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入义军壮志难酬,弃暗投明
韩信参加下邳的贵族会议后,便回到家乡淮阴发动群众,组织起义,但因他有甘受**之辱的不好的名声,响应他的很少,只有孔聚和陈贺经常向他通报消息。
听到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的消息后,韩信就和孔聚、陈贺一起去陈县参加起义军。
陈县是原来的楚国都城,建筑得十分雄伟坚固。城头上现在插着“张楚”的大旗。许多民众都用大车拖着粮食前来参加义军,大家都说,盼望已久的一天终于到来了。
韩信等三人进了城,朝着陈胜的王府走去。陈胜王府设在原楚国的王宫中,其禁卫比城门森严多了。
费了许多周折,终于说服了王府的卫兵,允许他们三人进去面见陈胜王。
他们进入大殿后,只见殿的正中坐着两人,一个是高个子,长着连鬓胡须,膀大腰圆,面孔黝黑。韩信推想这一定是陈胜王了。另一个身材较矮,面孔也呈棕黑色,胡须稀稀拉拉,他必定是被封为假王的吴广。右边坐着一个皮肤白净,两眼炯炯有神的绅士,后来,韩信才知道他姓蔡名赐,乃春秋时陈国的贵族,爵号房君,这次陈胜经过多方访求,才把他寻到,特封他为上柱国。左边坐着一个道貌岸然的老者,韩信见过他,知道他是孔子的八世孙孔鲋。原来,孔鲋痛恨秦朝焚书坑儒,也带着家传礼器来参加起义了。在侧旁还坐着一个官吏装束的人,这人姓宋名留,原是秦朝陈县县令,现也投身起义。
陈胜问韩信是否大贵族和前朝官吏,这些问题都得到否定的回答后,陈胜露出鄙夷不屑的神色,说道:“那么,您有没有专长呢?”
“我自幼熟读兵书,用兵的策略颇有研究。”
“那么,您的兵法有没有受过孙武或吴起的门人的指点呢?”
“没有,指点我的人是黄石公。”
“黄石公名不见经传,不能为凭。既然您资历不够,就不能带兵打仗,你们三人如愿参加义军,就在帐下当禁卫军吧。”
韩信三人只好答应了,他们换了军装,领了兵器,执戟站在帐下。
忽然,一员大将,手持一个首级,闯进殿来,双膝跪下,向陈胜王请罪,说道:“末将该死,擅自在九江郡赤城县立襄疆为楚王。现末将已知罪,把襄疆杀了,提着他的首级,来向大王请罪。”
陈胜王见了,十分愤怒,就指着这员大将骂道:“葛婴,你好不识抬举,我重用你,命你带领数千兵将,前去攻打九江郡。你却另立襄疆为王,与我分庭抗礼,你的野心倒不小,今日自知不敌,又假装来请罪,想让我给你增益人马。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左右,将这员叛将牵去斩了。”
吴广起身为葛婴辩护说:“大王息怒,葛婴擅立襄疆为王,固然不对,但起义刚开始时,他领兵一举就攻下了蕲县以东的五个县,此次攻打九江郡也旗开得胜,攻占了不少地方。将功折罪,不应诛杀,大王还是放了他吧。”
葛婴也急忙为自己辩护说:“大王呀大王,要知道路途遥远,消息不通,我实在不知道你已自立为王,当时我想,立楚王室后代襄疆为王,也许可以增加号召力,使义军进展更快。后来我一听见你已称王,便立即杀了襄疆,我并无二心,天可表。望大王明察。”
“我是大王,我的国土之内,由我一个人说了算。葛婴,不管你的功劳再大,理由再多,我也不能赦免你的死罪。擅自称王,就是大逆不道。今天我一定将你斩首,杀一儆百,使今后谁也不敢再称王。天下只有一个王,就是我陈胜王,依顺我的,就能昌盛。”陈胜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在陈王一再喝令下,左右只得将葛婴推出,一刀两段,死于非命。部众见葛婴惨死,都感到恐怖和寒心。
然后,陈胜王拿出一些令牌,号召诸将说:“现在暴秦未灭,诸位将士,应该同心同德,合力攻秦。今后派出攻城拔寨的大将,均不得割据一方,称王称帝,必须服从大本营统一号令,不管职位多高,功劳再大,违背大本营号令者斩!丧失城池者斩!连吃败仗、损兵折将者斩!徘徊观望、临阵不前者斩!擅自称王者株连家属一同处死!”
帐下诸将一一应诺。于是陈胜王拿出一块令牌,喝道:吴广听令!”“小王在!”吴广连忙起身接令。
“假王吴广,命你率领一支劲旅,火速向西挺进,攻取李斯之子李由镇守的要地荥阳。荥阳南屏嵩山,北临黄河,乃洛阳的门户,进入函谷关的咽喉,夺取了此地,我军就可直捣秦朝老巢。限你于近期内攻下此城,不得耽误。”陈胜王发令道,同时掷下一块令牌。
“得令!”吴广接过令牌,朝殿外走去。
“田臧、李归听令!”陈胜王又喝道。
殿外随即进来两员大将,都长相威猛,狮鼻环眼,陈胜对他们两人说:“你们两人领兵佐助假王吴广西征,进攻荥阳,夺取荥阳后,李归的军队应立即占领西南的重地成皋。田臧必须立即占领西北十五里的敖仓。敖仓是黄河沿岸最大的谷仓,积储粮食足可以供给几十万大军一两年的口粮。有了这个仓库,我军的粮食就无忧了。”
“得令。”田、李二将领着令牌走了。
韩信后来才知道,此二人是陈胜派去监视吴广的,陈胜对吴广早就心存猜忌,因此派这二将尾随监视。后来二将也揣测到了陈胜的意图,乘机将吴广杀了。
接着陈胜又派出三支队伍:大将邓宗奉命领兵南下,完成葛婴未竟的功业,攻取九江郡(今安徽寿县);魏人周市领兵向北攻取原魏国旧地;召平领兵向东南进攻广陵(今江苏扬州)。
陈胜又转过身来对坐在侧面的宋留说:“宋留先生,劳驾您亲自出马,引领第二路西征军,采取迂回战略,避开秦军主力,南绕南阳,然后折向西北,攻取秦岭的要塞武关,然后再配合攻下荥阳的第一路西征军,围攻咸阳。”
宋留接过令箭,出殿组织军队。
上柱国蔡赐起身启奏道:“大王,假王吴广起于田野,不通晓军事,要他督率军队攻打荥阳,与熟悉作战的李由作战,恐怕难以取胜。宋留原为一文官,对作战一窍不通,要他攻取重镇南阳,然后从武关进入关中,与吴广的军队合攻咸阳,恐怕也难以实现,依小官愚见,应派一名熟诸军事的上将,率领第三路西征军,径直入函谷关,直捣咸阳。咸阳首都一攻破,荥阳、南阳等地的守军自然望风归降,灭秦的事业就成功了。”
“此计甚好,但这领兵的上将须谁人方可?”陈王问道。
“我已访求到一人,姓周名文,陈县人氏,其祖辈也是陈国贵族。从小熟读兵书,研习军事,早年在楚国春申君门下为门客,跟随春申君带领楚军援救赵国,参加过春申君为纵约长的五国联军伐秦战役。后来又在楚将项燕军中任作战参谋,曾跟随项燕攻进函谷关,将秦国大将李信的军队杀得溃不成军。此人富有作战经验,是不用说的。”
“这个周文在哪里,快唤来见我。”陈胜王急忙说道。
于是蔡赐急宣周文上殿,大家看见周文果然仪表非凡,天生的大将风度。陈胜王问了他几个问题,周文对当前形势的分析以及作战方针的制定都谈得头头是道。于是,陈王将大将的印绶、兵符交给周文,留在陈地的兵将包括新征集的士卒共有数万人也都一起交给他指挥,令他直捣大秦帝国的心脏——京城咸阳。陈王还特意嘱咐他说:“周文爱卿,孤家的全部本钱都交到你手中了。此次起义的成败系在你一个人身上,你这次出征只许胜,不许败,否则按军法从事,请预先立下军令状吧。”
周文遵令,在军令状上签名画押,然后拿着军令牌出去了。
接着又有两员儒将上来,韩信认得这两位是遐迩知名的张耳和陈余,同时心中暗暗惊奇:这两位名士素来自命清高,今天怎么也向陈胜这样的乡下农民请缨了。
当下陈余启奏道:“大王,小臣虽然是魏国大梁人,但这几年在各地漫游,特别常去赵国,对那里的地形险要、风土人情、当地豪杰都很熟悉,愿率奇兵以略取赵地。”
陈胜王答道:“这个计谋甚好,只是我这里没有多少人马了。把这几天新参军的全算上,总共也不足一千人。好吧,你等一等吧,每天都有许多人带着粮草、战车来参军,各地人民倾家**产支援义军,十分踊跃,不消几天,便可凑齐三千人马,你们率领了去攻略赵地吧,但平定赵地后,应掉头合攻咸阳。”
当天晚上,韩信下了朝班,吃罢晚饭,走到周文帐前求见,周文和韩信在反对“焚书坑儒”的运动中有过接触,周文知道韩信熟读兵书,立刻接见了他,并建议韩信随他出征。韩信婉言谢绝了,他深知周文此去,有许多不利因素,凶多吉少。首先,大本营无人熟谙军事,没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参谋人才。第二,农民军都是乌合之众,打胜仗时兵员越滚越多,一吃败仗,便作鸟兽散。第三,各路友军将领都是庸碌之辈,只会拖他的后腿,不会成为他的助力。第四,陈王刻薄寡恩,众将不亲附,离心离德,周文此次出征,如有危难,将得不到救援。第五,秦朝目前虽已面临全面崩溃,但秦王国毕竟是个数百年的大国,在关中根基深厚,一次性打击,难以动摇它的根本。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秦国还有不少潜力,未可轻视。第六,从战术上考虑,孤军深入,也是兵法大忌,古人云:“锐进由来防速退。”其言不虚也。
韩信把以上的意思一一向周文阐述了。周文听后,不当一回事,他微微一笑说:“我多次去过函谷关,知道这个关隘的守备弱点,它决不是固若金汤的。我将指挥军队从它的薄弱部分进攻,不费多大力量就可占领它。只要过了函谷关,事情就好办了,秦政府内部有我们的内应,他们可能打开城门欢迎我们呢。”
周文对未来显得信心十足,韩信也就不说什么了。
韩信顺便去走访张耳、陈余二位名士,向他们求教。张耳一看见韩信,就劝他赶快离开此地,免得成为“暴民政治”的牺牲品。
张耳把“张楚”政权称作“暴民政治”,称陈胜的起义为“以暴易暴”。
“凡是下层阶级引发的起义,如果没有上层社会人士的正确引导,就会形成新的暴政。”张耳郑重地说,“陈胜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目光短浅,心胸狭窄,嫉贤妒能,刻薄寡恩,无情无义。在他属下做事是很危险的。他的霸业尚未成功,就擅杀葛婴这样有军功的将领,如果他成功了,功臣不被他杀尽才怪呢!”
陈余也说道:“陈胜率军刚攻下陈县,就听信一般庸众的意见,要称王称帝。我曾苦口婆心地劝谏过他,建议他广积粮,广结盟,缓称王。如果刚刚打下一个小小的陈县就称孤道寡,脱离群众,诛灭暴秦的事业是难以成功的。我还告诫他说,天下像陈县这样的城池至少还有数百个,需要我们一一去攻打,秦朝手中还有近百万精兵,需要我们去围攻歼灭。现在只取得一次小胜,更大的艰苦战斗还在后头。不要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可是他不听我的,执意要称王,一步步走上专制的道路,完全暴露出他的鼠目寸光的草头王本色。”
张耳接着说:“当时我也劝过他,我对他说,‘当今之计,你应当立即率军西进,派遣使者分别立六国之后代为王,加以扶植,给秦朝树立更多的敌人。敌人多则力分,秦朝必疲于奔命。盟国多则兵强,我军将势如破竹,犹如进人无人之境。如此可兵不血刃而攻克各郡县,诛灭暴秦,进占咸阳以号令六国诸侯。六国诸侯原已亡国,现赖你之力得到复国,对你必定感恩戴德。如此你的帝业可成,岂止称王而已!今日若匆忙称王,只怕天下离心,大势去矣!’可是他将我的话当耳边风。我们才决定离他而去。”
天,他就和孔聚、陈贺离开了这个起义中心。
寒冬腊月,北风呼号,大地冰封,天空中飘着雪花。
韩信此次参加义军,壮志未酬,回到淮阴县的家中,喝酒解闷,但他心中十分关心战局的发展,他制作了一个沙盘,代表全国的地图,插上许多竹简,代表一个个的城市,又用帛做了几面旗帜,在沙盘上移动,代表陈胜派出的各路大军的推进情况。有传言说,武臣进人邯郸后,立即自立为赵王。韩信听到这消息,认定武臣这人才能平平,当了赵王,难以服众,又无远见,不以灭秦大局为重,很快会败亡。
事情不出韩信的估计。武臣称王后,赵国发生了兵变,赵王武臣被杀,韩信听到这消息,很为名士张耳和陈余的命运担心。
此外,他还听到了周文兵败的消息,这事本在他的意料中,可是周文败得这么迅速,也是够令人心悸的。忽然他听见敲门声,打开门一看,只见门口站着孔聚、陈贺,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人。韩信把他们三人让进房内,用木炭生起旺火,给每个人泡了一杯好茶,还拿出些糕点给他们充饥。
孔聚和陈贺一边喝茶,一边向韩信介绍这位陌生人说:“他是我们在陈县结识的朋友,姓张名敖,乃张耳将军的公子。陈胜王封他为成都君。最近张楚政权的西征全盘失败,秦军逼近陈县,他从陈县这座危城中逃出来,在楚地暂避。”
韩信问张敖说:“赵王武臣被杀,我很为令尊和陈余将军担忧,他们俩现在何处?”
“他们的情况还好,逃脱了李良的刀锋,”张敖说,“后来,他们接受了蒯彻的建议,把赵国贵族的后代赵歇立为赵王,得到赵地民众的拥戴,现在他们的人马又扩充到了数万,邯郸城也夺回了。李良已逃离赵国,投奔秦军去了。”
“这样甚好,”韩信说,“令尊和陈余都是汴梁人,立赵歇为王,赵人就会归心。看来,令尊将赵地稳住了,即使各路义军都失败了,赵地的反秦根据地仍会保住。”
接着,韩信笑着对张敖说:“足下生得方头大耳,看来一生必定有造化呢。”
张敖也笑着说:“我曾遇见一名相士,他说我虽生长于乱世之中,却能渡过危难,一生平安,日后还有王侯之福分呢。还有一位相士说,我今生之福全由妻房得来,还说我将娶一位公主为妻。不知道他们说得对不对。”
“他们说得准对,你放心吧。”韩信笑哈哈地说。
果不其然,张敖后来被封为赵王,娶汉高祖刘邦与吕后所生的鲁元公主为妻,赖吕后的庇荫,各种政治风浪中都平安渡过,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当下,韩信询问陈县的张楚政权的情况,张敖回答说,形势十分危急,陈县县城已岌岌可危。陈王派出的三路西征军均溃败了。第一路吴广领导的义军长期胶着于荥阳城下,后来吴广被部将田臧和李归杀死,陈胜不但不追究田臧擅杀主将的责任,反而赐田臧以楚令尹印绶,并任命他为上将。这样的处理只能使陈王的故人都离他而去。后来田臧、李归二人也先后战死,第一路义军完全覆灭。第二路由宋留率领的西征军长期滞留南阳地区,未能攻人武关,现已向东退却。第三路由周文统率的西征军开始进展十分迅速,一路上攻城略地,收编了不少部队。大军到达函谷关前时,已经发展成兵车千乘、士卒数十万的庞大队伍。周文指挥果断,趁着秦国守关将领猝不及防之际,派出斥候摸清了关内的兵力、部署、防御设施的情况,一鼓作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了函谷关,打破了这个关隘固若金汤的神话。周文大军经过函谷关,继续西进,进展到距咸阳仅百里之遥的戏地(今陕西临潼附近)。眼看秦廷即将灭亡了,可是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位秦朝大将章邯,带领数十万修建獅山墓的刑徒,在戏地大败周文军队。周文的军队都是沿途裹胁、招集而成,是一群乌合之众,能胜不能败。在章邯大军的冲击下,一败退至曹阳(今河南灵宝境内),二败退至渑池,双方在渑池激战数日,起义军几乎全部溃散,周文自杀身亡。
韩信听了,不禁顿足嗟叹道:“可惜呀,可惜,周文是一位难得的人才,有勇有谋,文武双全,还有丰富的抗秦作战的经验,就这样白白地牺牲了,对于灭秦大业是个巨大的损失。大本营的指挥机关对于他的死负有直接责任,在秦朝主力未歼之时,他们不该让一支孤军进入函谷关去冒险,而武臣等领导的赵国友军违抗大本营的命令,不派一兵一卒支援周文的军队,坐观其败,也难逃其责。赵国这样做,是十分短视的行为,秦军攻灭楚地的各支义军后,就会掉头向北攻打赵国,到那时赵国就危险了。目前陈地的情况究竟怎样,你能详细告诉我吗?”
“上月,章邯与驻荥阳的李由兵合一处,开拔东进,分两路向义军首府陈城攻来。沿途击破邓说、伍徐等两支义军,直抵陈县城下。陈胜命令上柱国蔡赐领兵迎战,但因寡不敌众,败下阵来,上柱国蔡赐也血洒疆场。陈胜又命令大将张贺出城迎击秦军,自己也披挂上马,身先士卒,亲自督战。张贺率军拼死抵抗,但秦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凶猛攻来,张贺战死,起义军失利,陈胜指挥义军退回陈城固守待援,已有一月之久。现城内粮草皆无,外面救兵杳无音信,陈城危在旦夕,我是从这座危城中缒城墙而下逃出来的。”张敖说。
“各地义军为什么不来支援解围呢?”韩信问道。
“秦军来势凶猛,各地义军被秦军割离得四分五裂,没有办法尽速向陈城聚拢。就拿曾经占领南阳的宋留西征军来说吧,由于周文、吴广两支西征主力覆灭,宋留军已成一子孤棋,被困于秦军的四面包围之中,进退两难。陈胜也曾传檄赵、魏义军救援,但赵地新近发生李良兵变,赵王武臣被杀,局势不稳。陈王曾派周市领兵略取魏地,可现在周市军也遭到秦军的追击堵截,自顾不及,无力分兵救援。”张敖说。
“昨天我在茶楼中,听人说,秦朝已调回北方戍守长城沿线的数十万大军,由秦将王翦之孙王离率领,由上郡东渡黄河,经太原深入赵、魏之地,现在张耳、陈余掌管的赵国也非常吃紧呢。”陈贺插嘴说。
韩信听了张敷对当前局势的介绍,问张敖:“眼下秦军这样强大,义军处于严重劣势,起义有夭折的危险。张公子,你准备到哪儿去呢?”
张敖答道:“此地往西都是秦军的控制区,但此地向东却是义军的控制区,我准备到义军的控制区去。”
“你可以到东海郡去找秦嘉帮助,他或许与令尊张耳有联系。秦嘉原是陈王部将,奉令与另外几支义军合攻东海郡,秦嘉攻下该郡后,自封为大司马,不再听陈王节制,甚至杀了陈王派来的监军武平君畔。此人勇猛有谋,割据一方。他管辖的区域偏东,秦军势力尚未达到那里,暂时还是一片太平世界。你快到那儿去吧,此地很不安全,等几天秦军来了,四处搜寻反秦志士,你就危险了。”韩信说。
“足下的主意甚好,我也有心到那里去,只是在兵荒马乱的年月,一个人行走很不安全,我有意雇请一位保镖,但必须武艺高强的。”张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镒黄金递给韩信。
韩信明白了张敖的来意。张敖从陈城逃出,身上一定带有不少金银,所以想请韩信出马,护送他到东海郡。
韩信便慨然答应了张敖的请求,表示愿意陪同他走一遭。
几天后,雪后初晴,天气良好,韩信陪同张敖起程了。一路上饥餐夜宿,不几天就到了东海郡治郯县(今山东郯城)。只见市中秩序井然,百姓安居乐业,一派和平景象,韩信心中暗暗称奇,佩服秦嘉治理有方,当战火燃遍全国、百姓流离失所之时,东方还有一方净土。
经过路人指引,他们终于找到了大司马府,这座府第十分雄伟壮观,原是东海郡郡守的公馆,最近经过一番整修,显得和王宫一般。
张敖礼貌地与侍卫交涉后,开始介绍自己:“张公子敖,赵国右丞相张耳之子,陈胜王敕封成都君。”门卫将张傲引给大司马秦嘉,秦嘉即命迎入。张敖、韩信二人走进大殿,只见上首坐着两人。一人身高八尺有余,相貌威武,双臂粗壮,侍从都称他为大司马,韩信料想他必是秦嘉无疑。另一人生得龙眉凤眼,雍容大度,有王侯的气质,后来韩信才知道他是楚国贵族景驹。两旁坐有四人,长相都勇猛威武。秦嘉见张敖来了,起身相迎,命左右安排成都君张公子就座,韩信作为侍卫,站立一旁。
秦嘉仔细询问了张敖脱离围城前后经过,然后说:“张公子,你真幸运,逃出了这座危城,现陈县已经失陷,秦军进城后,大肆捕杀义军的支持者。连圣贤之后孔鲋也殉了难。你若留在城内,必定成了这群虎狼的刀下之鬼。”
“陈地失守,陈王下落如何?”张敖连忙问道。
“陈胜王只带着少量随从,逃出已经陷落的陈城,向东南退到汝阴,再折向东北退至下城父,不幸的是,给他驾车的庄贾将他杀害,向追击的秦军请功,首举义旗的陈王就这样牺牲了。”秦嘉答道。
张敖听说陈王被害,十分伤心,不禁涕泪纵横,大哭不止。他想起轰轰烈烈的大泽乡起义才半年时间,就全军覆灭,两位义军首领也先后牺牲,特别是,他们都没有牺牲在战场上,而是死于内部奸贼之手,这是多么令人遗憾啊。而目前仅存的几位义军首领,包括他父亲张耳在内,都陷人秦军的包围中,生死未卜,一想起这些,他的心中就如刀绞。
“现在尚有几支义军在楚地活动?”张敖流着眼泪哀求说。
“较成气候的有项氏叔侄的江东军和沛公领导的队伍。”一位名叫董蹀的将军答道。
“沛公是谁?”张敖从未听说过此人。
董媒便道:“沛公就是刘邦。陈胜王在陈县建立政权后,沛县民众在萧何和曹参的领导下,杀了县令,响应起义,并迎入刘邦的起义队伍,推戴刘邦为沛公。沛公的名义就是由此而来的。他的队伍一下子就扩充到三千多人。旗帜一律用红色。沛公这支队伍有不少得力的干将佐助,他以萧何为丞,曹参为副。命樊哙、夏侯婴为将,进攻邻县,连连得胜。章邯领兵出函谷关后,秦朝力量复振,泗水县一位武官领兵杀向丰邑,但被刘邦的义军彻底击败。刘邦乘胜率义军北上,一举拿下了薛城。”
秦嘉插言说:“但最近刘邦遇到了一点麻烦。他打下薛城后,回师丰邑,忽有探马来报,给他留守丰邑的雍齿已将丰邑城和所部义军投降了魏国的周市。现在,刘邦有家难归了。”
秦嘉说:“刘邦听说后院失火,急忙率军攻打丰邑,但雍齿早有防备,沛公的队伍竟然攻不下来,刘邦自己也急成了病。”
景驹说:“不管怎样,我们必须利用刘邦失去根据地的机会,争取他加入我们的队伍,使他为我所用,至少应使他成为我们的可靠盟友。”
这时,东海郡的缙绅领袖东阳宁君带领几名缙绅代表求见,景驹命令立即延请进殿,并下阶相迎。东阳宁君呈上一份“上进表”,请求立景驹为楚王。秦嘉也表示赞成,他说:
“现在陈胜已经牺牲,楚地不可一日无王。景驹是天潢贵胄,才智非凡,人品高尚,我们拥护他担任楚王,领导灭秦大业。”
当即董蹀、朱鸡石、郑布、丁疾诸将均表赞成,张敖也拍手拥护。景驹当仁不让,在人家为他特设的楚王位上就座,接受众将的朝拜。接着他宣布几项决定,拜秦嘉为大将军,总领一切军事,众将都应听从秦嘉的指挥。令东阳宁君总管文事。并把指挥中心从东海郡治郯县迁往留县(今江苏沛县南),向刘邦靠拢。争取两支反秦力量联合。同时派人征召下邳的张良。秦嘉随即发令说,大本营迁往留县后,立即向方与县(今山东鱼台县北)进军,争取与章邯的秦军在定陶县(今山东定陶县西北)决战,击溃秦军主力后,立即联络齐、赵、魏、燕诸国,共同进军咸阳,推翻秦朝。
“有谁愿意出使齐国吗?”景驹向殿下说道。
为恭贺新楚王登基,殿下已聚集了不少将领和官员,其中有一位浓眉大眼的武官上殿说:“卑职愿往。”
景驹抬眼一看,认得是秦嘉的裨将公孙庆。景驹对他说:“你此次使齐,关系重大,如能与齐联兵,我们就有把握在定陶击破章邯。成败在此一举,你一定要力劝田儋答应出兵。”
“卑职决不辱王命!”公孙庆起誓答道。
“有谁愿意出使江东吗?”景驹又问道。
“小人愿往江东联系项氏叔侄,我最近还与他们有联系,特别是我与项梁的弟弟项伯关系很深。”韩信站出来说。
景驹发令说:“好,现我派郑布将军为正使,韩信兄弟为持剑副使兼护卫,出使江东。”接着,景驹又叮嘱说:“你们到项氏叔侄那儿,劝说他们不要渡江,好生在江东为郡守,治理好一方,也是为反秦大业做贡献。江西的军事统由秦嘉大司马一人掌管,无须项氏插手。孤家会给项氏报仇的。告诉他们,千万不要渡江,不然的话,恐怕渡江容易,回归江东就难了。”“大王,不要把韩兄支使走,他是我的侍卫呢!”张敖急忙说道。
“张公子,您既到了我这儿,还怕没有侍卫吗?我将派一队兵卒保护您,还要派兵护送您回到您父亲身边呢!”秦嘉安慰张敖说。
大家听了,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