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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丁艾吉依旧感到疼痛难忍。他像发了高烧一样浑身发抖,每隔几秒就有一阵灼热的疼痛窜过双腿。他偶尔会踉跄几步,或者痛苦地单膝跪地。科拉尔不得不迅速把他拉起来,以免让戴立克注意到。每当戴立克向他们靠近时,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戴立克在人群中间穿行。有的戴立克把搋子换成了带电的尖头,用来戳它认为偷懒的奴隶。每戳一下,尖头都会发出响亮的噼啪声,而它戳中的奴隶则会立刻加快行动,同时眨眼挤掉痛得流出来的热泪。

“我再也受不了了。”卡丁艾吉咕哝道。

科拉尔看着他,“别停下,你几乎比这里的任何人都要强壮。”

“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我的双腿能坚持住,我可以搬石块搬到天荒地老。我的意思是受不了那些狗东西折磨无辜的人。”

“继续工作吧。”队列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是那个女人在说话,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她那双绿色的眼睛却目光坚定,“要是你干蠢事,戴立克就会把我们都杀了,包括我和我的女儿。”

卡丁艾吉垂下眼帘。

“我叫叶妮法。”女人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这是库莉。”

“嗨。”库莉小声说。

卡丁艾吉不由自主地对女孩挥了挥手。她长得很像她的母亲——有着又长又直的头发和坚定的眼神。“你们在这里多久了?”他问。

“久到足以知道你受了重伤。”叶妮法回答道。

“我没事。”

“你连站着都很困难,还一直在发抖。”

科拉尔说:“戴立克击中了他的双腿,好像是某种电击。”

“那是神经系统休克。”叶妮法解释道,“我在奥罗斯上是一名护士。戴立克拦截了难民船队后,把我们都带到这里来干活了。不过在此之前,我帮忙治疗过像他这样的病人。”

“妈咪,他会死吗?”库莉问。她好奇地盯着卡丁艾吉,好像在等他随时跪倒在地。

“喂,”卡丁艾吉说,“宝贝儿,我还不打算离开呢。”

“有什么区别吗?”叶妮法说,“对我来说,我们已经身处地狱了。”

一个戴立克从浓雾中降落下来,“不准说话。你们是来工作的。禁止聊天。服从戴立克。”

“好,好。”卡丁艾吉咕哝道,“总是这一套。”

戴立克的尖头刺过来,一道电流击中了卡丁艾吉的胸口。他大喊一声,重重地坐倒在地,带动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科拉尔想把他拽起来,但很困难。卡丁艾吉感觉双腿仿佛着了火,虚弱得如同初生的羔羊一般。他咬紧牙关抓着科拉尔。

“你不能站立。”戴立克说,“如果你不能站立,你就不能工作。”

“我们已经谈过这件事了。”卡丁艾吉不耐烦地说,“我跟你说了,我还能站立。等你变成地上的一堆铁锈时,我还会一直站立着。听明白了吗?”

戴立克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不工作,你将遭到消灭。”

“对,”卡丁艾吉点点头,弯腰搬起一块石块,“你是这么说的。”他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把石块砸向戴立克的目镜。虽然那样做丝毫伤不到它,但能让自己感觉好一些。这个想法只持续了一瞬间,随后他又想到科拉尔、叶妮法和库莉。于是他转过身,把石块传了下去。石块顺着队列传到末尾,然后落进废料桶,发出响亮的声音。

戴立克见此情景,满意地离开了。

卡丁艾吉咬着牙忍住剧烈的疼痛,弯腰又搬起一块石块。他的双腿在颤抖,他的心脏怦怦直跳,可他并没有停下来。

在主控室内,戴立克指挥官转向其中一名手下说:“汇报!”

“行星核心挖掘工作落后于原定计划。”戴立克说,“奴隶的产出正在下降。人力均转移到901层以确保最大限度的安全。”

901层是阿克海恩守卫最森严的区域。那里是关押博士的地方。

“了解。”戴立克指挥官回答,“汇报时间研究小组的进展。”

“持续进展中。小组预测将在三个恒星日内突破大门。”

“不可接受!阿克海恩之门必须尽快突破。将所有可用人力转向该项目。第一优先等级!”戴立克指挥官滑到其中一个主控台前,那里有好几块圆形屏幕,上面显示着周围的宇宙空间,“戴立克审讯官将在400雷尔 内抵达!舰队已在阿克海恩系统边缘保持高度戒备。我们必须做好准备!”戴立克指挥官的声调明显变高了。

“我服从!”戴立克手下圆顶的灯飞快地闪烁起来。它尖叫着快速离开了主控室。

戴立克指挥官看着屏幕,有一支戴立克舰队正飞向阿克海恩空域。古铜色外壳内皱缩的生物既期待又恐惧,跟主控室内其他的戴立克一样,它感觉到重要的时刻即将来临,或者说,即将终结。

戴立克X就要来了。

戴立克审讯官沿用了地球司令部给它起的代号。它明白这个代号能够激发人类的恐惧——对未知的恐惧,对它冷酷无情的恐惧,对它完全忠于至高戴立克的恐惧。

戴立克X只有一个目的、一个目标:完全地、彻底地毁灭人类种族,征服所有其他的种族,不惜一切代价称霸宇宙。这些是所有戴立克的核心信念,但戴立克X还有另一种动力:它确信戴立克种族达成终极目标的唯一方法,就是征服空间和时间。它只服从斯卡罗上的至高戴立克。整个星系的所有生灵都对它心怀恐惧。

而它,正在为博士而来。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博士正在牢房里转圈,检查着每一寸墙壁和地板。

“别犯傻了!”鲍曼低吼道。

“你要么坐在那儿对我吹毛求疵,要么过来帮忙。”

鲍曼哼了一声,“你在找什么?暗门?”

“任何东西,随便什么东西都行。”博士趴了下来,把耳朵贴在金属地板上,“我什么也听不见,这里应该是最底层。”

“我猜也是。”

博士一跃而起,“好吧,这意味着一个好消息:往上走是唯一的出路!”

“你又开始乐观了?”

“哦,是的!”

“你疯了。”

“我在这里面,而我想到外面去。”博士指着门说,“这算是疯了吗?”

“省点儿力气吧,博士。等戴立克X来了,你还得留一口气惨叫。”

“等戴立克X来了,我早就逃走了。不过,要是你见到它了,记得替我向它问好。”

“你永远都不打算放弃吗?”

“你会吗?”

“博士,你以前从戴立克监狱里逃脱过吗?”

“数不胜数。我去过太多次,就连T恤都买了,上面印着:我去了斯卡罗,结果只拿到这件破T恤。相信我,逃出去并非不可能。”

“行吧。”鲍曼缓缓站了起来。他跟博士一般高,不过壮实得多,似乎把整间小牢房都给填满了。“我们要做什么?”

“砸门。喊警卫。你就说我病了——我发疯了之类的。或者说我死了!对,告诉它们我死了。我就这么突然倒在地上——双重心脏病发作。它们听了会马上赶过来的。”博士迅速躺倒在地,闭着眼睛伸开四肢,“喊吧!”

鲍曼开始砸门。“喂,戴立克!”他喊道,“我知道你们在外面。你们最好进来看看,博士倒下了,我觉得他死了。”

外面一片安静。

博士睁开一只眼睛,“有什么反应吗?”

“嗯,我想它们应该叫了救护车。”

“现在可不是培养幽默感的时候,鲍曼。”博士重新站起来,“我还以为你会一如既往地阴郁和悲观呢。”

“喂,我只是在它们把我的大脑挖出来之前打发一点时间。同时,我还想知道它们看到你在这儿耍猴戏,心里会做何感想。”他指着墙上的眼柄,“难道你忘了它们在时刻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时刻监听我们的每一句话?”

博士抬头看向眼柄,故意表现得非常惊讶。随后他转向鲍曼,两个人同时放声大笑。

“好吧。”过了一会儿,博士喘着气擦掉笑出来的眼泪说,“至少值得一试!”

鲍曼感叹地摇了摇头。两个人看着彼此,默契地感觉到他们之间特殊的友情。一起关在戴立克监狱的最底层牢房,他俩都知道自己生命的终点近在眼前。

高音喇叭声顺着金属墙壁从远处传到他们的牢房里。那是警报的声音,让人的胃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鲍曼咽了口唾沫,“戴立克X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