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周默,我喜欢你

[1]

沈一晨握着手机的手慢慢从耳边移下来,安全起见她还是不要见周默的好,转念又想,她都一周多没见他了。

从心底钻出的思念闹得她难以忍耐。

想到让她想见又不能见周默的罪魁祸首,她将在周默那儿受的气一股脑地撒到了对方身上。

贺子聪瞅着沈一晨脸上明艳的笑容,以为沈一晨就这样饶了他。

下一秒,脚背传来一阵椎心刺痛。

他垂眼,就瞧见这女人穿着高跟鞋用力在他脚背上碾。

沈一晨冲他笑得有多甜,脚下就有多狠。

贺子聪本来差点儿被周默揍到残废,现在又挨了这么一碾,顿时,毫无形象地在大厅叫起来。

大厅经理听见这边动静,过来询问情况。贺子聪一个手势,将他打发走了。

见大厅经理频频望向这边,沈一晨表面上假装亲昵地帮贺子聪整理衣领,底下却屈腿用力向他小腹顶去。

临走,她撂下狠话:“这是昨晚你陷害我的惩罚。”

贺子聪弯腰捂住腹部,抬眼看着沈一晨走向远方衣角飘起,走路带风的样子,竟笑了出来。

沈一晨有个毛病,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就爱折腾人。

私人管家送来的午饭不知道换了多少回,都被退了回去,管家内心叫苦连连。而始作俑者双腿搭在茶几上,抱着电脑,啃着苹果看文件。

管家拎着第六份外卖苦着脸走出来时,看到贺子聪登门到访,立刻像见到救世主,赶紧把他请进了门。

沈一晨以为私人管家去而复返,眉宇一皱,不耐烦地抬眼,看到立在跟前的人是贺子聪时,又将视线转回电脑上:“你来干什么,没被修理够吗?”

贺子聪讨好的意味十足,说昨晚的事他真的没想到那男人胆儿那么大,敢当着他的面使这种下三烂的手段。

“还生气呢,昨晚的事我向你道歉。”他往沈一晨身边一坐,捻起果盘里一颗葡萄,刚要塞进嘴里,葡萄被沈一晨一把抢走扔回了果盘里。

贺子聪“嘿嘿”干笑两声,用肩膀顶了她一下:“别生气了,你瞧,因为我的疏忽,周默不是替你收拾了我一顿吗?我们这样扯平了好不好?”

沈一晨瞪他。

“怎么,还没哄好他?”

说到这个,沈一晨更来气了,抓起沙发上的抱枕就往贺子聪身上砸。

贺子聪嬉笑着躲开,抓过抱枕扔在一边,讨好地说:“别气,别气,我帮你想主意还不行吗?”

沈一晨半信半疑。

她也是没办法了,早晨从贺子聪住的酒店回来就去找周默了,他却避而不见,打电话怎么讨好他,他都不阴不阳的。她在电话里套半天话,也没套出周默住在哪里,回来这才胡乱撒气。

贺子聪看她脸色微缓,不再像只小怪兽般攻击他,讨好地说:“你知道我们男人最吃哪一套吗?苦肉计。我跟你说这最容易让男人心软。”

沈一晨懒得理他,他当周默是一般人吗?

见她不说话,贺子聪伸长手臂把她拉过来:“别担心,我跟你说,就没有我搞不定的人。我的办法保证能把人给你弄过来。”

“什么办法?”

贺子聪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沈一晨瞅他,在他得意的目光下摇头:“这不是个好办法,周默有多聪明你是没见过……”

“我不信你脱了衣服他还能掀开被子检查,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吗……”

半个小时后,周默接到贺子聪用沈一晨手机打来的电话。

门铃响的时候,沈一晨正像只孵蛋的母鸡,用暖水袋捂着身体,用热毛巾敷着脑门。

听到门铃声,她噌地扔下热毛巾,又把暖水袋往底下藏了藏。

贺子聪帮她掖好被角,又检查下放在热毛巾里焐到39℃的体温表,将体温计给她让她夹在腋下。

准备得万无一失了,他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去开门。

沈一晨憋在被子里,竖着耳朵听着门外动静,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连忙拉紧被子把自己裹严实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沈一晨用力夹了夹腋下的体温表,闭着眼痛苦地呻吟着。

可她在**痛苦地滚了半晌,也没听到动静,心下不由得一紧。

难道她演得不够逼真,为什么预想的探额头,关心的话语,一样都没有?

似乎有一道热辣辣的视线胶着在她身上。

周默的确不信昨晚还活蹦乱跳的人会忽然感冒发烧了,而且沈一晨从小就鬼点子多,难保她不是在耍苦肉计。

顶着头顶如炬的目光,加上身下暖水袋的温度,沈一晨感觉自己快被烤化了。脸颊都被染上一层晕色,她假装咳嗽两声,借着从被子里伸出胳膊的动作给贺子聪打手势。

贺子聪领会,立马凑近床边:“哦,我让她夹了一支体温计,时间到了。”说着,他就要伸手掀开沈一晨的被子。

然而,他的手指还没碰到被角,就被周默一把攥住。

贺子聪眼神一闪,扭头。

周默说:“我记得今天早晨警告过你不要靠近她,希望你不要挑战我的忍耐度,滚。”

气氛顿时陷入冷凝。

沈一晨感觉周身的空气温度正在急剧下降,眼睛偷眯条缝观察他们。可她是睡着的病人啊,什么都不能做。

别说两个男人只是在对峙了,就是打起来了她也不能蹦起来……

然而,她预想的瞬间大打出手的戏码没有上演。

贺子聪本就没有久留的意思,正好顺着台阶开溜了。

房间一下子只剩她和周默两个人。

沈一晨闭着眼,神经绷到了极致,连大气都不敢喘。

没一会儿,被子被人轻轻拉开,那人取走她腋下的体温计—

一只冰凉干燥的手掌贴上她额头。

看来他是看到体温计的温度了。她又时不时地咳嗽几声……

相信了吗?

沈一晨缩在被子里就差为自己的演技拍手叫好了,听着脚步声远去,她才敢换个姿势。

贺子聪为了让她迅速升温,往暖水袋里灌了几乎100℃的水,这会儿,她感觉肚皮都快烫秃噜皮了。

然而姿势还没换好,眼角余光就瞥见周默端着一盆水,拿着毛巾进来了,她连忙一动不动地闭上眼。

几秒后,身侧的床垫塌陷下来,接着额头传来一阵冰凉的舒适感。

再这么下去,她要中暑了。

周默替她物理降温后,又伸手试了下她额头温度,随即皱了下眉,定定地盯着空调被里的人。

沈一晨下意识地心里一紧,眼皮先是跳动一下,假装被吵醒地睁开眼……

她迷蒙着眼,先是看了下天花板,装作一副才发现周默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要贺子聪打电话要我来的吗?”

沈一晨盯着他的表情琢磨一秒,立马明白他是在诈她。

她的手搭在额头上,痛苦地咳嗽两声:“我都卧床不起了,哪还有精神让他打电话呀?”

“是吗?”周默盯着沈一晨频繁眨眼的小动作,嘴角无声地抽搐。

迎上周默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沈一晨有点心虚,又有点后悔听了贺子聪的馊主意,她感觉这招骗不过周默。

果然,下一秒,周默一把将她的被子掀开,一眼就看到她身上放着三四个暖水袋。

“我错了。”沈一晨见事迹败露,赶紧承认错误,她一手攥住周默衣袖,一边解释,“我是真的有点发烧,前两天打疫苗好像有点不适应。”

谁信!

周默漠然地扯回袖子,扭身就走。

下一秒,腰身被一双手臂箍住,接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拱了上来。

沈一晨紧了紧抱着周默腰身的手臂,主动承认错误:“我错了,我错了,主动向你承认错误,我不该去那种混乱场所……”

见周默不作声,沈一晨继续说:“但我心里实在烦闷,跟伊蓓的合同黄了,银行的贷款又没贷下来,我就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继续编。”

“我没编,除了刚刚和贺子聪合伙把你骗来……”沈一晨越说声音越低。

周默挣开她手臂,一脸阴沉地转过身,目露凶光地看着她。

沈一晨吓得不轻,本能地退后,退到安全距离。

他那么生气干吗?

—真被气着了?

两人目光对峙了片刻,沈一晨慢慢蹭到周默身侧,见他没那么凶了,才傻笑着转移话题:“花花生的小狗真可爱,你给它们办满月吗?”

周默不理她。

沈一晨继续找话说:“你来香港了,谁照顾它们呢?是张阿姨吗?”

周默还是不理她。

“我有点头晕,想吐……”

沈一晨讨好装可怜的话说了一箩筐也没让周默消气,没辙了,她不耐烦地“唰”地掀开被子,一条腿跪在**,一只脚踩在**撑着自己,与周默对峙:“我就问你,怎样你才肯消气吧?”

周默瞪她,自己不对,还有理了?

然而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沈一晨搂住脖子强吻了。

温热柔软的唇瓣一触就走。

沈一晨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攫住他,脸上的神情再认真不过:“周默,我喜欢你。”

[2]

自从那天冲动亲了周默后,周默还没找她算账,沈一晨自己反倒先躲着他了,本来说要去看三只新出生的小家伙,也一直没敢去看。

乐清接过沈一晨手边的行李。

沈一晨只将手中的行李箱递过去,自己拎着手里的礼盒,边走边东张西望。

像是在找人,表情闷闷的。

出了机场大厅,沈一晨被迎面扑来的热浪扑得倒吸一口气,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快步走到车旁,随手把礼物扔进后备厢,上了车靠在椅背上就冷着一张脸。

前座的司机和乐清大气都不敢出。

乐清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沈一晨好几眼,最后一次偷瞄被沈一晨逮个正着。

沈一晨懒洋洋地递给她一个有屁快放的眼神。

乐清左手换右手用力捏了下,再转过头来,见沈一晨低头瞧手机,好像忘了刚刚那茬,甜笑着讨好:“沈总,我觉得你愈加意气风发了。”

沈一晨视线都没离开手机:“再给你一次坦白从宽的机会,否则我扣奖金了啊。”

“别、别、别……”乐清头皮发麻,硬着头皮说,“还不是花溪化妆品假货过敏那件事,明明我们已经做过赔偿了,大多数顾客也同意了咱们的赔偿,但有一位厉女士,她死咬着咱们卖假货,嚷嚷着要去消协告咱们。光今天一天,她就打了十几通电话。还有一位邹女士,也是一直不和解,她觉得她委屈,我还觉得咱们冤枉呢,明明该找花溪担责任,却咬着咱们不放。”

这种事对方这么死揪着不放,无非是想要多捞些钱。

乐清开始也以为对方这么难缠是为了钱,但现在……她小心翼翼地说:“她们态度这么坚决,我瞧着不是为了钱。”

沈一晨眉一蹙,沉思了会儿说:“把她们的号码给我,我来瞧瞧她们到底意图为何。”

当天晚上忙完工作后,沈一晨分别约了两位女士见面。两位女士态度坚决,无论沈一晨好说歹说,就是不答应和解。沈一晨那个气呀,表面上她笑意盈盈,内心恨不得脱了鞋拍在对方脸上。

不管沈一晨怎么旁敲侧击,对方都滑不溜秋的。

幸好她明智,来的时候请了一位律师朋友同来。

沈一晨见没有和解的可能,便朝那位朋友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公事公办地罗列出多条法律条款,至此,邹、厉二人才面有骇色。

这件事并没有完,她可以跟对方协商和解,但她也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在网上发表不利于一晨电商的言论。

这件事之所以闹到现在,起因就是邹女士将检查报告贴上评论区,引来众人围观讨论。一时间,一晨电商的网络风评变差。

夏漫白第一时间找对方和解,却没成功。于是,她简单粗暴地删评论,并封了对方的账号,同时下架了花溪化妆品的所有产品。

没想到,第二天对方注册了很多小号贴检查报告,还将他们封号的事散播出来。

一下子,事情就闹大了。

一晨电商的其他化妆品也受到了影响。

乐清见沈一晨寒着脸上车,也不敢多话。沈一晨往后倚着椅背,借着昏黄的路灯看窗外行色匆匆的行人。

车子缓缓驶进小区。

沈一晨脑子里盘算着工作计划,忽然手机铃声骤响,吓了她一跳。

她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神情意外。

是她姑姑,沈欢。

接通电话,沈一晨没说话,而是等沈欢先开口。

沈欢不负所望,见她这边玩神秘,直接说:“小兔崽子,连你姑的电话都不接了。”

沈一晨本来一肚子的郁气没地方发泄,这会儿被她姑那句“小兔崽子”逗乐了。她都多大了还叫她小兔崽子。

不过,沈欢也没比沈一晨大几岁。沈一晨出生的时候,沈欢七岁。

姑侄俩平常也是没大没小惯了。

沈一晨无辜道:“冤枉啊,姑。我前几天出差太忙才漏接了你电话,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沈大记者?”

“前天出差刚回来,正在休假。出来我们俩吃个饭?”

“不会是什么鸿门宴吧?”不怪沈一晨多心,她现在对沈家任何人都不信任。

沈欢失笑:“我不掺和你和你爸之间的事,我们俩就聊聊天吃顿饭。”

“你请客,我就去。”

沈欢出声笑骂句“去”,便挂了电话。

沈欢在楼上餐厅足足等了半小时,沈一晨才姗姗来迟。

上了楼,沈一晨没想到姑夫也在。

沈一晨礼貌地喊了声“姑父”,等他们夫妻二人腻味完,沈一晨才注意到沈欢穿着孕妇装。

怪不得她姑姑这名战地记者会舍得从叙利亚回来,原来是怀孕了,再一问,今日出来吃顿饭,姑父都是车接车送的,如胶似漆得很。

当年家里是极力反对他们结婚的,加上沈欢坚持自己的职业追求,这对聚少离多的情侣险些分手。

沈一晨心里感慨着,现在他们算是苦尽甘来了。

菜一来,姑父立刻夹了一筷子清蒸鱼到沈欢碗里,才起身告辞去办事了。

沈一晨坐在一旁,喝着冰镇啤酒。

沈欢见她郁郁寡欢的,便出言关心。

沈一晨只说是工作上的事。

沈欢犹豫片刻,斟酌着说:“我昨天晚上回了趟家,正巧遇到贺家的孩子,听说你们在交往?”

沈一晨笑了一下:“姑,你今天约我不是为了给我爸当说客的吧?”

“怎么可能?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一听你爸他们在商量你们订婚的事,立马来向你求证了。”

“订婚?”沈一晨放下啤酒罐,摸了下口袋里的烟,又收了手问,“我爸和贺子聪背着我商量订婚的事?”

又是这种背着她替她做决定的戏码。

当年出国也是这样,沈一晨高三上得好好的,忽然就被沈立山送到国外。

在做这些决定前,没有人征求过她的意见。

若不是沈欢也在美利坚进修,不仅照顾她,还帮她报了个英语速成班。沈一晨在那个陌生的国度,夹杂在异色皮肤、讲着不同的语言的人群中……那种格格不入感,几乎把她逼疯。

也是那时候,沈一晨和这个只大她七岁的姑姑建立起了深厚情谊。

沈欢见她脸色不济,试探地说:“其实吧,我觉得贺子聪是个不错的人选,昨天在饭桌上他承诺会照顾你一辈子,并且说话做事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为了你,昨晚他就驳了你爸两次,你没看到当时你爸那脸色……”沈欢顿了顿,“如果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沈一晨被她看得内心一紧,别开视线说:“怎么可能。”

然而,沈一晨这视线一转,就瞧见从旋转玻璃门里走进来一对男女,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沈一晨定睛一看,那个身姿卓越、风度翩翩的男人,不是周默还能是谁?

他身边的女人是谁?

沈一晨的视线追着这对登对的男女落座,透过绿植缝隙,她发现周默不经意地望向她们这一桌。

沈一晨猛地回头,用手戳着后脑勺,假装瞧着别处,就听到沈欢说:“不要因为跟你爸作对,错过好的男人。”

周默只瞧见一个怪异的女人拿后脑勺对着他,便低头继续向女伴介绍这家餐厅的特色菜。

沈一晨见没被发现,才敢大些声音问:“你说贺子聪不错?”

“一晨,你懂我的意思。”沈欢无奈地笑,“于我的立场,我不想掺和你和你爸之间的争斗,但你不能一直活在斗争与仇恨中,你需要有自己的生活,包括认真谈场恋爱,组建自己的家庭,你看这几年你把自己累成什么样了?”

沈一晨知道她还有后话,便没有出声,听她把话说完。

“当年所有人都反对我跟你姑父结婚,也都反对我追求自己的理想,只有你鼓励我做真实的自己,我还是觉得那时候的你活得勇敢、真实。”

沈一晨莞尔一笑。

“姑,你错了。我那时是没有能力追求自己所想所要,所以才会鼓励你坚持。我鼓励你跟家里对着干,其实还有一方面原因—”她斟酌片刻,缓慢道,“但凡我爸反对的事我都要坚持,包括你跟姑父的恋爱,劝你坚持的另一方面我也是想要气气他。”

沈欢讶异,盯着她看了片刻,最后无奈道:“你这个皮孩子,就不能让我以为你当年真的是为我好吗?”

后来,两人又闲聊了一些家常。

其间,沈一晨不停透过绿植缝隙偷瞄周默那一桌。

沈欢离开前郑重其事地说:“晨晨,如果你不喜欢你爸介绍的男朋友,就不要委屈自己,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在这件事上姑永远支持你。你不喜欢贺子聪,周六就不要去参加家里办的家宴。”

沈欢离开后,沈一晨坐在原位缓缓眯眼,郁闷地看着周默那一桌。好不容易等到周默起身朝洗手间走去,她悄然起身,朝着他们那一桌走去。

她的突然出现,吓了周默女伴一跳。

沈一晨并不觉得自己出现得突兀,假装镇定地落座,自我介绍着:“你好,我是周默的前女友。”

对方神情一凛,心里对周默起了各种猜测。

见对方上钩,沈一晨装作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假装温柔地说:“我想你刚跟周默认识吧,你别看他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我跟你说,他有家暴的恶习,我就是因为受不了他的暴力前两天跟他分的。”

见对方不作声,沈一晨问:“你不信?”

“我跟周默认识半年了,他并不像是你描述的样子。”

沈一晨偷瞄了眼卫生间方向,见周默没回来,随口胡诌:“那是你没跟他生活过。”

说着,她撸起阔腿裤,露出前两天因为醉酒磕浴缸上还没消肿的膝盖给对方看:“你看,这就是前几天他回家揍我的证据。”

为了让对方信服,她握住对方的双手,语气恳切地说:“《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的安嘉和知道吧,周默就是现实生活中的安嘉和,外人根本看不出他的……”

忽然眼尾扫到周默回来的身影,沈一晨急急起身,忙用手遮住脸颊,半弯着身,像只兔子急急窜走。

做贼心虚地躲到餐厅外,沈一晨倚着栏杆,越想越觉得憋屈,也不知道她刚刚像个神经病似的跑到那女人面前乱说一通,人家信不信她。

想到周默可能有了女友,沈一晨烦躁地往嘴里叼了一根烟,摸出打火机点火,一手拢住火缓缓点燃。

她还没抽两口,嘴里的烟忽然被人粗鲁地抢走。

沈一晨拧着眉斜眼横过去,到口的横话还没说出口,就瞧见来人竟然是周默。

周默把从她嘴里抽出来的烟掰折了,扔进了垃圾桶里。

“看来跟贺子聪学了不少东西啊,学会抽烟了啊?”

这话一听就是嘲讽。

沈一晨心中有气,又被周默瞧见自己狼狈的一面,竟还回了句:“谢谢夸奖。”

周默连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冷着声音问:“以为我在夸你呢?”

沈一晨拢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另一只手摸了下衣兜里的烟。其实她烟瘾并不大,只有在工作压力大,心情不好的时候特别想抽。

但周默在,烟是抽不成了。她伸手在兜里翻了半天,也只翻出根牙签,拆了包装,叼在嘴里。

周默看她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拧着眉,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

沈一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剔牙你也管吗?”

语气里的不正经怼得周默无言以对。

两人就这样无言以对了几秒,沈一晨掏出车钥匙套进食指,边转着边往前走:“拜拜!”

没走两步,她的胳膊猛然被周默一把攥住,她都来不及反应,就被他转半圈拽到跟前。

周默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喝酒了还敢开车,你是想被刑拘是吗?”

沈一晨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站在周默车旁的女人,存心逼近他,整个人都贴上他胸膛,还朝他顽皮地哈了口气:“不然呢,你送我回去吗?”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周默迎上她那双黑沉明亮的眼睛,却从那双吊儿郎当的黑瞳深处看到某种纯粹而干净的东西。

片刻后,周默逼自己转开视线,转身离开。

沈一晨眼前恍惚了一下,靠着车身自嘲地笑了笑。

她再次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缓缓点上,却并没有吸,眼睛盯着某处定定出神。

周六家里办的家宴……

嗤,怕是给她办的订婚宴吧。

她是一定不能出席的,但怎样能躲过去又能把她老子气得够呛呢……

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沈一晨并没有发现有人靠近,直到嘴里的烟,第二次被人粗暴地夺下。

沈一晨猛地抬头,看到去而复返的人忽然站在眼前,有些反应不过来。

片刻后,她冲他咧嘴一笑:“我走,我走,不打扰你……”

下一秒,手里的车钥匙被人一把夺走,沈一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车钥匙被周默揣进裤兜里,傻眼。

她傻站在原地琢磨了会儿,抬脚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跟在周默屁股后面。

沈一晨腹诽着,是你让我跟的啊,到时候看我怎么给你使绊子。

然而走到周默的车旁,看着周默上了车,沈一晨还在出神。副驾驶的玻璃窗忽然打开,周默不耐烦地说:“你是准备在这里站一晚吗?”

沈一晨闻言,贼眉鼠眼地往车里面瞄……

那女人竟然没在?

车子沉默地驶在马路上,沈一晨偷瞄了眼周默不苟言笑的脸,不想去猜他为什么忽然撇下女伴送她回家?

她心里有事,并没有像平常那样讨好周默。

“默哥,去泰安的高铁我订后天早晨八点的怎么样?你觉得没什么问题我就下单了。”

有人给周默发来语音。

沈一晨回过神来。

“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你问她们女同事有没有什么特殊需求的,没什么问题就订下来吧。”

“好嘞,回头把账单发给你,您老给报个销。”

周默挑了下眉,没说什么。

新消息进来,看到助理发来的账单截图,周默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把钱转了过去。沈一晨偷瞄了眼他手机上的账单,腹诽,遇到周默这样的老板,还真是好命。

然而,沈一晨腹诽的嘴脸还没来得及收拢,就被周默逮个正着。她心底一虚,谄笑着问:“健身会所组织旅游啊,你对手底下的员工还真不错。”

周默没有回答她,只是用眼神示意她。

沈一晨没明白,直到他说“下车”时,才发现车子到了她的公寓楼下,而她再见到他指不定又要到什么时候。

她心里很乱,只知道不能就这么放他走了。

周默见她没有动作,又用那双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攫住她。

沈一晨被他盯得不知所措,急急找个借口:“我突然想起毛球还在宠物寄养中心,能不能送我过去接毛球回来?”

然而找再多的借口,车子总有开回终点的时候。

周默把车钥匙还给沈一晨。

沈一晨接住钥匙,又把毛球放回笼子里,纠结了半天,猛地抬头,一字一顿地说:“周默,我喜欢你。”

3]

“……”

“我是认真的。”

“嗯,我知道。”

沈一晨哽住—

他知道?

“那你的意思是……”

沈一晨是那种有什么说什么的直爽性格,周默是那种把别人胃口吊到老高折磨人的性格。看着周默一脸的淡漠,沈一晨觉得自己没戏。

从小到大,沈一晨都以征服周默为目标,虽然她从来没有成功过。

但她还是不能放弃。

于是,她拿以前的陈芝麻烂谷子说事:“你记得自己曾经说过吗,如果我考上Y大,就会让我追你。”

周默脸上的神情变得很微妙。

见他不认账,沈一晨理直气壮地说:“虽然我当年没有考上Y大,但我出国拿到了名牌大学的毕业证,还有了自己的公司,这不比考上Y大厉害很多吗?而且我没去Y大,不也让你有个清静的大学吗?”

周默差点儿被她的歪理感动了:“我当年也只是说会考虑。再说了,当年的事你真的确定要跟我掰扯清楚吗?”

沈一晨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立马换了个语气说:“我这么优秀,难道都不能在你这儿有优先考虑权吗?”

周默握拳放在唇边虚咳,尴尬过后说了句“我会认真考虑下的”,就把她赶下车了。

一上午,沈一晨上班都挺郁闷的。

沈立山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沈一晨正在跟营销部的同事们开会。她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示意下夏漫白,起身走出会议室,回到自己办公室接电话。

电话一接通,沈一晨毕恭毕敬地说:“沈董,找我什么事?”

沈立山愣了片刻,似是没想到沈一晨会这么痛快地接他电话,但他依旧绷着声音说:“我们父女非要以这种方式相处下去吗?”

“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您能让我妈起死回生还是您能跟你老婆离婚?”

“今天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你姑姑回来了,周末回家一起吃个饭。”

“行啊,吃饭是吧?中午还是晚上?”

“你这是什么态度?”

沈一晨双脚往办公桌上一搭:“我爸都快把我的公司整垮了,您希望我什么态度?”

“……”

即使隔那么远,沈一晨都能听出沈立山被噎得不轻,她嘴角轻轻上扬,嘴里却不情愿地说:“您要是不说,周末的家宴我就不去了。”

“你敢。”

沈一晨心说你看我敢不敢。

“后天中午十一点半开饭,到时候你姑他们会去接你。”似是不想多说一个字,沈立山说完就挂了电话。

乐清拎着吃的进来,就见沈一晨瘫在皮椅上,双腿大大咧咧地往办公桌上一放,手里把玩着一支笔,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看到她来了,沈一晨招了招手。

乐清被沈一晨的样子吓得一哆嗦,但碍于她的年终奖掌握在沈一晨手里,只好拎着吃的走过去,笑得那叫一个谄媚:“沈总,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炸鸡,还热乎着呢,你尝尝?”

沈一晨看都没看香喷喷的午饭一眼,问她:“你追过男生吗?”

“啊?”乐清愣了下,把自己从学生时代到初入社会的恋爱经历想了下,摇头,“没成功过。”

“那就是追过了?”

乐清点头:“有一个差一点儿就追上了。”

沈一晨示意她说下去。

乐清也清楚沈一晨并不想听她的恋爱经历,便挑重点说:“也没什么特别的方法,就有事没事老在他面前晃悠……”

有事没事老在他面前晃悠,沈一晨记下了。

“还有呢?”

“在心仪的男生面前表现得贤惠点,比如男生打球的时候帮忙拿衣服,或者自己做些拿手美食送给他,主动跟他套近乎……再然后就假装下雨的时候没带伞什么的,多给自己制造点麻烦,如果那个男生喜欢你的话一定会帮忙,这样一来二往相处的机会不就多了吗?”

沈一晨点头表示受教了。

但做好吃的就算了,周默的厨艺在她之上,这个根本就行不通,不过……制造麻烦,她倒是挺擅长的。

像是茅塞顿开,沈一晨收起双脚,起身就走,经过一脸呆萌的助理跟前时说:“我出去一下,外卖你吃吧。”

她记得周默今天下午两点上班,有两节课。沈一晨边往外走边看了一眼腕表,直接下楼,朝保安室走去。

刚刚吃过午饭的保安正窝在保安室里偷懒打游戏,听到有人敲玻璃,一个甩眼横过去,待看清站在门外的人是沈一晨后,本能地要把手机藏到背后,转念一想都被发现了,便打开门尴尬地喊人:“沈总。”

沈一晨看了眼他手里的手机,眯着眼假笑:“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愿不愿意?”

保安清楚沈一晨眯着眼狐狸笑,肯定没好事,但也知道今天这事若是追究起来,被罚两百块钱是跑不了的。

为了两百块钱,保安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拿上你的电动车钥匙跟我走。”

保安载着沈一晨,一开始还炫了下车技,得意扬扬地说:“沈总,不是我跟您吹,开车我不如您,但骑电动车就没几个人比我车技好的。早晨咱们那条街多堵哇,我照样能稳稳地穿梭在机动车之间,咱这车技,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保证比您坐宝马车还稳当。”

他说这话,原本是想让沈一晨对他刮目相看。

不料,后车座上的那位祖宗却感兴趣地说:“今日这话我可当真了啊,待会儿考验你的时候别犯啊。”

保安吓了一跳,回答时差点儿结巴:“那、那当然了,我的本事不让沈总见识下,我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沈一晨眼睛一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保安心里“咯噔”了一下,莫名有种不妙的感觉。

半小时后,他们到达周默工作的健身会所。

当保安知道沈一晨要他帮忙制造一个车祸现场时,立马苦着一张脸,结巴道:“沈总,我、我刚刚跟您说着玩的,您、您怎么就……当真了呢?”

沈一晨弹去落在衣袖上的飞虫,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烟,递给保安。

保安摇头拒绝:“沈总,您这是让我拿生命去冒险,到时候我要是真的刹不住车,您这小身板还不得被我碾了。”

沈一晨面无表情地看了他片刻,叹息着说:“谁要你真骑车撞人了,演戏知道不?制造一种我被你撞伤的假象。”

“噢!”保安一听是假的,立马接过沈一晨递来的烟,并掏出打火机给沈一晨点上,“这个我擅长,到时候您就往我车轱辘前一坐,我就假装死不认账,还跟您横,是这样吗?”

沈一晨头疼地扶了扶额,就他这样的还敢跟她横,等会儿周默来了没两句就会被套出实话来。

她想了片刻说:“一会儿你看着车牌号是7734的SUV过来,就假装骑车过来,等看到他要下车你骑车跑就行了。”

“这样真的没事吗?你朋友会不会调监控找警察抓我?”

“有我在,他调个屁呀。一会儿你照着做就行了。”

一点四十五分,周默的车子出现了。保安见到后老远朝沈一晨打招呼,骑着电动车飞速向沈一晨驶去。本来保安骑到沈一晨跟前就应该立马停下来的,可不知怎的,他一紧张,就忘了刹车。尽管沈一晨机警地向旁边闪身躲开,但电动车把还是把她胳膊刮伤了,她整个人栽进花坛里。

保安顿时吓破了胆,张嘴刚喊出一个“沈”字。

保安被沈一晨骂得忘了台词,看到周默下车径直朝着他们这边走来。这一刻保安死心眼儿地想,就这样被周默逮到吧,大不了他赔医药费。

沈一晨可没想到平时油嘴滑舌的保安,关键时刻还挺有责任心的,眼看周默还有一小段距离就走到他们跟前了,便使劲朝保安挤眉弄眼。

保安脖子一梗,对沈一晨说:“沈总,我、我送你去医院吧,医药费我赔。”

沈一晨捂住胳膊上的伤口,急了:“你再不走开除你。”

保安这才匆匆跨上车,拧开车钥匙启动车子走了。

然而,周默理都没理畏罪潜逃的人,径直朝着栽进花坛里的沈一晨走去。

他不知道沈一晨伤得重不重,因此并不急着追究罪魁祸首,回头去保安室调个监控,什么都查出来了。

健身会所里,学员陆陆续续来了,换好衣服后,就围着前台小姑娘聊天。

电动门打开,一伙人看到周默抱着一位姑娘进来,顿时睁着八卦的眼睛看着。

周默进了门直接把沈一晨放在就近的沙发上。

有人打趣道:“默哥,这是谁呀,不介绍下?”

沈一晨抬头。

几名刚刚下课的男老师正朝这边走来,个个肌肉结实,身材凹凸有型。她的目光不由得转向周默,瞧瞧他的手臂,又瞧瞧他的胸肌……嗯,总之身材不会太差就是了。

忽略沈一晨猥琐的目光,周默招呼前台帮忙拿急救箱。

沈一晨仿若受伤的不是自己,见几位老师走近,才舍得从周默身上移开视线,大方地自我介绍:“嗨,大家好,一晨电商的沈一晨,仓促前来,没有打扰大家吧。”

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惹毛周默,刻意不提两人关系,但这种朦胧的解释更容易让人想歪。

但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事了。

她正在那儿偷偷嘚瑟,就接到周默沉默无言的目光。

所幸几位老师都不是八卦的人,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当今电子商务的发展趋势上去了。周默一会儿有课,没有加入他们的聊天,确定沈一晨没伤着要害后,拜托前台小姑娘帮忙照顾一下沈一晨,就去上课了。

等聊熟了,这几个人什么脾气秉性沈一晨已经摸了个大概。

其中一位名叫小柯的男老师跟沈一晨聊得投机,问她:“原来你们平台主要是做电子产品、化妆品和服装的?我想买台电脑,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给我推荐几个性价比高的牌子呗。”

“你想要什么价位的,主要用来打游戏还是办公?”

“你怎么这么了解我,当然是打游戏用。”

沈一晨想了下,掏出手机找到某电脑品牌商的一个顾问电话,跟对方打过招呼后,把对方微信推荐给小柯,并说:“我的建议是你买个一万块钱左右的,就足够了。这个顾问你先跟他聊着,看上哪款直接跟我说,我最低价格给你。”

“客气什么。”沈一晨眼睛微微一眯,“加个微信吧,方便联系。”

小柯老师离开后,前台小姑娘正好拿了快递回来。

沈一晨瞄了眼被她放在置物架上的快递,闲聊似的问:“你平常工作还挺忙呀,既要维护店铺还要帮忙接收快递,辛苦了。”

前台工作说实在的没啥技术含量,琐事繁多又学不到什么东西,还被人呼来喝去的,太累人。

沈一晨经过自己公司前台时,偶尔也会这样安慰他们公司的前台小姑娘,或者请她们喝个下午茶。

在沈一晨的生意经里,只有对下属大方了,人家才会认真对待工作。

在这位小姑娘看来,有沈一晨这样的领导还真是幸福。

沈一晨顺着这话题继续跟她聊:“你们要出去活动吗,我看周默买了新的登山鞋。”

前台小姑娘没啥心眼儿地就把他们的假期行程全告诉沈一晨了。

周默上完课下楼,就看到沈一晨正拉着前台小妹聊着什么。沈一晨见他来了,立马转开话题。

前台小妹就没她机灵了,看到周默过来还笑嘻嘻地说:“默哥,一晨姐让我问你……”

沈一晨急忙拉住,生怕这个单纯的小姑娘会坏了她好事,微微一笑:“小凡,不用了,我自己问他就行了。”

她想起什么似的,又对小姑娘说:“你不是说要给我发一份减肥食谱吗?我一会儿就要走了,你能不能先帮我整理下,谢谢啦。”

等前台小妹离开后,周默才坐在她身旁,盯着她胳膊上的伤口看了会儿,问:“你要问我什么?”

啊?真问呀?

沈一晨挠头,脑子转了半圈说:“刚刚看你们的健身老师身材很好,所以问她那老师是教什么的。”

“你想学?”

“正在考虑中,毕竟你们家费用这么高。”

“所以解释下你今天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吧?”

沈一晨:“……”

这只狡猾的狐狸看似在关心她,实际上又在给她下套。

如果她顺着他的话说来这里是想办会员上健身课的,那就真中了圈套。可她不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这里又糊弄不过去。

沈一晨一时左右为难。

看着沈一晨窘迫的样子,周默心底带着几分揶揄,脸上却故作严肃地瞅着她。

想好了,沈一晨索性大言不惭地说:“我是来办公事的。”

她随手一指:“剑盾那边的科技园你知道吧,我经过这儿是要找他们老总谈生意的。”

“现在走吗?”

“啊?”

沈一晨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周默说:“不是要谈生意吗,现在就走吧。”

啊?他这是监督她去谈生意呀,看看到底有没有这么回事。

沈一晨才不上钩,收了手机说:“早过时间了,还谈个屁呀。我重新约了时间。”

就在沈一晨以为他信了她的鬼话时,听到他轻描淡写地说:“沈一晨,当我第一天认识你?”

沈一晨睁大眼睛。

“我比你肚子里的蛔虫都了解你,最后一次宽容你在我面前说谎,小骗子。”

然而某小骗子并没有自觉。

周六下午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周默他们一队人乘大巴到达泰山脚下。过了检票区有一块平整的陆地,一队人边在上面走着,边聊石碑上那些题字名人的历史,时不时还要等等落下队伍拍照的女同事。

听到山涧有潺潺溪流声,女同事这才收起相机欢快地朝着水流声走去。

周默他们这帮大老爷们儿还没走到就听到女同事喊:“哇,这里的风景真不错,你看日落的余晖照在溪流上多美。小凡,小凡,快过来帮我拍照。”

忽然白光一闪,周默本能地转头,发现一个女同事笑嘻嘻地在偷拍他。

吸引他目光的并不是偷拍他的那道白光,而是站在溪岸边举着相机找角度的人。

西下的夕阳透过树影婆娑的叶子像束追光倾泻而下,而沐浴在整片橘红光芒下的人毫无知觉,举着相机,微仰着头……

今天的沈一晨穿着浅粉色外套,牛仔裤,脚下蹬着一双运动鞋,全然不知随风跳跃的光打在她侧脸上,已成了别人眼中的一道风景。

看到她的那一刻,周默心里不知是惊艳多些还是无奈多些,只是沉默地打量着她,并不打算上前打扰。

直到一个老外举起相机要拍她。

考虑到她的名声,周默几步上前用身子挡住老外的镜头,礼貌地用英文告知对方她不接受拍照。

老外惋惜地摊摊手,走之前用英文夸赞:“Your girlfriend is beautiful.”

对身后的玩闹嬉笑,沈一晨并不是毫无知觉,只是没想到她把光影效果调到最佳,终于拍到一张满意的照片之后,一转身,一眼就瞧见人群中一身运动装、正在跟一位外国人话别的周默。

那外国人离开时还冲她微笑着摆摆手。

沈一晨愣了下,也微笑着向对方挥挥手,走到周默跟前。

迎上周默眼底的寒光,沈一晨假装发出一声惊呼:“呀,好巧哇。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周默不动声色地瞧着她,仿佛在说:谁要跟你相逢……

没有接她这话茬,看女同事都拍完照了,周默招呼大家:“时间不早了,大家继续赶路吧。”

沈一晨:“……”

他不邀请她同行吗?

沈一晨就这样不受欢迎地硬挤进了他们的队伍,有男同事一路跟周默攀谈,沈一晨插不上话,只能跟上次加她微信的男老师和前台妹子闲聊。

等那男老师也离开了她奔向周默,她才发现他们每个人都背着登山包,登山包上面横挂着简易帐篷。

看样子他们是打算在山上过夜了,而她订的是山脚下的一家酒店。

前台妹子也看到了沈一晨背后的双肩背包,问她:“我们打算晚上在山上露宿,一晨姐在山上订酒店了吗?”

沈一晨颇为尴尬地摇头:“并没有。”

前台妹子脸上的片刻尴尬没能逃过沈一晨的眼睛。片刻后,前台妹子说:“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跟我挤一晚上。”

沈一晨连连点头。

“不过我睡相很差,你要是能……”

“没关系,我睡相也不好。”

于是,两个睡相不好的姑娘就这样搭了伙。

夜晚更深露重,山上更冷,即使沈一晨穿了件冲锋衣还是觉得冷,没一会儿就感觉自己被冻得脚都麻了,她不好意思叫大家伙儿等她,只能一瘸一拐地追着他们的脚步。

眼看前面的人与她拉开的距离越来越远,再抬头,看到旁边大石上写着“十八盘”。

传说十八盘是泰山登山盘路中最险要的一段,共有石阶1827级,是泰山的主要标志之一。

沈一晨又走了两步,忽然发现周默正停在高她两步的台阶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沈一晨走到他跟前,扶着石头砌成的护栏跺了跺脚,抬头望向他时嘴角扯出一抹邪笑:“周老师,你好。”

“收起你的痞笑。”

沈一晨摸摸嘴角,无辜道:“喂,我做的可都是正经生意,一不杀人放火,二不偷税漏税,怎么就痞了?”

说这话时,沈一晨嘴角一直扯着笑,那双看向他的眼睛透亮中带着一丝暧昧。

见周默无言,她索性挨着周默在他脚边坐下。

周默也挨着她坐下,望了会儿满天星辰,递给她一个东西。

沈一晨接过,借着月光看到他递给她的是一壶酒。

“喝点吧,暖暖身子。”

沈一晨毫不客气地就着酒壶喝了一口,高浓度的白酒从嗓子眼直烧到胃里,辣得她吐了吐舌头。

“你这什么酒,怎么这么大劲。”

周默不接她这话,盯着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了会儿,问:“说说为什么出现在这儿吧?”

他了解的沈一晨,虽然顽劣任性了点,但也不至于到荒度昏庸的地步。

那么大一家电商公司,终日在她父亲的打压下,仍能屹然而立,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她对待工作还挺认真的。

可近日各界舆论喧嚣,她不在公司坐镇却跑来泰山游山玩水?

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沈一晨确实没什么心情游山玩水,昨晚周默送她回去后,她打电话给夏漫白,把自己要逃婚的想法跟夏漫白说了,又把公司这两天的事交给夏漫白处理,连夜收拾行李直接来了这里。

在酒店一觉睡到自然醒,沈一晨洗漱完吃过早午餐,想着家里什么都张罗齐了而身为主角的她却没出席……

原本,她想着沈立山应该会暴跳如雷,恨不得立马派人把她逮回去,没想到,事实上他理都没理她。

沈一晨叹了口气,存心不聊这话题。她盯着金属酒壶看了会儿,忽然笑着问:“你说我们俩这样算不算间接接吻?”

周默毫不留情地抢走她手里的酒壶,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说你怎么张口闭口跟个女流氓似的,嘴里就没个正经的。”

周默懒得再跟她周旋,起身拍拍裤子要走。

沈一晨赶忙跟着起身,伸手拦住他:“我保证,保证好好说话。”

周默瞥了她一眼。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你。”她顿了顿,厚着脸皮问,“那件事你说要考虑一下,我给你时间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恬不知耻的德行,周默无奈地回答:“你倒不害臊。”

“那你的答案呢?”

“考虑中。”

望着走在前头的人,沈一晨嘴角轻轻一扬,考虑中就是有戏喽?

由于沈一晨拖了周默后腿,他们到达山顶用手机联系到其他人的时候,大伙儿都支好燃气灶煮上方便面了,燃气灶旁边放着切好的火腿肠和生菜。

沈一晨被人热情地安排在周默旁边席地而坐,有人捧来一碗温热的牛奶递给她,说:“夜里山里冷,你喝点牛奶吧,驱寒的。”

沈一晨礼貌地道了谢,捧着碗喝完牛奶,果然没那么冷了,又用喝牛奶的碗吃泡面,完了学着别人呼噜噜地喝香喷喷的汤。

大伙边吃边聊,沈一晨很快融入这个团体中。

饭后,大伙又合力把帐篷支起来,等做完这些工作看时间还早,有人提议打牌消磨时间。

沈一晨没听说过他们的玩法,有人便教她打。

沈一晨是对数字很敏感的人,开始时输了几把,后来都在赢。

大家伙儿实在看不过去,搬来周默降服沈一晨这只妖孽。

谁知周默放水,沈一晨整晚都是稳赢不输。

直到变天了,大家伙儿才散去。

临走时,还有人嚷嚷:“默哥你放水,存心让沈一晨赢。”

沈一晨听罢扯了下唇,边跟着小凡往帐篷走,边冲身后抱怨的人摆摆手:“行了,不要抱怨了,明早请大家吃早饭,我还能占你们便宜不成?晚安。”

然而,祝人家睡个好觉的沈一晨却整晚都没睡好。

大概是赚了黑心钱,报应来了。

沈一晨躺在帐篷里听着小凡熟睡的呼噜声,翻来覆去睡不着,又翻个身背对着她闭上眼数羊,才酝酿出睡意,就被睡梦中的小凡一脚踹在了屁股上。

沈一晨一个激灵被踹醒,扭头瞧了眼熟睡中的人,挪了挪身子想要离小凡远些,小凡却逮住她一只手直接往嘴里送:“猪蹄好好吃哦……”

沈一晨吓得“嗷”一嗓子,连滚带爬地跑出帐篷,直奔周默的帐篷。

刚刚与投资人用手机开完视频会议,周默才熄了灯准备睡觉,就听到有人急切地猛拍他帐篷。

“周默,救命……”

4]

那颤颤巍巍的声音,让周默原本刚闭上的眼睛猛然睁开,腾地坐了起来,一把拉开帐篷帘。

迎接他的是沈一晨惊吓过度的苍白脸色,她怎么吓成了这样?

周默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沈一晨一猛子扎进周默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的腰,抱住了就不撒手。

大晚上被一个女人投怀送抱,饶是正人君子周默也有些不淡定了。

他拍着她后背,试着与她沟通:“你先松开,发生什么事了?”

想起小凡睡梦中睁眼朝她傻笑,沈一晨就怕到后背直冒汗。刚松开些的手臂又抱紧周默,她在他怀里颤抖地摇摇头:“小凡她梦游,把我胳膊当猪蹄啃,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笑……”

周默明显松了口气,甚至忍不住笑了下。

沈一晨心有余悸,皱着眉用腿顶了他一下:“你还笑,还有没有点良心?”

周默这才敛了嘴角弧度:“她这是梦游症,明天早晨你问她,兴许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怎么办,我待会儿回去她还会不会把我胳膊当猪蹄啃?《西游记》里的魏征就是梦里把泾河龙王给杀了的。”

神话故事也信。

沈一晨又说:“我会不会明早起来,发现自己少了一只胳膊?不行,我不回去了,我要跟你在一起。”

周默无奈:“你睡我这儿吧。”

“那你睡哪里?”

他看着她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扶她躺下去,临走不忘揶揄一句:“放心,我不会给你占我便宜的机会的。”

迎接他的是砸在后腰上的枕头。

周默离开后,沈一晨霸占了他的帐篷,一点儿鸠占鹊巢的内疚都没有,摊开手脚呈“大”字形躺在软垫上,这儿看看那儿摸摸。

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液,味道还挺清爽。

正当她噘着嘴研究被子上的清香味儿是什么植物的味道时,压在枕头一角的手机忽然响了下。

沈一晨本无意偷窥别人隐私,可手机又接连响了两下,她找手机的时候就看见微信名叫“小鸽子”的人—应该是女性—给周默发来一条微信:“周默,睡了吗?”

沈一晨握着手机,心情微妙地酸了下,拿着手机走出帐篷。

帐篷外等着看日出的人很多,似乎每个角落都聚满了人,还有很多互相不认识的人披着租来的军大衣天南地北地闲聊。沈一晨穿过人群,在一块相对僻静、视野极佳的大石上发现了周默。

啥也看不见。

刚刚看他一副陶醉的样子,也不知道在看啥。

周默歪头看了她一眼:“你大晚上不睡觉,上来干吗?”

沈一晨紧了紧攥在手里的手机,口气略酸地说:“刚刚有个小美女约你看日出,不知道你赴不赴约啊?”

周默以为她说的是她自己,接过手机看也没看,直接揣进兜里:“不是都追上来了吗?”

沈一晨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说,我已经把信息传达到了啊,是你自己不要看的。

两人并肩感受着寂静的夜色,听着远方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近处还有这个季节特有的蛐蛐声,竟也不觉得无聊。

阵阵凉风从衣领处往里灌,沈一晨被冻得搓了搓双手,裹紧外套。

周默看她冻得不停搓手,犹豫了下,脱下自己身上的冲锋衣,披在沈一晨肩上。

熟悉的温热气息不经意地掠过,沈一晨身体一僵,心跳陡地漏跳一拍。

抓住带着周默气息的外套紧了紧,她头也没敢抬,本来想说声谢谢的,但她什么时候跟他客气过啊,便低声嘟囔了句:“算你有良心。”

把衣服借给沈一晨的结果就是,周默第二天感冒了。

清晨被周默的咳嗽声吵醒,沈一晨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靠着周默睡着了。

再一看,沈一晨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天际边露出一抹曙光,一点儿一点儿撕破黎明前的黑暗,不消片刻,整片夜空由鱼肚白慢慢变成通红一片。

岩石底下有人感叹自然界的美妙,有人架起摄像机把这美妙一刻拍摄下来。

沈一晨微微偏头,就看到周默脸部线条柔和地沐浴在初晨的阳光下,眉眼间放松的样子有种水墨画里走出的绝尘。

直到此刻,沈一晨才明白人们常说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使什么也不做也会感觉很幸福,她现在就感受到了这种静谧中的甜蜜。

看了看远方天际,又看看周默,她微微歪头,靠近周默,掏出手机,对准镜头喊了声:“周默。”

周默扭头,听到“咔嚓”一声。

她笑吟吟地把拍好的照片举到他面前。

照片上淡黄的阳光下,她脑袋微微靠向他,对着镜头笑得开心甜美。他来不及收起脸上的神情,看向她的目光柔和宁静,仿若她是他眼中的一道风景。

这个连声招呼都不打,忽然闯进他生活的女人……

周默也只是淡淡地收回视线,静静地感受着大自然的美景。

然而这种静谧没有维持多久,周默的同事找到了他们,大家有说有笑地摆拍、合影留念。等看完日出,沈一晨刻意落后一小段距离,拐了个方向去山顶简陋的早餐店买了豆浆和油条。

老板看她一个人打包这么多份,特意要店伙计帮忙拎出去。

帮她拎东西的小哥哥本来就腼腆,加上沈一晨长得漂亮,沈一晨跟他说句话他都会脸红心跳。偏偏沈一晨闲得无聊,把人家逗到不敢看她了才闭嘴,到了地方她塞给小哥哥一百块钱小费放人回去了。

沈一晨拍手招呼大家伙儿过来吃早饭,眼睛四处寻找周默的身影。

眼瞅着正在收拾行李的周默打了两个喷嚏,她脚步一提,准备给他送姜糖水。

走到一半的时候却蓦地止步—

有人快她一步递给他一杯姜糖水。

那女老师还挺漂亮,身材也不错,跟周默并肩坐在一起,看着挺般配。

沈一晨站在不远处看了会儿,顺手把装了姜糖水的保温杯揣进了兜里,大步朝着他们那边走过去。

看到沈一晨过来,那女老师还冲沈一晨微笑一下。沈一晨却直接往周默边上一坐,看着周默手里来不及打开的姜糖水,假装咳嗽几声,哑着声音说:“有没有热水,肚子疼。”

周默不相信十分钟前还活蹦乱跳的人,这会儿会突然生病,盯着她转动的眼珠子以及那闪躲的眼神,不用深究,他就能断定她为着什么目的在撒谎。

心虚地瞟了眼那审视的双眸,沈一晨略一偏头躲过他的视线,凑到他耳边说:“生理期,肚子疼。”

周默明显噎了一下。

这—他还真没有办法求证。

他沉默不语地把手里的姜糖水递给她。

沈一晨倒真不客气,拧开保温杯一口气喝了半杯,眼瞅着女老师失望地离开,嘴角微微上扬。

她用胳膊顶了周默肩膀一下:“那女老师喜欢你?”

周默用明知故问的眼神看向她:“舒心了?”

沈一晨心里说“你身边有这么多的莺莺燕燕,我舒心个屁”,面上依旧笑着说:“我舒服多了。”

下山的一路上,沈一晨不给微信名叫小鸽子的女老师丝毫靠近周默的机会,连去洗手间都把包放在周默这儿,以便回来时能够名正言顺地走在周默身边。

反正她这狗皮膏药是当定了。

刚从洗手间出来,沈一晨看到不远处围了一圈人,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看到周默也走了过去,她甩甩手上未干的水,也跟了上去。

等走近了才发现,是一个年轻女人晕倒了,看着嘴唇青紫、呼吸困难的样子,她身旁还蹲着一个不知所措的女人。

“让一让,谁帮忙打下急救电话。”周默把手里背包扔给沈一晨,一个箭步走过去。

沈一晨抱着包愣了一秒,也追着周默走过去,见他蹲在病人身前灵活地解开病人前襟的扣子,一下一下规律地压着病人的胸口做心肺复苏。

三四分钟后,年轻女人的手指终于有了一丝动静。

沈一晨欣喜地告诉周默:“她的手指动了。”

周默看了沈一晨一眼,视线又回到年轻女人的脸上,刚刚放松下来的神情,又为之一震—

这女人渐渐有了喘息声,只是呼吸沉重,像是嗓子卡住了东西。

待在一旁的沈一晨也听到了,心头为之一紧,接过周默手里的急救工作:“交给我,我有经验。”

沈一晨将年轻女人的脑袋侧向一边,掰开对方的嘴巴,用手去抠里面的脏东西。

可年轻女人嗓子里的痰太黏,根本抠不出来。眼看着对方的生命命悬一线,沈一晨急得满头大汗,一边让对方躺平,一边唤着:“周默……”

周默抬眼瞅她。

“快,帮我掰开她的嘴,我帮她把痰吸出来。”有汗顺着沈一晨的额头流下来,她却浑然未觉。她跟围观的游客借了一根吸管,插进年轻女人喉咙里,用力地吸对方嗓子里的痰。

终于,年轻女人口中的痰被沈一晨吸出来大半,粗重的喘息声逐渐平缓。沈一晨丝毫不敢放松,又采取了刺激咽部、让周默协助拍背等急救措施—

附近医护人员赶到,年轻女人被抬上担架抬走。沈一晨才松了一口气,跪在地上,捂住胸口抑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有人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并且细心地把瓶盖拧开了。

沈一晨来不及感谢,又是一阵呕吐,直到将胃里的东西全吐光,才接过矿泉水漱了口。

感到有人走过来,她微微抬头,就瞧见帮着把病人送走的周默折回来,蹲在她面前,手掌轻轻拍着她后背,另一只手拿纸巾擦拭她嘴角的脏物,问她:“你没事吧?”

沈一晨顾不上自身情况,扶着他的手臂焦急地问:“那女的没有生命危险吧?”

周默摇头说没事。

沈一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靠着一块石头坐下来:“我妈就是哮喘,被痰憋死的,身边要是有懂常识的也不至于……”

后面的话,她没继续说。

周默怔住了,看向一脸平静的沈一晨。

“其实我以前的理想是想当一名医生,救死扶伤多伟大,可我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满手的铜臭味。”

沈一晨微笑着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一刻周默在她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类似嘲讽的情绪。

5]

那年轻女人不知道是什么背景,刚被医护人员接走,家属就打电话找上了沈一晨。

那是本地的一个陌生号码,沈一晨确定不是这座城市的合作商的号码。

不过也只犹豫了一下,她就按了通话键。

对方礼貌地说:“沈小姐,我是卢珊哥哥的助理,就是刚刚你们施救的小姑娘哥哥的助理。我们黄总想当面对你们表示感谢,不知道你们今晚有没有时间,我派车去接你们。”

见沈一晨不肯松口,对方说:“但黄总想当面感谢你们。当然,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一切都是有偿的,也不会浪费你们很多时间。”

不想再跟对方废话,沈一晨直接说:“祝黄小姐早日康复。就这样,再见。”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神通广大,他们才到山下,就有人迎上来了。

来人是一个男人,上前拦住她的去路,恭敬地说:“沈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

沈一晨张望,就瞧见了先前蹲在病人身边的女人,马路对面停着两辆黑色奔驰车,车旁各站着一位司机模样和一名保镖模样的人。

怎么着,她不去,对方还想绑着她去不成?

没见过这么霸道道谢的。

相较沈一晨的冷脸,周默比她懂得变通多了。他的手保护性地揽住沈一晨,客气地跟对方说:“我们去,有劳了。”

上车前,沈一晨问周默:“我们救人还不应该了,他们这叫谢人吗?”

周默将她脑袋转正,让她看清状况:“你没看清现在的情形吗,我们真的走得了吗?”

沈一晨后背一阵冷汗。

“那我们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

沈一晨可做不到周默的既来之则安之,透过墨色玻璃一路记下车子的行驶路线。

约莫行驶了一个小时,车子在市区繁华的路段停下来。

这一个小时里,号称是助理的男人跟他们简单介绍了他们救的那位年轻女人的家庭背景。

女人名叫卢珊,二十二岁,大四学生,从小患有哮喘。他口中的黄总名叫黄立行,三十岁,卢珊的哥哥,黄石集团的掌舵人。黄石集团主营业务涉及互联网、金融行业。兄妹两人的关系说起来有点复杂,黄总年幼时没了妈,卢珊年幼时没了爸,双方父母就这样一人带着一个孩子组建了一个家庭。

从助理含蓄的话语里,沈一晨听出,这毫无血缘的哥哥似是对妹妹产生了男女之情,妹妹好像不愿意,闹脾气离家出走了……

这狗血的剧情听得沈一晨一阵唏嘘,坐在车后座跟周默咬耳朵:“这剧情怎么跟我高中看过的一本小说挺像的?”

周默递给她一个保持安静的眼神,然后抬头示意。

沈一晨循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助理正贼眉鼠眼地看着他们。

见到黄立行本人后,沈一晨倒是觉得做黄立行妹妹还挺幸福的。这黄立行,要颜值有颜值,要钱有钱。

虽然男人漆黑的发间夹杂着几根白头发,但举手投足间透着良好的修养。

沈一晨细看,男人硬挺的眉宇间透着些焦虑与憔悴。

从他在电话里巨细无遗地叮嘱保姆照顾卢珊的生活饮食,就可以看出他真的很在乎这个妹妹。

黄立行也是在确定卢珊脱离生命危险后,才抽身过来见他们一面。之前他们俩被安排在医院附近的星级饭店,一直由助理陪着他们聊天。

黄立行时间有限,趁着服务员上菜期间,他先特别郑重地感谢了他们俩,并朝助理招手。很快,他们眼前摆了一张填了十万元的支票。

周默看到桌上摆的支票没什么反应,倒是沈一晨拿起这张支票瞧了瞧,又放了回去:“黄先生这不是拿钱侮辱我们吗,以为我缺这十万块?”

对方诚恳表示并没有侮辱她的意思,并表示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只要要求不过分都可以满足。

沈一晨拿起筷子夹了块鳕鱼,味道还不错,大手一挥:“要不……”这顿饭你请?

然而她一句话没说完,桌子底下的小腿就被周默踢了一脚。

周默接过她的话茬:“黄总方便的话,给我一张您的名片吧。”

两个男人视线交汇,黄立行点头:“当然可以。”

黄立行惦记着医院里的卢珊,这顿饭没半小时就结束了,饭后周默要沈一晨跟助理先生先走。沈一晨走出旋转门,朝大厅里面望,好奇周默在跟黄立行谈什么。

三五分钟后,两个男人握手告别。

架势隆重,像是刚谈拢一单生意。

等黑色奔驰车驶远后,沈一晨凑近周默,鸡贼地问:“你刚和黄立行聊了什么?”

“你想知道?”他脸上的表情神神秘秘的。

沈一晨更是心痒难耐:“当然。”

“不告诉你。”

沈一晨朝着夜空翻白眼,还能不能愉悦聊天了。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距离,沈一晨忽然撞了周默肩膀一下,八卦地问:“你说,如果卢珊也喜欢黄立行,他们结婚的话,在中国算犯法吗?”

周默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人家的事,管那么多干吗?”

“我不是好奇嘛。”

周默看了眼具有地标性的隶属黄石集团的高楼大厦,无声笑了下:“以黄立行的能耐,只要他想,就能。”

沈一晨不知道黄立行在这座城市的影响力,对周默的说辞嗤之以鼻。

“你去问问,就我手上这张名片,有多少人巴结都得不到。”

“就连你也想抱他大腿?”那她可要好好鄙视他一番了。

“那倒不是。”周默收起镶了金边的名片,“不过多个朋友总是好的,况且他还欠我们一个人情。”

沈一晨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刚刚如此大方地推掉黄立行的重金酬谢,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黄立行也是人精。

别看他对卢珊是真心实意的好,但他终究是商人,当然会防止他们日后狮子大开口。

虽然是周默争取来的利益,但沈一晨认为这军功章也有她的一半。

不再纠缠这对兄妹的感情问题,沈一晨笑得一脸贼兮兮:“周默,我发现有个成语形容你特别贴切—老奸巨猾。”

“老奸巨猾是吗?”周默阴险地笑,手臂绕到她颈后,微微用力捏住她后颈,“说谁老呢?”

“嗯?”

沈一晨才不怕他,抓住他手臂,另一只胳膊肘向后一拐。

周默被她顶得咳嗽一声,身形不稳地后退两步。

沈一晨这才发现他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很不舒服。

她伸手探他额头,这才发现他额头滚烫,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就要去医院。

周默眉心深锁,说什么也不肯去医院。

两人在街上拉扯了一阵。沈一晨拗不过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行,咱不去医院,去药店买退烧药总行了吧?”

换来的却是周默一句“多管闲事”。

晚上两人订的是两间房,沈一晨与周默的房间之间隔了一间。沈一晨放好行李,敲响周默房间的门。等了一会儿,才等来他开门。

他穿着睡衣,手里拿着毛巾,头发还在滴着水,应该是刚洗完澡。看到门外站着的是沈一晨,他侧身让她进去。

看到衣扣来不及扣,半**胸膛的人,沈一晨有些不自在,兀自解释了一句:“我来给你送退烧药的,顺便看看你烧傻了没。”

周默嘴角**了下,懒得搭理她。

沈一晨看他走路都不利索了,扶着他走到床边躺好,帮他盖上被子,喂他吃过药,还给他贴了退烧贴。

冰凉的触感贴近脑门,周默难受地闭了闭眼睛,也只是虚弱地反抗一下,任沈一晨折腾。

沈一晨看着确实病得不轻,温顺得像只小豹的男人,好心情地弹了他脑门一下,转身去洗手间浸湿毛巾帮他物理降温。

把他胸前、腋下、手脚都擦了一遍,又给他量了体温,看着病恹恹的某人,沈一晨顽皮地伸手拍拍他发顶:“你乖哦,睡一觉就好了。”

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的某人,蓦地睁眼瞪她:“给你脸了是不是?”

沈一晨才不怕他,似是知道他想赶她走,抓住他滚烫的手,捏捏他手指:“我保证,等你烧退了就走。”

实际上,周默烧了一晚上,沈一晨又是姜糖水又是退烧药地伺候着。天都快亮了,他才退烧睡得安稳些,她却累极了再没力气挪步到自己房间。

周默醒来,入目的是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他视线略过沈一晨沉睡的脸,直接扫向抱着他手臂的双手。

他试着抽出手臂。

试了几次都未果。

周默嘴角抽搐,没想到这人睡着了占有欲还这么强。

沈一晨可没想到睁开眼就跟周默视线撞个正着,迷糊地眨眨眼,才想起自己昨晚照顾周默就这么睡着了,不解他在看什么。

周默盯着她看了几秒,指了指她嘴角:“流口水了。”

沈一晨一愣,赶紧用手擦了下,一摸什么都没有,才发现被骗了,反手拧了周默胳膊一下。

周默一把压住她的后颈,手指微微用力,捏得她缩了缩脖子。

沈一晨翻腾半天也没翻出周默手掌心,谄笑的眼底闪着狡猾:“疼,疼,疼,你先松开……”

周默与她对视,缓缓松手。

然而才松开手指,他就被沈一晨抓住手腕,反身一折,她一腿跪在周默跟前,将他压制在身下,眼底闪着胜利的光芒。

“这叫兵不厌诈。”

面对沈一晨的沾沾自喜,周默只是目光直直地锁住她,似笑非笑道:“能耐了。”

惊觉他话语里的危险,她还来不及防备,周默手腕向外一翻,瞬间脱离她的控制,利落起身的同时一把搂住沈一晨腰身,轻轻一翻,转瞬已换沈一晨被他压制得动弹不得。

沈一晨恼羞成怒:“松手。”

“不松呢?”

沈一晨瞪他。

周默似笑非笑。

两人无声地对峙了几秒钟。

周默大概也觉得两人动作太过暧昧,松开她,起身。沈一晨见他松懈,忽然伸腿用力一钩。周默失了防备,重心不稳地压在她身上。紧要时刻,他不得不松开钳制沈一晨手腕的手,胳膊肘用力撑住床垫,避免真的压到她。

沈一晨却趁此机会,一把搂住他颈项,微微用力,然后鬼使神差地吻上了他的唇。她的吻很轻,一触就走,抬眼就对上周默黝黑的眼眸。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深沉的眼底闪着莫名的情绪。沈一晨心底莫名一慌,心虚地大声嚷嚷:“是你先招惹我的。”

对于某人的强词夺理,周默只是沉默几秒后,按着她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他捧住她脸颊,拇指在她唇瓣上摩挲着,认真地说:“我考虑过了,既然我早晚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我们再折腾也没意思,不如试试。”

沈一晨以为自己听错了,慢慢领会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眉眼慢慢弯起。

“别高兴得太早,只是试用期。”

沈一晨第一次听说这事还有试用期的?

于是,她问:“那我可以行使女朋友的权利了吗?”

周默点头。

“我还是喜欢在上面。”说着,沈一晨翻腾着把周默压在身下,再次吻住这个她用整个青春追到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