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楚各路义军失利，求援碰壁

登基庆典的热闹气氛刚过，六国军队失利的消息就纷至沓来，把楚国的军事指挥机构搞得手忙脚乱。项梁和楚怀王阅读一份接一份的告急战报，心急火療。

章邯趁楚国各路义军首领欢聚薛城庆祝新君登位之机，加紧部署军队，向六国军队展开全面攻击，特别是调重兵攻击六国中力量最薄弱的一国——魏国。秦军把魏国都城临济层层围困，水泄不通。魏国大将周市向齐、楚两国求救。齐王田儋亲自带兵救魏。楚国召开最高军事会议讨论救魏的事情，参加者除楚怀王、项氏叔侄、范增、刘邦、英布、蒲将军等外，还有一个高级参谋宋义，宋义原是战国时楚国令尹，职位相当于丞相，德高望重，因他是楚国旧臣，楚怀王对他十分信任，倚为股肱。宋义与楚怀王的关系，和张良与刘邦的关系差不多。

宋义还有一个聪明绝顶、文武双全的儿子宋襄，也跟随在他身边。韩信看到宋襄，就想起了吴姬，他很怀念她，不知她现在何方，但他估计吴姬已经嫁给宋襄了。军营中不带家属，吴姬肯定留在宋襄的家乡陈县。

在军事会议上，刘邦反对派兵救魏，因为魏国常派兵攻略楚国的城镇，他的老家丰邑就被魏兵占据数月之久。但会上主张援魏的也大有人在，唇亡齿寒，魏国一亡，楚国也危险。会议决定，派一员偏将项它率领一支不大的军队援魏，而项梁则率重兵攻击秦军守备薄弱的地点——亢父县（今山东济宁市南）。亢父离薛城不远，只有一天多路程。

七月，正值黄河下游的暴雨季节，大雨连续下了三日三夜，日月无光。道路泥泞难行，韩信跟随项梁出征，成天在大雨和泥泞中行军，军队开到亢父城下，因大雨不止，攻城十分困难。项梁正在举棋未定之际，忽接魏国前线来的坏消息：章邯命秦军将士人衔枚，马裹足，夜晚偷袭齐、楚援军的营地，在临济城下大破齐、楚援军，杀死齐王田儋，周市出城援救，也被杀死。魏王咎自知力量不支，在章邯答应进城不屠戮百姓后，也自焚身死。临济城落入秦军手中，唯独魏王的弟弟魏豹缒城而下逃出虎口，向楚怀王哭诉国破君亡等事，楚怀王给了他数千兵，命他重新收复魏地。

项梁见此战报，下令撤去亢父之围，转攻魏地的秦军。但就在此时，齐将田荣的使者来了，带来一封请求援兵的急信。项梁忙展读来信，方知田儋死后，齐人认为国不可一日无君，拥立故齐王建之弟田假为王，田假任命田角为相，田间为将，建立了一个新的齐国政权。四儋之弟田荣不服田假为王，一路收容田儋余部，退守东阿（位于黄河支流济水北岸，今山东东阿县西南），想以此为根据地，恢复狄城田氏的政权。谁知秦军趁破魏之势，进人齐境，将东阿城围住，日夜攻打。东阿城危急万分，眼看快要顶不住了，因此特遣使者来项梁处求救。项梁知道，齐国唯一有战斗力的军队是田荣属下的军队，如果田荣军被歼灭，齐国必亡。齐、魏相继亡了，楚国孤立也难久存。因此，项梁立即下令撤离亢父，全军日夜兼程，长驱四百里前去东阿救田荣。暴雨接连不断，行军十分困难，韩信的衣裳都湿透了，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东阿城下，见秦军气势的确凶猛。但由于项羽、刘邦、英布、蒲将军等率军力战，田荣和他的勇将司马龙且又从城内率劲旅杀出，里外配合，项梁也指挥得宜，将围城的章邯的军队击败。秦军撤围逃跑。项梁率领楚军乘胜追击，秦军一直败退到濮阳城，才站稳脚跟，濮阳城周围有护城河，易守难攻，秦军死守该城，楚军数次攻城，歼灭了不少守卫城市外围的秦军，但濮阳还是攻不下来，章邯亲自坐镇城内，又调来不少援兵，秦军的气势又壮大了。

项梁出发追击秦军前，曾嘱咐田荣率军一起西向击秦。田荣诺诺连声，一口答应稍事整顿后，立即点兵出征。但是等到项梁率大军离开东阿去追击秦军时，田荣却赶紧整顿队伍，忙着打内战。他率兵在齐境内逐走齐王田假，立兄田儋子田市为齐王，自己做相国，弟田横为大将，积极稳定齐境，扩编齐军，一心顾着巩固自己的小天下。至于他原先答应项梁一起西向击秦的承诺，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被他逐出的齐王田假逃到楚国，田假的相国田角和大将田间则逃奔赵国。

项梁一路追击章邯的秦军，战线越拉越长，兵力也越来越感到不足，因此，他派遣项伯出使齐国，催促田荣出兵，韩信被派为项伯的护卫，一路随行。

项伯和韩信各乘一匹快马，日夜疾驰，几天内就到了齐都临淄，找到相国府，见到田荣，递上楚国武信君项梁的亲笔信件，田荣看过信件后，沉吟半晌，终于想出一条不出兵的借口。他对项伯说：“武信君有令，我理应立即出兵从征。没有武信君率军解东阿之围，我田荣哪有今天！”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接着说：“齐王田儋为救魏抗秦，捐躯疆场。田假非故王田儋子弟，无功于齐，怎可擅立为王？田角、田间，小丑跳梁，与田假相济为恶，现田假逃到了楚国，田角、田间投奔赵国。烦请使者上报武信君，楚杀田假，赵杀田角、田间，齐国立即发兵。”

项伯反驳他说：“我们楚国最重仁义。田假乃盟国之王，原齐王建的胞弟，一度受到人民拥立。现在他走投无路，跑来投奔楚国，楚王允许他在楚地避难，但没有答应他提出的派兵恢复他的王位的要求，因为我们楚国决不干涉盟国的内政。现在田丞相要我们楚国处死田假，这也是干涉我们楚国的内政，而且楚王也决不会做此种不仁不义之事，这种做法会受到其他各国诸侯谴责的。”

“项先生此言差矣！”齐国大将田横在一旁说道，“楚王杀掉田假，对楚国有百利而无一害。田假虽然是田齐王室后裔，当过几天齐王，现在他已经成了妨害齐楚结盟抗秦的害虫，楚国如果不除掉他，将危害自身的安全。是维护本国的安全和生存重要呢，还是保留一个害虫的生命重要？明智的楚王一定会选择前者。大家知道，蝮蛇是最毒的蛇，人被蝮蛇咬了手就砍掉手，咬了脚就砍掉脚。手脚对人是极有用的，但人为什么要忍痛砍掉呢？这是为了保命啊！人不切除已中毒的肢体，就会丧失整个生命。如今田假、田角、田间对于楚国、赵国，谈不上手足的亲近关系吧，但他们三人现在已成了寄生在楚、赵两国身上妨害齐楚赵结盟的毒瘤，楚国和赵国一朝不切除这三个毒瘤，三国抗秦联盟就不能建立，秦国就可逐个击破三国，到那时，不但我们这些人的性命难保，恐怕我们祖宗的坟墓也会被挖开啊。”

项伯和韩信听了田横的强词夺理的一番话，没有马上回答，过了良久，韩信才对田荣和田横说：“二位大人还认识我吗？”

田氏兄弟仔细端详了一下韩信的面容，回答说：

“似曾相识，但是记不清楚了。”

“我就是因抗交保护费，遭到你们严刑拷打并且搜去全部钱财的狄城小贩。”

“有这等事吗？”田荣试图抵赖，“我们狄城一向买卖公平，对外地商人十分优待。”

“向你们交黑钱，你们就优待；不交钱给你们，你们就打压、搜身、驱逐出境，这就是你们的私法。”韩信愤怒地说。

“啊，我记起来了，你的名字叫韩信。”田横老实承认了，“真想不到，当年的街头流浪汉，今天成了上国来使的参乘护卫，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那一次是个误会，哦，真对不起，我们应向你赔礼道歉，赔偿损失。”田荣说。

“别假惺惺地扮演仁君了。你赔偿了我的损失，可赔偿不了千千万万遭到你们敲诈勒索的狄城人民的损失。中原人民反抗暴秦的目的是想恢复六国的仁君政治，而不是希望产生许多割据的军阀政权。现在连项氏叔侄、刘邦、周市等军事强人和张耳、陈余、陈婴等名士都不敢擅自称王，都拥立原六国王族的直系后裔为王，以便号召人民^可你们狄城田氏三兄弟却用阴谋手段杀掉狄城县令，用武力胁迫齐国人民接受你们的统治。齐国人民拥立的齐王建的直系亲属田假，却遭到你们的驱逐，甚至要杀之而后快，当前中原群雄都全力朝向推翻暴秦这一崇高目标，你们想割据一方，只求自保是行不通的。”韩信义正词严地说。

项伯也说：“韩信君说得有理。前不久东阿遭秦军围困，田荣丞相危在旦夕，幸亏项梁将军仗义出兵，打败了凶悍的章邯大军，解了东阿之围，方有今日你们治下的齐国，不然的话，田丞相本人早就当了秦军的俘虏或是成了刀下游魂。今日你们知恩不报，不但不肯出兵帮助项将军，完成伐秦大业，反而要求楚杀田假，赵杀田角、田间，干涉楚、赵内政。你们的要求只是不肯出兵的借口，真的依照你们的要求将这些人杀了，你们又会找出别的借口。你们一心一意只想保存与发展自己的实力，根本不想出兵联手攻秦。”

韩信也说：“我看你们是得了恐舖吧，田荣丞相是章邯的手下败将呢！”

田荣也发怒了：“这名使者及其护卫在此胡言乱语，诽镑我国，左右，与我乱棒打出！”

韩信又尝到了一次被田氏兄弟乱棒赶出的滋味，他离开临淄时，愤愤地说：“有朝一日，我手中有了力量，一定要消灭这个不义的割据政权。”

项伯回国向项梁复命，项梁对齐国出兵也不抱希望了。项伯等出使期间，项梁派沛公和项羽将兵攻下了域阳（今山东菏泽东北），城破之后，项羽下令士卒屠城，刘邦因没有张良辅佐，对屠城的行径也未坚决制止。

项梁围攻濮阳不下，转攻定陶，同样攻不下来。他接到情报称三川郡守李由率大军来救援定陶，于是他命令项羽和刘邦分兵往西挺进，迎击李由，韩信也随同前往，但项羽轻视韩信，只要他做传令兵，不要他领兵作战。

刘、项的队伍来到雍丘（今河南杞县）附近，见这里一望无际，皆是平原。田中庄稼繁茂，树木青翠欲滴，的确是块好地方。项羽的斥候（侦察兵）已发现李由大军离此只有十里之遥，于是，刘、项决定在大路边设伏，布置成布袋阵地。只待李由军进入楚军的埋伏之中，由刘邦率军包抄后路，封住口子，项羽率军发起正面攻击，瓮中捉鳖，全歼秦军。

李由是李斯之子，文官出身，统兵作战，原非所长。但抚恤军民，严缮守备，倒是治理得有条有致。陈胜、吴广初起时，他死守荥阳，立下了战功。此次章邯急召李由率兵来援，李由虽不善出征，但不得不应召。谁知偏遇上项羽、刘邦两个煞星。

李由军进人项、刘联军设下埋伏之处，只听得一声呐喊，鼓声咚咚，旌旗招展，楚军从四面八方杀来。李由慌忙布阵应战。突见刘邦军中冲出一将，与李由杀在一起。来将甚勇，几合之后，大喝一声，斩李由于马下。秦军见主帅已死，遂四下溃逃，作鸟兽散。项羽、刘邦挥军冲杀。那员斩李由的桿将又生俘秦侯一人而归，秦军大败，刘、项军遂占雍丘。韩信后来知道，诛杀李由的是刘邦部下五大夫将曹参。

雍丘大捷后，项羽命韩信去定陶向项梁报告喜讯。项梁见杀了秦朝丞相之子李由，喜形于色，下令摆酒庆贺，全体军卒饮酒、赌钱，至半夜方才歇息，韩信见状，向项梁大胆进言道：“大军人马久住定陶城下，恐已被敌军侦察到我军虚实，现我军如此饮酒、赌钱，军情涣散，敌军肯定知道。我担心敌军会趁夜偷袭，我军连夜狂欢，十分疲困，必遭敌之毒手，攻城之策小，提防之策大，请将军三思之。”

项梁大怒，斥责道：“我自起兵会稽，所向无敌，量此孤城，何足为难！章邯闻吾之名，早已心胆俱碎，岂敢出城劫吾营寨耶！你是何等之人？胆敢妄自评论我的战术，扰乱军心！出去！不得多言！”

韩信一听，满面羞惭而退。

这天深夜，突闻一声炮响，秦兵如天而降，为首一员大将，正是章邯，手执大刀，疾冲中军营帐，挡者都被斩首。

项梁刚匆匆披挂而出，刚好遇上秦军一员偏将，被其一刀斩于门旗之下，项梁遭难，楚军各路人马惊惶乱窜，自相践踏。韩信、英布等急忙组织兵卒弃营撤退，才保留下一部分人马。

这次战役秦军大胜，声威重振，各路反秦义军大受打击。

项梁不久前带领江东八千子弟过江，现在他不幸战死，这八千子弟失去了头领，命运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