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权术智谋

“祖将军……”

豪格刚刚准备回答,却见身边一个中年将军,面色刚毅,站起身来,拱手道:“祖将军,大凌河城虽然还有一些旧城基础存在,但是若是两个月内完工,恐怕是有些不妥了。杨公子瞧着也是读书人,他又没有通天之能,如何能在两个月内筑城?更何况,建奴时刻回来骚扰,还请祖将军宽限一些时日。”

“何老弟,不是本将军为难杨公子,实在是我们的时间不足,建奴是不会给我们太多的时间,我说的两个月已经是相当的慢了。若是晚一日,那建奴铁骑杀来了,你可知道会有多少百姓死去?别的事可耽误,可这军情大事,岂能耽误?”祖大寿语气急促强硬,喝止住那中年将军,又继续道,“何将军,你也听说了,盛京那边一直有骑兵调动的消息,我们若不尽快将这大凌河城修建完工,建奴大军一旦杀来,我们凭借什么来抵挡建奴铁骑的进攻?到时候死的可就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我们关宁铁骑还有上万名民夫了,更是坏了孙大人恢复辽东的大事,你我对得起死去的袁督师么?这样的责任你能承担吗?军国大事,我祖大寿也不敢讲情面啊!”祖大寿亦是一脸为难之色。

姓何的将军闻言也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望着豪格更是一脸的惋惜之色,祖大寿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有情有理,也不是他能够劝解的。

豪格朝何将军点了点头,表示对他的谢意,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何将军是什么人,但是能够在这种时刻挺身而出为一个陌生人说话,足见此人的侠肝义胆,他内心对这种人还是存在好感的,最起码也是在言语上帮助了自己。他知道此刻危机之时,祖大寿不会再调查自己来历,于是投其所好道:“既然大凌河城如此重要,在下为国为民,不计生死,就接下这个任务了。而且祖将军,我可以在一个月内就修建好!”

“好,杨公子果然很痛快啊,既然如此,可敢立军令状?”祖大寿哈哈大笑道,好像对豪格答应完成修城任务极为高兴。

“为何不可?倘若建不完,建不好,我这颗脑袋,你便拿去!”豪格不屑地望着祖大寿,这个祖大寿还是怀疑自己。自己不是军中之人,居然想让自己立军令状,即便是没实现,自己转头一逃,他上哪里找自己去?

“好,好。”祖大寿当下就命人上了军令状。

豪格接过笔来,正待签字画押,忽然停了下来,问道:“祖将军,不知道两个月内,在下能调动城外的一万多民夫吗?能驱使城中的商贾吗?”

“那自然可以。”祖大寿答道,他心想只要不涉及他的关宁铁骑,他就都能答应。

“那督师府的卫队,我也能调动吗?”豪格又问道。

“你说什么?这个……”祖大寿面色一愣,迟疑了起来。

“你是什么身份,也妄想着调动保护督师的卫队?”祖胜茂闻言哈哈大笑道,“你难道没听说过,调动百人以上的士兵,需要祖将军亲自下令吗?更何况,这只卫队乃是皇上亲自下令保护孙督师的。”

“我还真不知道!据我所知城里这个督师卫队,不在关宁铁骑之列。”豪格将手中的毛笔丢下,对祖胜茂笑道,“你觉得若是不行,祖将军还是另请高明,或者干脆杀了在下就是了。”

“杨公子切莫着急,不知道杨公子想调动这数百人的督师卫队,所为何事?”何将军这个时候出口问道。祖大寿和其余副将闻言,也用好奇的眼神望着豪格。

“护卫粮草。”豪格用坚定的语气道,“要修建城池必须要有大量的粮草,若是粮草被女真毁掉,我们还如何修建城池。不知道祖将军以为如何?”

“你要护卫粮草?”祖大寿哈哈大笑道,“我大军粮草都是从山海关运送过来的,每个月输送一次,你若是乘机策反督师卫队,大军的粮草岂不是被你所掌握?这个事情不可行,其余的事还有吗?”祖大寿毫不犹豫拒绝道。

“祖将军是不准许我调动督师卫队了?”豪格淡淡道,“修城之际,女真人必定会前来破坏我们的修建工程,将军若是不允许在下调动这支卫队,到时候耽误工程,杀我事小,坏了督师恢复辽东的计划事大,既然如此,你现在杀了我吧!”

“将军且慢!吴襄认为既然杨公子已经答应一个月内将大凌河城修建完工,让他调动这数百人的督师卫队,又能起什么风浪呢?末将愿意率人协助杨公子。”一个阔面粗壮的将军站起身来,不屑地扫了豪格一眼。

豪格听他言语如此轻蔑,所谓协助只怕也是监视自己,自然心中十分不快,但既然身在敌营之中,也值得暂时忍住怒火。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答应你暂时指挥这只督师卫队,不过,若是一个月内你仍然不能将大凌河城修筑完工,莫怪我不讲情面,按军法处置你,到时候,皇上来了,你的人头也得落地!”祖大寿恶狠狠道。

“在下既然答应了,岂会食言,自然会说到做到。”豪格脸上那一丝不屑之色一闪而过,毫不犹豫地在军令状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豪格仔细捉摸着,他非常清楚,父汗的大军肯定会来的,但是具体什么时候来,他自然会提前知晓。

一个月之后,豪格将大凌河城修建完毕,那自然是偷工减料的,若是没有修建完毕,他立刻就领着江峰等人遁入辽西草原之中,然后绕道蒙古。祖大寿能够如此轻视自己,不就是认为自己有大军在手,能够随意拿走自己的性命,可惜的是,祖大寿并不知道豪格的底细,豪格手中的“血滴子”部队,也可以随意夺走祖大寿的性命。豪格暗暗提醒自己,一切以大局为重,他不在乎眼前这些丘八们嘲笑讥讽的目光,他要的是自己和手下们安全,自己的安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能帮助父汗夺下大凌河城。为了父汗,他能抛弃一切。

“好,杨公子果然爽快。”望着军令状上杨云清的姓名,祖大寿哈哈大笑。豪格心道,我又不叫杨云清,签上这名字也不算我豪格毁约。

“既然如此,在下就告退了。”豪格扫了大帐内众人一眼,双目中讥讽更多了,也不理睬祖大寿的面色,就甩了袍袖,转身就走。大厅内,祖大寿见状面色阴沉。但是很快就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命人上了酒菜,大厅内传来一阵阵哈哈大笑声。

“公子,和他们谈得怎么样?那些蛮子没为难公子吧?”等到豪格来到城外,江峰等人立刻就围了上来,见到豪格安全出来,他们紧张的情绪才稍稍缓解,但因为对里面刚刚发生的事情并不了解,因此脸上的紧张之色依旧未散。

“祖大寿还能将我怎么样?杀了我,这城池修筑的钱,谁给他?”豪格看着众人脸上的关心之色,不禁笑道,“此刻大明西北有那么多的流寇要求清剿,他祖大寿正值用钱之际,能奈我何?哈哈。”

“公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江峰迫不及待地问道。

“杨公子,请留步!”

豪格刚刚准备回来,背后纵马而来一员将领,豪格回头望去,却见正是在大厅内为自己仗义执言的何将军,当下不敢怠慢,赶紧跳下马来。

“在下多谢将军仗义执言,不知将军尊姓大名。”豪格为人虽颇有城府,但是毕竟也知道有恩必报的道理。眼前的何将军虽然是关宁铁骑中的一员,但是他刚才的那一句话,赢得了豪格的好感。

“不敢,不敢,末将何可纲。”何将军赶紧也落下马来行礼。

“原来是何将军。”豪格闻言一愣,但是很快脸上就露出敬仰之色来,这个人的名字在父汗的嘴里提到过,豪格也是知道他的一些事情的。他是袁崇焕旧将,之前在宁远大战中他曾经参与过,袁崇焕死后,何可纲率军驻守锦州、宁远、大凌河要塞。可以说,何可纲是一个优秀的将才,豪格想到这里也有心拉拢他一下,于是笑道:“何将军的威名,在下也是听闻过,不知何将军是否愿意交在下这样的朋友,将来可以有个照应。”

“公子刚才太过于轻率了。”何可纲并没有回应豪格的话,而是直接将话题拉回到刚刚府中的谈话。何可纲轻轻地叹息道,“我也曾经驻扎在大凌河要塞之中,巡查过城中之事,两个月内想要修建大凌河城,都十分困难。若是有人在其中加以阻拦的话,恐怕就更难了。公子怎敢夸下海口说一个月内建完,方才还立什么军令状。”

“立都立了,怕什么,多谢何将军关心。我若不立军令状,何将军以为祖将军会放我离开吗?他一直对我心存怀疑,恐怕在大厅内,就被他找了一个借口给杀了。”豪格不屑道。

“那怎么可能呢?杨公子为国为民,来此修城,末将极为佩服你呢。”何可纲皱了皱眉头,想也不想的解释道,“再说,祖将军为人也算一个直爽的汉子,又岂会是错杀忠良之人?公子可是误会祖将军了。”

“哈哈!但愿如此吧。”豪格也不再反驳,他想,何可纲到底是祖大寿手下重要将领,自然是相信祖大寿了。

“大凌河城要是修建得快自然是最好,若是修建的速度慢了,恐怕建奴那里不会给我们时间修建啊!”何可纲扫了周围一眼,指着周围的大凌河城,继续道,“公子刚才想要动用督师的卫队保护粮草,可曾想到这可是大忌啊?”

“将军,这怎么说?”豪格惊讶地望着何可纲,没想到何可纲居然能问他这样的话。

何可纲道:“近日听闻密报,听说盛京那里,建奴秘密培养了一直暗杀部队,到底怎么样谁也没见过。圣上听闻此事,担心孙督师年事已高,万一来此,出了什么事,特意嘱咐祖将军保护好孙督师。祖将军自是担待不起,因而特别从军中抽出这些精兵,组成卫队,保护孙督师。杨公子,你若将这只卫队调走,万一建奴乘虚而入,你想想事后,你几个脑袋都赔的!”

豪格故作镇定道:“原来竟是如此,我并不知道这其中情形,只想着能够借助卫队保护早日完成大凌河城的修建,是在下考虑不周。”一边说着,一边暗忖是谁将“血滴子”之事泄露出去的。

“所以风险太大了!祖将军是不会答应你的。”何可纲摇摇头道。

豪格扬鞭指着江峰等人坚定道:“我也没有逼着他答应。他若是真的如此考虑,那粮草的事,我派我的手下去,毕竟粮草若是断了,后果也不堪设想。不知道你们作何安排?”

何可纲道:“此事由祖胜茂将军负责,我并不知晓。”

豪格笑道:“多谢何将军,在下还需安排人手帮忙协助保护粮草,告辞!”

在回到驿站住处之后,豪格让江峰带着其余手下,聚集到屋子内,秘密商议,豪格问道:“方才听何可纲的话,明廷似乎知道我训练‘血滴子’之事,估计有风声传出去了。我们之后做事一定要小心行事,切勿露出痕迹。另外,大凌河城的粮草,我们必须摧毁,江峰,你带着其他人,三天之内,给我把粮草全部烧了,你能不能做到?”

“愿为公子效命!如若未完成此事,愿意接受死罪!”江峰坚定地答道。

次日夜晚,江峰带着五个人,找来祖胜茂,对他道:“听闻祖将军一向骁勇,我们弟兄几个也想结交祖将军这个朋友,不知祖将军愿不愿意交我们弟兄几个。”

江峰一边劝着酒,一边拿出一锭黄金,祖胜茂见到黄金,两眼冒着光芒,笑着将黄金放入怀中,假意斥责道:“下次不可这样!本将军一向喜欢结交英雄豪杰,几位为国来此,我自然喜欢交你们这几个朋友!来,喝一个!”

祖胜茂本是一个市井混混,平日里除了喝酒赌钱,其他的全然不会,靠着远房堂兄祖大寿,混入了关宁铁骑之中,当上了副将,并且负责粮草押运。可是他草包的本质,在这时再度暴露出来,面对江峰等人的夸耀,他觉得自己仿佛就是天地间最伟大的英雄!

祖胜茂傻傻地笑着,将关宁铁骑的人员、器械,甚至将领的性格,都讲了个遍,江峰笑着又劝了几碗酒过后,祖胜茂觉得饮的酒,酒劲很大,一时间感到天旋地转,江峰笑道:“祖将军,莫非是喝醉了?”

祖胜茂哪里肯承认喝醉酒,立即操起酒坛子,牛饮起来,对江峰道:“本将军可是千杯不醉,你这区区关外白酒,岂能令我醉倒!”

一坛酒饮完,祖胜茂早就站不稳了,他卧倒于榻上,不到一刻便打起了呼噜,江峰推了推他,问道:“祖将军,外边走水了!”

众人见祖胜茂已然喝醉,江峰示意其余人动手,众人拿起桌上蜡烛点燃了祖胜茂所住军帐,随即四散,点燃囤积粮草的粮仓。外边军士见粮仓失火,急忙大呼起来,只是此时天气干燥,大风阵阵,河流距离较远,一时之间,上哪里去找水去?

江峰假意带着军士四处救火,奈何没有水源,大家也只能“望火兴叹”。火借风势愈来愈大,粮草辎重焚毁殆尽。直至天明,才从城中调来一车车水,外加民夫帮忙,大火才渐渐熄灭。

事后,江峰欣喜若狂地告诉豪格道:“公子,事情办得天衣无缝,您看,是不是该给小的一点赏赐?”

豪格听完笑道:“江峰,你们几个家里还有什么人?”

江峰疑惑道:“公子,小的家里还剩一个妹妹。其他几个兄弟,大多都是孤身一人来的盛京。怎么,公子是要……”

这时豪格身旁的武炜握着手腕,一个尖刺射了出来,两道钢索伸了出去,江峰一时尚未觉察,脖颈已然为钢索套住,数柄刀刃弹出,将其首级斩落。

豪格望着滚落于地的头颅,对其他几个手下道:“你们也要这样,逼我动手吗?”

其他几个手下被这情形吓傻了眼,一时间竟呆在原地,不知道做什么好。待回过神来便知道豪格是想杀人灭口,于是纷纷拔刀自尽。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武炜问道:“公子,这样做,是不是不值得?”

豪格淡淡道:“此事总得给祖大寿一个交待,不然这个事情,终究不能善了。为了完成我们的大业,难免要作出一些牺牲。他们也是为国而死,好好安顿好他们的家人。”

祖大寿望着祖胜茂烧焦的尸体,气得骂道:“我多次强调,军中不得随意饮酒!你们把我的话放在哪里?如今军中粮草尽毁,你们说,怎么办?”

吴襄焦急道:“不如上告朝廷,请求拨粮,应应急!”

祖大寿气得脸色发白,猛地拍着骂道:“你真是猪脑袋,这个事能让圣上知道吗?早说了,现在西北那边流寇闹得那么凶,哪里能那么快调拨粮草过来?”

这时何可纲道:“不如,请求城中商人,让他们想想其他办法,筹集粮草!”

祖大寿摆了摆手,阴沉着脸道:“这个似乎也是难上加难,那些商人,岂能给我们粮食!”

当晚,豪格亲自带着江峰等人的首级,对祖大寿道:“我手下这几个兄弟,不知军队戒令,竟然和祖胜茂深夜饮酒,且让祖胜茂因此断送了性命,加上烧毁了粮草,自知后果严重,罪孽深重,自行了断了。在下恳求祖将军治我用人不当之罪!”

豪格一边哭诉着,一边跪在了地上。祖大寿见他此前宁死不跪,如今反倒是为了粮草失火之事,下跪请罪,宽解道:“杨公子请起,此事乃是我那个堂弟酗酒所致,怪不得你的几位手下,只是如今粮草尽失,我担心……”

豪格见祖大寿面露焦虑之色,一时故作为难的样子道:“将军,这年月,粮食不好买啊!”

祖大寿叹气道:“我岂能不知?但此刻我别无他法,若是圣上知晓此事,我亦难逃干系!”

豪格道:“既然这样,在下为了祖将军,为了大明的子民,愿意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