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入夜之后,两人在上海最豪华的和平饭店吃饭,桌上摆的净是些熊掌鲍鱼之类的珍馐美味,冰臣喝得微醺,左手搂着一位姿色艳丽的书寓倌人,同年轻人山南海北地阔谈。
刚刚在赌场中,年轻人为他展示了一场百战百胜的奇迹,他居然凭着一枚筹码赢回五万块的巨资。
“兄台,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用什么法门让那骰子说大就大,说小就小的!”
“可以,不过——”
他眼望左右,冰臣立即喝退陪宴的倌人,年轻人悠悠道来,“宝官用磁石控制骰子,我呢,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刚刚我在桌子下面用了这个东西!”
他手指一翻,纤细的手指夹着一样东西,正是一枚磁石。
奥妙原来如此简单,冰臣大笑,抓过酒瓶给年轻人满上,“来来,我再敬你一杯!对了,忘了请教兄台尊姓。”
“敝姓陆,名叫柏奇!”
冰臣哪里知道,为他指路的正是上海滩的千王之王,更不知道他指的这条“明路”是通往地狱的!
两人渐渐成了莫逆之交,出则同车,坐则同席,无话不谈。柏奇带他出入各大赌场,赢下资财无数,冰臣毫不吝惜地与陆柏奇分享。
一天两人离开赌场,冰臣看见一个老丐在风雪中行乞,状极可怜,冰臣叹息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张一百块的银票扔给他,老丐磕头不止。
转过街角,柏奇说:“沈兄,你太年轻,不知道这些乞丐多半是骗人的。你就是给他金山银山,明天他还是在这里乞讨。”
“一个人沦落到行乞的地步,总归是可怜人。话说回来,我并不缺钱,分他一些也无妨!”
柏奇摇头苦笑。
一天柏奇问冰臣现在能拿出多少现钱,冰臣回答大概二十万,柏奇说还不够,他计划来一场豪赌,让他把房契和家中值钱的东西悉数抵押换成现钱,充当赌本。
冰臣对他深信不疑,当即照办,总共抵押了三十万。柏奇说上海最大的赌局不在赌场,而是在一些姨太太的家中。时值正月,许多达官贵人过完年立即坐火车来上海玩乐,寻常赌徒与这些人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他们一圈麻将就能打掉上万块钱。柏奇说反正这些人的钱都是搜刮民脂民膏而来,权当作劫富济贫吧。
在柏奇的引见下,冰臣来到一位政府要员的别墅中,他环顾这间华贵雍容的公馆,才知道自己只是井底之蛙。柏奇为他引见两位赌友,一位是本地的巡警队长周念龙,另一位是政府要员陈非熊。
四人在麻将桌前坐下,冰臣觉得局促不安,恰好一位衣着入时的女子奉上烟茶,他没话找话说:“这位美人一定是陈要员的八姨太了吧?”
周大笑,“你老兄什么眼力,这个是陈总家的女仆!”他随手在女仆的屁股拍了一下,后者骂了一声“讨厌”用托盘掩面退出。
冰臣暗想这些官简直就像流氓嘛,真的该狠宰他们一顿,但他又有点胆怯,不禁暗暗朝柏奇望了一眼。
后者回以一道安定的眼神,仿佛在对他说:“别怕!我帮你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