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臂弯

第二日,永微眼见着时钟已过了九点,却不见兰娣的回音。

小满从厨房里端出一碗汤水碧清的鸡头米,嘴里道:“这是子念哥一大早打来电话关照我做的,趁热吃!”

子念?他不打给永微只和小满联系,显见得是有意回避着她。

永微摸了一下碗口,还是滚烫的,便道:“我要出去找一下兰娣,先放着吧。”

“等一下重新热过再吃,味道就没这么好了。”

永微摆手笑道:“你趁热先吃吧,前几日一直闹肚子,今天就当补一补。”

不等小满后面再要说什么,永微已经出了门。

虽然过了九点,但马路上大大小小的车子仍是缓缓地排着队往前蠕动,各种市声模糊地缠绕在一起,唯有公交车报站的声音从天而降,使所有的喧嚣瞬间都变成窃窃私语。那么响亮、明晰,不容置疑的女人的声音。于是,这公车不再是嗡嗡作响的大机器,只要那靠站的声音响起,它便有了生命,有了脾气。

永微坐在车上,一路出神,恍惚间,竟然听错了站名,提前两站下了车。双脚沾了地,却也不愿再等下一辆,且不说等候时间长,就算等到了,她也未必有力气再挤上去。也就两站路,她选择步行。耳畔从公车报站的“网师园”一路听到“乌鹊桥”,不多的几步路,就仿佛已经从南宋倒车去了春秋。

永微六岁的时候第一次牵着爷爷的手走过乌鹊桥,那里有一家经营多年的宣纸店,后来也常去买材料。爷爷跟她说,你别看这桥小得不起眼,都有两千多岁了,是苏州城里最老的。

永微问,这是牛郎织女的鹊桥吗?爷爷笑道,这桥名中虽包含“鹊桥”二字,却与牛郎织女毫不相干。说来也是传奇,春秋时期,吴王在附近造了个“乌鹊馆”,便将此地一座石拱桥唤作“乌鹊桥”。

那“乌鹊馆”派什么用场的呢?是养了很多乌鹊在里面吗?永微问。

爷爷听后呵呵一阵笑,他告诉永微,这“乌鹊馆”好比我们现在的“国宾馆”,专门招待到访的邻邦首脑或外来使者。

现如今,这桥上走过的当然不再是外来使者。有一对情侣紧紧依偎着从永微对面走来,擦身而过的时候可以看到,那男的仅穿了件毛衣,而那女的却披着件男式外套。他们一路走一路私语,走得东倒西歪,像体育课上玩的“绑腿二人组”的赛跑游戏。

这世界上从来不缺行人。但真正陪你一起走回家的,到头来也只有一个人。

形势迫使她和子念快速走到一起,然而有了一个可依靠的臂弯,永微仍然充满不安,仍然躲不过那些突如其来的算计,现在,就连这个臂弯本身都值得怀疑了。

这一切都要怪宋宵,不是吗?他用这么彻底的方式离开了,什么都没有交代,扔下一个巨大的悬念和一个未知的生命让永微一人承担。

冬日的寒风飕飕地钻进她的衣领里,钻进围脖的缝隙里,永微看着那对歪歪扭扭的情侣走远了,一低头把脸埋在手心,潺潺落下泪来。

幸亏宋太太及时来电,将她唤回这个活色生香的现实世界。

“永微,昨天送来的乌鸡汤你喝了吗,我特意加了枸杞和松茸一起炖的哦。”

“难怪那么香呢,我一下子都喝了。”电话这头永微的指尖轻轻滑过面颊。

“告诉你,今天的汤正在电炉上炖着呢,里头放了虫草花,你再尝尝哪个更好。”

“您真是太用心了。”永微的眼睛盯着河面上的一枚枯叶子,目光放得越来越远。

这边宋太太总算挂了电话。永微又独自走了两个街区。前面就是兰娣上班的“采香斋食品公司”了,这家单位前店后厂,有个很大的零售店铺就立在十字路口。

店里空****的,几个售货员都坐在柜台后面盯着手机看,永微踱进去,在蜜饯柜台后有一个胖胖的售货员抬起头朝永微瞥了一眼,便懒懒地立起身问:“买什么?”

“我找兰娣,她手机打不通。”

那售货员便笑道:“兰娣今天在冷库值班,那儿信号差,手机很难打通呢。要不,我给你打值班座机试试。”

永微谢过她,见她拿起边上一部老式电话机熟练地按了一串号码。不多时,电话通了,她把听筒交给了永微。

是兰娣的声音。

“啊,永微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在你们店里呢。”

“我正想和你说,早上我打了两次你发给我的那个号码,每回打去都是无法接通。”

“昨儿晚上还用来发短信,今天就不通了?”永微道。

“要不你自己打一打?”说话间,兰娣那边传来一阵人声,兰娣忙道,“仓库里的两箱卤汁豆腐干还等着分装,我先挂了。”

电话听筒里立刻变成“嘟嘟嘟”的持续忙音。

永微手持听筒立在食品柜台旁边,一时间倒有些怅惘。

忽然,有人在她肩上拍了一下,永微猛地回头,竟是小鸥。

“永微姐,二十四小时之内我们竟然碰到了两回,这是多大的缘分啊。”小鸥笑了起来。

“还真是呢,”永微笑道,“大侦探,不会是谁雇了你来盯我的梢吧?”

“唉,有谁会雇我呢?我的名片都发出去一轮了,一个雇主都没有。我男朋友也说,你年纪轻又是个女生,没人相信你呢。”小鸥吐吐舌头,又笑道,“哦,也不对,今儿早晨有人雇我了——我妈雇我来这里买玫瑰腐乳。”

永微在一旁看着小鸥付钱买腐乳,忽然生出个想法,这想法一经产生,便嗡嗡萦绕挥之不去。

待到同小鸥一起走到店门外,永微终于开口说出她的想法。

“小鸥,我想雇你关注一个人的行踪,你看如何?”

“你雇我?”小鸥一下来了精神,“关注哪个人?是不是宋家的人?”

“其实不止一个人。”永微低头凝神片刻轻声道,“还有江子念。”

“噢买嘎!”小鸥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除了惊异还有藏不住的兴奋。

当下,两人往街边公园走。永微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向小鸥和盘托出。小鸥听了,一路上止不住地表示惊讶。

“永微姐,那你今天到这儿来是买什么东西吗?”

“我来这里是找人的,兰娣在这家单位上班。”永微道。

小鸥瞪大了眼睛道:“兰娣?”又马上压低嗓门说,“是顾安的女朋友吧?嗯,说女朋友大概也不对……”

永微看她那样子,想必顾安都把兰娣的事跟她说了。不由得笑道:“说实话,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和顾安要成一对了。”

“我和顾安?”小鸥拍拍脑门子,“告诉你,我不喜欢警察,所以我自己也不要当警察。”

“哦,这是为什么?而且你当初为什么又上了警校呢?”

“小时候总觉得警察头顶上自带一个光环,真正当了警察,才知道,那看似光环,其实又是个紧箍咒。”小鸥一手揉着太阳穴,做出头疼的样子,又向永微吐起了苦水。

她说她以前做基层民警,所在的派出所有上万常住人口,而在编民警统共只有十六个,除去三四个永远在开会,再除去两个老弱病残,真正干活的不到十人。老百姓习惯说“有困难找警察”,其实警察的职能哪有那么大啊。有时候一个纠纷能调解几年,当事人会半夜给你打电话,一有空就到派出所纠缠你,没事还去信访一下,留个市长信箱,警察经常两边赔着笑脸,端茶让座,然后不断地给领导写回复。

“基层这两年,我起码老了五岁!”小鸥疼惜爱怜地轻抚了一下自己光洁饱满的面颊。

永微笑道:“放心吧,你年轻着,还像个高中生呢。”

“唉,老喽。”像所有风华正茂的小青年一样,越是青春在手越爱把自己往老里说。不过,她很快意识到,在长她几岁的永微面前说“老”多少有点欠妥当,便马上换了一副潇洒的口吻道,“所以啊,我宁可辞了职自己闯闯。”

看她如此飞扬自得,永微心里却感叹,这小妮子若不是找了个实力雄厚的男友,所谓的“辞了职自己闯闯”也只会是说说罢了。

把一个职业当成兴趣来做,自然就不会产生经济压力,同时,也是在没有经济压力的前提下才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小鸥很爽气地跟永微道,这是她接的第一单活,难得有人这么信任她,她就当实地演习,分文不收。永微再三道丁是丁卯是卯,不收钱可不行。两人推来让去,最后总算说定了一个双方都安心的“友情价”。

那一串神秘的手机号码,短短一天之内,从“无法接通”一直变成“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永微也从一开始的猜测与疑心变成了直接断定:这个手机的主人,一定与子念之间有着不可言说的秘密。

与此同时,小鸥在受到永微的委托之后,即刻开始了她的侦查任务,兴致高昂,兢兢业业,如同一个在无聊假期里混迹太久的孩子突然投身到一个新鲜的游戏里。

按照协议,小满每礼拜可以挑两个半天作为休假,若是放弃,便视作加班。就在这天下午,小满要了半天假,说是和老乡聚餐去。

四点出头,宋家的司机果然再次送来了一锅乌鸡汤。永微认得这司机,之前也坐过他的车,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一直称呼他为马师傅。永微观察他的表情,却也看不出异样,寒暄了几句,就让他把另一只空锅带了回去。

马师傅前脚刚走,赵小鸥却跑了来。她一进门便拿出她的微型偷拍机道:“你可认得这孩子?”

永微接过来看了看,瞬间“啊”地叫了一声。

小鸥问道:“你认得她?”

永微稍稍镇定了自己,又将书房的门掩上。

“这是小满,是子念介绍来我家做保姆的远房妹子。”

在小鸥的视频记录中,子念和小满同时出现在了城东的一家咖啡馆。小满今天出门时说要去和老乡聚餐,严格地说起来,小满并未撒谎,子念这位远亲同时也是她的“老乡”。

只是,小满和她这位“老乡”并不是来聚餐的。

小鸥拍摄的视频显示,子念和小满面对面坐在角落里的小圆桌旁,对谈了十来分钟之后子念突然从随身包里掏出一沓钱放在桌上,小满迅速将钱收到自己的拎袋里。接下来发生的画面,更是耐人寻味。只见小满收了钱并不见得欢喜,相反,坐在那里不住地淌眼抹泪。子念则给她递过纸巾,一再地说着什么,似有宽慰之意。

“你有没有走过去听听他们说些什么?”永微抓过笔筒内放着的钢笔,在一张白纸上无意识地画着。

“没有。”小鸥晃着手中的假发,换了一副行家的口吻道:“做我们这行顶要紧的就是不能露面,否则下一趟再看到,就要被人起疑心的。”

她见永微陷入沉默,又安慰道:“我听说,有些地方的人喜欢攀娃娃亲,会不会子念和这个小满也有渊源?给钱兴许就是为了打发她吧……”

永微知道小鸥误会了,但她也懒得解释,然而她直觉地判断,子念和小满不会像有私情这么简单。

最有可能的是,子念付给小满的是一笔酬劳。这酬劳当然不是小满的保姆工资,她的工资向来由永微在开销。那么,这是一笔什么费用呢?除非小满明里是给永微家当保姆,暗地里却在替子念做事,而且一定是瞒人的事……永微一下就想到了小满在老宅里翻箱倒柜的行径。这样看来,小满这丫头并非手脚不干净,而是受子念指使在寻找什么东西。

江子念,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有许多时刻,永微常于不幸中又悄悄庆幸,她支离破碎的人生竟然还有子念存在,得以保全那最后的圆满。然而,在她暗自庆幸的同时,她也不止一次地惶惑,凭什么?凭什么她能得到他的爱,凭什么她能得到圆满?永微自小便是孤儿,年纪轻轻未婚先孕,孩子还是个遗腹子,他们祖孙二人本是无亲无靠的,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几乎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夫婿,他不论是对永微还是对爷爷,堪称无可挑剔。

这一切,是天作之合,还是另有预谋?

兴许是接连受了情绪的刺激,永微突然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好像那里的小生命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她将手放在腹部,皱了皱眉头道:“今天怎么动得厉害。”

小鸥虽然年轻,但在知道永微开始胎动后,坚持要她去做产检,她说因为家中有个姐姐去年刚生了孩子,所以她对这怀胎十月的事还有所了解。

小满是在爷爷入睡后回来的。

永微见了小满,并不点穿她,只笑问,今天和老乡聚餐约在哪家饭店啊?

小满一时慌了神,涨红了整张脸,半晌说不出个地址来。

恰在此时,兰娣叩响了门。她下了晚班还特地跑上这么一趟,原是专为那锅待检测的乌鸡汤。然而,她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一头扎进了永微房里,正色道:“顾安今天打电话给我,安排我一个任务,要我明天拉你去产科做产检。”

永微心中已猜到八九分,定是小鸥去顾安处通风报信了。

兰娣下了通牒,说如果明天不去产检,那么兰娣就请半天假,就算绑也要将她绑了去。

永微拗不过她,想着自己从来没去产科看过医生,多少有点不负责任,当下也就同意自己明天一定前往看诊。

“顾安今天打电话给你,除了说要押着我去产检之外,还说了些什么?”

“什么?”兰娣问。

永微捶了她一下,凑到她耳边说:“有个好消息,我以前一直以为顾安和身边那个实习生赵小鸥之间有点什么,但我现在发现,小鸥其实有男朋友了。”

“啊?”兰娣将她耳上的助听器取下来,自言自语道,“咦,怎么突然故障了,什么都听不到。”

“骗人!”永微伸手去推兰娣,兰娣却反过来问:“江子念呢,联系你了吗?”

永微怔了怔,却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兰娣:“晚饭前发来一条短信,这算不算联系?”

兰娣照着手机念出声:“今晚出差去杭州一周,最近不能相陪,多保重。”念完,她又反复看了两遍,最后将手机拍在了永微的手心里,“这人搞什么鬼?难不成奸情败露,自动退出了?”

永微摇头叹道:“总想着,他还不至于这样吧。”然而她心里很清楚,他即将出差这么久,却只草草一行字就打发了,显然是在回避什么。

妇幼保健门诊的大厅里,挺胸凸肚迈着八字腿的孕妇们多数都配备一位手提女式包、诚惶诚恐迈着小碎步的男人。

永微虽然肚子日渐涨大,然而四肢却仍然纤细,站在队伍里排队,并不显山露水,来来回回地步行也还利索。

验血、唐筛、B超,一样样地进行。

已达二十五个孕周。

永微第一次听到胎儿的心跳,声音被放大了,嚯嚯,嚯嚯,像来自天外。医生收起胎心监听仪,道:“胎心率偏高。”

永微不解,问什么叫胎心率。

“胎儿胎心率是预测胎儿安危的手段,简单来说就是胎儿心跳,处于每分钟一百一十次到一百六十次之间是正常,现在你的孩子心率已到一百七了,”医生见永微脸色煞白,又道,“现在开始,每天都要做胎心监护,建议你买一台家用的胎心监护仪,每天固定时间检测一下。”

“是什么原因会这样?”

“原因很多,有的是因为脐带绕颈,但B超显示,目前你没这个情况。也有一些胎心率偏高可能是孕妇比较紧张,或者劳累造成的。”医生给永微开了点营养补充剂,又道,“孩子的父亲呢?怎么不陪你来啊,以后什么事尽量让他多操劳一些,你要放松,好好休息。”

这话让永微很受震动,然而她只是轻声道:“我知道了。”

提着一堆药品茫茫然地从电动扶梯往下降落。她在心里默念,要保持放松,要保持轻松……可是,现在这样的处境里谈何容易。

“咦,杜永微?”

她突然听到有人在上行扶梯与她交叉而过。回过头往上看,依稀见得是个女人。

待她下到一楼,那女人也从下行扶梯往下降落,是追她而来。

她看清了,戴个大红口罩,是宋澜。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未婚夫呢?”她问。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你脸色不好,可是胎儿有什么……”

“不,孩子很好。”永微打断她。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她有必要三缄其口。

宋澜看了她一眼,又自顾自说道:“我来这里看一个特色门诊,有位朋友在这里做皮肤科主任,他推荐我来试试,唉,也不知有用没用。”

“真没想到,宋小姐居然在这里也有朋友。”永微道。

“其实哪是我的朋友,是我妈老同学的儿子。”

她今天一扫当日的盛气凌人,倒有几分家常。

“我要走了。”永微说完便转身而去。

“等一下!”

宋澜说着快步绕到永微面前:“杜小姐,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哦,有吗?”永微冷笑道,“宋小姐是不是想起什么事情了?”

“可能我那天来,态度有些不好。”她说着,下意识地将脸上的口罩调整了一下。

见永微不答话,她又道:“我那时听说你这么快就要结婚了,心里有些气不过,替我弟弟感到不值……”

“你弟弟,你还说你弟弟……”永微欲言又止,方才医生的关照是什么?不能动怒,要控制情绪。

“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对不对?何况,我们都那么爱我弟弟,为了他,我们应该做朋友。”

“你这样的朋友,我高攀不起的。”

永微在脸上挤出一丝笑意,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她趁宋澜还没看到,果断地转身快步离开。

这个女人,宋宵的亲姐姐,腹中孩子的亲姑妈,她说得对,她们本该是朋友,甚至是比朋友更亲近的关系。

永微坐上一辆出租车,刚驶出不远,她的手机响了。很意外,是宋敬亭。

“杜小姐,听说你今天去产检,孩子怎么样了?”

永微一时语塞,但很快醒悟这一定是宋澜报的信。

“都还好。”

“有什么小问题的话,都要马上关注起来,不能马虎。”宋敬亭在电话那头咳嗽了一下,又道,“宋澜现在回来了,有什么要帮忙的事,你也可以找她,横竖她天天都闲着呢,不用跟她客气。”

“您放心,我会好好保养的。”永微虽然恨得牙痒痒,然而场面上照样与宋敬亭敷衍着。

“对了,这个月十号是宋宵母亲六十八岁生日,宋宵不在了,我们也没心情大请客,就家里几个人吃顿饭,你来一趟吧。”

永微正想着如何推辞,宋敬亭又道:“儿子没了,就让她还没出世的孙儿代替一下,算作一点安慰。”

宋敬亭都把话讲到了这份上,永微一时间也抹不开面子拒绝,只得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