激动得能哭出来。现在两人却在商量怎么攻破这个屹立于地下王国顶峰的堡垒。

哪里可以进入,哪里有人巡夜,哪里可以开洞,于飞大致说了一遍,长友有些担忧地说:“我们要偷的人是整个上海滩的贼首,用这种寻常手段就能成功吗?”

于飞问:“孙兄从盗以来,入室几次。”

“少说也有上百次。”

“比如用惯筷子,改用刀叉,反而弄巧成拙。我们就用最熟练的手段,就轻驾熟反而容易,进去之后相机而动。”

长友很佩服他的见解,考虑了一下前前后后,没有什么大的漏洞,说:“那得手之后,我们如何全身而退?逃跑的话等于不打自招,不跑的话万一被查出,下场可想而知。”

“正是!”于飞敲了下桌子,“所以一定要有个万全之策。”

看他自信的笑容似乎胸有成竹,长友说:“洗耳恭听。”

“据我所知,飘把子喝不惯自来水,每天清晨会有人挑上两桶普陀山的泉水送来,保姆用这水做饭煮茶,然后全家人起床吃饭,我们在这水里做文章。”

长友有些不明白,明明在说善后的计划,为什么又绕回盗窃计划上,正要开口,于飞伸手阻止,继续说:“孙兄可知当今警察办案讲究一项,唤作‘不在场证据’,此计正是为我们制造‘不在场证据’。譬如说我们寅时行窃,卯时下药,如果孙兄是瓢把子,醒来发现被窃,会从何时开始盘查。”

长友想了下:“卯时被人下药,我自然从卯时开始……”他被疑云笼罩的内心突然一片通透,他激动地说:“这真是绝妙至极的计策啊!”

于飞笑了笑,神情又严肃起来:“但是若依此计,我们动手之时,绝不能有半点差池。”也就是说,他们在下药之前行窃,并且绝不能被察觉,试想瓢把子是何等人物,这个行动本事就像高空走钢丝一样危险,能凭借的只有两人的手段。

“这个自然!”长友点头,一想到得手之后,他们会有八辈子用不完的财富,心里便按捺不住兴奋和激动。

然而激动之余,长友想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当他望向于飞的同时,对方也在看他。两个人这一次不仅仅是作贼,更是作贼中之贼,两人心照不宣地想到同一个问题,却又绝对不会挑明——

“我如何能信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