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师兄师妹惹的祸
两人抽了两个周末。
他先去见她的父母。
欧阳握着爱爱的手,对爱爱的母亲说:“阿姨,我是把爱爱当作一生的伴侣来交往的,说句俗话,请您放心把女儿交给我吧!”
然后,顺理成章地,他下周带她回了家。
欧阳的奶奶出乎意料地喜欢爱爱,她说:“唉,小时候就让算命的帮这孩子算过一次,说他的姻缘和事业都在南方!罢了罢了!”
欧阳奶奶握住爱爱的手说:“这孩子生肖和我是一样的,一定差不了!”
哈,所有那么复杂那么痛心的事情居然就解决在如此荒诞的理由之下。
生活就像一浪又一浪的波涛,挨过了这一浪,就会迎来下一个高峰。
苏爱爱的工作慢慢上了手,事务所把她调到了更好的团队,也是“王家卫”师兄在的组,苏爱爱喊他的时候不再是学姐的学长这样喊,“王家卫”喊的时候也直接喊小学妹了,有了熟识的人,工作起来也轻松了不少。
欧阳做完新干线的项目又被教授邀请,希望他能回S大继续读研。
工作就是一座围城,工作了的想读书,读书了的想工作。
爱爱是希望欧阳有地方发光的,举双手同意他回去。
时间和金钱是成反比的。赚的钱多了,休息的时间就少了。
周末在家睡到自然醒似乎也成了奢侈的事情。苏爱爱下午要出差一大早就睁眼了,事实上她的生物钟在七点就醒了。
爱爱一醒,欧阳就醒了,撑起身子眨着困顿的眼睛。
欧阳既要读研究生的课程还要上班,苏爱爱心疼,拉了被子,训他:“那么早起干什么,多睡一下!”
欧阳揉了揉脑袋,耷拉着眼皮,伸了个懒腰,顶着蓬松的头发像个大孩子,哪里是工作两年的人了,突然他又缩了胳膊,定定地看住爱爱:“爱爱姑娘,我想起来了,我刚做梦梦到你被人打了!”
苏爱爱捞外套的手顿在那里,闷在被子里笑,好不容易止住笑,伸出手去扯他脸颊:“好噢,好噢,我被人打了!反正是做梦呢!”
明明是那么精明的人,做起这样的梦来却傻气得不行了!
“不行!”欧阳一把扯住爱爱,她手里抱着外套,他手里抱着她,揽着她到自己怀里,压住她的胳膊,微微噘了唇角,固执地说,“不行,再睡一会儿,我要睡回去,狠狠地揍一顿打你的人!”
闭着眼睛,皱着眉,似乎很专注的做梦样,哈,真的想睡回去吗?
苏爱爱在欧阳的怀里捂嘴笑,不敢惊动他的“伟大梦想”,憋得肚子都疼了。
她不敢出声,睁大眼睛看着他,细翘的眉,樱红的唇线,微乱的细柔刘海……
爱情久了就像涓涓的溪水,渗入血液里,慢慢流向心脏。
这样的情感不一定是惊天动地,但就是分割不了!在一起不怎么样,但分开却一定不可以。
这世上竟有这样一个人,让她一看到就会无比安心,一看到就会发自内心地喜悦!
原来,真的是有这么一个人的!
细碎的阳光钻过白纱窗帘,悄悄地落在床头,她轻轻地伸出手去,平摊,握上。
那一天清晨,抓一把清新的阳光,悄悄地放在你熟睡的脸旁。
噢,就这般一同熟睡到老……
爱爱没想到自己和欧阳的生活一步步变好的时候,小手和学姐却走不下去了。
爱爱是在一茶一座里遇到学姐的,学姐的妆容很精致,却依然遮挡不住眼睛的浮肿。
学姐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他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他说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苏爱爱看样子就知道要说上一段时间了,起身打了个电话给“王家卫”,说下午迟点回去,坐回座位,轻轻地擦着茶杯的杯沿。
学姐继续说:“他说我不理解他,给他压力,他又何尝理解我呢?那么大的一个人了,还成天打游戏,看NBA,我本来就比他大的,和我一样大的朋友的男友都出息了,可他还是那样,两年了,职位变都没变,你要我怎么说他……”
苏爱爱拿起小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茉莉茶还是依旧清香,但爱情这杯茶的味道已经变了。
她放下杯子,轻轻问:“学姐,你说他不长进,怪他穷,那当年是谁拉他逃课出去玩的?是谁要他留在S市的?”
苏爱爱拿了包站起来,一字一顿地说:“谁都有资格说他的,但是唯独你没有!”
就如她和欧阳一般,无论吃多大的苦,她都不会开口埋怨,因为他做的一切都是为她,这样的他让她如何埋怨呢?
学姐没有起身,手放在桌上动都没动,很久,久到爱爱都要离开桌子了,她轻轻地说:“苏爱爱,两人一起生活和恋爱是不一样的,完全都不一样的,慢慢地,**就会被消耗光的,爱情啊,理想啊……都会被磨掉的,最后只剩下怨恨了……”
苏爱爱走在街上,阳光照在身上是融融的暖意,她回头看玻璃窗后的学姐,她坐在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握着茶杯依旧一动不动,脊梁骨挺得倔强。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那对在烟火中拥抱的情侣,大声呼喊她名字的少年,飞奔而下的少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过了一段时间后,阿单告诉爱爱,小手已经离开这座城市回老家去了。
下班的时候,爱爱打电话给欧阳,商量晚饭的地点,自从苏爱爱工作忙起来之后,厨房已经很少开过火了,两人都是去外面解决。
苏爱爱问:“晚上吃什么?”
欧阳说:“随便你啊。”电话那头隐隐约约有人叫他的名字,约是在导师在喊,他说,“我现在有点事,等下打给你……”匆匆挂了电话。
苏爱爱拿着电话发愣,她还没来得及问欧阳知不知道小手和学姐分开的事情,唉,欧阳一定是知道的。
还在想着,老钱的电话就来了,开头就是咋咋呼呼的声音,结了婚的人都那么不需要注意形象的吗?
老钱说:“妞,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要当妈妈了,快点准备满月酒的钱啊!”
苏爱爱叫:“你们就不能慢一点,我的钱全送红包送得没多少了!”
老钱在那头笑,又开始八卦:“哎,你记得一班那×××吗?”
爱爱打开电脑,说:“就是和××比我们大一届的在一起的?”
老钱说:“是啊,告诉你,她也结婚了!”
爱爱惊呼:“那么快,是和××吗?”
老钱哧了一声:“怎么可能。她嫁了个有钱人,听说还和××在一起的时候就怀孕了!”
苏爱爱愣了愣,仔细去回想记忆中那个女生的脸,但似乎又想不起来了。
老钱继续说:“哎,这样数数,咱大学里存活的情侣好像就你和欧阳了!”
“小学妹,晚上要出差,准备一下!”“王家卫”的声音出现在格子间的上方。
苏爱爱赶紧捂住电话对老钱说:“不说了,我有事了,下次打给你!”
没等老钱反应挂了电话,回头对王学长挤笑脸,办公打私人电话还被组长抓了,真是惨!
“王家卫”敲苏爱爱脑袋:“嘿,被抓了吧,写一千字检查!”
“大师兄,别了!”女生在办公室的优势就是好撒娇,苏爱爱本来是不习惯的,慢慢地也学会了。
“大师兄?我又不是孙悟空!不写检查也行,请我吃饭!”“王家卫”推推眼镜,说得一本正经。
“没问题!”苏爱爱又低下头,想着发个短信告诉欧阳晚上要取消饭局了。
大学里存活下来的情侣还有几对?
她也在想着,还没想出个答案来,就又被拖入忙碌的工作中。
在会计事务所工作就是出差多,经常各个城市地跑,行李箱里的东西都不需要放进放出,直接拎了就走,主管说了:“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算什么,我们可比大禹强多了,五过家门都不止的,出差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回公司整理材料!这叫专业!”
苏爱爱被这专业精神折腾得够呛,再见到欧阳都快一个礼拜了。
这一个礼拜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例如,阿单辞了工作,例如,欧阳贷款买了辆车。
苏爱爱在心里是有点吃惊的,毕竟买车这件事情算个大事,即使她和欧阳不是合法夫妻至少还是要商量一下的。
没想到欧阳自己就做了主。
爱爱有点埋怨。
欧阳莫名其妙:“我电话里和你说过的啊!”
爱爱想着肯定是自己出差的时候,天天工作到十二点,听过什么话,说过什么话自己都不记得了,想想也觉得自己理亏,不说话了。
欧阳哄爱爱:“好了,好了,咱爱爱姑娘别生气了,为夫这不也是心疼你吗?这样你下班迟了,我一下子就可以来接你了!”
苏爱爱本来想着第一笔积蓄用来贷款买房的,这下又要延期了,但想想欧阳说的,又不好责怪他了,也就随他去了。
有了车毕竟方便很多,欧阳每天负责接送爱爱上下班。
车里都塞满苏爱爱爱听的CD,苏爱爱一上车第一件事,开音响,第二件事,把暖气调低,她说:“低一点,省油!”
欧阳笑她:“小抠鬼!”
爱爱捏他脸:“谁抠门了,我这叫过日子!过日子懂不懂!”
欧阳笑,手机振起来,她见他在开车,想帮他接的,哪知道他伸了手就自己接过来。
苏爱爱怕吵了他说话,调低了音乐。
安静的车内空间里,这样的声音突然就很清晰。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带着点嗲气:“喂,师兄啊,你记得上次老板让我们分析的××控制仪的资料放在哪里吗?”
都是她不懂的名词,苏爱爱偏了头望向窗外。
欧阳回答了。
那女子还在问:“呀,师兄,不好意思,你在忙吗?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欧阳说:“没,我在开车,有什么明天会上说。好吗?”
那女子细细地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车内很安静,只有轮胎的滚动声。
欧阳说:“她是我师妹,正好同一个导师。”
苏爱爱的脸偏向窗外,都市的霓虹灯开始亮了,花花绿绿地灼人眼,她咕噜着:“还师妹呢,又不是岳灵珊!你当你是令狐冲吗!”
欧阳笑,手指轻轻地敲着方向盘,红灯了,他就腾出一只手去捏爱爱的下巴:“爱爱姑娘,你什么时候那么能吃醋了!”
“谁吃醋了,谁吃醋了!”她高声叫着,慌忙打掉他的手。
尔后,爱爱把这样的事情说给老钱听。
老钱说:“这可不行啊,爱爱你可得警惕点,你家欧阳在学校里的时候就是风采一片,又加上有花心的前科,现在可是重返校园了,那校园里多的是青春靓丽的美少女,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大男生和成熟男人的混合体,想想看也是,比学校里傻不楞登的小伙子多了份成熟,又有车,有经济实力,但又比社会人士多了点书卷气,这不就是把羊放入狼群了吗?”
“爱爱,不是我说,你可得看紧点!”老钱说得爱爱眼皮直跳。
苏爱爱唉声叹气:“我怎么看紧点啊?让我查短信,查电话,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出!”
说不担心是假的,自打苏爱爱知道后,欧阳每每接电话她都竖起耳朵,每每捏着手机发短信,她的心就直跳,不由自主地去猜测对方是谁。
说是不会去查的,但还是摆脱不了心中的魔鬼。
某一日,苏爱爱趁欧阳洗澡的时候,还是偷偷地看了他的手机。
果然有几天所谓小师妹发来的短信,诸如“师兄,睡觉了吗?晚安”之类的。
查了发件箱,他鲜少回的,都是嗯、啊地回了几条。
苏爱爱放心是放心了,但心里却非常不快,她说过:“我才不会去看男的手机,多傻啊,如果真的有什么,看了也没用!”
没想到,终有一天她也一样傻了。
不知道如何和他相处了,只有把精力放在工作上,高跟鞋似乎穿穿就合脚了,脊背也挺得更直了,阿单来见过她一次,笑她:“妹子,都快认不出你了,大学里还一天到晚不好意思呢,现在老远望去就是一女强人啊!”
苏爱爱笑,她也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坏。
没过几个礼拜,又要出差,这次就爱爱和“王家卫”去,爱爱还在为欧阳的事情闷闷不乐,心想这么一走,估计又不安生了。
她工作忙,他也慢慢习惯她不在的日子了,她不在,他就去食堂吃饭,在研究室待着。
苏爱爱在出差的晚上打电话给欧阳,揉着毛巾问:“在哪儿啊?你在干什么哪?”
说出来后又气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么磨人了,他做什么都不放心,都要问。
欧阳答:“还在能哪儿?在实验室。”
苏爱爱又接过去:“就你一个人?”
讲完后就想抽自己一巴掌,突然,她不说话了,两人都沉默了。
电话里的安静像要把人吞没了。
很久,欧阳慢慢地开口:“苏爱爱,你到底想问什么?”
爱爱慌了,赶紧转移话题:“哎,我现在到苏州了,你要吃什么,我带回去,听说这里的小点心很有名!”
他应了声说:“好,随便。”
明明心底是失落的,她还是笑:“那我睡觉了,晚安!”
他说:“好的!”
她突然想起大学里的电话,一聊聊上一两个小时,现在短短的十分钟都没有,他还忘了和她说“晚安”,每一次都要说晚安的!
她大声地、带着娇气地、带着命令地缠他:“说‘晚安’!”
“嗯,晚安。”他这样答着。
依然是晚安,依然他在等她先挂,但她为什么挂了电话后会那么怅然呢?
那天夜里,苏爱爱抱着电话,坐在**,久久未眠……
回来的时候,苏爱爱心情不好,“王家卫”师兄以为她是累了,一个劲地说笑话逗她。
“小师妹,干我们这行的就是辛苦的,到处跑不算,连休息时间也少,给你说个笑话吧!”
两人整理完资料,从写字楼里出来,他开始说起来:“都知道咱普华是家大公司,工资很高,连大象都知道咱的工作很累。一位同事,到非洲去看大象,他跟大象说,我们来非洲数大象。大象就乐了,原来普华还是靠审计吃饭。然后,他跟大象说,我们来还打算招几头大象回公司上班,结果,大象吓得一边哭,一边掉头就跑了。”
“哈哈!”太有同感了,苏爱爱笑起来,一笑就踩空一个台阶,高跟鞋歪了一下,王师兄伸手去扶。
两人靠了一下,苏爱爱站直了,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说:“谢谢。”
王师兄的脸也有点红,摆了摆手。
“叭叭!”对面有辆车在鸣笛,苏爱爱回头看,当场就愣了,是欧阳的车。
糟了!
苏爱爱爬上车,对欧阳傻笑:“你怎么来了!”
他发动车子,没侧头看她,吐出一句:“来接你。”
车子一开,音乐就响起来了,是梁静茹的专辑,她刻了给他的,软软的声音在流淌。
她说:“哦,那是心仪学姐的学长,介绍我到这公司来的。”
很久,他轻轻地嗯了一声,手指动了动,似乎又看到她和那男人有说有笑从大楼里出来的光景。
音乐很活泼,那个情歌王后唱着:“你说的我都可以去,小火车摆动的旋律……你说的我都会相信,因为我完全信任你……”
嘀的一声,他关掉音响。
狭小的空间里,一下子寂静得吓人。
她的声音有点大:“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和你小师妹打电话的时候我也没说什么啊!”
他还在开车,冷冷地甩出来一句:“那我也没说什么!”
她扯了扯安全带,偏了头:“你想说什么就说好了,我只是去出差!不信你打电话去问!”又转了头看他,不服气极了,至少她和“王家卫”连短信都没发过!
他一下子踩了刹车,在红灯的路口停下,没有看她,看着前方,慢慢问:“我为什么要去问?”
跳了绿灯,他调整挡位,转过头看她,定定地看着她,他一字一顿说:“至少,我不会去看别人的手机!”
车子呼啦一声开了出去。
第一次,他的眼神让她如此害怕,**裸的,羞愤的,无所遁形。
苏爱爱脑袋热辣辣的,原来他早就是知道的,只是不说罢了。
他的细长的指稳稳地握住方向盘,平时的话,他都会笑着,问她:“吃醋了?”然后摸出接她前买的小零食哄她。平时的话,他不管遇到多难行的路,都会腾出一只手去握她的手的。
什么时候开始起的呢?
她的手孤零零地摆放在自己的腿上……
学姐的话再次在她耳边响起:“慢慢地,**就会被消耗光的,爱情啊,理想啊……都会被磨掉的,最后只剩下怨恨了……”
苏爱爱望向窗外,姹紫嫣红的灯光闪得她眼花缭乱,这个都市依旧是美丽的,美丽的带着四面八方的**。
她轻轻地问:“欧阳,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了呢?”
声音一下子淹没在风中……
后来呢?
后来,爱爱和欧阳还是在一起,她不在他面前提小师妹,他不在她面前提大师兄。
有的问题不是吵一架就能解决的。
她和他吵了又怎样?他还不是和小师妹在一个实验室。
他和她吵了又怎样?她还不是和大师兄在一个审计组。
于是,有些事情便不能提起。
他照样来接她下班,她依旧去出差,只是不敢再打电话给他,害怕听到他不咸不淡的声音,害怕听不到他说“晚安。”
时间就在小心翼翼中流淌着。
有一天,主管找到爱爱:“爱爱,这段时间你做得很出色,难得新人里进步得那么快……”
苏爱爱低头答“是,是”,心想:完了,底下一定没好事!
领导都是这样,想打你一棒子前一定先给你个蜜枣。
果然,主管说了:“事务所想在南京开个分点,我看过你资料了,发现你是南京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调回家乡工作?去的话,也是比现在的工资高一级的。”
这下轮到苏爱爱愣了,老天也太会玩她了吧!
苏爱爱想了想郑重地说:“谢谢您,让我考虑一下!”
主管愣了愣,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的人,谁不想去离家近的地方啊,还是变相升职呢!
主管点了点头说:“OK,你快点给我答案,还是有不少人想去的。”
苏爱爱没想到,她还没把这件事告诉欧阳呢,欧阳那儿就有更大的事等着她。
晚上八点,他从实验室回来,她在家看审计资料,抬头说:“回来了?饭吃了吗?”
他随手扔了钥匙,点头:“在学校吃过了。”
她愣了愣,已经记不清上次和他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爱爱去厨房倒水,欧阳坐在沙发上松开领带,她拿了杯子出来,两人异口同声:“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沉默了。
欧阳先开口:“你先说。”
爱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握着手,说得斟酌:“也没什么,就是我们公司想在南京开个分点,领导想让我过去。”
欧阳慢慢地拿起水杯,咕噜一声,一口水下肚,喉结一滑。
爱爱没听到他声音,局促地掰着手指,装着很轻快地问:“对了,你要说什么?”似乎在问,“对了,你觉得今天天气怎么样?”
当的一声,水杯磕着了茶几。
欧阳想了想说:“嗯,阿单辞职了,想找我合资,一起做生意。”
苏爱爱愣了,那他们的计划呢?车子还贷着款呢,房子也没有,他……到底对他们的事情有没有打算呢!
苏爱爱有点恼,但又不好说出来,毕竟是男人的事情,她只是搓了搓手指,想了半晌,说得小心翼翼:“投资是很长远的呢,又不是一时半会儿就成了的,而且,我也看过不少的企业案例,极少有成功的,要不,再等等,等到年龄再大一点?经验也足啊!”
欧阳低下头:“你别操心了,我是拿自己的钱投资。”
苏爱爱的火噌一下就上来了,大声说:“什么你的,我的,我不是和你说钱不钱的问题!欧阳烨柏,你到底有没有对我们的将来打算过?”
欧阳按了按眉心,他说:“爱爱,不要吵了,我累了。”
他是从来不会在她的面前喊累的,即使一大早爬起来上班,凌晨接她下班,他都没有说过一声累。
上次快分手的时候,她也担心过,告诉他,“如果累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尽管是这样说着,她还是不会相信他有一天会告诉她累了的。
这个男人还是她爱着的人,他喝水的姿势,他微笑时嘴角的弧度是她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出来的。但是,现在他皱着眉,无奈地对她说:“我累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累了的呢?
窗外传来哪家电视里新闻的声音,这个小区的房子隔音效果真是烂透了!声音一清二楚。
新闻里在播报,哪个国家发生战争了,死了多少人。哪架飞机坠机了,死伤多少人……
可是,这都和她有什么关系!
苏爱爱站起来,轻轻晃:“你不是累了,你是心累了,是因为所谓什么师兄、师妹吗?是因为……”
她一个个地叨念,像个病入膏肓的老太婆。
欧阳抬了手,制止她:“爱爱,爱爱,别说了,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
他叹了口气,“爱爱,你说,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好好聊聊了?”欧阳伸手想去碰爱爱。
“那你说,那你说啊,到底是怎么样了!”苏爱爱尖叫着跳开来,像一只被人踩着尾巴的猫,脚一抬,碰翻了茶几。噼啪一声,茶杯落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小人手上的红线断了,爱爱呆了呆,立即蹲下身去捡。她被欧阳抱住,还是没来得及,手指被划了道口子。
欧阳拿药盒帮爱爱包伤口,直到这一刻,他还是看着她的伤口就像烙在自己心上一样。
白纱布一圈圈地缠上,他握住她的手,轻轻问:“疼吗?”
她摇头,眼里没有光,只是那样摇头,没有答他的问题。
她抬头看他问:“欧阳,最艰难的日子我们都一起过来了,为什么现在不行了呢?”
最艰难的时候,她没有工作,他一份工养两个人。
最难挨的时候,她的父母不同意他,他的父母也不同意她。
最艰辛的时候,他下了班还要转好几趟车去接她,背着她回家。
最难熬的时候,她要上班,还要买菜烧饭,做家务。
现在呢,父母都同意了,也有车了,家里也不用开火了。
但是,为什么不行了呢?
为什么现在不行了呢?
欧阳闭了闭眼,长长的眼睫在昏黄的灯下轻轻颤抖,发出蜜蜜的光泽,像有一只小精灵闪着忧伤的羽翼踩在细细的钢丝上独舞。
为什么现在不行了呢?
她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只是这样地问着。
他拿了扫把来扫碎片,这两只杯子是她选中的,他说幼稚,但还是用着。
他弯下腰,垂下脸,默默地把碎片扫入簸箕里。
苏爱爱看着欧阳弯下腰的那一瞬,突然心里一阵酸,默默流下泪来。
是的,她也知道的,不关大师兄的事,也不关小师妹的事,此事无关风与月。
只不过,是他们变了,不知不觉被岁月改变了,不知不觉被生活洗礼了。
有多少次,没有好好地谈过了。
有多少次,醒来时身边没有他的怀抱了。
有多少次,没有……好好地拥抱过了。
生活是好了,但有些东西却丢失了……
为什么我们明明住在一起,睡在一起,有时还用同一个水杯,却那么遥远了呢?
是因为无法信任了吗?是因为越走越远了吗?
好吧,看看我们都把自己折腾成了什么模样,把对方折腾成了什么模样。
这样的自己,连我自己都要厌恶,又何况是你呢?
苏爱爱看着扫好碎片,直起腰的欧阳,轻轻说:“欧阳,我们分手吧。”
哗啦一声,欧阳手一抖,簸箕里的碎片发出惨烈的声响。
他背过身去,挺直了脊背,良久,说:“好。”
离开的时候,她放下钥匙,合上门。
他一直背着她,靠在阳台的门上。
这一次,他是不会回头的,她知道的。
吱的一声,门合上的瞬间,她听到他的声音:“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苏爱爱……”
嘭的一声,门合上了。
苏爱爱永远都无法知道,在她合上门的瞬间,他的身子轻轻地从门上滑落下来,他反复地念着:“苏爱爱,爱爱,爱爱,爱爱……”最后已经变成了一种饱含爱情的亲昵的呢喃。
一声声,一声声,在空****的屋子里回响。
她始终是不知道的,他说累了,只是不愿意一次又一次地和她争吵。
那个在五月的清风中,站在台阶上,对他微笑的少女。
那个固执地要他戒烟的女孩,那个羞涩的不敢接吻的傻妞……
他怎么可能不爱了呢?
对不起,我现在依然是爱着你的,所以我不想再和你争吵,不想你变成一只伸出尖利爪子的猫,不想从我的嘴里再说出任何伤害你的话。
我更不想你以后想起我来只有怨恨,只剩怨恨,或者,根本就不想再想起我这个人来!
曾经如此地爱着,如此美好的爱情,怎么可以以憎恨来结尾呢?
于是,就这样分手吧……
苏爱爱真的离开了S市,苏老爸、苏老妈极其开心,与爱爱的失落成了鲜明的对比。
后来阿单打过电话给爱爱,苏爱爱是极想知道欧阳的事的,他们真的在一起合资吗?他还在S市吗?
偏偏阿单这个猴精,就是不提欧阳,末了,只说:“哦,爱爱,你知道吗?欧阳把房子退了。”
再一次在爱爱心中掀起了狂风巨浪。
等了一个礼拜,以为他会打电话给她,但是没有。
等了两个礼拜,以为他会打电话给她,但是也没有。
等了一个多月,他还是没有打电话给她,于是——不用再等了。
烈情申请调职回国,知道爱爱的事情后,天天晚上往爱爱家里跑,拉着苏爱爱看电视,看电影。
烈情下的是一个电视剧,说的是两年后,男女主角在街头遇上,男主角依然爱着女主角,二话不说,就弯下身帮女主角捞掉入下水道的戒指。
明明是那么烂俗的剧情,却让苏爱爱红了眼睛,她对重逢的故事似乎都特别没免疫力。
爱爱轻轻地问烈情:“烈情,真的有重逢那么回事吗?”
烈情抱住爱爱,没有说话。
烈情:
电影里,小说里都是那么演,那么写的,过了两年、五年、七年、十年还可以再相见,两年、五年、七年、十年,一晃就过去了,然后就是更好的你我。但是,为什么在我看来两个月都是如此漫长呢,一晃就过去了,是骗人的呢,我知道,我们再也不可能遇见了……
——BY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