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鸿门宴惊险迭起,刘邦侥幸逃脱

刘邦抗拒项羽的军队人关,已激怒了项羽,但项羽人关扎下大营后,对于是否讨伐刘邦,尚举棋未定。范增指示,速派一个人穿着刘邦军队的衣服到楚营去偷营行刺,以激起项羽大将军的愤怒,立即发兵讨伐刘邦。

项庄让曹无伤来筹划这件事,曹无伤在心中估摸:派谁去好呢?哦,有了,前天有个名叫何徵清的壮汉前来报名从军,他见此人力大无穷,就收下了,这事最好派他去。于是,他派人将何徵清唤来,对他说:“壮士,我已摸清了你的底细,在士卒中我布置了许多情报人员,任何小事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据我的情报人员报告,你是秦军的一名逃卒,我也知道你梦寐以求的事情是,斩项羽之头,为二十万关中子弟复仇。现在我满足你的愿望,派你去偷袭项羽大营,我埋伏在楚营中的内应已经做好接应的准备,你应该力争生擒项羽或取他的首级。我还派几个弟兄帮你。祝你成功。”

何徵清听了,错以为曹无伤也和他一样,与项羽有仇,因此欣然领命出发,可是,还未曾进入楚军的大营,就陷入了项庄预先设置的包围圈。他和其他几人成了俘虏。

项庄把有人偷营的事报告项羽,并说这些人穿着刘邦军队的衣服,肯定是刘邦派来的。但这天项羽心情极好,这个情报并没有使他憎恨刘邦,他认为这是一件鸡毛蒜皮之类的小事,用不着小题大做,他说:“什么毛贼竟敢到我这里来偷营,恐怕是吃了豹子胆吧!我到底要看一看他是否长着三头六臂。”

项羽亲自审问偷营者何徵清,从口音听出他是关中人,便说:“大胆小贼,你竟敢偷本将军的营,我要看你有多大的力气!你给我听着,如果你能把这根圆木抱起来,我就免你一死!把绳子给他解开!”

何徵清一声不响地活动了一下被捆得麻木的双臂,一步步走到圆木边,心想今天显露本事的机会到了,不妨露一手给这些楚军看,让他们知道老子的厉害。他躬下身伸出他那双坚实的铁臂,包抄到圆木的下面,只听他“嘿”的一声,双臂使劲一抱,大家就看见圆木被提了起来。

全体围观的将士,简直看傻了眼,大气也不敢出,凝神屏息地直盯着他。没想到这个毛贼有这么大的气力。

又听见“嘿”的一声,只见他猛然间直起腰来,将那根四人抬的巨木横抱在腰间,一丝不动稳稳当当地站立在那里。

简直神了!众人禁不住发出叫好声。

项羽也服了,大声赞叹说:“壮哉,力士,本大王免你一死,而且留你在此干苦力!”

何徵清就这样被录用为楚兵的役夫,从事苦力的工作,穿着囚衣,被控制在外营,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

范增见一计不成,又施一计。他派项庄通知曹无伤说:

“三天后的晚上,你派一名心腹去见项羽,捏造情报,欺骗项羽说:‘多种迹象显示,沛公自入关后,一直打算称王秦中,起用秦王子婴为宰相,与秦人串通一气,驱赶已经入关的诸侯军队,秦宫中一切珍宝,都想据为己有。’此事不可有丝毫差错。只有这样才能激起项羽的愤怒,使他下决心攻击刘邦。”

此事正中曹无伤下怀,他早就想派遣心腹去面见项羽,鼓动项羽立即进兵灞上消灭刘邦,他将为内应,他准备事成之后就请项羽封他为王,他觉得这样做肯定是稳操胜券。

这是一个十二月的晚上,项羽、项伯和范增在营房室内煮酒论英雄,韩信执戟一旁侍立。

室外大雪纷飞,天地一片银白,室内火炬明亮,四个角落生起四个火盆。炭火泛红,热气四溢,暖得室内如春。

项羽又提起了刘邦遣将守关的事,他环顾众人,说道:“我等与秦军拼杀,刘邦借机人关亡秦。知我军必来,他又遣将守关,对这种视友如敌之人,将如何处治?”

项伯多次请项羽顾全大局,勿意气用事,这次也说:“沛公西来,本为怀王所遣,他虽然据关无理,但此事还是回禀怀王后,再作定夺!”

项羽平素十分尊重叔父,这次却说:“叔父的话太欠考虑,怀王远在彭城,叫我如何等得!”

众人见项羽有怒意,不敢轻易再说。沉默间,帐外士卒来报,说有一人求见上将军。项羽命令召入室内。来者就是曹无伤的使者,他跪下禀报道:

“小吏奉刘邦麾下左司马曹无伤之命,来转告上将军:多种迹象显示,沛公自入关后,一直打算称王秦中,用子婴为相,秦宫中一切珍宝,都想据为己有……”

这个假情报还没有叙述完毕,可真有效力,项羽的怒意起了火上添油的作用,他闻报后,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刘邦如此无理,我明日定要消灭他!”

范增乘机进言:“主公说得很对,我们应马上攻击刘邦军,讨伐的罪名是派兵守函谷关、意图拒绝诸侯军入关、私自聘请子婴为丞相、将秦宫所有掳自天下的珍宝财物占为己有!”

但项伯提出反对的意见,他说,项羽与沛公共事怀王,应该同心协力辅助大楚,天下未定,不要争名夺利,谁当秦王都没有关系。以项羽的功绩,今后也会封王的。他将以楚国左尹的身份,向怀王请求,说项羽奉命巨鹿救赵,耽误了行程,虽没有先进咸阳,但应该在分封时给予补偿。范增提出一连串看法,与项伯的针锋相对。两人激烈地争论起来,项羽以上将军的身份,做出决定说:

“明天五更造饭,清晨发兵讨伐刘邦。”

这一晚全军戒严,加紧做战斗准备,韩信奉令通宵值班,他站在雪地里,凝望着遥远天边的黑云,他知道,就在今天晚上,一场新的战争——刘邦与项羽的战争拉开了序幕。

沉睡的营房中,走出一个身穿皮毛大氅、戴着掩耳皮帽的长者,凭身材和动作,韩信看出这人是左尹大人项伯,韩信作为侍卫长,没有走近前去询问,只是目送着项伯跨上一匹快马,离开了军营,单人匹马直奔灞上方向去了。

约莫过了两三个时辰,项伯骑着马回来了,韩信走近前去打听说:“左尹大人,明天早晨要向刘邦发起攻击,今晚全军戒严,免得走漏了消息,请问您深夜到哪儿去了?”

“您是明知故问,我到灞上见张良去了。”

“张良对明天的事有什么反应?”

“他知道沛公一定敌不过我军,但他不愿独自随我脱逃,他把这事告诉了沛公。”

“张良一直把沛公当成知己。”

“张良在里屋把沛公狠狠数落了一阵,责怪他不该一时糊涂,听信解生这小子的馊主意,派兵把守函谷关,引发了项刘两军的争端。”

“后来呢?”

“后来张良走出来,邀我进里屋去见刘邦。刘邦对这事作了许多解释,他说,他进关以来,可说是连一根草都不敢动,秦国的府库财产全都封存起来,准备等上将军进关的时候处理。至于函谷关派兵驻防,其实是怕一些散兵游勇趁着混**进关里来扰乱秩序,才预先做点防范,完全没有要阻止我军入关的意思。他还说可能有人从中挑拨,使项羽对他产生了误会。”

“您认为他是真心诚意的吗?”

“刘邦是个不错的人,他一再向我敬酒,大哥大哥的叫个不停,还与我认亲家,愿意将他的女儿嫁给我的儿子。”

“恭喜您与未来的秦中王结亲!”

“刘邦是真心诚意道歉,我要将他的意思仔细向项羽陈述,明天早晨,刘邦还要亲自前来谢罪呢。”

项伯走到项羽就寝的房间前面,敲门唤醒了项羽,向他汇报灞上之行的经过。韩信从窗外听见他们开始曾有争议,项羽责怪叔父不该这么冒失,双方大战在即,跑到刘邦军营里去,如果刘邦把项伯扣留作为人质,事情就复杂了。但是项伯凭着长辈的身份,渐渐说服了侄儿。项羽一向注重孝道,自小父母双亡,靠着两个叔父抚养大,项梁死后,项伯是他仅存的血亲长辈。他称项伯为叔父,称范增为亚父,但从血缘上来说,项伯比范增还要亲,因此项伯的话比范增的献策对他更有影响力。

项伯最后以教诲的口气对项羽说:“刘邦是个仁厚长者,他首先进关替你在前面铺好路子,让你能够顺利进来;你不但不予奖赏,反而要出兵攻他,在情理上实在说不过去。刚才他跟我约好明天要来拜访你,你想想看,如果他真想谋反,还敢来见你吗?”

项羽这个人一向耳根软,经不住项伯一再劝说,就取消了攻打刘邦的计划,改在鸿门设下宴席等候刘邦来谢罪。

范增见项羽和项伯谈完话后就立刻改变计划,心里着实有气,马上再到项羽面前说刘邦是如何的狡诈,很不可靠,应该早些杀了他以免除后患,并且建议趁刘邦谢罪的时候,在宴会中由项羽掷杯为号,发动埋伏在帐后的武士击杀刘邦。

项羽心中又是一动,但是却未置可否,范增也就不再多说,径自去安排明天鸿门宴中暗杀刘邦的事宜。

翌日清晨,太阳升起,把白雪皑皑的麵山染上一层红色,也照亮了鸿门的连绵营帐。韩信虽然一夜未睡,但因事情重大,他仍精神抖擞地站在营门外,等待着刘邦一行的到来。

辰时左右,刘邦一行果然来了。为首的除刘邦外,还有张良、樊哙等五员大将,以及一百名侍卫。韩信佩着干将宝剑,大步走近前去,高声说道:

“执戟郎中韩信,奉项王之命,在此恭迎沛公!”

说完转身在前面带路,领着刘邦和张良,穿过警戒的刀丛,向项羽的中军帐快步走去。樊哙和众人在外面等候。

来到帐中,只见项羽在范增和项伯的左右陪同下,迎面而立。刘邦和张良赶紧下拜。

刘邦说:“末将刘邦叩见上将军,蒙将军欣然召见,不胜感谢之至!”

项羽说:“沛公免礼!”

二人站了起来,刘邦道:“去年我和上将军合力攻秦,您负责河北,我负责河南。承蒙上将军为我接过了大部分的秦军主力,我才侥幸地先一步攻进关中,刘邦知道上将军您的大德,所以进人关中以后,除了跟父老们约法三章,安定民心以外,什么都不敢动,想等上将军来了以后再做决定。可是现在竟然听说有人在您面前挑拨离间,想要破坏我们的情谊,所以……”刘邦说到此处,倒真的动了情,满腹委屈,鼻子一酸,不觉泪光莹莹,便激动起来了。他接着说:

“但我刘邦光明磊落,心无芥蒂,敢于前来拜见将军。”

项羽已经在昨天晚上听了项伯的一番话,现在又看到刘邦的态度如此诚恳,心想自己实在不应该如此对待他,于是对刘邦说道:“其实对你进关的事情,我本来也没有什么意见,是你的左司马曹无伤派人来说长说短,不然怎么会弄到这种地步?算了,话说明白了,气就散了,今日既然你亲自来了,就不再说什么了,大家都是反秦的义军,还是像昔日般以兄弟相待。来来来,让我们坐下来畅饮几杯,请人席!”

听到“曹无伤”三个字,刘邦心中不禁咯噔一跳,没想到自己身边还出了个内奸,但他一下子警觉到,项羽是一时失言,他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让项羽有丝毫觉察。

范增见项羽把曹无伤告密之事和盘托出,心中急得就像火烧一样。这使他清醒地意识到,如此下去,今后项羽与刘邦打交道,只会步步吃亏,最后不能自拔。因此更增加了他借此机会,除掉刘邦和张良的决心。

说真的,范增当时脸都气白了,要不是刘邦和张良在坐,他会立刻与项羽争吵起来。他赶忙快步出营,对项庄说:“事情弄糟了,项羽的头脑也太简单了,他被刘邦的一番申述说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便抛出曹无伤来搪塞。这可把我们害苦了!”他随即要项庄将何徵清找来,对他说:

“你胆敢偷营,本应斩首,之所以没有杀你,是因为我在项上将军面前说情,才将你留营察看,现在派你火速回去给曹无伤捎个信,事情发展十分微妙,胜负未分,叫他小心自己的脑袋!”

很快有人拿了一封信交给何徵清,然后一名楚军军官带着他,一同走出大营。由于他们的衣服上都有楚营标记,所以并不曾引起刘邦方面的人注意。出了大营,这位楚军军官把一匹马交给了何徵清,嘱咐他说:“快马加鞭,前往灞上,将你手中的信当面交给曹无伤,不然的话,他就没命了!”这军官说完就转身回营去了。

再说鸿门宴上的情况。韩信在一旁冷眼观察,他觉得性格豪爽粗犷的项氏叔侄在这一场斗争中根本不是工于心计的刘邦和张良的对手。对方城府极深,磨刀霍霍,暗中积蓄力量,收买民心,可项氏一方却浑然不觉,认为误会已经冰释,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在今后的斗争中能不输吗?同时,韩信看出项氏阵营中唯有范增最有远见,这位军师已知今后与项羽争天下者,必沛公无疑,所以他一心要在沛公羽毛未丰之时,为项羽除掉对手,但项氏叔侄的态度恐怕白费了范增一番心计啊。

酒宴一时摆好,项羽、项伯东向坐主席,范增南向陪坐,刘邦北向坐宾席,张良面西侍座。宴会气氛很紧张,沛公心里,真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自起事以来,他还从未遇到过此等险情。项羽杀人不眨眼,他是知道的,动不动就是屠城。今日落在项羽手里,是死是活可就很难说了。沛公不禁有些恼恨张良,书生之言不可信也,误我大事。可偷眼一瞧张良,只见他面色平静,正襟危坐,正一杯杯地喝酒。沛公心想,既然坐到人家的刀口下,怕也没用,干脆喝吧,死也做个痛快鬼。于是就举起酒杯,向项羽敬起酒来。二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痛快。

范增入座后一直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尤其是看见项羽笑容满面地与沛公交谈,更是忧心如焚,如坐针毡。他的手紧紧握住胸前佩戴的一块玉玦,当项王与他对视的一瞬,他用眼神和举起玉玦,充分表达了一种无声的语言:“玦”与“决”同音,举玉玦就是催促项羽赶快下决心,在席间下令捉拿或杀掉刘邦。

范增的神态引起了张良的注意,他意识到是范增在操纵着这场酒宴,于是让刘邦去与项羽周旋,自己密切地注视着范增的一举一动,以便及时采取应变措施。

项羽脸上的反应是十分复杂的,这充分表现出他的外表刚强、内心柔懦的气质。他的神色似乎在说:别担心,我会除掉他的,不过别性急!……事关重大,不宜贸然行事……你不看我们谈得正欢吗?怎么能马上翻脸就杀掉人家呢?

范增先后三次举起玉玦,催促项羽当机立断,最后一次用手使劲地扯着颈上玉玦的丝绦,乃至于用力过猛,把丝绦也拉断了,他干脆将玉玦扔在一旁离席而去。

范增又走到帐外,找到项庄,对他说:“上将军外刚内柔,不忍心杀死刘邦,我举玉玦三次暗示,都不见理睬。可是,要不趁今天刘邦带的人少赶紧除掉他,只怕有一天我们都将成为他的俘虏,那就后悔莫及了!”

项庄一听,拍拍胸膛说:“让我进去干掉他。”

“哎!等一等,你直接冲杀进去,只怕上将军的脸上挂不住。我看不如你假装进去舞剑助兴,等舞到刘邦面前,就一剑把他的脑袋给砍下来,这样一来,上将军想拦也来不及。”

范增布置完毕,心中稍安,回到帐内,静观其变。

不久,项庄报门而进,声言要向贵宾敬酒。

刘邦仔细一看项庄,心里吓了一跳。只见项庄八尺有余,豹头燕颌,浓眉环眼,满脸虬髯,长相和项伯、项羽十分神似,真不愧是同一宗族的人。

“这是何人?”刘邦惊问。

“哦,我的族弟项庄。”项羽代为介绍,“他是慕沛公英名而来,沛公就接受他的敬酒吧!”

项庄双手捧起满满一大铜爵酒,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干酒以后,他又双手捧爵胸前,唱了个大喏说:

“以此酒为沛公寿!”

“多谢!”刘邦本是酒徒,当然不怕喝酒,他随即也将手上的酒干掉。

项庄转身又向项羽行一军礼说:

“饮酒不能无歌舞助兴,末将愿舞一套剑献给沛公,以助酒兴。”

“好,”项羽开怀大笑,“我刚才怎没想到!”

于是项庄将酒爵丢给侍立一边的侍从,“嚯”地拔出剑来。的确是好剑!剑拔出后,挥动之下,在灯光下变成道道五彩霞光。

刘邦看到项庄眼中凸显的杀气,他不禁心跳加速,浑身发软,直觉感到这是一个圈套。他两眼紧盯着项庄舞剑,心中却盘算着如何脱去今天这场危难,好几次他手按着佩剑剑把,只觉手颤抖着,不敢去拔。他用求救的目光看着张良,见张良若无其事,他只得壮着胆子再看下去。

项庄舞剑先是龙跃虎跳,接着如荷柳轻摆,只见一团银光,左右盘旋,在座诸人都啧啧称奇。

正在众人看得出神,刘邦心惊肉跳之际,忽听得项庄一声雷霆大吼,八尺伟躯凭空拔起,跃上半空,紧接着姿势优美的一招“平沙落雁”,人往刘邦席位冲落,剑尖却是指向刘邦咽喉。

刘邦眼睛一闭,想躲已来不及,剑尖的寒气已逼至脸上,他下意识在心中喊道:

“这下我死定了!”

突然听到耳边“叮”的一声,不知何时项伯已起立拔剑,顺势就挡了项庄一剑,一气呵成,化解了他“平沙落雁”这一招。项庄又连连奇招并出,但都为项伯看似笨拙实则巧妙的剑术化解掉。项伯一边挡剑,口里还笑着说:

“单人舞剑不够惊险,双人对招才够刺激。”

项羽看得呵呵大笑,连声赞好:

“以前只知叔父浪迹江湖,还有过杀人记录,却未想到叔父剑术如此高超,真是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了!”

刘邦这时才算是惊魂初定,难怪张良如此沉着,这里的人只有他知道项伯身怀绝技。

何徵清离开楚营后,骑着快马沿着麵山小道疾驰,只想快点到达灞上,将信交给曹无伤。他这时还相信曹无伤是自己的同党,一心想救他的命,但究竟为什么曹无伤有生命危险,他估摸不透其中的奥妙。

突然从他前面的一棵松树上跳下一个人来,他以为遇到了劫匪,定睛一看,此人是自己旧日的上级李宗武,并且和他一样,穿着楚军的制服。何徵清十分惊讶,李宗武将自己参加楚军的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最后他说:“徵清老弟呀,要向项羽复仇,单靠我们几个死里逃生的关中军人是不行的,力量太悬殊了,只是白白送死,只能借他人的力实现我们的目标,目前我们唯一的希望在沛公身上。今日沛公如果能从鸿门宴上脱险,日后他一定消灭项羽,但沛公能否脱险,并非你我所能管得了的。范增已预谋在先,要在宴会上杀刘邦,刘邦如果能从鸿门宴上逃出一命,他必然不敢走大道,要走这条安全捷径的骊山小道。可现在这条小道也不安全,范增已经布置了几位杀手,早在此埋伏等候。”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何徵清问道。

“因我熟悉路径,范增将我也派为杀手之一。我想办法摸清了他的部署,现在我有一件十分为难之事,要求助于你。”

“什么事?”何徵清又问道。

“我奉命来截杀刘邦,但我的真心实意是要保护刘邦,可我现在是楚营的军士,关键时刻不能公开出面保驾,因此,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必须托付给你,方可保刘邦安全无虞!”

“我懂得你的意思了,请你快交代吧,我一定承担,只要有利于保护刘邦,我万死不辞。”

“你不用到曹无伤那儿去了,让刘邦杀掉他吧!他是刘邦队伍里的内奸。”

“哦,原来如此,我被他蒙蔽了。”

“翻过这座山,你就看见一座十分险要的关口,一边是陡峭绝壁,一边是万仞悬崖,此处名叫鬼见愁。你不能骑马,更不能走大路,只能从这座山后攀登而上,就到了鬼见愁。”

“我该怎么办?”

“如果有人在那儿制造障碍,如放置大树什么的,你都应当排除,使刘邦顺利通过。接着,你必须暗地护送刘邦,使他安全回到大本营。刘邦安全到达后,你就可回来,以后的事我来给你安排,祝你平安返回。”

何徵清接受了这个使命,他把马拴在4地方,了鬼见愁的悬崖。

我们再看鸿门宴上的惊险场面:张良见项伯舞剑只守不攻,拖的时间久了,稍出破绽,刘邦的性命就不保。于是他借口更衣来到辕门前,樊哙一见张良出来,急忙迎上前去问道:“里面情况如何?”

张良只说了句:“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樊哙一手持剑,一手拥盾,说了句“让我进去”,便大步跨进营门。两位卫士上前阻挡,樊哙将盾一侧,向前猛地一撞,将两个卫士撞得仰面倒地。

其他卫士还要一拥而上,张良上前对执戟郎中韩信说:“沛公召樊哙入帐舞剑助兴!”

樊哈来到沛公的背后,威风瘭凛地一站。只见他怒发冲天,双目圆睁,使项羽大吃一惊,按剑而起,厉声问道:

“他是什么人?”

张良赶忙起身说:“上将军恐怕还没见过吧?他就是沛公的参乘樊哙将军。”

“哦,好一位壮士!”

项羽随即吩咐说:“来人哪,给这位壮士斟一卮酒。”

樊哙接过侍者拿来的酒,昂然地站着,一气饮尽,烈酒下肚,胆气更加豪壮。

项羽生平最爱的就是这种豪爽粗犷的人物,他看到樊哙这副模样,一点都没有矫揉造作,不禁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连忙再吩咐左右:“再给这位壮士拿肉来。”侍者又奉上了一只猪蹄膀。樊哙一看竟然是生的,心里明白是项羽左右的人在捉弄他,可是却满不在乎地接了过来,把盾牌往地上一放,当作砧板,拔出佩剑一块一块地割着,割好便往嘴里送,津津有味地大嚼起来。

项羽见樊哙虎虎生威,越看越高兴,这时候早就把范增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笑嘻嘻地问:“壮士能不能再来一斗酒呢?”

“小臣死都不怕,一斗酒算得了什么?”这下子可给樊哙抓到说话的机会了,这个狗肉将军一开口,竟比两个月前在咸阳教训刘邦时还要淋漓尽致,大义凛然,他说:“小臣是个粗人,不过有一件事想借这个机会向上将军请教请教,大家都知道,秦王的暴政,搞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天下豪杰迫不得已才一致奋起,合力打倒他。据我所知,当年楚怀王为了要加速亡秦,因而提出一项奖励,和大家约定,谁先进入关中就封谁为关中王。如今既然沛公先行入关,理当依照约定封为关中王,谁都没话可说。可是沛公不但没这样做,反而规规矩矩地封闭宫室府库,约束三军不准扰民,滥杀无辜,并且驻军灞上,恭候上将军和各路诸侯的驾到,再做最后决定。至于派人守关,也只是要防范一些小毛贼闯进关来捣乱扰民,根本不是想对付我们自己人。你对于劳苦功高的沛公,不予奖励,反而听信小人的中伤,一心要谋害他,以后还有谁愿意再为将军效命?这样做跟秦朝的暴虐滥杀有什么两样呢?我樊哙是个粗人,说话直爽,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原谅。”

项羽从来没被人当面抢白过,今天被樊哙指着鼻子数落一顿,真有说不出的羞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只有连声说道:“坐,坐,坐下来再谈!”

张良原先拉樊哙进来,目的只是在于万一动起手来,可以多一个帮手,谁料到他居然会搬出这么一大套道理,说得项羽无言以对,服服帖帖的。张良看到了这种情况,高兴中还带有几分惊讶,真想继续看下去,可是又怕时间拖长了,情况会有所变化,于是向刘邦和樊哙递了个眼色,刘邦马上会意,装作要如厕,悄悄地走出帐外,他前脚一出,张良和樊哙两个人后脚就跟了出来。

这时候也没有人阻挡,刘邦见两人都已出来,看看左右没人,悄悄地说:“现在走吗?”

樊哙答道:“不走还留着挨刀子吗?”

“可是我还没跟项羽告辞呢!”

“告辞?”樊哙没有好气地说,“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人家是砧板,咱们是鱼肉,还那么多礼干吗?”

“那……那我们走罢!”

张良说:“沛公,你们先走,我暂时留在这里稳住他们,要不然,咱们走不了多远就会被他们截回来的,对了,沛公,你带了些什么礼物?交给我来转送吧!”

刘邦走向车厢,取出礼物:“子房兄,这一对白璧打算送给项羽,这一对玉斗准备给范增,其他的你看着办好了。”

刘邦一说完,牵过马来就想上去,张良连忙拦住他说:“你最好把车骑留在这儿,抄麵山的小路步行回灞上,免得他们起疑心。”

“好吧,那你就等我们大约抵达营区的时候,再进去回报。”“这个我知道,您放心好了。”

于是刘邦在前,樊哙等四员将领断后,疾步向骊山而去。

张良一个人在营帐外面溜达,消磨时间,他必须等刘邦一行抵达营地后,才走进项羽营帐告诉沛公已回去的消息。他正来回踱着方步,猛不防有人在他肩头上一拍,他回头一看,原来是执戟郎中韩信。

“张良兄,恭喜您,在这场鸿门宴斗智戏中,您完全击败了对手范增。”韩信满脸堆笑地说。

“韩信兄,别取笑了,沛公刚刚脱离虎口,我心中还有余淨呢。如果没有你暗中帮助,我的成功决不会如此轻易。”张良说。

“我回去复命时肯定会受到范增的责备,但我早有离开项羽的打算,也顾不得这么多了。项羽在军事指挥才能上的确非常杰出,沛公不能与之相比,巨鹿之战就是明证。但是项羽只相信自己,不相信别人,贤者不用,只是个孤家寡人。如果他要与沛公争天下,最后很可能败在沛公手下。”韩信说。

“您作为楚国人,对于贵国的哲学家老子和庄子的哲学深有研究,可钦可敬。既然您对形势看得这样清楚,为什么不毅然决然离开项氏阵营,投奔到沛公麾下来呢?”张良问道。

“我早有此意,只是没有找到机会。”韩信说。

“大丈夫复仇,十年未晚,您会找得到机会的。我愿意当您的引荐人,使您能投身刘邦麾下。”

“那就太好了。过去两支军队相隔这么远,千里迢逍,关山阻隔,我不敢贸然行事。现在两军只相距四十里,我随时可以来投。”韩信说。

于是张良匆匆写就推荐信一封,信上还特意提到韩信乃大将之才,精通兵法,应该破格提拔重用。今后要攻破项羽,非此人不可。韩信把这封信秘藏于腰带之中,就径自进帐去了。

张良又在外面待了一段时间,估计刘邦一行已经返抵营地,才慢吞吞地捧着礼物进帐,向项羽和范增说:“禀上将军,沛公因为喝得酩酊大醉,怕酒后失态,不方便来向您辞行,所以特地命小臣奉上白璧一对呈献上将军,玉斗一对献给亚父范将军,还望两位赏脸收下来。”

项羽问道:“沛公现在人在哪里?”

“沛公因不胜酒力,恐失态受责,所以丢下车骑先行离去,现在大概已回到灞上去了。”

张良说完话,再分别呈上礼物,项羽也不追问,只是把玩着刘邦进献的一双白璧,欣赏了好久,才爱不释手地放到座上,并指着那对玉斗对范增说:“送你的这份礼物也不坏嘛!”

范增铁青着脸接过玉斗,往地上重重一摔,拔剑把它砍成几块,愤愤地骂道:“哼!良机难再!妇人之仁根本成不了大事,等着瞧吧,将来夺取项家天下的,一定是沛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