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柏奇带他回到赌场,很快让他手中的本钱像翻筋斗般一翻再翻,这一次柏奇只让他赢到几千元就罢手,虽不比往日,但总算能过回体面生活。
冰臣对他始终怀着戒心,不知道他某一天会露出獠牙,有一天他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这个穷光蛋?”
“我在赎罪!”
“赎罪?”
他说最近他替老板做了一桩生意,有一个拆白党勾引一个阔太太,想在短期之内套光她的钱,办法只有赌。于是请了柏奇设局千杀,三两局就叫那个阔太太输个精光,之后拆白党卷款而逃。那个女人害怕被丈夫知道,但又无计可施,一时想不开自尽了。
巡警从黄浦江上打捞上那具尸体时,他正坐在老板的车里经过,当他看见那具浮肿的尸体,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寒。他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也许是机缘巧合,他夜出散步的时候看见在码头的冰臣,便想帮他一把。
“你为什么不退出这一行呢?”冰臣问。
“不可能的!”柏奇长叹,诉说起自己的往事。
他幼年家贫,父亲贪图小便宜被一伙低级骗子陷害,但家里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骗子便端来一盆屎尿让父亲吃下,算是偿贷。被羞辱的父亲想不开上吊自杀,不久母亲也病逝了,柏奇对这伙骗子恨之入骨,又悲叹穷人的弱小可怜。他想学一夜暴富之术,这世上一夜暴富除了赌还有什么,于是他便拜一位千术师学习千术。
本以为自己终于出人头地,却不想成了虹口赌场老板解明璋的帮手,在解的威胁利诱下,自己害人无数。这些把柄都捏在解的手上,根本不容他动一动退出的念头,正应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已那句老话。他早已厌倦,却只能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所以他想,至少帮一个人,也算是减轻自己的罪过。
柏奇说得真诚,冰臣也有些动容,他说:“当年害我也是你老板的意思?”
柏奇欲言又止,点点头。
“这个人真是可恶至极!明明有那么多钱,还这么贪婪。”
“沈兄,明天我帮你赢最后一局,数目不会太多,但足够你在家乡做笔小买卖。永远离开上海吧,这里是个魔窟!”
望着柏奇离开的身影,冰臣的眼角竟有些滑润。
他坐黄包车回住处,路上跳出一伙流氓,喝斥他下来。几个流氓把他按在墙上,一个矮胖的男人从黑影中走出来,阴恻恻地问:“说,陆柏奇最近为什么频频和你接触?又为什么帮你赢钱?”
“你是解明璋!”
流氓朝他肚子上打了一拳,“老板的名字也是你叫的?”旋即亮出刀子威胁,冰臣只好和盘托出。
解冷笑:“赎罪?我早就觉得这小子对我不忠,放开他吧!”
解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每一张都是一千元巨款,他将这笔钱塞进沈冰臣怀中,“兄弟,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他胆战心惊。
“明天我会设个局,请你帮我千杀陆柏奇,我要让他在上海滩消失!这个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冰臣一阵颤抖,银票纷纷撒落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