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暗流涌动
大家把收集来的食物放好后便开始吃晚饭。因为蘑菇比较好吃，大家就决定先吃蘑菇——还是小公主小王子的作派啊。然而蘑菇生吃也不好吃，土腥气太重，大家便用树枝挑着蘑菇，靠在火边烤。因为饥饿，在等待吃饭的这段时间里大家的嘴也不能闲着，便开始谈天说地。那智他们说的自然是他们搭窝棚时遇到的事情，有的好笑有的悲催，无需赘述。金新月则把自己采野菜的过程说得趣味横生，把大家逗得笑声不绝——不可否认她的口才是极好的。然而即便如此，她的神情中似乎还带了几分遗憾，似乎还不时地往莫小可这边偷瞄。莫小可从眼角发现了，轻蔑地撇了撇嘴。一定是因为不能把她当作笑料，在那里悄悄遗憾吧。哼，如果不是她莫小可够机智，一定会被当成笑料的——连野菜都不会采的傻瓜女。看来和金新月相处无论何时都地留点心。
蘑菇很快便溢出了香气。闵宇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脸上露出了喜悦和满足的神情，“真好吃啊……说来也搞笑，我们今天可以说是又经历了一段古代人类进化史，不，应该说是文明演变史。”
“你想说什么啊你？”大家笑着问他。
“你忘了么？人类刚进入文明的时候，建立的是氏族社会啊。先是母系社会，后是父系社会。在母系社会里采集业是主导，在父系氏族里农耕是主导。我们现在可以说是在经历母系社会。”
“哈哈哈……”金新月捂着嘴笑了起来，“你们是让我做首领么？我可当不起。”
呸！莫小可眉头一抽：谁封你当首领了？你话接得倒快啊。
男生们都被逗笑了——与其说是被逗笑，倒不如说是给美女面子，陪着笑一下。
“话虽这么说，但当氏族首领其实没好处。”那智笑着说，“有位先哲曾经撰文，说在舜的时代，舜虽然贵为天下之主，却每天喝野菜汤，夏天裹着一匹麻布，冬天裹着一块鹿皮，待遇还不如一个看门人。在禹的时代，禹要代理大家治水，日以继夜地干活，累得大腿不长肉、小腿不长毛，更劳苦得像个奴隶一样。所以当氏族首领只是肩负责任而已。我们是不忍心叫你去做的。”
这句话也许只是普通的玩笑话，莫小可听到后却竖起了耳朵：她怎么觉得这句话有点像调笑啊？
闵宇笑着接着说：“不过责任也代表着权力啊。没有权力哪来的责任呢？只要有权力在，就会有很多权力欲强的人对这个职位趋之若鹜。”
他这话也许也是玩笑话。那智却听得脸色一沉。闵宇注意到了这一点，却没有因此移开话锋，反而冷笑着说：“喜欢权力也没什么，就怕没那个能力，担不起责任就糟了。”
那智的脸微微一红，继而微微一笑，“那就需要没有权力欲、有能力肩负责任的人来做首领了。我觉得由你来作首领是最合适的。母系氏族社会，正好由你大显身手啊。”
大家立即省悟那智又是在转弯抹角地讽刺闵宇比较娘，这一次却没有一个人笑。因为那智说得有些露骨了。
闵宇的脸“唰”地一下寒了下来。像是被气怔了，又像是在酝酿反击，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智，你这样就有点不像话了。”冷不丁地，戚翔开口了，“我知道闵宇很讨厌，我也很讨厌他。但是你既然对他不满，就应该光明正大地提出来。像这样拐弯抹角地讽刺人，太不像男人了吧？”
那智的脸色僵硬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戚翔嘴一撇，正要再说，冷不防眼前横过来一个用树枝挑着的蘑菇。
“吃蘑菇吧！”莫小可用嗔怪的语气说，“之前眼巴巴地盼着吃饭，等到能吃了却又不吃。现在有什么事比吃饭重要啊？是不是忘了肚子饿的时候了？”她一直在等蘑菇熟，早已不耐烦，现在又见那智他们因为这么无聊的事情争闹起来，忍不住出言阻止。
戚翔的脸红了红，接过蘑菇咬了一口。闵宇和那智也有些羞惭，也一声不吭地吃起蘑菇来。历来人只有被当头棒喝后才能发现自己的荒唐。莫小可的话虽然没有“当头棒喝”那么激烈，倒也起到了提醒他们自省的作用。金新月讶异地朝莫小可看了看，眼中涌出质疑和轻蔑，低下头恨恨地咬了一口蘑菇。莫小可才不管她怎么看呢，只顾低头大快朵颐。她没有注意到，在火光的映照下，那智的眼睛闪闪发光，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
吃过晚饭大家就各自料理个人的事情。莫小可举着一根燃烧的树枝，仔细地检查窝棚里的地面——她在小说里看过，在荒野上住宿可能会遭遇蝎子。他们现在虽然盖了窝棚，但和在荒野上露营没两样。就在她检查到门口的时候，忽然照见门口站了一个人影，顿时吓了一跳。仔细看后发现是戚翔，顿时笑着嗔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吓了我一跳！”
“没事，送点东西给你。”戚翔递过来一把散发着强烈气味的草，“这个闻起来像艾草，也许可以驱虫。”
莫小可道了声谢，接了过来，忽然想起一件事，扑哧一笑，“说起来你今天还真仗义啊。闵宇不是和你有仇么？”
戚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哪有啊。我和他没什么深仇大恨。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恨我恨得这么厉害。”
“是么？”莫小可笑着端详戚翔。她好像记得在来这里之前戚翔和闵宇就有仇了。在机场的时候也是他表现得比较愤慨。现在再说自己“也不清楚”，有些可疑哦。
“再说我今天也不是为了帮他，”戚翔梗了梗脖子，作出一副煞有介事的神情，“我只是看不惯那智而已。”
“为什么？”莫小可笑着问。“是因为他想做首领么？”
戚翔的脸红了红，半晌才说，“我并不是想跟他争领导权啦。只是觉得他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老是想发号施令……让人看了很不爽。”
莫小可笑而不答，心想雄性生物果然对领导权比较在意。不过闵宇似乎和那智又有一番特别的仇怨，虽然并没有表现出来，但就给人这种感觉……莫小可忍不住偷偷得朝闵宇瞥了一眼，只见闵宇正抱着膝坐在火边，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晦涩不清。
转眼又到了天亮。大家就把昨天剩下的蘑菇胡乱烤来吃了。快吃完的时候那智发话了。“同学们，我检查过我们剩下的食物了。虽然还有一些，但不够我们吃几天的。趁着今天阳光好，我们再去采些野菜或是野果储藏起来，好么？”说得很客气，但依然是下指令。
戚翔和水溶对视了一眼：虽然对他发号施令很不爽，但他的话合情合理，他们也不宜提出什么异议。
“要是积多了烂了怎么办？”然而闵宇还是提出异议了。不过他的话也是合情合理，不是纯为了提异议而提异议。
“这就是我今天要干的活。”那智眯起眼睛笑了。“你们出去采集，我负责把剩下的野菜和蘑菇晒干。以后找到的食物吃不掉的都晒干存起来。这样以后即使我们遇到什么意外，不能出去找食物，也能有的吃。”
“好吧。”闵宇悻悻地笑了笑，“这么说你不出去采集了对吧。那你准备叫谁带队？”
“还是让金新月带队吧。她对野菜和野果比较熟悉。”那智微笑着朝金新月看了一眼，金新月赶紧笑吟吟地点了点头。
莫小可从眼角瞥见了，不屑地撇了撇嘴。没想到那智接着就对她说话，吓得她赶紧隐藏不屑的神色。
“莫小可，你也留下来帮我吧。今天要干的活儿不少，我怕我一个人做不来。”
“哦，好，”莫小可赶紧答应。
“我们剩下的食物不多啊。”闵宇冷笑着说，“你一个人做不来么？”
“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晾晒食物啊。”那智依然微笑着，“我还得把山洞改造成真正的仓库啊。我们的山洞虽然还算干燥，但依然长有杂草和苔藓等散发湿气的东西。我们的食物当然也不能放在泥地上。这些事情我会包揽的。但晾晒食物的事情就只有让莫小可来做了。”
闵宇还想在说什么，莫小可却已忙不迭地点头。闵宇脸色一寒，把想说的咽了下去，率先朝山野上走去。
金新月则狐疑地看了莫小可一眼，幅度极小而又很用力地甩了一下手，转身离去——这个动作显示她正十分不平和愤怒。莫小可讶异地盯着她看了看，低头鄙夷地笑了笑：不知道这丫头在气些什么……有毛病啊？
那智拿了一块一边锐薄的三角形石片，开始刮山洞里的苔藓。莫小可便把野菜拿出来，摊到石块上晾晒。晒菜干其实很清闲，就把野菜铺开，然后等晒干就可以了。莫小可摊完野菜后便坐在旁边出神，一会儿看看天空，一会儿看看野菜。野菜正在慢慢地变干燥。莫小可的目光在石块上随意溜着，不知怎么的就溜到了之前那怪模样的野萝卜上面。莫小可把它捻起来，眉头慢慢地皱成了疙瘩，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是觉得这个萝卜不对劲。
“怎么了？这个萝卜有什么奇怪么？”那智的声音忽然响起。
莫小可吓了一跳，赶紧把萝卜放回菜摊，惊惶地笑着说：“没事，我只是觉得它长得有些怪。”不知为什么，一等那智跟她说话，尤其是单独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就会感到非常紧张。
“是啊。”那智朝萝卜望了望，“也许是因为我们看惯了农民种出来的萝卜吧。其实在野外生长的东西，形状和田里的都很不一样。”他的声音无比的清爽和动听，就像早春掠过田野的春风，吹进莫小可的心里，令她的心里发酥发软，却也令她紧张得脖颈僵硬。
那智见她仍是木木地看着野菜，连头也不回，似乎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不禁笑得有些尴尬。他想了一想，没话找话般说：“你是叫莫小可，对吧？”
“是啊。”莫小可讶异地转过头来，“你不是一直都这样叫我的么？”多亏了这份讶异，她的紧张暂时消失了。
“哦。还好我没叫错。”那智的笑意中带了一点点的坏，“其实一开始……你不要生气啊。我一直以为你叫洛小可。在准备喊你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你好像姓莫，便押宝般地喊了。哈哈，还好没有喊错。”
“哦。”莫小可苦笑了一下，心里的挫败感黑云般地漫了上来：连我叫什么你都搞不清楚，我就这么容易被忽视么？
为了不让自己在挫败感中淹死，莫小可赶紧转移话题，开了一个不大聪明的玩笑，“原来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啊。我还以为我很有名呢。”
那智的瞳孔猛地一缩，接着意味深长地笑了，“你是不是指你打闵宇、单挑戏剧社的那件事？”
莫小可顿时像被一块大石砸中了头顶，脸“唰”地一下僵了。糟了。她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怎么把话题扯到那事上了？那件事她现在根本不想提不想提不想提……
那智见她脸色僵硬，笑得更坏了，“原来你还挺内疚啊。是不是事后觉得自己做错了？”
听他的意思，倒像是已经确定莫小可是错误的那一方了。
莫小可顿时感到特别委屈，恨不得长出十条舌头来为自己辩驳，却因为激愤过度而没有说出来。而且就算她说出来了，那智也未必会站在她这一边——她是这样认为的。
莫小可把所有的激愤都硬咽回肚子，悻悻地吐出一句话，“他们背后都说我什么？”
“没什么。”那智轻轻地一笑，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在说：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莫小可的脸色顿时青了。那智赶忙说，“你不要多心啦。我只是觉得那些人说的话没有转述的必要啦。根本是无意义的。”
什么叫无意义？莫小可狐疑着看了看那智，喉咙里不小心冒出一句话，“那你又是怎么看我的呢？”话出口她忽然意识到这话问得似乎有些不大妥当，脸立即炭烤般红了。
“哦。这个啊。”还好那智并没有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当，“我当时不大清楚。因为当时我不在场。但之后通过和你的相处，觉得你不是那种品行恶劣的人。所以觉得你大概是被闵宇欺负了，才会那么冲动。”
“哦？”莫小可心头一热，那感觉简直像有无数宝贝从天上掉下来：哈哈，平反了！那智真是个目光敏锐，明白事理的好人！比水溶强多了！对，现在想来水溶当时可能就是随便对她说几句好话，是否真的以为她是冤屈的还说不清楚呢……
她正在高兴地胡思乱想，忽然听到不远处脚步声响。金新月他们回来了。水溶走在最前面，见那智正在和莫小可亲亲热热地说话，顿时一呆。那智赶紧站起来，笑着朝他们迎了过去。接着大家便互报战果。今天金新月他们收获不少——看来金新月教男生的时候颇为尽心，他们才能有如此的收获。那智已经把山洞收拾成了一个可以收藏食物的所在，莫小可的菜干也晒好了。今天可以说是一切顺利。大家聊了一会儿之后便把火拨旺，准备煮饭——那智说虽然野菜稍微难吃一些，但他们也要把它们和其他东西搭配着吃。否则等把其他东西都吃完了，只剩下野菜就苦恼了。野菜自然不能生吃。大家准备把它们用“石锅”煮一下。以前的“石锅”颇浅，煮不了东西，大家便用石块敲砸，总算是把“石锅”搞深了一点。接下来便是拣柴洗菜。莫小可自告奋勇，用椰子壳盛了野菜去洗——正好去喝点水。她有点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