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在公主的阴影下（2）
等到日落西山的时候，所有的窝棚总算都完成了。因为制作者的技术限制，全都形状拙劣，做工粗糙，只有莫小可的稍微好看一点。那智的计划本是搭完窝棚后再去找点食物储藏在之前的山洞里——大家已经把那个山洞当仓库的，现在看来也玩完了。大家只有胡乱吃点回来时带来的野果和前几天剩下的椰子，就钻进窝棚睡了。在睡之前莫小可还在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自己的手艺，忽然见戚翔一声不吭地走了过来。
戚翔抿着嘴，眉头也微微皱着，就像在思考什么一样，围着莫小可的窝棚转了一圈又一圈。
“你干什么啊？”莫小可被他搞得一头雾水。
“没事，”戚翔揉了揉鼻子，含混地说，“我想看看你的窝棚是不是还差什么……”
哈？莫小可的心里笑开了花，盯着他打量了几眼。原来他还记得那个帮忙的承诺呢。是不是为自己的中途走开而良心不安哪？
“我做的窝棚当然是十全十美喽！”莫小可故意绷起脸来，“你还是赶紧看看你自己的窝棚有没有缺些什么吧！我很困了，晚安了啊！”说着就低头钻进了窝棚，嘴边却忍不住偷笑出来。这一夜莫小可睡得出奇的香甜。在梦里似乎有种香气围绕着她，身边更像洒满了春光，眼前还似乎有张微笑的脸。即将梦醒的时候莫小可醒悟到自己可能是做了“令人害羞”的梦，不禁又喜又窘又惊讶又慌张……
“莫小可！快起来！快起来！”耳边隐隐有人在呼唤。
莫小可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赫然发现梦里出现的脸就在自己眼前，顿时惊得坐了起来，“哎呀，戚翔，你怎么到我家里来了……”
“还家呢。”戚翔竟是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你仔细看看，你的窝棚在哪里？”
莫小可此时才发现自己的窝棚已经歪七扭八移到了另一边，而自己正睡在露天地里。
“窝棚早被风吹跑了！”
啊！怪不得！莫小可这才记起自己梦中是感到很冷，但当时正做着“令人喜悦”的梦，所以并不如何在意。啊！莫小可忽然抱住身体，屈膝缩成一团：糟了！她好像记得自己的睡相也很糟……都被戚翔看到了？
“你的还算好，还有个形状，”戚翔倒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转头看着其他窝棚骇笑，“其他的窝棚都被吹变形了。”
其他的窝棚果然很惨。有的只有一两堵墙还勉强地立着，有的四壁都已经倒了——比如那智的。那智站在自己的窝棚的残骸前一脸苦恼和迷惑，闵宇和水溶则冷笑着看着他。
“我说那智，云南山民搭的窝棚怎么不牢靠？他们是不是在逗你玩啊？”闵宇终于对那智发难了。
那智没有回答，只是注视着窝棚的残骸，像在思考些什么。
他这种态度有倨傲的嫌疑，水溶也不满地开腔了，“那智，你这是什么意思？好歹说句话啊？你可知道我们昨天为了做这个费了多大的劲儿？结果却是这样！你好歹得给个说法吧？”
那智仍然没有吭声，目光却凛冽起来。他这态度使闵宇、水溶更不高兴，戚翔也忍不住加入了批评他的队伍。莫小可知道他们其实是觉得那智不够资格握有领导权，根本没兴趣管他们是闹是和，只是盯着窝棚出神：记得之前住农村的时候，叔叔阿姨曾经搭过窝棚存杂物……好像用的就是铁丝、木棍、塑料布，而搭的时候……咦？
那边那智已被男生们批评急了，冷笑着开了口，“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痛打落水狗么？我也只是想把我们的生活搞得更规整一点而已！”
“是啊是啊，”金新月赶紧打圆场，“那智也是一片好意……毕竟谁都没有在野外生存过，犯点错误很正常，失败是成功之母嘛！”
“是啊。”金新月的话撩动了那智心中的冤屈，却也撩动了他的怒气。那智冷冷地斜睨了其他男生一眼，说了句火上浇油的气话，“照你们的话说，难道我该什么办法都不想？你们嫌我的办法不好，你们有什么好办法么？难道你们就这么想在山洞里混居？”
他说这话的时候本无他意，却有质疑其他男生人品之嫌。其他三个男生顿时紫涨了面皮，纷纷质问他，“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够了！别闹了！”莫小可忽然大声说。她刚想到问题的所在，就被吵闹声惊到了，心里很不爽。大家都用讶异的目光看着她。金新月则露出了讶异和轻蔑相混合的神情。
“我仔细研究过这个窝棚了，”莫小可拍了拍自己的窝棚，“它的问题只是太轻。大概那个山民只是想逗那智开心，教他做的只是窝棚的模型一类的东西。我记得我的叔叔阿姨搭窝棚放杂物的时候，会在窝棚顶上放几块砖头来加重。我们也在窝棚顶上压几块石头好了。”
“可是万一支柱承受不了这个重量呢？”金新月见缝插针地提出了质疑。
“就把支柱做得粗一点呗。”莫小可不耐烦地说。金新月的语气在她听来很扎耳，似乎她是“迫不及待”地提出质疑的。
“我们从哪里找粗的支柱呢？这里虽然有树木，但我们没有砍树的工具。”金新月穷追不舍。
“不一定非要整根的树桩啊。”那智及时地截断了一场正在酝酿中的女人的战争。“我们可以用藤条把几根树枝捆起来啊。”
“对的！我就是这个意思！”莫小可眼前一亮。高兴地大声说。她这么高兴不仅仅是因为那智帮她了，还是因为那智的方法很不错——说来惭愧，她刚才只想到尽量找些粗大的树枝。不过要是给她时间，她也一定能想到这一点。都怪金新月不给她思考的时间。
闵宇、水溶和戚翔互相看了几眼。
“既然如此，就按他们说的做好了。”戚翔粗声粗气地说，“不管这个方法管不管用，总得试一试。我们的确不能再一起窝在山洞里了。”
“哦，好吧。”闵宇和水溶开始去找粗树枝。莫小可也开始寻觅藤条。
“等一下，窝棚交给我们男生做就好了。”那智叫住莫小可。
“没关系，我又不是做不来。你们帮金新月做就好了。”莫小可以为那智只是想客气一下，赶紧微笑着推辞。
“哈哈，我没你想得那么高尚。”那智眯着眼睛笑了，“我是有其他事需要你和金新月去做。”
“其他事？”大家都愣了愣。
“是啊。”那智指了指山洞，“我们剩下的食物不多了吧。如果我们只闷头做窝棚，肚子饿了的话用什么填肚子呢？所以窝棚就交给男生来做。你们去找些野菜和野果，至少得让我们下一顿有的吃。”
“哦，好的。”莫小可立即准备出发。
“让她们两个女孩子出去不大好吧。”闵宇犹豫着看了看莫小可和金新月，
“那你就一起去吧。你跟她们一起正好。”那智坏笑着说。
水溶和戚翔立即省悟那智是说闵宇没力气，只能做女生活，忍不住偷笑起来。闵宇的脸立即涨红了，用指责的口气问，“你是不是笑我没力气啊？”
“不是。”那智倒是一本正经，“我是觉得你心比较细，一定很善于采集。”
“我……”闵宇还想在说什么，莫小可却已经看不惯了：一个男生，天天抠字眼吵闹个什么劲儿，不嫌烦啊？
“闵宇，走了啦。走得越早采得就越多。”莫小可打断他，“要不赶快，等会肚子饿起来就麻烦了。”
“呃，好吧。”闵宇悻悻地闭上了嘴。的确。现在肚子是头等大事。从上岸开始他们就没有真正吃饱过，等会要是饿得很了，走不动了，的确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金新月朝他亲切地笑笑，走过来和他并肩走。闵宇依旧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忽然想起一件事，猛地刹住脚步，“糟了……我该摘什么啊，我不认识野菜啊！”
“没关系，”金新月冲他嫣然一笑，“我参加过夏令营，我认识野菜。以后你们就尽管问我好了。”说着看似无意地朝莫小可瞥了一眼。莫小可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心里顿时一阴：她怎么感觉这丫头不怀好意啊？
“野菜和野果呢，一般长在向阳的山坡上，”金新月一边走一边说，似乎在悄悄地斜睨着莫小可，“我现在空比划也没有用，等找到实例之后再慢慢跟你说吧。”
转眼他们就走到了山坡上。金新月微微躬着身子，一手捋着头发，另一只手轻轻地拨着草丛，细细地寻找可吃的野菜。不知她是不是刻意保持，即便在这个时候，她的姿态依然很优美。但优美的姿态往往意味着极慢的速度。她已经带莫小可他们在坡上转悠了二十分钟了，仍然没找到一棵野菜。莫小可终于不耐烦了，在心底恨恨地嘀咕起来：拿那个架势干什么，又不是在演电视……
“啊，是了！”金新月兴高采烈地摘起一棵野菜，“这就是蕨菜，你们看到了么？蕨菜的叶子就是这样的。马齿菜的叶子则是这样的，”她本来说不会空比划，此时却兴高采烈地比划起来，一连说了七八个菜名。就在闵宇和莫小可听得发晕的时候，她又嫣然一笑，“这样吧，三个人都在这里采野菜有些浪费了。”说着朝左边一指，“那里有一片树林，树根下应该有些蘑菇……闵宇就负责那一片树林吧。”
“呃？”闵宇赶紧朝那片树林张望，似乎不很自信。
“没关系，”金新月的眼睛笑得像两弯眉月，“蘑菇是什么形状的，闵宇肯定知道。只要不采颜色艳丽的就可以了。只要采灰的和白的……闵宇你知道吧？”
“哦，好的。”闵宇的心里有了底，大步朝树林走去。金新月朝莫小可粲然一笑，朝草地上一比划，“我们就开始找野菜吧！”
“呃，等等……”因为刚才金新月讲得太快，莫小可根本没记住什么是什么，一听她说要开始，立即慌了，“我还没……”
“我们得赶快了，”金新月不由分说便转过了身去，“再不快点大家都会饿的。”
莫小可僵在那里，看着金新月的背影，气得心头乱跳：明白了。金新月是故意不跟她讲解清楚的。也是故意让她负责采野菜的。金新月就是想让她采一棵野菜问她一下，好调弄她。这丫头真是坏透了，这点小事都要拿人一把！果真是蛇蝎美人啊！
知道她的用意后莫小可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请教她。没办法，因为她的确不认识野菜。她每次找到像野菜的草，都要低声下气地请教金新月。金新月每次都要做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无奈而又怜悯地看着莫小可，假装和善地说着不中听的话：“我刚才不都已经说过了么？你怎么还来问我？”“哎呀，我已经说过两边了，你还记不住么？”“哎呀，我明明已经说过三遍了……”就像莫小可已经笨得无可救药一样。其实她没有一次对莫小可仔细说过。莫小可气得心头发闷，赌气不再问她，硬是把每个采到的野菜都尝了味道，然后每采一根野菜都尝一下，凭味道来辨别。这个办法还真有效。人的舌头果然比其他感官要灵敏。莫小可不需要金新月的指点也可以采了，很快就采了很多，装满了几个椰子壳。
“好了，我们可以收工了。”金新月笑着直起身来，怀里也抱了很多野菜。她见莫小可还在低着头苦干，便佯装关切地走了过去，“你采得怎么样了？”
“还好，挺多的。”莫小可擦着汗直起腰来。金新月见她怀里的野菜竟然比她还多，脸上顿时一僵，不甘心地凑过来，“我看你采的……”她本希望莫小可采的大半是野草，事实却让她失望了，只好尴尬无比地变了说法，“你采得还真不错呢。”
“哦。”莫小可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她才不是那种连采个野菜都要耍心眼跟人斗的人呢。瞥见金新月的野菜里有株奇怪的茎状物，顿时讶异地把它拣了出来，“这是什么？”
“能是什么？野萝卜呗。”金新月根本没有在意。
这个是有点像萝卜。不过也有点像人参。根茎很长，没什么须，还是黄色的，头上也开着怪模样的紫色小花。准确地来说是人参萝卜都不像。
“这个没问题吧。”莫小可久久地盯着它思忖着。不知怎么的，这东西给了她一种不详的预感。
“没事啦，肯定是野萝卜。”金新月不耐烦地把茎状物塞进野菜堆里。“我是不会看错的。”说着朝树林张望一下，“闵宇估计也采得差不多了吧。”
闵宇已经采好了。正抱着一抱蘑菇往这边走呢。
“闵宇！”金新月立即转过身去朝他招手，根本不愿再提野萝卜的事情。莫小可也只好作罢。
回到营地的时候，男生们已经把窝棚搭好了。因为之前练过一遍的缘故，他们的手艺都纯熟了些，做得不再像以前那么难看了。莫小可把野菜放进洞里，出来寻找自己的窝棚，一下子就找到了：就是那个窝棚顶搭着紫藤的吧……咦？她记得窝棚被风吹走的时候紫藤已经掉下来了，这是谁这么有心，又把它放上去了？
“怎么样？不错吧？”戚翔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莫小可心头一热，低头窃笑了起来：果然是他啊！
戚翔被她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疑东疑西，“你笑什么啊你？我可是好心帮你装饰窝棚的……很好笑吗？你是嫌我弄得不好看还是怎么的？喂……”
莫小可没有回答，继续窃笑个不停。
戚翔被她笑得站不住，一面咕哝着“莫名其妙”一边走开了。莫小可这才停止窃笑，笑吟吟得拨弄着垂在门前的紫藤：谁说不好看来着……可她就是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