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男生间也有倾轧?

离营地不远的地方就有一道山涧。不知是水流侵蚀的力量巨大,还是曾经山洪暴发,山坡被割出了一个很大的豁口,只在豁底有水。莫小可小心翼翼地下到豁底,掬水洗菜。她在家里也没洗过什么菜,只是胡乱洗洗罢了。

洗着洗着,她忽然看到**漾的水面上有个模糊的影子,她吓了一大跳,发现水溶正站在她身后。

“哎呀,天哪,你吓死了我了!”莫小可赶紧站起来。老实说,她对水溶有种非常复杂的情绪,不想跟他打交道——尤其是单独说话。他可负过她的心啊……呃?那从头至尾好像只是她一个人的胡思乱想而已,但她就是不想理他!

“哦,对不起……”水溶赶紧揉了揉鼻子,尴尬地笑了笑。他似乎正为要不要跟莫小可说话而犹豫不决。但即便已经被发现了,他便索性走过来说:“我今天看到你和那智说话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哦?”莫小可眉头一跳,一句“他跟我说什么关你什么事”已到了嘴边,仔细想了想了后还是把它咽了下去。

“就是说些闲事啊。有什么问题么?”

“闲事啊……”水溶晦涩地笑笑。他已经从莫小可的态度中读出了戒备。他尴尬地挠了挠脖子,犹豫再三后小心翼翼地说出了一句话,“也许我有些唐突……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小心那智!”

“啊?”莫小可讶异地看了看他,咧了咧嘴,心里更加不快:我干吗要小心那智?我小心你还来不及呢。

水溶露出了气愤的神色,“这个家伙可能是个花花公子。我看他一直和金新月走得很近,现在又来接近你,你可要小心!”

“哎?”莫小可的脸猛地红了,心头一阵乱跳:什么?他以为那智是在**她?说真的她还真没想到这一点……忽然一阵嫌恶感铺天盖地地涌来,惹得她恨恨地咬了咬牙:什么**啊,明明是清白高尚的谈话……你水溶的心也忒脏了吧!

“放心,我心里明白得很。”莫小可冷笑一声转过身。“我要洗菜了,再不洗接下来就没得吃了!”

水溶看出莫小可根本不信她的话,急得上前一步,“你一定不要把我的话当回事啊!我告诉你……那智接近你可能不是想要和你交往……他是为了抓权!他看出你在集体中能发挥很大的作用,所以就想把你拉拢过去!”

什么东西?莫小可的脸“唰”地一下紫了,猛地回过头来。说实在的,她并没有觉得那智是在**她,也没有奢望那智是在**她,但听水溶说那智接近她只是为了抓权之后,竟感到了巨大的失落和愤怒。失落和愤怒的后果自然是不信。而且她还记得在出游前水溶就对那智看不惯,说他包机请大家出游是为了笼络人心,现在他肯定也是在那智恶意诽谤……至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真感谢你说了这些金玉良言啊!”莫小可冷笑着说,目光中似乎有牙齿,“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水溶怔住了,半晌才怒气冲冲地说:“我这是好心啊!”

“谁知道你是不是好心!”莫小可咬牙切齿地说,眼圈不知不觉地红了,“你凭什么说那智?那智至少能在别人都说我坏的时候辨明我的冤屈,而你却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水溶露出了迷惑和愤怒的神情,“我什么时候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了?”

“你别告诉我你忘了!”莫小可更愤怒了:“之前在操场上,你假惺惺地说知道我不是坏人,还叫我不要逃避集体,说那样会助长孤立我的人的气焰,搞得像个好人似的……转过头就和金新月打情骂俏……金新月就是煽动大家孤立我的幕后黑手,从头到尾都是她在算计我!即使到了这里也是!”

“打情骂俏?”水溶的脸红了,似乎很惊讶很尴尬,“我没有啊……只是正常的谈话而已……金新月是算计你的幕后黑手?你是不是和她有什么误会啊?我看她人挺好的……”

人挺好?一听这话莫小可的肺都要气炸,恨恨地说:“对!她是好人!你们都是好人!就我一个人是坏人!你赶快回去和金新月进行‘正常’的谈话去吧!算我倒霉,当初在家里窝着多好,偏偏要出来旅游……这也是报应!是我痴心妄想的报应!还以为王子对我垂青了呢,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水溶听怔了。莫小可此时才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慌得掩住口,只恨没有地缝让她钻进去。天哪,怎么把这话说出来了啊!

“这么说,你是为了我……才来旅游的?”水溶尴尬地笑了笑,脸变得彻耳通红,用异常僵硬的动作挠了挠后脑。他的喉头蠕动着,脸上的表情也在微微地变幻,似乎在斟酌措辞,又像在经历剧烈的思想斗争,过了好久才强笑着说,“对不起,我有些迟钝……没有发现……”

莫小可早就羞得抬不起头来了。一听他这么说,更羞得走投无路,恨不得一头钻水里——就是因为这个心理契机,她朝山涧里望了一眼,忽然看到有个模糊的人影映在水面上。她抬头一看,赫然发现金新月正站在山坡上,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提高声音对水溶说:“哎呀,水溶,你说什么傻话啊,这里水流很急,不会有鱼的,你要钓鱼就到海边钓去!”

“啊?”水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说这种话,不禁一头雾水,见她惊慌地偷看着左后方,赶紧回头一看,顿时也惊得一抽,赶紧强笑着圆谎,“是啊,我是糊涂了……我去准备渔具……”说完转头就往营地跑,从金新月身边经过的时候也没敢停。

金新月讶异地看看水溶,又讶异地看看莫小可。莫小可赶紧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傻笑。看来她也是刚来。没有听到他们之前的谈话,否则肯定就会走过来“梨花带雨”地喊冤叫屈了。

金新月看着莫小可,满脸的讶异渐渐变成质疑和鄙夷,冷笑着转身走了。莫小可撇了撇嘴,转过身继续洗菜。那是什么表情啊?想到什么了?切!老娘行得端走得正,才不管你想什么呢!

回到营地后就是烹煮野菜。野菜没什么好吃的,尤其是没有油的时候。清水煮野菜更是又涩又苦。大家都吃得愁眉苦脸。那智一边吃一边苦笑,还忙着安慰大家,“不用担心,吃习惯了就好了……再说也许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也许不久后我们就能找到新的东西吃了呢!”

“说起新的东西……”金新月费劲地咽下一口野菜,眉头都要纠结在一起了。“我今天还听说水溶要去钓鱼呢,准备好渔具了么?”

“呃?”水溶已经把这件事忘了,呆了半晌后反应过来,赶紧心虚地笑着低下头,“还在计划中啊……”

金新月诧异地看着她,眉头慢慢地皱起,接着又飞快地绽开,“哦,不急,你慢慢想。我们大家都想想。也许还能做些弓箭,用来打猎呢!”

水溶含混了应了几声,低下头大口咽着野菜。金新月嘴边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冷笑,也低头嚼野菜去了。

这顿饭很快便结束了。大家便各自回窝棚休息。莫小可本已非常疲惫,在洗菜时就想着吃完饭要好好地睡一觉了,现在却是干疲累睡不着。当然睡不着了。今天她做了多大的挫事啊。从水溶的反应来看,他大概已经知道她对他有意思了……什么有意思啊!顶多是萌芽状态的情感……他不会以为她暗恋他吧?如果他这样想了,以后她该怎么和他相处啊?

一想到这里莫小可心里就像猫抓一样,下意识地透过草帘的缝隙偷看水溶的窝棚。水溶的窝棚是一片寂静啊……他是睡着了还是……啊!不会也在胡思乱想吧?

莫小可把脸贴在草帘上,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忽然听到左边一声轻响。她现在就对声音敏感,赶紧朝左边看去。只见闵宇悄悄地从窝棚里走了出来,从火堆里拣了一根燃烧的树枝,朝树林里走去。他的样子很诡秘,身体微躬,左顾右盼,就像揣着什么秘密一样。莫小可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跟了出来——因为人类滞留在荒野中时非常脆弱,所以格外依赖集体。集体中的任何一个人出现反常的举动都会让她格外紧张。

闵宇走进了树林,像在低头寻找些什么。莫小可紧盯着他,蹑手蹑脚地往前走,冷不防踩到了一个老鼠洞里。糟了,光顾着看人忘记看路了。而等她把脚从洞里拔出来的时候,竟发现闵宇已经不见了。她茫然地环顾着四周,不甘心这样回去。闵宇这小子似乎不是出来散步,还带了火种……不会是要自立门户吧?

忽然远处有火光隐隐闪现。莫小可顿时一激灵:我的天,这小子该不会是对生活绝望,准备放火烧山自杀吧?天,他不管别人的?这要是烧起来,不仅是他,我们也要一块完蛋啊!她被自己的猜测吓得全身肌肉紧绷,仔细一看却发现火光不大,便狐疑着摸了过去。

哎呀?这小子在干嘛啊?

闵宇正盘腿坐在一个半人高的土堆前,似乎在等待什么,而那土堆里似乎还有火光闪动。莫小可茫然地走过去,冷不防踩到了一根枯枝。

闵宇赶紧回过头,看到莫小可在后面,脸上顿时露出被冷箭击中般的表情,接着便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干嘛跟着我啊?我是罪犯么?还是学龄前儿童啊?”

“切,人家不是怕你出事么?”莫小可撇了撇嘴,走上前看这土堆,下意识地伸手想摸。

“住手!弄跑气了就不好了?”闵宇竟然惊惶失色。

“跑气?”莫小可赶紧收回手来,狐疑地看着他。

“是啊。”闵宇的脸红了,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在烧窑呢。”

“烧窑?”这一下出大意料之外,莫小可赶紧又盯着土堆看了看,发现它是用石块砌成,外面被涂上了一层土,里面隐隐有火光闪动。

“你在烧什么?”莫小可骇笑着问。

“陶锅,不,陶盆,反正是可以盛水煮饭的东西啦。”闵宇苦笑着嗔道,“你难道准备一辈子用那石头疙瘩烧东西吃?”

用石锅煮出的东西味道是不好,带有土腥气,还有莫名的石头味。只是……

莫小可讶异地盯着闵宇左看右看,觉得自己简直不认识他了,“你会烧窑?”

“是啊。”闵宇的脸红了,“我的爱好就是去陶吧烧制瓷器,还到瓷器厂去看过。对瓷器厂的瓷窑也有点印象,于是便依样画葫芦了。”

“哦……”莫小可骇笑了一下,盯着石窑仔细地看了看,依然不敢相信用这个能烧出陶盆来,“这个……窑好像砌得不密啊……这里也有陶泥么?”

闵宇微微有些窘,咕哝道,“规范的窑是用土做的,我现在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技术……这里的泥应该不是陶泥,但粘度还可以……其实我以前在书上看过,说以前民间有贫民自己可以用黄泥烧出‘黄盆’来盛水,既然他们能烧得出我也应该能烧得出。再说我们又不要多美观的东西,只要能盛水能煮东西不就可以了么?”

莫小可想了想,觉得他说的话也对,便微笑着不再质疑。她出神地看了石窑一会儿,用赞许的语气说:“如果你真能烧出陶盆来,那真是帮了大忙了。”忽然想起他临走时那诡秘的样子来,顿时颇感疑惑,“对了,你做的这是好事啊,干嘛要偷偷摸摸的呢?”

“我只是试着做,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闵宇苦笑着说,涨红的脸上藏着愤懑,“我不想在成功前闹得大家都知道呢!如果搞定之前就大肆宣传,之后要是失败了,还不知道会怎被怎么嘲笑呢!”

“呃……”这个莫小可倒可以理解,但看到闵宇这么扭捏,倒觉得好笑,“原来你也很怕人说啊。”

“我当然怕人说了。”闵宇咕哝了一句,表情更加尴尬。

“可是你是男生啊。”

“是男生又怎么样?”闵宇懊丧地瞪了莫小可一眼,“我告诉你,男生也是人。你们别以为男生就该比女生强很多,我们也会害羞和害怕的!”

莫小可哑然失笑。好像闵宇说的对。她是把对男生的标准订得高了一些,比如说要远为勇敢、远为豁达,远为……呃?可是如果不以这些标准为标准,那又该以什么为标准呢?

她心里陷入了深深的迷茫,脸上的表情却远为滞后,仍是一副哭笑不得的尴尬样。闵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以为她是在竭力忍住对他的嘲笑,顿时恼羞成怒,“笑吧笑吧!如果你想笑你就笑吧!是!我就是不如其他男生!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性格也不强,一直被父母像女孩般呵护着,还被扮成林黛玉拍过艺术照!这些都告诉你,你就好好地笑吧!”

“呃?”莫小可倒被吓噤住了,盯着他哭笑不得。闵宇这番话太有震撼力了。闵宇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把不能说的东西都说了,脸顿时紫了,一时只恨无地缝可钻。没法再跟莫小可对视,只好低头把脸藏起来。

气氛就在这一瞬间凝成了铅块,许久都无法剥裂、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