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轻蔑锦囊妙计，刘邦彭城大败

一下子汉王麾下就有了五十多万人马，浩浩****，向彭城进发。韩信见汉王人马虽然众多，但都是乌合之众，进攻偶有失利，便会作鸟兽散，便建议汉王小心用兵，不可盲目冒进，即使能夺得彭城，也不宜久留，因项羽的主力尚在齐国，如楚国大军回师救援，汉兵孤军深人，其后果将不可设想。

但当时五十万大军已会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刘邦对韩信的劝谏没有认真听取。

刘邦也没带韩信去打彭城，上次韩信说刘邦最多只能指挥十万军队，刘邦偏要显示一下自己的本领——独自带五十万人马去征讨项羽。他指派韩信留在洛阳招募军队，不参加这次东征，韩信只好遵行。和刘邦分手前，韩信对刘邦说：

“大王命我在河南留守，我没有意见，只是我对这次战争的成败尚有忧虑。彭城空虚，估计夺取此城没有多大问题。怕只怕我军进城后，耽于逸乐，放松警惕，使项羽反攻有机可乘。为此我准备了三个锦囊，其中装有各种应急的计策，已交给滕公夏侯婴了，到时请大王按其中的献计办事。”“好吧，你不要担心得太早，事情没有这么严重。”刘邦颇不耐烦地说。

韩信就这样留在河南训练后备部队。张良因病也没上前线。韩信于军务之暇偶尔来拜访张良。

汉王刘邦带领大军，经虞（今河南虞城北）、下邑（今安徽杨山）、萧（今安徽萧县北），一直来到西楚霸王的都城彭城（今江苏徐州市）城下，与水路来的汉军会师，准备攻打彭城。

这时，项羽虽然知悉刘邦挥军东下的情报，但总想在彻底击破齐军、解除后顾之忧以后再回师对付汉军。而齐地的田横却立田荣之子田广为齐王，重新聚合齐国的力量，对楚军的进攻进行顽强的抗击。范增劝项羽说：“齐国对我们来说，只是身外之物，可取可丢，今天攻不下，可以明天再来攻。而彭城是我们的心脏，是行政枢纽，也是全军生存的根据，假若有所闪失，对我们的影响太大，主公必须三思！”但项羽太过固执，非攻下城阳不肯回军，范增也拿他没办法。

夏侯婴跟随刘邦来到彭城附近，取出韩信交给他的第一个锦囊，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有三块帛，一块帛上画着彭城城防的详细地图，这幅图是李木兰根据她手下的侦察兵提供的情况绘制的，上面标明了城防的薄弱地段，汉军可以进入的地点，与城内埋伏的间谍接头的方式和暗号，等等。另一块帛上写满了文字，主要论述这次攻城战的方案和战术。现在汉王麾下有五十六万大军，要攻破这座城市并不难，城内守军只有十二万人，由项羽的宠妃虞姬的哥哥虞子期指挥。他指挥作战根本不行。韩信的作战方案是：这次攻城最好不战而屈人之兵，即向项伯写一封信，劝他主动领兵退出彭城。如果项伯没有反应，就可派灌婴率领三万车骑兵偷袭彭城，首先应与埋伏的间谍联络，让他们打开城门。第三块帛是韩信代汉王写给项伯的一封信。他俩既是儿女亲家，因而信中的口气十分亲近，问寒问暖，信中以委婉的口气劝项伯认清形势，不要与五十六万大军对抗。以和平的手段交出彭城，汉王保证不追击楚军。信中还说：阿房宫的宝物大部分移来彭城，假若两军交战，这许多珍宝古物全毁于战火，史和后人我们都无法交代。

夏侯婴立刻把韩信的锦囊方案进呈汉王，汉王看后，深表赞赏，就按照他的计划进行。选派人给项伯送去了一封劝降信。项伯接到信后，召集陈婴等讨论是战是和，计议未定，灌婴的车骑兵已攻进城内，因为汉军的间谍打开了城门。灌婴的骑兵虽然不精，但对付虞子期指挥的军队尚游刃有余。项伯和虞子期率领数万项军紧急向北撤退。刘邦也不追击，对项伯这个儿女亲家他要留点面子。

刘邦等汉军首脑和五国诸侯王进了彭城后，都被这座城市的繁荣景象迷住了。走三步，就是一家酒楼菜馆，走五步，就是一家歌舞厅或妓院，里面美女如云，笙歌日夜不绝。此外，还有各种声色犬马场所，无奇不有，使来自荒凉的汉中的汉军战士眼界大开，忘乎所以。

夏侯婴等刘邦旧臣见陈平引领汉王在彭城花天酒地，不理政事，十分焦虑。夏侯婴取出韩信的第二个锦囊，打开一看，只见其中只有一块帛，上面写着：楚汉相争是个长时期的战争，要相持很久，才能取胜。目前就双方实力来说，楚国还处于明显优势，汉王虽然号称有五十多万大军，但这些人马是勉强凑起来的，有的诸侯是强迫来的，这支大军人数虽多，但只能起心理威慑作用，真的投入战场，根本不是霸王的对手。项羽若回师救彭城，很可能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将我们这支大军打得落花流水。因此，汉王应避免与项羽决战，在十天后火速后撤，千万记住，彭城绝不能久留！珍宝丝毫勿取！此地易攻难守，又处于敌人的腹地之内，四周楚军甚多，很难在此地组织抵御。况且，几十万大军摆成一字长蛇阵，在军事上极易为敌人所乘。一旦被分割包围，就会陷于首尾难顾，被动挨打的困境。彭城必须放弃，除彭城外，虞县、下邑、萧县、阳夏、外黄等城都可忍痛放弃，一直可退至荥阳一线，因荥阳地形险要，容易防守，后面的敖仓有许多粮食，可供军队食用。荥阳到洛阳之间我方驻有重兵，可与项羽长期对峙。

夏侯婴看了之后，觉得其中的分析很有道理，连忙拿这块帛上呈汉王。可汉王沉迷于酒色之中，根本不把韩信的献策当一回事。夏侯婴劝谏说：

“韩信的建议深谋远虑，独有见地，我军将士进入彭城后，就忘乎所以，纵情恣欲，自古骄兵必败，望大王三思。”

刘邦却说：“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艰苦备尝，好不容易夺得彭城这个美好的地方，有这么多金银财物和绝色佳丽，全部弃之不要，不是太可惜了吗？韩信所言，都是书生之见，且有畏敌情绪，最不可取。我起兵以来，从未曾与项羽正面交锋，今天，我要和他打上一仗，看看究竟谁胜谁败？”

“大王！”

“不必再说了。”

由彭城逃来的楚国溃兵陆续来到城阳郊外，向项羽禀报说：刘邦率领五十六万大军，已占领彭城，尽占珍宝、美女，对彭城百姓烧杀**，疯狂掳掠。项羽听后，气得脸色铁青，暴跳如雷，大声骂道：“刘邦呀刘邦，好一个老骗子！鸿门宴上做软服小，献尽殷勤，一副奴才相。今天居然如此猖狂，占我宫室，掳我财宝，烧我都邑，我项羽这次若放过你，也就枉为西楚霸王了！”

项羽召来部下龙且、钟离昧，命他俩代他统领全军，陆续围攻城阳。他自己亲自率领三万人救援彭城。

龙且原是齐王田假手下的司马，项羽攻打田荣以来，龙且作战有功，深得项羽器重。当下，龙且轻声对项羽说：“大王，三万人行吗？汉王有五十六万人呢！”

项羽冷冷一笑：“五十六万人？一群乌合之众罢了。真要说到打仗，呸！根本不堪一击。”他说罢，立即亲自去各营挑选精兵、战马。

第二天，项羽带着项庄、桓楚、季布等几个将军和三万精兵，离开城阳（今山东鄄城），猛虎似的直扑彭城。经过鲁（山东曲阜周围）、胡陵（今山东鱼台县境）、沛县，一路疾驰，马不停蹄，很快攻占萧（今安徽萧县），在刘邦丝毫没有觉察的情况下，如利刃般切断了汉军西返的退路，对汉军构成了从后面包抄之势。

项伯、陈婴和虞子期等率领从彭城逃出的残军来萧县与项羽的军队会合，陈婴执着项羽的手放声大哭，项伯在一旁愧疚地说：

“贤侄，愚叔负了贤侄的付托。”

“叔父说哪里话！”项羽连忙安慰两位长辈，“是侄儿贪功，未能及早回师。同时万万未想到刘邦信誓旦旦，说他没有东进的野心，一旦东进，却偷袭我们的根本^”

“范增军师和臣都说过刘邦不可靠，出身市井的人，奸滑背信，撒泼耍赖，什么话都不能算数。”陈婴声音依然带着哽咽。

项羽听了，怒不可遏，面孔涨得通红。他站在一个高土墩上，对士兵们说话：

“弟兄们，刘邦这只老狐狸，乘我们全力剿灭齐地叛乱的时机，从背后袭击我们，他带领的汉兵现已占领了我们的家乡，我们的房屋田园正遭到他们焚毁，我们的父母正在被他们屠杀，我们的妻儿和女人正在被他们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们要复仇！”

“我们要用血洗雪这次奇耻大辱！”士卒们呼喊着响应。

“但是，”项王加重语气说，“我们只有三万人，面对的却是五十六万敌人，你们怕不怕？”

“有什么可怕的！”全场士卒怒吼回应，“有血性的男儿不知死亡为何物！”

三万名壮士的狂吼激**着原野。

愤怒的统帅！愤怒的士兵！这支愤怒的部队渴望着复仇，渴望着鲜血，猛如饿狮，势不可当。

第二天拂晓时分，天刚蒙蒙亮，项羽三万精骑兵从萧城悄悄转兵东向，突然对彭城的汉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彭城里面的汉王和将士们正快活得连自己姓啥都忘了。霸王的兵马来到城下，他们还醉醺醺地做着好梦。直到小兵来报告，才把他们的酒吓醒了。一霎时，整个汉军，乱成一团。汉王只好匆忙召集众将官和各诸侯，叫他们调动大队人马，开门对敌。遥见项王跨着乌骓，身穿铁甲，当先开道，挟怒前来。一声大吼，激成异响，令人胆战心寒。这般场景使得汉兵个个不寒而栗，不能近前。项羽领先冲入汉营，手中长槊，上下翻动，连挑死数名战将。他身后的楚兵也都个个英勇，一个抵得上汉兵十个，把汉王的大军杀得七零八落，人仰马翻。

汉王眼看着一队队的杂牌军被打败，心里急得如受滚油煎着，他只得把自己的嫡系部队派上去迎战，灌婴的骑兵队迎上去了，但很快被楚军杀得向后退，无沧灌婴怎样高声大叫，怎样用手势威胁，他也很难稳住阵脚。刘邦这才发现灌婴的骑兵未经训练，作战能力很差。楚军以三百骑为一冲锋方阵，五个方阵为一攻击集团，时而分进，时而合击。

项王的大刀像割草一样，当者披靡，成排地倒下。于是汉军看他的黄旗滚来，将领纷纷调转马头逃跑，士卒更是溃走奔散。到中午时，刘邦麾下的五十多万人马，差不多已死伤了三成，余下的七成也被吓破了胆。灌婴想用他带领的骑兵队堵住这溃散的洪流，下令后退者斩，但兵败如山倒，谁也阻挡不住，逃回的汉军与阻止逃跑的后备队自相残杀起来。

汉王逃了一程，好不容易连人带马，逃到了濉水对岸，他清点身边将士，不过数百，那些保驾的大将樊哙、周勃、灌婴等都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但楚军也渡过濉水，紧紧追来了。他们追上刘邦所率的残部以后，立即包围起来，一重又一重，一共布置了三道包围圈。楚军情绪高涨，发出“活捉刘邦！黄金万两”的吼叫。汉王已成了他们即将捕获的猎物。

刘邦这时可称得上百感交集，他想起东征时军马之盛，又目睹眼下惨败之状，不由得十分悔恨。“哎……我刘邦悔不听韩信之献策！……由今天的遭遇可知韩信真神人也！……他早预料到必有此败，因此建议我把主力撤出彭城，放弃位于楚国腹地的萧县、下邑、虞县、外黄等城市，退守荥阳一线。我当初听他的话就好了，我的实力就能保住了。我不该逗留彭城，沉迷酒色，不知防范项羽的反击，致令全军倾覆！……看来我刘邦今日难逃劫数了！”他环顾四周，发现四周是不毛之地，无任何可隐蔽躲藏之处。他又仰天叹道：“难道此地就是葬我之处吗？”

可是，令他奇怪的是，这群楚军并没有发动攻击，他们肚子饿了，坐下来烧饭吃。原来，这些楚军麻痹大意了，他们以为汉军已成瓮中之鳖，不如采取围而不击的策略，将刘邦及其残余部队活活困死在濉水南岸的荒野里。

于是，刘邦的情绪又稍稍振作，他与那些追随自己的士兵聚在一起商量突围的办法。

不知是汉王今日的落魄得到了上苍的怜悯，还是注定要兴汉，反正就是这会儿，天气突然变了。

这可能是海边吹来的一阵龙卷风，霎时飞沙走石，拔倒树木，弥漫天际。刘邦知道这是天赐的逃跑机会，不可错过。便率数十骑兵突破包围圈，向西北方向逃走。刘邦逃出十余里后，狂风渐息，天色开始渐渐亮起来了，后面又有楚兵追来。刘邦回首望见领头楚将的面目，却原来是旧时相识。此将名叫丁公，所率追兵有数百骑，而刘邦只有数十骑，如何能抵敌得住？刘邦急得出了一身冷汗，只得高声求饶：“丁公将军，我们两位都是天下著名贤将，又是故交，何必苦苦相逼，望丁将军放吾一条生路，他日大业有成，吾必封你做王做侯，一生富贵不尽。”

丁公见刘邦称自己为贤将，心中一阵欢喜，况且旧时与刘邦交情不错，就送他一个人情，停住不追，收兵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