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僵局

[1]

在谈恋爱这门功课上,沈一晨像个青涩懵懂的小学生。

除了高中时代那么执着地追过周默,后来的几年里,她将所有精力都花在与沈立山的钩心斗角上,从来没认真考虑过感情问题。

现在两个人关系忽然改变了,沈一晨反倒不知道该如何跟周默独处了。

由于沈一晨和周默订的酒店就在市中心,午饭过后,周默按照同事发来的定位去大明湖找他们会合。

大家伙儿正在惬意地划船游湖,有几个人坐在岸边的凉亭里吃雪糕和烤肠。见到周默和沈一晨一起过来,小柯老师热情地递给沈一晨一瓶饮料,等他们坐下后,说:“上次多谢你推荐的顾问,让我少花了不少钱。”

沈一晨接过饮料,视线从湖面上收回来,冲小柯老师微微一笑:“那你这算是贿赂我了。我要是不喝,都不给你面子。”

对方微微一愣,看到沈一晨一脸的打趣,这才跟着笑了。

沈一晨无意跟他深聊,手里的饮料也一直没碰。等大家伙儿划船回来,船体靠岸,沈一晨用手肘轻撞下周默手臂,把饮料递给周默拧开。

周默虽不解沈一晨的花花肠子,但也知道她不会娇弱到连瓶盖都拧不开,将饮料还给她时打量她一眼。也就是这时,赶上大伙从船上下来,然后—

那个名叫小鸽子的女老师手里的饮料就“吧嗒”一声掉了,之后整个下午,她都不在状态。

宣誓完主权的沈一晨也懒得再针对她,拉着周默在济南宽厚里逛了逛,停在一家店前买鸡爪。此时周默手上已经拿着一堆沈一晨买来的吃的,听她的意思买完了鸡爪还要买烤脑花,却没想到前一刻还兴冲冲的人,下一秒却皱着眉挤出了人群。

周默看着从人群中挤出来,空手而归的人,问:“怎么了?”

沈一晨赶紧把手机揣进兜里:“没事,突然不想吃了。”

她忽然没了胃口,是因为刚刚贺子聪给她发了条微信,内容很简单:“沈一晨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行,挺好。”

沈一晨猜不出贺子聪发这条微信是什么心情,生气或者无所谓?但以她对贺子聪的了解,他的动机并不单纯。

然而事情还没捋出个头绪,周默的同事乌泱泱从另一条街拐过来,大家伙儿嬉笑着一打岔,这件事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晚饭依然是周默这位老板请客,这几天沈一晨跟着周默的团队蹭吃蹭住,现在两人刚刚确定关系,周默更不会跟她计较这些小事。饭后,大家伙儿在周默的总统套间打牌到深夜才离去。

沈一晨等人都走后才起身,临走时扒着门框,恋恋不舍道:“男朋友,临别时不该有个吻吗?”

周默垂眸看她,看着她眼眸深处的小顽皮,嘴角轻轻一扯:“沈小姐,你戏太多了。”

“这难道不是我身为实习女朋友该有的权利吗?”她扬着下巴,不满地吊着丹凤眼看他,“你这是剥夺我的权利。”

周默目光锁住她,高大的身子靠近。

沈一晨呼吸一滞,属于男人的阳刚气息混着沐浴液的味道直接扑过来。

她头皮一阵发麻,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开始她以为周默是故意吓她,直到腰部被他手臂环住。用力一带,周默不费任何力气就把她带进怀里。沈一晨耳尖地听到房门落锁的声音。

下一秒,她被周默抵在了墙上。

眼看着他的俊脸慢慢在眼前放大,沈一晨慌得急忙闭上眼。

“扑通……”

“扑通……”

“扑通……”

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格外清晰地敲着耳膜。

这一刻的不知所措,沈一晨才知道那些书上的卿卿我我都是纸上谈兵,一点儿都不适合此刻她的处境。

她甚至不知道该睁开眼与他对视,还是闭着眼安静等着周默亲上来。

周默似是有意逗她玩,按照正常情况他不是该亲上她了吗?可他呼吸在她鼻端停留了片刻,忽然转到她脖颈敏感处。接着,她感受到周默的手掌摸上了她耳朵,指尖轻轻揉捻着她耳垂。

沈一晨呼吸一紧,忍不住颤抖一下,听到周默贴着她耳朵低声说:“是不是我也得行使点男朋友的权利。”说完,另一只手粗鲁地扯了下她的衣服。

沈一晨猛地睁开眼,大喊一声:“不行!”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紧张到结巴:“我……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先从亲吻开始,剩下的等以后再说。”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有怕的时候,周默垂眸看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终于笑了。他退开一步,双手却从她腰侧移到上面,手掌捧住她脸颊,慢慢靠近。

沈一晨以为他又要亲她了,赶紧闭上眼。

然而他的吻却没有如期落到她唇上,只是很轻地落在她的额头上。

沈一晨浑身酥了一下。

他贴着她耳朵说:“你的晚安吻,试用期女朋友。”

然后,她就这样被周默推着,赶出来了。

直到被人关在了门外,沈一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她被周默耍了!

从济南回去,沈一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周默坐在一起。高铁上无聊,沈一晨处理完邮件戴着耳机看网剧,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周默看着睡得东倒西歪的人,轻轻帮她摘下耳机,扶住她脑袋靠在他肩上睡。

三四个小时过得也快,下高铁时被周默叫醒,沈一晨整个人还是蒙的,还没睡醒。

周默替她收拾行李,下了高铁,一手牵着她,一手拉着行李箱往前走。沈一晨看着被他握紧的自己的手以及他修长骨感的手指,抿唇羞笑的样子像个初恋的小女生。

出了站厅,周默的同事们准备直接回家,沈一晨和周默在出站口跟大家告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沈一晨递给周默一个东西:“送给你的。”

周默低头瞧见她手心躺着的小猪钥匙扣。

铜黄色小猪,银白色钥匙扣,样子丑丑的,看得周默直皱眉。

“老板说这个是一对,我就买了。我这里也有一个。”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挂在车钥匙上的钥匙扣,在他眼前晃晃。

周默无奈,只好掏出车钥匙让她把钥匙扣挂上,放到口袋里。

火车站附近停车费很贵,沈一晨大前天来的时候把车停在了附近大型超市的地下停车场里。周默计划着先陪她去取车,明天再来取自己的车。电梯门在地下一层打开,光线暗淡的停车场里安静得有些吓人。

沈一晨有些心神不宁,边走边打量着四周。

本来夜里有一两个人经过也没什么,她却觉得那两人看他们的眼神不对。

不是她多心,那两人经过她跟周默身边后就拨通了电话,好像在跟人报备什么。对方声音很低,她听不清,一路不安地走向她停车的地方,眼看再斜穿过一排车子就到了,她目光却瞧见了停车格里停靠着的熟悉车子以及扎眼的车牌号。

下一秒,沈一晨抓住周默的手,猛地一紧,抓牢周默转身就跑。周默不了解情况,但他心思缜密,看到沈一晨如此紧张,不用多想,这伙人肯定是冲着沈一晨来的。

如此危急时刻,沈一晨还能分析出不能往电梯方向跑,沈立山既然料准了她今晚会回来,肯定早就把最便捷的路堵死了。

于是,她拉着周默往离他们最远的出口跑,眼看还有一段距离就能出去了,一道堵住去路的车灯一闪,耀眼的白光刺得沈一晨抬手挡了下眼睛。

待看清有四个人从车上跑下来,同时还有人从他们背后包抄过来时,她极速转身。

那几人却到了眼前,抬手直接攻击沈一晨。沈一晨机灵地闪开,周默也隔开了另一个人对沈一晨的偷袭,把她往身后一推,牢牢地把她护在身后。

看着牢牢护住她,身手敏捷以一对二的周默,沈一晨来不及感动,另外四个人从侧方赶来了。

沈一晨猛地转身,一脸骇色。

她是真的感觉到危机了。以周默的身手,对付两三个人是不在话下,但对面现在有六个人,沈一晨真的没把握。

现实容不得她想太多。躲开两个男人的袭击,沈一晨旋腿就给了其中一个男人一脚。男人愣了一下,显然察觉自己低估了沈一晨的能耐,把沈一晨当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看来还是个不容小觑的女人。

这伙人跟周默只是周旋,他们目的明确,是沈一晨。但周默太厉害了,收拾完眼前的人又转过身来击退围攻沈一晨的男人。

但两个人要对付六个人,并且对付六个训练有素的练家子,还是太难了。

先有四个人把周默和沈一晨隔开,后两个人单独对付沈一晨。

不消片刻,沈一晨就被人擒住了,对方架着沈一晨的双臂就走。

沈一晨蹬着双腿,扯着嗓子喊:“周默,救我!”

周默分神回望,就看到一个人缓缓从车上下来。那人朝这边挥了挥手,围在周默身边的人立马收了手。

沈立山看了眼保镖手里拎着的犹如小鸡崽扑腾的沈一晨,无声笑了下:“离家出走好玩吗?”

他目光转向周默,客气地说:“明日小女订婚,还要感谢周先生一路护送小女回来。虽说你们是青梅竹马的交情……”

“你闭嘴。”沈一晨打断沈立山的胡说八道,抬头看向周默,只见他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沈立山不管她,继续说:“我知道你从小任性,就爱跟我作对,但你和子聪是从小订下的婚约,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该如何处理朋友间的关系,我想你心里应该有个尺度吧。”

最后一句话,沈立山是看着周默说的。

眼下的情形周默还是分得清的,他看向沈一晨说:“你来说。”

“你别听他放屁,我跟贺子聪根本就没有男女之情,我们……”

“晨晨,你说这个就太伤我心了。”

贺子聪人未到声音先到,引得众人不得不看向他那边。风度翩翩的贺子聪一身西装笔挺手捧鲜花地来到沈一晨面前,他让人松开沈一晨后,伸手扣紧沈一晨肩膀,看向她的目光莫测。

贺子聪强迫她硬靠在他怀里,看着周默笑得优雅绅士:“晨晨还没跟你说吧,明天是我们的订婚典礼,不知道周先生肯不肯赏脸,明天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典礼。”

那个瞬间,沈一晨恍然大悟,为什么这几天会过得如此风平浪静,原来沈立山连沈欢都骗了,故意放出假消息引沈一晨上钩。

呼啸而来的窒息感像层密密麻麻的蚕丝网,细致坚韧地勒住她,让她反抗不得。

被人算计的滋味并不好受,但再多的质问也是徒劳,她只希望周默能相信她,可她却找不到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跟贺子聪的清白。

实际上也容不得她再多说几句话,她被沈立山带来的人强押上车。周默想拦,却被贺子聪挡住,他笑容可掬地说:“可能我跟晨晨的订婚来得有些突然,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周先生还警告我离她远点,我想现在这句话应该原封不动地还给周先生。”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本本子递到周默眼前,翻开让周默看。

由于距离有些远,透过墨色玻璃车窗,沈一晨只看到贺子聪给周默看了一样东西,然后周默整个脸色都变了,看向她这边的目光阴鸷寒彻。

那道目光恶狠狠的,若是沈一晨在他眼前,周默怕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无能为力地看着押着她的黑色车子从周默身边呼啸而过,直到周默的身影被狠狠抛在身后,沈一晨闭了闭眼,绝望蔓延到四肢百骸。

那是她用整个青春换来的爱情,还等不及开花,就夭折了。

[2]

沈一晨被人松开手脚,她转过身来,秀气的眉毛拧成一团。

贺子聪这么做显然把她惹恼了,她气势汹汹地问:“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也不是非我不可的人,为什么要陷害我?”

贺子聪挥手让人出去,看向她的目光里歉疚一闪而过:“抱歉,我认为这是对我们最好的选择。”

“什么叫最好的选择,不过是为了利益罢了,你和沈立山想合作那是你们的事,为什么要把我拉进来,以为我不敢翻脸是吗?”

贺子聪抓抓头,有些烦躁,话犹豫了几个来回,才婉转地出口:“你有没有想过,你要真的豁出去了……你强扭来的爱情,最后也会离你而去,到头来可能会失去一切?”

“都已经翻脸了,我豁出去了结果还能坏到哪儿去?”

贺子聪烦躁地在屋里走了几圈,才看着她说:“晨晨……”

“不要叫我晨晨,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贺子聪无奈道:“我知道你现在讨厌我,但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在你豁出去之前,你想想自己有多少资本可以跟你爸抗衡,看看公司里属于你的资产还有多少?”

沈一晨愣了一下,抬头看向贺子聪。

贺子聪无辜道:“不是我,我并没有对你的公司做什么。”

沈一晨现在懒得跟他多说一个字,抓起属于自己的东西离开,说:“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出席明天的订婚宴。”

“晨晨,别反抗了,这次你根本就逃不了。”

沈一晨看着他冷笑:“但我知道你有办法。”

贺子聪默了片刻:“我不会帮你的。”

沈一晨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瞬间逼近,出拳。

拳头带着凌厉的劲道袭来,贺子聪双手格挡。沈一晨换了个方向,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贺子聪神情一紧,闪到老远,不敢相信地道:“你玩真的?”

然而他闪身躲开后,才发现沈一晨的目标不是他。

她抄起一把水果刀直逼自己脖子,额上青筋隐隐鼓起,双眼通红地看着他。

“贺子聪,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今晚我一定要离开,不然我就死在这里。你自己选吧。”

“小晨晨,我说你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别闹了,等过了明天,有什么事我们好商量。”说着,贺子聪一步一步靠近她,企图夺走她手上的刀具。

沈一晨闪身一躲,刀尖直往皮肤上用力推了推,她颈部白皙的皮肤上瞬间多了一道血痕。可以想象如果她再用力一点儿,血液将会喷涌而出。

她嘴角竟还噙着笑,举着手机说:“我刚刚给我的律师发了一封邮件,如果今天我走不出这个屋子,到时候他会接手这个案子,并向媒体曝光。你想,出了这样的丑闻,我手里的一号地……呵呵……”

守在门外的沈立山的保镖,听到屋里动静,训练有素地推开门,瞧见屋内情况,跟贺子聪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正要动作—

沈一晨说:“我记得脖子的动脉在这里吧,想看看是我的动作快还是你的动作快吗?”

“……”

“贺子聪,你应该了解我,死,我从来不畏惧,更不在乎鱼死网破。”

气氛一时胶着到了极点,贺子聪无法眼睁睁看着闹出人命。

她的今日之举,在他看来不知道算是一种傻气还是执着。

“让她走。”

保镖队长犹豫了,真把沈一晨放走,他没有办法向沈立山交代。

贺子聪神情疲惫地说:“有什么事,我担着。一会儿我会亲自跟沈总说明这件事的。”

看着沈一晨离开的倔强身影,有一瞬间,他有点同情她的处境了,好心提醒:“回去后查查你们公司的财务状况。”别被身边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

这个残酷的社会,除了自己,谁都信不过。

出了酒店,沈一晨风风火火打车去周默的住处。一路上,她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发了无数条微信,他都没有回。

到了地方,她才发现他并没有回来。

坐在周默家门前的大理石台阶上,沈一晨隐隐觉得,周默这次生气,她是哄不好了。

回到自己家里,找来酒精棉签处理脖子上的伤口。酒精沾到皮肤,她才感觉到刺疼。

几乎失眠了一整晚,沈一晨早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看周默有没有回她消息。

看着空白的消息栏,答案是没有。

拖着失眠后酸疼的身子起床,沈一晨发现她眼睛周围都是浮肿的。临出门前,她化了淡妆,找了件高领上衣遮住伤口。

回到公司开了一上午会,好不容易打发几位高管离开,沈一晨拨打财务电话,要财务总监把这个月的财务支出报表送过来。

孙总监语气明显有些慌,应了声“好”就挂了电话。

她要的明明是一份简单的财务报表,可沈一晨等到了中午,也没拿到。

午休时,她决定亲自去一趟财务部。

让她意外的是,夏漫白也在。

对她的忽然到来,夏漫白巧妙地掩去脸上因她突然出现而闪现的慌乱,巧笑着打趣:“沈总这么想我,都等不及我回去,亲自来找我吃饭?”

“不是,我找小孙。”沈一晨目光转向孙总监电脑屏幕上的文件。

这时,夏漫白说:“是我一直在耽误小孙的时间,让她帮我算个项目预算,急用。你要的资料只能下午给你送过去了。”

孙总监也连连点头:“沈总,我忙完这个项目立马把报表给您送去。最迟下午两点。”她边说,边噼里啪啦精算着一组数据。

沈一晨在边上帮不上忙,又要等夏漫白一起去吃饭,便出了财务总监办公室,随意地在财务部闲逛。田主管抱着一袋文件拉开独立办公室的门,边看着时间,边快步往外走,猛然见到沈一晨,惊吓过度的表情好像见了鬼。

随后,她微笑着说:“沈总,我下午一点要去税务局交一份报表,就先走了。”

沈一晨微微一笑:“田姐辛苦了。”

看着田姐急走的背影,沈一晨微微皱眉。她今天有这么凶吗,田姐看向她的目光为何显得如此惊吓?

来不及想明白田姐的怪异行为,夏漫白抱着文件走出来,来到她身边,半开玩笑地问:“怎么忽然要查账啊,搞突袭呀?”

“没有。”沈一晨多留个心眼儿,“我要开源节流,对公司的支出重新做个规划。”

“减少消耗的办法我没想到,但开源的项目倒是谈了一个,刚刚我跟小孙做的预算,就是为了那个项目。”夏漫白边说边推着沈一晨往外走,“我发现公司附近新开了一家鳝鱼馆,我们边吃边聊。”

“既然你忙完了,那我让小孙把报表打出来,顺便一起带走……”她话没说完,就被夏漫白强转过身子。

夏漫白提醒地指指腕表:“喂,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不好多占用人家休息时间吧。”说着,她向小孙眨了下眼睛,“小孙,一定要在上班前把报表送到你们沈总办公室,记住了吗?”

小孙连连点头:“是、是、是,沈总放心吧。”

看着沈一晨的身影终于离开,小孙松了口气的同时松开掌心,看到一手心的虚汗。

鳝鱼馆内,看着满桌爱吃的菜色,沈一晨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可能是她表现得太明显了,夏漫白敲敲她跟前的碗,玩笑着说:“让我猜猜让我们沈总茶不思饭不想的是公事还是私事呢?”

沈一晨扭头看她,不愧是自己的知交朋友,一个表情她都能看出端倪。

这下,沈一晨连装装样子都懒得装了。

她整个人半瘫着,往椅背上一靠,撸了把头发:“昨晚我才知道上周六的订婚是假消息,昨晚我跟周默回来,贺子聪竟然联合我爸派人在停车场堵我。”

“然后呢?”

然后……

想到昨晚周默离开前凛冽如寒冰的眼神,沈一晨整个人都黯淡了:“周默误会了这件事,很生气。

“漫白,我该怎么办?我感觉这次哄不好他了。”

夏漫白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沈一晨声音低低地说:“那是我用了整个青春追逐的人……”

“不是我打击你,你和周默吧……我知道你很喜欢他,但像周默那样的人吧……”

“周默怎么了?”

“你们的确不匹配。一晨你要知道,不是所有感情都有结果的,你要看开些。”

沈一晨傻住,没想到就连夏漫白都劝他们就这样结束,让她不要再纠缠,可周默才开始对她好,他才开始喜欢她……

她放不开手。

傍晚下班,沈一晨直接去了周默的健身会所,得到的却是周默一天没来上班的消息。她开始还不信,打周默手机却得到“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的回复。

小凡在旁边看着沈一晨做无谓的挣扎,小声问她:“你跟默哥怎么了?”

沈一晨一听她这话,立即问:“是他让你这么说的?”

“不是,不是,默哥真没在,他这几天有事情要处理,都不会来店里了。”

那不就是**裸地躲着她吗?

她站在原地想了下,跟小凡借了手机,拨打周默电话。

果然,周默的联系方式只对她设了防。

等待接通的几十秒,沈一晨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漫长等待。

这期间,沈一晨咬着唇,不知道待会儿要怎么跟周默解释,又或者,他听出是她的声音直接挂断电话怎么办?

这种心理上的煎熬犹如蚂蚁在啃咬着她的心灵。

幸好没响多久,周默就接通了,声音哑哑的:“小凡,不是跟你说了有什么事找方总吗?”

“是我。”沈一晨用力攥紧手机,害怕周默会挂她电话,急忙说,“我跟贺子聪真的没关系,我能不能跟你见一面……”

“不必了。贺太太,那是你跟他之间的事,没必要向我解释。”说完后,周默果断地挂了电话。

那声“贺太太”萦绕在耳畔,久久不散。

手机一振,周默给小凡发来微信。

“把沈一晨列入会所黑名单,她再来,不必对她客气。”

定定地盯着屏幕上简单的几个字,沈一晨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难堪,她把手机还给小凡。

小姑娘盯着她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因为刚刚她电脑的微信上同步收到了周默发来的微信,看着沈一晨一脸苍白,她欲言又止。

沈一晨并没有为难她,落寞地离开健身会所。回家的途中,沈一晨接到宠物店打来的电话。

对方告诉她说周默前几天把毛球接到了家里,今天委托他们把毛球送回家,问她在不在家。

放下手机,望着天际边西下的残阳,沈一晨苦涩一笑。

他当真要对她那么绝情吗?

客厅里,沈一晨抱着几天不见的小家伙窝在沙发里,难过地说:“毛球,周默不要我们了,怎么办?”

毛球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落寞,难得安静地窝在她怀里任她抱着,睁着一双圆眼睛静静地盯着她。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沈一晨的声音低低的,满是伤感,“如果有选择,谁愿意这样钩心斗角地生活,连爱一个人都不能光明正大……”

细细的如小动物呜咽的声音,压抑地溢出喉咙,在寂静的黑夜里,在安静的客厅响起。

沈一晨紧了紧怀里搂抱着的毛球,对它说:“我只有你了,毛球你不会离开我吧?”

毛球呜咽一声,伸出舌头舔舔沈一晨脸上的泪。

[3]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没有死去,第二天依然得勇敢地活着。顶着公司各方面的压力,沈一晨依然没有放弃向周默解释那晚的事,这期间她去了健身会所两次,都被小凡委婉地赶了出来。

后来,沈一晨不再守株待兔了,她用助理的身份证在周默开的健身会所办了张VIP金卡,点名要周默当她的私教老师。但她没想到周默的课这么难约,这一耽搁,又过去了一周。

这天下午,乐清捧着手机冲进她办公室,兴冲冲地告诉她约上了周默的课,沈一晨整个下午就处在一种既亢奋又忧心的煎熬中。

就这样熬到了晚间七点,沈一晨准时出现在了健身会所。

小凡看到她的到来,笑得一脸为难。

沈一晨把兜里的金卡往柜台上一拍:“我是你们会所的高级会员,你们没有理由把会员拒之门外吧。”

“……”

“你们收了我的钱,如果把我拒之门外,我就打消协电话,再打市长热线,告你们欺骗消费者。”

就这样,小凡在她的半哄骗半威胁下放她进了训练室。

透过半开的门板,沈一晨看到周默正坐在台阶上低头看手机,低垂的眉眼掩不住他身上的儒雅气质。

今天的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训练服,V型领口露出性感的锁骨,黑色的裤子衬得他的双腿修长笔直。

这么多天没见,沈一晨视线胶着在他身上就无法移开。

大概是她的视线太过火热,周默猛地抬头,不期然视线和她对上……

他收了手机,慢慢起身。

沈一晨推门进去,见他皱眉,不声不响地脱掉外套,套上训练服。

这期间,周默一直沉默地看着她。

沈一晨换好衣服站起来,看着他扯唇一笑:“我们来打一场吧,如果我赢了,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说完,没有给周默说话的机会,她就出手了。

有疾风从耳边经过,周默侧身躲过。沈一晨旋即抬腿,周默后退两步,敏捷地再次闪躲开。

沈一晨见没有袭击到他,再次进攻,然而几个来回,她竟然连周默汗毛都没碰到,气恼得什么也顾不上了,为了逼他出手,直往他小腹处攻击。

周默险险躲过她直击他下腹的脚,拧眉,主动迎上她的攻势,轻而易举地截住了她的拳头,手腕用力,将沈一晨轻松制伏。他阴沉地问她:“闹够了吗?闹够了就离开。”

“没有。”

周默瞪她。

沈一晨忽然揪住他衣襟,踮脚凑近他嘴唇。

周默神情一凛,眼看着她的唇要亲上来,急忙松开钳制住她的双手。她趁此出拳,一拳击中周默胸口。

那一下,饶是周默这个大男人,也被打得生疼。

他知道沈一晨不是花拳绣腿,虽然她的动作生疏僵硬,但不难看出她曾经学过跆拳道,级别至少绿带以上,虽然力道不够,但对付一般男人,自保的能力足够了。

就在他分神的时候,她抬腿直击他腰侧。周默机敏地侧身躲开,伸手握住她脚踝。

沈一晨惊觉坏了,下一秒她就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

沈一晨着地之前,周默抬腿垫住了她后腰。

否则这一摔,她腰部肯定得摔骨折了。

然而周默的好心也到此为止,下一秒他扔下她径自离开。

沈一晨拍拍屁股起身,追出门。

他正对小凡说:“把会费退给她,从今天起我们不接受她任何形式约的课程。”

她眼睁睁地看着周默去了休息室,想要追过去。

小凡把她拦下来,一脸为难地说:“晨姐,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默哥的脾气你是了解的,别让我们为难。”

沈一晨往休息区深处张望了一会儿,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只得离开。

骑楼寂静的角落里,担心被周默发现她的行踪,沈一晨特意换了辆摩托车作为代步工具。平时沈一晨为维持女强人的威严形象,开车上下班,私下里,她压力过大,会在深夜骑车狂飙。

她靠着摩托车,静静地望着天空。

有多久没有看到过漫天的繁星了,城市的夜晚如人心般虚伪,隔着一层又一层,总让人看不清它本来的面貌。

这会儿的沈一晨有一点儿厌世,一个人默默地抽着烟,一根接一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看到一辆SUV驶出地下停车场,拐上马路。

她碾灭烟头,戴上头盔,跨上摩托车。

周默刚将车开上马路,就敏锐地发现自己被一辆摩托车跟踪了,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发现骑手还是个女的……

他车速不慢,那女的速度更猛。

摩托车瞬间超过他的SUV,车头猛地一拐,车身一横,就挡住了他的去路,生生把他逼停了。

周默坐在车内望着单脚撑地,摘下头盔的女人,淡漠的表情瞬间风起云涌。

他拔掉车钥匙,用力甩上车门。

巨大的关门声足以证明他此刻的心情有多愤怒。

他几步走到沈一晨跟前,一把将她拉下车。

沈一晨被他扯着手腕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距离。

走到一处角落,周默才恶狠狠地甩开她的手。

沈一晨望着他冷若冰霜的脸,说:“我不同意你以这种冷暴力分手,即便要分手,你也应该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再决定要不要分手。”

解释?

周默阴寒的目光慢慢对上她的眼睛,怒极反笑:“贺太太,你还知不知道廉耻?”

沈一晨不接他这话茬,执着地问:“你解释清楚,凭什么称呼我贺太太?”

周默略带讽刺地看着她,紧迫的目光咄咄逼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贺太太已经结婚了,而你似乎想红杏出墙。不过,沈一晨你太高估自己了,我对你的游戏不感兴趣……”

他停住没往下说,但沈一晨知道他想说什么,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因为她和贺子聪之间的确有婚约,虽然这段关系一直不被她认可,可她不能否认,在与他交往之前她隐瞒了这件事情。

难堪之际,她只能为自己辩解:“我承认跟他有段婚约,但这是我爸爸他们决定的,我并没有同意。周默我是真的喜欢你,对你也是真心实意,我没必要花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追求一个并不喜欢的人。”

“谁知道呢。”他冷冷讽刺,“也许追求我是你挑战自我的游戏,更或者……”要他做她见不得光的秘密情人?

他的话说得难听至极,但他的质疑是有证据的。那日贺子聪拿着和她的结婚证在他面前炫耀,那上面某婚姻登记所的钢章还有假?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沈一晨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理接近他,就因为他是她爱而不得的人,所以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凭什么?

沈一晨却是一脸迷茫地问他:“我什么时候结婚了?周默你不要诬陷我。”

“不要告诉我那天出现在我眼前的结婚证是假的?”周默忍无可忍地打断她,“你不要以为用点苦肉计我就会心软。我警告你,你再敢来招惹我,别指望我会手下留情。”

望着周默冷然的背影远去,沈一晨站在原地愣了会儿,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和贺子聪根本就没有结婚,他为什么那么肯定她已经结婚了?

是她被带走那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站在原地想了会儿,掏出手机,拨通贺子聪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接通,田姐办公室的电话打了进来。

沈一晨皱眉,还是按了接听键,对方却不说话。

她又拨回去,办公室的电话无人接听,她只好拨通田姐的私人手机。

对于沈一晨的疑问,田姐看了眼身后,没发现她的身影,连忙说:“没有啊,沈总,我没给您打电话,我……我都快到家了。”

“好吧,那你休息吧。”

“沈总。”在沈一晨挂电话之前,田姐急急喊住她,“你要不然回公司看一眼,万一财务部其他人在找您呢?”

田姐的话怪怪的,沈一晨不想回去,却不得不骑着摩托车回了趟公司,直接去了财务部。

七楼财务部,果然有人在。

沈一晨轻手轻脚直奔有光的办公室,猛地推开门。

里面的人显然被沈一晨的突然到来吓了一跳。

看到是她,孙总监一慌,手里的文件瞬间散落一地。

没想到夏漫白也在里面,沈一晨愣了愣,蹲下身捡文件。

手指还没碰到文件,孙总监就快她一步捡起地上纸张,一边快速收拾好,一边说:“沈总我来吧,您怎么忽然来了,您不是已经下班了吗?”

“回来取点东西。”沈一晨坐在她电脑桌前,看着电脑上正在传送的文件,随口问,“这么晚了,在传什么?”

孙总监顺手关掉正在传送的文件窗口,不自然地笑:“没什么,沈总。”

她看着慌里慌张的财务总监,又抬头看看夏漫白,半开玩笑地问:“还不让我看,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

“没有,没有,沈总,我和夏总在做项目预算,刚刚对方公司要看咱们公司的项目资料,我这才给传过去。”孙总监急忙解释着,神情紧张,生怕沈一晨起疑心。

沈一晨也没心情追究太多,临走时只看了两人一眼:“你们忙,我先回去了。”

等沈一晨离开,孙总监继续传送机要文件。夏漫白坐在一旁思考今晚沈一晨突然造访的目的,等孙总监把拷好文件的U盘交给她。

“叮”的一声,孙总监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提醒,账户上收到十万块钱。

夏漫白收起手机,忽然说:“财务部的田姐不能留了,你去处理一下。”

“我想了一下,沈一晨的突然出现不是没有原因的。”离开前,她凉薄地说,“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事成后给你升职加薪。”

[4]

沈一晨离开公司后,去了附近酒吧喝酒。经常接待她的酒保看她心情不好,特意给她上了只有几度的果酒。沈一晨喝第一口就发现了,懒得说话,只把果酒当饮料喝。

她想安静喝个酒都有人打扰。贺子聪坐到她身旁的时候,沈一晨眼皮都没动一下,某人死皮赖脸地向酒保要了杯酒。

沈一晨喝光杯里的酒,起身就走。

贺子聪撂下还没喝上一口的酒,起身追上她:“我送你。”

沈一晨没搭理他。

贺子聪以为她喝多了,抄手扶住她有些摇晃的身子。

一上车,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不说话。贺子聪真当她喝多了,送她到家,拉开她这边车门,正要扶她下车,沈一晨却蓦地睁开眼。

那双清澈的眼里没有半分醉意,他在她眼底看到了仇恨与愤怒,来不及反应,下一秒下腹就挨了一脚。

沈一晨那一脚,踢得他差点儿断子绝孙,不由得伸手捂住小腹。

她利落下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说吧,结婚证是怎么回事?”

贺子聪:“……”

“贺子聪你真够卑鄙的,你明知道周默对我有多重要,你竟用这种下三烂手段陷害我。算我沈一晨瞎了眼,之前还把你当朋友对待。”

面对她的冷嘲热讽,贺子聪除了受着别无他法。等她发泄够了,贺子聪缓过致命的那阵疼痛,慢慢直起腰:“我承认这么做对你非常不仗义,也知道‘对不起’三个字并不能弥补对你的伤害……”

沈一晨翻个白眼,懒得反驳。

贺子聪问:“我让你查公司账目的事,你有没有查出问题?”

“关你什么事,难道你害我一次还不够还想害我第二次吗?”

贺子聪解释不清,知道她现在心心念念想着怎么跟周默和好,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离开前,他也只是说:“我不求你原谅我,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行。周默的事,我会帮你的。”

贺子聪却没说下去了,只再次提醒她公司财务的账目问题。

沈一晨虽然恨着贺子聪,但也清楚他提醒得不无道理。

上次收到的财务报表,从账目上看的确没有任何问题,可账面做得太完美了,让她产生了怀疑。

于是,她私下里联系了一家侦查公司,秘密地调查几笔流向不明的账目,虽然已有了目标人物,但在没有抓到实质证据前,她不愿意相信。

半个月后,在她忙着处理堆积的工作时,夏漫白忽然一脸严肃地走进她的办公室。

沈一晨看她脸色不济,放下手里工作问:“发生什么事了?”

夏漫白沉默地向她呈上一份文件。沈一晨翻开,一页一页认真查看,看到最后,她眉头皱得死紧,仍不愿意相信:“田姐会不会是被冤枉的?她是公司的元老,享受着最高级别的待遇,她没有理由做这些啊!”

夏漫白露出跟她同样的神情:“我也不愿意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我们不得不相信。我听小孙说,田姐老公得了不好治的病,需要很多钱,可能她知法犯法跟这个有一定关系吧,但我们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就姑息田姐对公司造成的损失。”

夏漫白把利害关系摆在她面前,问她:“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沈一晨摇摇头,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发生,并且一件比一件难处理,让她不由得开始怀疑人生。

难道是水逆了?

“我的建议是不能妇人之仁,交给警察处理。”

“我觉得这件事应该先把田姐找来当面问一下,即使她有错在先,我们也应该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证据都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可冤枉她的?”夏漫白顿了顿,说,“你要狠不下心来做这个恶人,我替你做。”

夏漫白掏出手机,按下警方电话。

沈一晨一把抢过她的手机。

夏漫白看着她,两个人对峙间,办公室的门被用力推开,来人焦急到甚至连礼貌都顾不上了。

“沈总,我是冤枉的。”田姐看到夏漫白也在,眼神暗了暗,“沈总,我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到的?如果是为了你卡上多出一百万的事,就不用解释了,现在人证物证都摆在眼前,就是沈总也不能原谅你。沈总必须对董事会,对公司上下有所交代。”夏漫白怒道。

“我没有,这份文件不是我签的字。”

“财务部的印章不是一直由你保管着,你怎么解释这上面的印戳?”

田姐被问住。

“好了,你们都不要吵了。”坐在一旁一直仔细观察的沈一晨说话了,她递给夏漫白一个眼神。夏漫白看了眼田姐,转身离开。

沈一晨请这位元老级的功勋坐下,无论如何,她始终铭记田姐曾有恩于她。

沈一晨一直很尊重她,刚刚听说田姐的老公生病需要钱,也挺震惊的。按理说,公司知道后应该对员工家属进行帮助,是这段时间她因为私事疏忽了对员工生活方面的关心。

她递给田姐一瓶矿泉水,坐下后心平气和地说:“田姐,非常抱歉,是我疏忽了你家里的困难,要不是漫白刚刚说你老公生病需要钱,我还不知道你家发生的变故。不过你也不要急,这件事没调查清楚之前,你依然是一晨的员工。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在没调查清楚前,你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等有了结果,我们会公平处理这件事的。”

“沈总,我用我的人格保证我绝对没有做这件事。即使再穷,我也不会打公司主意,这件事……”

说到这里,田姐转头透过百叶窗看看外面,见外面没人,才放低声音说:“我是被冤枉的。财务部的小孙,我几次发现她跟夏总下班后鬼鬼祟祟地在一起。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沈总,你待我不薄,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倒是小孙,她曾经递给我几份项目并不明确的文件去划账,那些文件都是夏总经手的,上面并没有你的名字……”

“行了,田姐,我知道了。”沈一晨打断田姐的话,不想看到她把自己的过错推到别人身上,一脸严肃地说,“夏总的为人我是知道的,有些权力是我授予她的,这点你不用质疑。”

“沈总,夏总她跟以前不一样了……”田姐还想往下说。

沈一晨沉着脸打断了:“田姐,请注意你的言辞。”

送走形象全无的田姐,沈一晨扶额把这件事前前后后想了一遍。

午饭的时候,夏漫白找沈一晨来吃饭,问她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沈一晨叹息着说:“你说人犯了错,是不是都想拖个人下水?”

“此话怎讲?”她这话问得小心又试探。

“我没想到田姐竟想把你扯进来,说小孙给她的文件上面只有你的签名,怀疑是你这里出了问题。”

“呵……”夏漫白眼底闪过一丝狠绝,心想着提早把这个眼中钉拔掉是对的。她撸了把头发,若无其事的样子,“嘿,她还真能赖我,你说我一个公司总监犯得着陷害她吗?要我说,直接交给公安机关处理,省得费事,你还嫌这段时间自己事不够多。”

沈一晨烦躁地叹息一声,想了一下说:“这件事纵然田姐有错在先,但我还是觉得我们不能做得太绝,所以……”

沈一晨看了夏漫白一眼说:“我想我们把这笔钱追回来得了,然后公司内部给个辞退永不再用的处分,她家里情况都那样了,我们不能赶尽杀绝。”

沈一晨看着夏漫白。

“必须交给公安机关处理。”

沈一晨看着好友眼中的狠绝,一瞬间竟觉得夏漫白有些陌生。她一直知道夏漫白做事比她干脆利索,比她狠,但夏漫白对身边的人不是这样的,怎么对田姐突然这么狠了呢?

两人视线在空中无声交流着,最后还是沈一晨先收回视线,搬出总经理的威严说:“这件事,我是总经理,我说了算。”

那一刻,她在夏漫白眼底看到了恼怒。

很快,夏漫白点点头说:“行,什么事都是你说了算,毕竟公司你最大,公司都是你的。不过,将来你别后悔。”

“漫白,我……”沈一晨想说,自己没有不尊重她意见的意思,她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外人闹僵。

回应沈一晨的是“砰”的一声摔门声。

夏漫白就这样走人了。

沈一晨:“……”

她没有不信任她。

周一总公司例会上,沈立山的一些亲信高层又提出公司总经理人选问题,建议公司修改制度,改为总经理人选一年一选举,以股权和能力作为评选标准,总经理的位置不能永远只让一个人来坐,公司所有人实行考核制,包括沈一晨这名总经理。

沈一晨没意见,反正目前她依然持股最多,再者,她的能力在座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于是她痛快地签下了公司制度改革文件。

快下班的时候,贺子聪给她发来消息。她气还没有消,想都没想直接将手机翻过去。

信息仍不断传来,沈一晨烦了,打开手机,看到他一连给她发来好几套高级住宅的地址。她皱眉想,这人疯了吧?

她又不买房,给她发这些房源信息干吗?

“你给我发这么多房产干吗,是你金屋藏娇的地方吗?”

贺子聪看到她回复的信息,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难得有耐心地一个字一个字敲完,发送过去。

沈一晨看到手机上的回复,烦躁的眼底有一丝亮光闪过,随后又灭了,怏怏地回过去:“即使知道他住哪儿又如何,他又不会原谅我。”

贺子聪想想也是,望着办公桌上的文件想了会儿,问沈一晨:“你有没有想过离开一晨电商,自己出来独立门户?”

沈一晨沉思了会儿,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只是回了句:“没兴趣。”

贺子聪:“……”

看来这姑娘还不准备离开这个泥潭。

周末休息,陪客户吃过饭唱完歌,沈一晨最终按照贺子聪给的地址去了周默昨天住的那套房子。

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她坐在车里,一坐就是三个小时,从下午坐到了夜幕降临。

暮色沉沉,沈一晨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抬头望望万家灯火。

也不知道周默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那位热心的邻居打量着她,问她有什么事,需不需要代传。

沈一晨害怕地缩缩头,谢过对方后就离开了。

她又在车里等了会儿,终于听到后方有动静。

一道强光直射过来,熟悉的车子从眼前经过,停在斜前方停车格里。

沈一晨推开车门,刚要跳下车,又生生缩了回来—

周默下车的同时,副驾驶的车门也被人推开了。周默走到副驾驶边上,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个崴了脚的女人走下车。

沈一晨眼睁睁看着他们一起上楼。

不一会儿,805房间的灯亮了起来。

沈一晨傻愣愣地靠坐在驾驶座上,待了半个小时,没等到那个女人下楼,却等来了小区保安。

有人举报她鬼鬼祟祟、图谋不轨。

保安客客气气地将她请了出去。

贺子聪没想到像沈一晨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会栽在周默这种性情寡淡的男人手里。

沈一晨每天只敢默默地跟踪人家,却什么都不敢做。

于是,他决定刺激刺激这位鸵鸟姑娘。

周末,沈一晨才刚到上班的地方,就收到贺子聪发来的一张照片,看着像是订婚现场,照片里,周默西装笔挺地跟准新娘相谈甚欢。

沈一晨脑子一热,就跟贺子聪要了饭店地址,来不及放下手里二十厘米长的壁纸刀,就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她手上还戴着周默五十块钱给她买的银戒指。

饭店二楼宴会厅内,气氛浓烈,女方父亲手持话筒,招待宾客吃好喝好,正要宣布宴会开席—

沈一晨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第一句话就是:“我反对。”

沉浸在喜庆气氛里的众人顿时都转过头来。

女方父亲也是个大度的人,见有人闹场子,还特别诙谐地问:“小姑娘你进错宴会厅了吧,我们这里正举行订婚典礼,不是审判庭。”

沈一晨一脸肯定地说没有。

女方父亲又问:“那请你罗列出反对的理由。”

“首先男方对待感情不够认真,刚刚分手就订婚,您真的放心将女儿交给这样的人吗?第二,男方是个健身教练,胸大无脑,您不觉得为女儿找个温柔体贴的人更适合吗?第三……”

第三条还没罗列出来,身后一道寒冷的声音打断她:“谁说我胸大无脑的。”

沈一晨猛地回头,动作大得差点儿咬掉自己舌头。

一对相互挽着的男女和周默从她跟前经过。

她可没想到背后诋毁人,会被抓个正着。

此时,女方父亲问:“你再仔细看看,我女婿是不是你说的人?如果他真像你说的如此忘恩负义,那我可要认真考虑了。你刚刚说的都可以当作呈堂证供。”

有人开玩笑道:“张法官,这里不是审判庭。”

沈一晨窘得都不敢抬头看周默。

男方揪着她不放:“小姐,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让你如此诋毁我的形象?”

这一刻,沈一晨才懊恼地发现今日要订婚的不是周默。她看看周默,又看看面色不善的新郎,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糗大了,糗大了。

这条罪,她一定要给贺子聪记上,竟然给她假传消息。

男方看了眼周默,半开玩笑道:“我胸肌真没你说的那么大,不过我朋友是健身教练,他胸肌大不大我没摸过,但是智商是一直在线的。”

沈一晨哪里还有刚进门那会儿的气势,在看到周默像冰碴子一下一下扎着她的目光时,她大脑停顿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她得说些什么把被她搅乱的现场圆过去。

顶着巨大的尴尬,她换上笑容:“张法官,非常抱歉,我搅乱了现场气氛,在此我向即将成为夫妻的新人说声对不起,也祝你们订婚快乐。为了表示祝贺,我这里也有份红包,还请你们收下。”

男方和女方家人也不是没有气度的人,招呼服务员在周默身旁添了一副碗筷,正式宣布宴席开始。

沈一晨被安排在周默身边,但她哪敢坐呀,光是站着都被他冻到了。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举起酒杯说了些祝福的话,想着喝杯喜酒就撤。

她酒杯还没挨到唇边,就被周默阻止了。

周默拉着她就走:“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张法官和男方自然知道话是对着他们说的,均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两个人离开。

这一对老丈人和女婿,一个是周默大学老师,一个是周默大学的同窗好友,都是出了名幽默诙谐的人。

出了饭店,周默狠狠甩掉她的手,恶狠狠地问:“沈一晨,你到底想干什么?竟然闹到别人订婚典礼上了。”

“我以为是你的订婚典礼,没有多想就……”

“那关你什么事?”

“我还没有同意分手呢,当然跟我有关系。”

周默定住身形,挺阔的身姿在这一刻看起来格外威严。

沈一晨无所畏惧,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身旁不停移动的车辆、人群仿佛成了背景。她不在乎路人或好奇或停滞的目光,周默却不能不理会路人的围观,拉她上了车,一脚踩下油门。

车内两人沉默无语,她不问他要去哪儿,不惧超速行驶的车子。

十几分钟后,车子在周默家门前停下。

周默拉着沈一晨上楼,“砰”的一声关上房门。他粗鲁地将沈一晨压在门上,捏着下巴,狠狠吻下去。

他带着火气的唇齿在她唇上啃咬着,只要她稍微有一点儿反抗,他就加深这个吻,仿佛要把压抑的满腔怒火发泄到她身上。

她被他的举动吓到,他就用更疯狂炙热的吻将她吞噬。

沈一晨刚有一点儿清醒,又很快被他带入旋涡中。她都不知道怎么地,就跟他跌跌撞撞进了主卧。

被压到他身下的时候,沈一晨气息不稳地叫:“周默。”

他减缓手上动作,手指还停在她腰侧摩挲,一点点缓慢地游移。

沈一晨吓得握住他手腕。

不是她的心不属于周默,而是她不允许在现在的情况下把自己交出去。

“害怕了?”他声音宛若极寒之地的寒冰,沉冷坚硬,那双看向她的眼眸里哪有半分情欲,“你想要的不就是和我上床吗?既然你那么想,现在我就满足你。”

沈一晨望着他眼底的冷讽,第一次发现言语可以将人伤得体无完肤。她闭了闭眼,感觉眼眶有温热的东西涌出来,不消片刻就沿着眼眶溢出来。

周默看着不轻易在人前落泪的沈一晨:“够了。”

他翻身下来:“死缠烂打的人是你,装可怜的人也是你。沈一晨,你到底要什么,你告诉我,我一次满足你,从此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她睁着一双婆娑泪眼,哽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我……我跟贺子聪没有关系,我要你当我男朋友,我要你爱我,我爱你。”

被她搂住脖子的一瞬间,周默僵住身子,心情复杂得无法用言语表达。

耳边是她抽抽噎噎无限委屈的哭泣声,刺得他脑仁一阵一阵犯疼,无法分析她话语里的真假—

突兀的门铃声,打断了他们的僵持。

“周默,我是妈妈,快来开门。”

周……周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