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秦内部相残，李斯穷途末路

咸阳，赵高府中密室，灯光黯淡，室外警卫森严，禁止任何人接近整栋房子十丈以内，于是整个院子都空旷无人，伺候的婢女也必须奉召才准前来。

原来，举世无双的超级辩士蒯彻又到咸阳来了，此人在推翻秦朝的事业中贡献卓越，不亚于刘邦、项羽。但是，由于他从事的都是隐蔽的活动，公众都不知道。

这次他又有惊人之举。

室内只有赵高、蒯彻两人。

赵尚离席在室内艘来渡去，每到施彻的座位，就定睛看他一'眼。

他面色凝重地说：“我已把李由大军的行军路线告知了你们，你们在雍丘设伏，杀死了李由，消灭了一支秦军劲旅，我对你们的贡献还不够吗？又要给我出难题了？”

蒯彻和颜悦色地说：“赵大人，您的功劳的确不小，诛始皇，杀扶苏、蒙恬和蒙毅，诛杀始皇子女和秦王宗室，都是您亲手策划和进行的，但现在周市、田儋、项梁等三位起义领袖先后牺牲，起义军处于不利地位。按张良和陈余等‘复六国会’领导人的意见，您应该再帮义军一次忙，在最近设法诛杀几位秦朝的股肱大臣，李斯、连带右丞相冯去疾和将军冯劫也除去，搞乱秦帝国的大本营指挥中心。这么一来，秦国的最高指挥中心就成了一个空白点。章邯在关外孤军作战也就支持不了多久了。”

“此计固然不错，但干掉李斯却非易事，搞不好我自身难保。秦朝的文官中，数他功劳最大。他担任丞相三十余年，最初秦国的土地不过千里，在他的佐助下，始皇修治甲兵，积极备战，终于吞并六国，北逐匈奴，南定百越，使秦国的领土扩大了好几倍。他主持统一度量文字，废分封，设郡县，制定各种法令，将落后的秦国改造成为一个强大的帝制国家。无论从政治经验、官场阅历、玩弄权术等各方面来看，他都远胜过我，要扳倒他，这事难呀！”赵高皱着眉头说。

“你有一个好条件，作为内臣你能朝夕接近胡亥，从而深得胡亥的信任和欢心。李斯则不然，作为丞相，除了例行的朝见外，他很少进入内宫与皇帝谈心。由于他是先朝重臣，功高震主，秦二世对他深怀戒备和猜忌之心，提防他倚仗权势篡位。何况李斯参与了废扶苏、立胡亥这一篡改遗诏的密谋，此事正是胡亥的一大心病，疏不间亲，胡亥早就想除掉李斯呢。你如果利用胡亥这种猜忌心理，准能除掉李斯。”蒯彻说。

“我身为赵国的儿子，从小立誓要为赵国四十万长平冤魂报仇。只要能灭掉秦国，我赵高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好吧，让我再为六国的事业冒一次险吧，成功或失败，目前难以预料，六国祖先的在天之灵，保佑卑微的赵高吧。”赵髙跪了下来，向上天祈祷。

当天晚上，赵高就派人将“复六国会”的间谍蒯彻送出了咸阳。

赵高在送走蒯彻的第二天，就开始实施谋害李斯的计划。他微服出宫，至相府造访李斯。寒暄坐定之后，他极力奉承李斯推行的统治术的高明。然后，故意谈及关东之乱的烦恼。李斯也跟着长叹不已。他见李斯渐入圈套，乘机说道：“关东群盗多如牛毛，警信日至。倘若任其长成羽翼，这秦朝天下实在堪忧啊！”

李斯说：“皇上近来怎样？”

赵高移席近前说：“在这四方告急的时刻，皇帝却急令征发徭役去扩建阿房宫。我欲进谏，只是位卑职贱，人微言轻。如今朝堂之上，能站出来说话的，只有您丞相一人了。您既为先帝功臣，又受当今隆恩，德高望重，皇上会听从您的劝谏的。为帝国前途计，您何不一谏呢？”

李斯说：“我曾与右丞相冯去疾、将军冯劫三人一起进谏，我们说：‘很多民众起来造反是因为劳役苦、赋税重，请暂停阿房宫的工程，减少边区戍守和转输。’皇上听了却大怒说：‘这些都是始皇开创的功业，必须继续从事。现在群盗并起，正是你们处理无方，不称职，你们怎么还有脸继续身居高位？’骂得我们无地自容，只好灰溜溜地退走。今后再要进谏，很难办到啊！”

赵高说：“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盗情日炽，皇上对此不能熟视无睹。”李斯说：“是啊，我也想将敌情猖獗之事，向皇上禀报，只是皇上不坐朝廷而居于深宫之中。我想谒见，皇上无空，岂非枉然？”

赵高说：“您如果真的想进谏，我当趁皇上空闲时及时通知您。”

李斯很高兴，便在府第里闭门不出，等待消息。

于是赵高等待二世正在欢宴取乐，美女站满面前的时候。使人告诉李斯：“皇上正有空，可以进来奏事。”李斯不敢怠慢，匆匆换上朝服，赶到深宫门外，求见皇帝。可是一连三次，都被二世传旨斥回，因为李斯来得不是时候，败了皇上的酒兴。李斯白跑三次，倒也罢了，二世可真的动怒了。他对赵高说：“朕平常闲暇的时间很多，丞相倒不来奏事。每次朕正在宴乐，他就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求见了，这事情很怪！怕是丞相因朕年少轻视朕，或者故意刁难朕呢。”赵高趁机进言，说沙丘那个假造诏书的计谋，是丞相一起参与的，他本望列土封王，久不得志，因此私下谋反。近日屡来求见，定有歹意，不可不防！二世听了，尚在沉吟之中，赵高又加说道：“丞相原是楚国上蔡人，现在作乱的群盗多是楚国人，丞相看在乡谊分上，不肯果断地镇压，以致楚盗公然横行。臣听说丞相与群盗之间多有文书往来，约为内应。请陛下赶快拘捕丞相，免贻后患！”二世仍沉吟多时，终究因案情重大，不好草率行事，特地派人调查，看李斯是否有通盗实迹，再行问罪。

李斯求见二世，被接二连三地斥回，忽又听说赵高等正在调查自己的谋反事宜，才知道人了赵高的圈套。遂义愤填膺，又去谒见二世，上书弹劾赵高之罪。二世展读奏书，便单独召见李斯说：“赵高为人，清廉强干，下知人情，上适朕意，朕不信任赵君，将信任谁人？你可不能再怀疑他啦！”李斯说：“陛下，不是这样啊！赵高原是个卑贱的人，他根本不懂道理，他的权势已经可以与陛下并列，这样的人对陛下太危险啦！”秦二世不听，又怕李斯会去杀赵高，便立即召见赵高，把李斯谏书的内容全告诉他。赵高说：

“丞相所担心的只有我，我一死，丞相就可以干弑君谋位的事啦！”于是秦二世决定查办李斯。

李斯见二世不听自己的劝谏，而国事越来越糟，又去邀右丞相冯去疾、将军冯劫，联名上书，请罢修阿房宫，请减发四方徭役，并有隐斥赵高的语意，惹得二世更加动怒，指着三人大骂道：“今朕即位三年，群盗并起，你们三人身为丞相和将军，不能遏制匪患，玩忽职守，还想尽罢先帝所为，该当何罪？”赵高在旁，连忙凑趣，请即将三人一并罢官，下狱论罪。二世当即允准，遂由赵高派出卫士，拿下李斯、冯去疾、冯劫，囚系狱中。

当下冯去疾和冯劫倒还有些志气，自称身为将相，不应受辱，慨然自杀。唯独李斯还想求生，不肯遽死。他身陷囹圄，方知二世昏庸之极，不可救药。于是在狱中大骂二世胡亥的无道残暴胜过了桀、纣和吴王夫差，历数胡亥诛杀兄弟姐妹，残害忠良贤臣，重赋天下百姓等罪状。赵高又将李斯狱中之言添油加醋地奏禀二世，二世闻讯大怒，遂令赵高案治李斯之狱，审结之后，再行治罪。赵高领旨，先定李斯反叛之罪，让其招供。李斯鸣冤，赵高指使狱卒对李斯刑讯逼供，严刑拷打，打得李斯皮开肉绽，多次昏晕过去，后人有诗叹曰：

严刑峻法任君施，祸报临头悔已迟，家族将夷犹惜死，術杨况味请先知。

赵高命令左右取过冷水，喷在李斯的脸上，李斯才苏醒过来。赵高再次喝令他承认造反罪行，李斯害怕重遭捞掠，不得已当堂诬服，随即牵还狱中。

创伤的剧痛无情地折磨着年迈的李斯。这个怯懦的人，已处于奄奄一息中却还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幻想。他忍着剧痛，挣扎着向秦二世三次上书，请求二世赦免。这些上书总算来到赵高手里。“岂有身为囚犯，还可上书之理！”赵高这么说了一句，就把它抛进废物堆。

赵高又不断派人冒充各种复查官员轮流前去搞假复审，李斯一说实话便遭毒打，等到最后秦二世也派官员真正去审查时，李斯分不清虚实也不敢翻供称冤了。蒙在鼓里的秦二世还大为高兴地说：“要是没有赵高，差点就被李斯骗了。”于是将李斯腰斩咸阳市，夷三族。

赵高谋害李斯等三位秦朝政治要人的计划完全成功，他自己也升任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