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潮涌动

[1]

周默的红烧带鱼出锅时,沈一晨正在沙发前聚精会神地看夏漫白发给她的文件,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抓头发的样子看得周默都难受。

他本来想喊她过来尝尝的,看她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就去准备其他菜。结果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色一一端上桌了,某人还是没有发觉。

周默悄悄来到她身后,半弯下腰顺着电脑上画重点的记号往下看,忽然出声:“好好的电商公司为什么说改变运营模式就变了,你还真是任性。”

正在抓耳挠腮的人被吓一跳,差点儿撞到周默下巴,见他正一目十行看电脑里的文件,她“啪”地合上电脑。

倒不是沈一晨不信任周默,这是公司机密,不方便让任何外人知道。她只轻松地说:“这只是有人提议,也不一定非要改成自营模式。”

“怎么说?你和你们公司的COO意见不同?”

“那倒不是。”

在周默的注视下,沈一晨在说与不说间犹豫着,后来想想周默好像从来没做过出卖她的事情,再说他所处的健身行业和她的电商行业跨度那么大,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就随口问了句:“你网购吧?”

这么白痴的问题周默都懒得回答,示意她继续。

“站在你的角度客观地说,你认为一家中小型企业纯自营电商平台更有发展前景,还是自营加招商平台更有发展前景?”

周默顺势往沙发上一坐,直接问:“你是问哪种经营方式更适合一晨电商吧?”

“对、对、对,你认为我们公司更适合哪种经营理念?”沈一晨像是找到知己般用力点头。

周默从小就头脑灵活,虽然他做的是健身行业,没有涉足电商行业,但沈一晨相信,就目前的消费者心理,他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是你,你会如何说服股东支持你的经营理念呢?”

周默联想到昨晚他看到的文件标题,想了下说:“一晨电商是属于沈氏集团的一部分,总部希望你们把电商平台改成自营模式,但你想要让他们站在你这边,是这个意思吗?”

沈一晨一脸神奇地看向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周默没有回答她那么幼稚的问题,转而说:“这个不难,拉着支持你的股东回过头来打反对你的股东,然后给支持你的股东一点儿甜头。”

沈一晨眉毛一皱:“这就是你的建议?”

“你给我的讯息就是,一晨电商运营系统没有问题,出问题的环节在于你跟你父亲之间的矛盾,所以你带着对你爸有意见的股东反对你爸这个提案最见效了。”

“等等,”她拉住他手臂,一脸审视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跟我爸不和?”

周默笑了笑:“据我所知,沈氏集团你爸是董事长吧,他要是支持你,谁敢欺负一晨电商呢,恐怕你早就混得顺风顺水了。”

“那我这么做不是吃里爬外吗?”

周默对她的智商无奈地摇摇头,换种方法说:“你听说过事物的对称原理吗?我是让你利用对方的实力钳制住你爸的权力,这样你的公司才能发展壮大。”

可她要给对方什么甜头,才能让对方站在她这边呢……

沈一晨还想请教周老师。

周老师却不贡献智慧了:“这个得你自己动脑子想了。”

周老师替沈同学分忧完后起身坐到餐桌旁,等了一会儿,看某人叼着笔头还在沉思,叹息地摇摇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只虾,享用他精心准备的大餐。

沈一晨看完文件,猛地抬头,发现盘子里只剩下四只大虾,哪还有心思想方案,扔下笔,急吼吼跑过来:“我的虾呢,你怎么全吃了?”

周默剥虾的动作不停,面对沈一晨的控诉,眼皮都不抬:“我以为你吃精神食粮就可以了。”

沈一晨看他轻松剥出虾,蘸汁,也赶紧拿筷子夹了一只虾,就看到周默把剥好的虾放进她碗里。

“这个赏你的。”

“我谢谢你哦。”那语气,分明带着不满。

周默竟举杯敬了她一下。

沈一晨只好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红酒。

饭吃到差不多的时候,沈一晨问他:“你怎么想到开健身房的?我还以为像你这种学霸将来会成为国家栋梁之材呢。”

“开健身会所不好吗?现在的人越来越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为人民服务本来就是项伟大的事业。”

沈一晨撇嘴:“你那会所不是最低消费不能低于三万吗,一般月薪三四千的能消费……”边说边摇晃着酒杯,话音未落对上一双探究的眼睛。

沈一晨被他盯得缩了下头。

周默轻笑:“知道的还不少啊。不过你怎么这么清楚,难道你也是我们会所的会员?”

沈一晨被他这么一问,顿时心虚不已。她是不会告诉他,回来后她悄悄查过周默开的健身会所,并且他租的地方正是她妈妈留给她的蓝剑大厦的六层到八层。

面对他的质问和猜测,沈一晨眼珠一转,嘿嘿一笑:“我们学校的募捐会,所有受邀嘉宾,宣传栏上不都有照片和职业介绍吗?”

周默似是无意追究她话里的真假,丢下餐后用过的纸巾,起身前说了句:“医生建议你要有适当的运动,所以明早六点半楼下跑步。”

下午回到公司,沈一晨把周默的建议说给夏漫白听。

夏漫白放下看了一半的报表:“甜头?他怎么跟你说的,你把他跟你说的话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沈一晨想了下,把周默教给她的办法从头到尾说了遍。

夏漫白琢磨了下,很快领悟到周默点拨的重点:“董事会的第二大股东,方总,不是投标竞选蓝剑大厦的底商吗,下午我们可以约他出来谈谈。”

沈一晨眼前一亮:“那我打电话约他看看?”

“这事交给我出面就行,不过单靠方总一家股东支持是不行的,我们得想个方案才行。”那么问题来了,她们要怎么拉拢其他股东支持她们呢?

“有了。”经过一番探讨,沈一晨也慢慢领悟到周默的用意,按下内线电话,“小程,你把沈氏集团所有股东的名单给我弄一份,十分钟内给我。”

半个小时后,会议室内,两位老总外加几位高管关起门来严密地讨论如何拉拢除了第二大股东方总之外的另外几位股东。

几位高管忽然接到这个消息,一时也没有什么建议。

鸦雀无声的会议室里,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嗡嗡声。忽然,沈一晨手中的笔“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吓得众高管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

“崔经理,HT的电子产品是不是有在我们平台销售?”沈一晨沉冷地点名市场部经理。

崔经理被点名,有点腿软,连连应声:“沈总您稍等,我查查。”

片刻后经助理确认,崔经理连连点头:“是我们平台的会员。”

“好,从今天起市场部连续一个月主推HT的产品,特别是今天明天后天连续三天72小时滚动推出,并把这一季的钻石展位给HT留着。”

“沈总您这是要?”

“我要拿下郭总的支持票,就必须要让他看到我们的诚意。”

这样能行吗?市场部经理刚要发出质疑。

这时,夏漫白推开会议室门,冲他一笑:“五分钟后见分晓。”

几分钟后,夏漫白的微信响了一下,方总那边给回应了。夏漫白递给沈一晨一个大雪初霁的眼神:“方总的秘书约我们晚上八点见面。”

会议结束,各部门领导领了指令迅速回各部门执行指令,偌大的会议室内只剩下沈一晨和夏漫白两人。

沈一晨用笔点着画横线的三个小股东说:“我记得这个高总和张总好像跟郭总关系不错。那个赖总……”

“那个赖总你就甭想了,他这个人一向持中立态度谁也争取不来。”正事谈完后,夏漫白忍不住打趣她,“哟,看来这位军师不简单啊,这么快就让你开窍了。之前我教你多少为人处世之道,你这脑瓜子里装的全是鬼点子,半点不懂迂回。”

“他哪算军师啊,最多算个神算子。”

“那就更不能小觑了,有时间我一定要见见这位神算子。”

两人说笑着起身往外走,夏漫白负责难以攻克的方总,沈一晨负责郭总那边。

郭总看到沈一晨手里的HT产品在一晨电商平台的销售数据,听着她接下来的想法,心里不得不佩服她的心机。

商人逐利,郭总将租金压下两个点,提出一晨电商的钻石展位要免费给他们使用一年,他才答应去说服那些小股东。

从饭店出来把郭总送上车后,沈一晨给夏漫白打个电话,想问问她那边情况怎么样。

电话被拒接了,她发了条微信给她。

夏漫白始终没回。

沈一晨回到车上,中途开车去了趟世贸,等买完了衣服,才收到夏漫白向她道喜的微信,说已经搞定了方氏的方总,正在陪着K歌。

沈一晨高兴地吹了声口哨,很有心情地又多逛了几层店铺。当她左手包包化妆品,右手衣服鞋子满载而归,准备回家时,包里手机响了。

沈一晨停下来,费劲地腾出手,掏出手机,是贺子聪发来的语音电话。

“在吗?”

“不在。”

“不在你怎么说话呀?”

“……”

“我发现世贸这一块有家不错的餐厅,我们去吃吃看?顺便找你谈点正事。”

“加班。”

那边没声儿了。

估计对方觉得这种尬聊没意思了,正当她准备挂电话,计划下楼喝杯咖啡时—

贺子聪忽然说:“你转身,往后看。”

沈一晨顿时被吓得不轻,愣了两秒,慢慢转身。当真看到贺子聪正热情洋溢地朝她走来时,她赶忙转身,抬脚就走。

“哎,你这就没礼貌了,哪有瞧见熟人就跑的?”贺子聪几步追上她,胳膊一横把她拦了下来。

这女人竟还假装刚看到他,脸上的神情装得那叫一个像。

“呀,你真的在这里?我还想你在诓我玩呢。”沈一晨堆在脸上的惊讶她自己都觉得假,但已经被发现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好在贺子聪没有揭穿她,还挺绅士地接过她手里的大小提袋,提议说:“我看你也逛累了,不如赏个脸下楼去喝个咖啡?找你谈点正经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一晨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咖啡厅里,沈一晨问:“你刚说有正事要谈,什么事?”

她是那种有事说事,谈完正事再闲聊的人,否则心里总惦记着有要事没谈。而坐在她面前的男人,一副浪**公子的模样:“谈情说爱算不算正经事?”

沈一晨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扬手招来服务员起身结账要走。服务员看贺子聪起身拦着,犹犹豫豫地走过来,被他一挥手打发走:“好了,谈正事,谈正事。”

他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道:“我找你是想谈一下丰泰电器入驻一晨电商的事。”

沈一晨放下咖啡杯,问:“给我个必须入驻一晨电商的理由?”

“我看了母亲节那天你们商城电器的销售额,成绩还挺乐观,所以我想把我们即将面世的电器放到你们网站做主推,但是你们的销售额要达到我的预期值。”

“据我所知丰泰电器在某宝和某东商城的销售额都高于我们商城,那不是你们最好的选择吗?”她看向他,猜测着问,“不会……这也是你撩妹的一种手段?我可不会感激你的。”

“这你放心,我从不拿丰泰电器的前途开玩笑。”贺子聪喝了口咖啡说,“找你之前,我把你们这三家公司做过对比,和那两家商城对比,你们主推美妆、电子产品和电器,而你们的租金又比那两家便宜很多,我们为何不合作,取得双赢呢?”

“怎么个双赢法?”

贺子聪给出的方案是二八分成,一晨二丰泰八,签约费他们每年给一千万。

沈一晨确实很心动,这不光是能赚多少钱的事,重要的是,多进驻几家一线品牌合作商,也能提升一晨电商的知名度。而沈一晨对公司的期许并不是做些小买卖赚些小钱,把一晨电商推上国际舞台是她的目标。

虽然沈一晨很满意贺子聪开的租金和分成的提议,但她还记得上赶子不是好买卖的道理,道:“这事我要跟公司的COO商量一下,你们这边有什么计划或者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整理成文件发到我们公司的合作邮箱,届时会有人跟你们联系。”

[2]

第二天,沈一晨趴在**呼呼大睡,正在梦里跟人谈生意赚大钱,周默一个电话过来,沈一晨生意没谈成就被吵醒了。

清晨,小区里早起的老人在楼下打太极、遛狗。沈一晨走进操场,一眼就瞧见沐着阳光慢跑的周默。在她看来,晨跑于他来说是种享受。

初升的晨光,落在他身上,是那么光芒万丈。

那一刻,她的心弦像是被人捻动了一下。他身上的光芒与温暖一直是她所追逐的,从高中到现在,但她也知道这份美好是她永远拥有不了的。

意识到自己想太多了,沈一晨赶紧收回视线,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拍拍脸颊喃喃自语着:“无念无动,无念无动!”

忽然,头顶被人敲了一下。沈一晨一抬头,发现周默已经站到她跟前了。

他不耐烦地说:“不仅迟到还发呆,还不快跟上来。”

周默带着沈一晨慢跑一圈,一边跑一边观察她,纠正着:“注意调整呼吸,记住两步一吸气,两步一呼气,脚步要抬起来……

“你看我干吗,看前面。

“这圈跑完后要适当地加速了,你要跟上。”

没跑一会儿,沈一晨就跑不动了,剧烈喘气不止。

周默嫌弃地自己先跑了,没承想,等他跑完最后一圈回来一看,沈一晨这会儿坐在树荫底下的休息长椅上,吃着雪糕晃着双腿。沈一晨见周默一脸不善地看着她,便递给他一根小布丁。

周默伸手推开。

沈一晨嘴里还振振有词:“我刚刚跑到一半感觉头晕,就去买了一根雪糕。我不是要偷懒,你也知道我有营养不良的毛病。”

“小布丁能治营养不良吗?”周默毫不留情地揭穿她。

“所以呀,我盼着你快点跑完,我们一起去吃早饭。”说着这人还配合剧情假装不适地摇晃一下,才讨好地说,“走啦,我请你吃饭。”

一顿早餐的工夫,沈一晨又从周军师那儿套了些谈判技巧,开开心心去开会了。

八点半的董事会,沈一晨有了方总和郭总的支持,加上活学活用周老师的那套谈判技巧,最后她以三分之二的人数压住了沈立山的提议,完胜。

结果一出,沈立山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散会后,沈立山特意留下来没走,一直目光不善地看着沈一晨。

人走得差不多了,沈一晨才起身。

这会儿,沈立山也不装了,恶狠狠地将文件夹摔到桌上,说:“孽障,翅膀硬了是吧,竟然敢拉着外人对付我,吃里爬外的东西。”

“我并没有吃里爬外,是爸爸你不给我留活路,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自保哇。”

“自保……”沈立山离开前抬臂,手指虚点着她,“没有我哪来的你的安稳,沈一晨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打了一场胜仗,沈一晨怎么能不开心,上午回来直接跑进夏漫白办公室把会上沈立山被气得不轻的事跟好友分享,然后问:“昨晚我给你发微信看到了没有?贺子聪要跟咱们公司合作。”

“他们把合作事宜发助理邮箱了,我上午刚看过。”夏漫白“啪”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她没告诉沈一晨的是,她回复的条件是要跟对方三七分成,签约费一千五百万。她对沈一晨说:“这事你甭管了,交给我去跟他们交涉。现在是他们急着推新品,壮大他们的品牌,我们要是这么容易签了,他们岂不是该拿腔拿调了?先晾他们几天,这事我自有分寸。”

事实证明,夏漫白的判断是对的。

这几天,丰泰派助理约了沈一晨好几次,都被她的秘书乐清拒了。贺子聪亲自致电给她,见她没接,又微信问她有没有空吃个饭。

不过,沈一晨以有应酬为由拒了。

晚上,她确实腾不出空来,因为今天是毛球八周岁生日。

沈一晨在宠物店订了生日蛋糕,晚上六点送到。

下了班,沈一晨高高兴兴地回了家。打开门,就看到屋里一地狼藉,她直接踢了鞋子,一边撸起袖子往里走,一边喊:“毛球给我滚出来。”

客厅里一片静。

沈一晨捡起已经碎了的粉饼直接冲向狗窝,发现狗窝里还有从卫生间扯出来的手纸和卫生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那个闯祸精瞄到她的身影,“嗖”地从她眼皮子底下蹿走了。

沈一晨追着毛球进了卧室,抬腿一拦,把还要逃跑的小家伙堵住,蹲下身捧住它脑袋一脸严肃地问:“说,这是谁弄的?”

毛球眼睛看向别处不敢看她,她呵斥它,它还装可怜。

“你在装可怜,不给你吃蛋糕了。”

毛球似是听懂了,当真安静下来不再装可怜,一双黝黑的狗眼乖巧地瞅着她。

正在沈一晨拿它这副模样无可奈何时,“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起身开门前,沈一晨指着墙角对毛球说:“去墙角面壁思过。”

看着毛球前脚扒在墙壁上,后脚站稳,沈一晨才起身拉开门,却愣住了。

“怎么,不欢迎?”门外的周默一手牵着花花,一手拎着食材,他穿着简易休闲服,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不是,我以为是送蛋糕的。今天毛球生日。”

“我就是来给毛球过生日的。”

沈一晨想,他一定看到她发的朋友圈了。看着站在他身侧异常乖顺的花花,沈一晨蹲下身,亲切地拍拍它额头。

花花友好地朝她摇摇尾巴。

“花花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快生了?”

这时,在卧室面壁思过的毛球因为被冷落发出不满的叫声,被沈一晨一嗓子就吼了回去。

周默听着小家伙可怜巴巴的呜咽声就想笑,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瞧,是一盒已经碎掉的粉饼,再看向四周,笔记本被撕碎,纸屑到处都是。

大概是闻到了同类的气味,挺着孕肚的花花进来后直接钻进了主卧室,在毛球周围转悠。沈一晨忙着招待周默顾不上毛球,没一会儿,两只小家伙追赶着去阳台玩了。

周默来了就没闲着,拎着带来的食材直接进了厨房,问她给毛球做饭的灶具在哪儿。

沈一晨愣住。

她可从没给毛球做过饭,只好把平时做饭用的锅具拿出来。

周默问她:“那我们做饭用什么?”

沈一晨想了下,记得家里还有个电炒锅。

“要不我们用电炒锅煮面吧。你想吃牛肉面还是海鲜面?或者方便面也行,我家里只有这些。”

“你自己吃吧,我要吃我的海鲜大餐。”

沈一晨这才发现他带来的其中一个袋子里,装的全是海鲜。

沈一晨不干了,嚷嚷着说:“我这就下楼给你买,你等会儿啊。”说着,她急急换了鞋跑出去。

等沈一晨拎着全套锅具上楼,毛球的生日蛋糕也送到了。她把东西送进厨房后,先拆了蛋糕,招呼毛球过来给它戴生日帽子。小家伙上蹿下跳急着要吃蛋糕,沈一晨忙着点蜡烛,一个不慎把毛球眉毛烧着了。

她赶紧用手灭火。

毛球以为沈一晨因为自己犯了错要处罚它,惨叫着四处乱窜,沈一晨追它到卧室,眼看就差一步逮到它,小家伙刺溜一下钻进了床底,身子卡在里面出不来了。

“毛球—毛球—”

沈一晨趴在地上喊了半天,毛球还以为她要揍它,在床底下乱撞,死活不肯配合。厨房那边隔着嗡嗡的抽油烟机声都能听到主卧里的人喊狗的声音。

周默一个皱眉,暗忖不好,不会是花花被毛球欺负了吧,它现在孕期情况非常不稳。

顾不上解围裙,周默拎着菜刀就出去了。

还没走到主卧,就听到沈一晨喊:“周默,周默你赶快过来,毛球卡在床缝里了。”

周默急匆匆走进主卧,一眼就瞧见沈一晨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一边跟毛球沟通着什么,一边要逮住毛球,丝毫不知自己露底了。

周默迅速扭开头,喉结不自觉滚动一下,声音僵硬地说:“你先起来,这件事交给我来解决。”

沈一晨还不肯起来,焦急地拉着周默要他一起趴在地上。

周默:“……”

犹豫半晌,他还是委婉地提醒她露底了。沈一晨听了噌地蹦起来,赶紧伸手去拽裙摆,即使周默没有瞧她,沈一晨依旧羞得脸颊通红。

她这边刚缓过来点,门铃“叮咚”一声又响了。

这么晚了会是谁?沈一晨想着可能是夏漫白过来找她谈事情,边往外走边回答:“稍等,来了。”

可当她透过猫眼往外瞧,瞅见门外的意外之客时,这门是怎么都不想开了。

等在门外的贺子聪刚刚明明听到有人说话,结果半天没人开门,只好耐着性子又敲两下,一边敲一边朝着门内喊:“别装了,我知道你在家。”

“……”

想到贺子聪平时那副无赖样儿,还有他心机boy的属性,沈一晨真怕他看到周默在她家卧室,然后跟她爸胡说八道。

房门久久不开,贺子聪隔着门板威胁:“沈一晨你可想好了,再不开门,我就打电话向你爸打小报告了。”

沈一晨没想太多,慌里慌张往回跑,拉起周默就把他藏进衣柜里,转身看到地上的菜刀,唰地拉开衣柜门,把菜刀交到周默手里,并告诫他不准出来。

周默没弄清楚情况就被沈一晨藏进了衣柜里,顿时一头雾水。

这种偷偷摸摸的行径……并且还躲在女人的衣柜里,一排内衣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他可是正大光明来她家的,凭什么躲。

脾气一上来,周默提着菜刀,推开柜门就出来了。

沈一晨气喘吁吁地拉开门。

贺子聪一脸不怀好意地坏笑:“怎么这么久才开门,不会是给我戴绿帽子了吧?”

说着,他就要抬脚进去,被沈一晨伸臂拦住了。

“这么晚了,不大方便吧?”

“晚上七点多算很晚吗?”

他扫了眼鞋柜上的深色男士运动鞋,猛然间出手抵住她肩膀将她转半圈,另一只手把她往屋里推,打量着屋内的凌乱:“你越不让我进,我越觉得屋里有蹊跷。不会是屋里真藏了男人吧?”

“咳……”沈一晨被他一句玩笑话噎住了。

刚迈进客厅,贺子聪却不往前走了,还害怕地后退两步。

只见周默提着菜刀,一副正准备出去的样子。

三个人面面相觑。

贺子聪最先反应过来,闪到沈一晨身侧,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周默则面色不善地盯着她。

沈一晨头疼得扶额。

贺子聪一脸受伤:“小晨你这就不对了,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我可一直都没有拈花惹草,你竟然在家里藏男人?”

沈一晨腹诽,这个心机boy,以为每个人都按照他的剧情演戏吗?

没承想,周默先是看了看他们二人,然后特别善解人意地说:“既然你有访客,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话语虽说得平淡礼貌,沈一晨却发现他两边眉角压着,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似是……

脑子一热,沈一晨推开贺子聪直接站到周默身边,手臂挽上他的胳膊不动声色地拧了他一下,嘴里介绍道:“我男朋友周默。”

周默可不合作,慢慢从她手中抽出胳膊,特别正经地介绍自己:“我是沈一晨朋友,周默。你好。”

沈一晨没想到当场被揭穿,直勾勾地瞪他。

这可把贺子聪逗坏了。

沈一晨只见他嘴角一翘,就知道这货没憋好屁。

果然,下一秒就见这人特别人模狗样地一边微笑着一边朝周默伸出手:“你好,我是沈一晨的正牌未……”

沈一晨神色一惊,赶紧截断他下面的话:“他是我的男性普通朋友兼合作伙伴。”

说着,她毫不客气地拍掉贺子聪伸向周默的手,更不敢再让他继续胡说八道。她近乎粗暴地扯着贺子聪硬是把人拽到了客厅角落,凶巴巴地问:“说,你是来干吗的?”

这臭不要脸的竟还有脸说是来查岗的,被沈一晨照着他脚背跺了一脚才肯乖乖说明来意。

沈一晨看到他手里的文件,顿时有些心虚。

贺子聪说:“丰泰发给你们项目部的文件你们看了吧,前几天派秘书约你时间,你助理说你出差了。”

沈一晨连连点头:“是,这几天忙死了。这不今天毛球生日,刚刚从外地赶回来。”

如此敷衍的理由,贺子聪也没有揭穿她,只是问:“明天你和你们公司的COO有时间吗?我们约出来吃个饭。”

沈一晨觉得把丰泰也吊得差不多了,松口答应:“明天我看看漫白有没有时间,有的话咱们约出来谈。”

这边刚送走贺子聪,一回身,沈一晨差点儿和换好鞋牵着花花要走的周默撞个满怀。惊吓之余,她一脸焦急地问:“你这就要走哇?”

周默抬腕看了看表:“时间也不早了,我待会儿还要去见个客户,毛球的生日大餐我做好了给它放餐盘里了。”

看他脸色平静,沈一晨吃不准他的忽然离开是生气了还是真的有事,心下一紧,急着解释:“我跟贺子聪真的没什么,就是他一直追我,我没答应。但我们有合作关系,我一直跟他保持着距离……”

周默没时间听她解释,抬手打断她:“那是你的交友自由,不过我真得离开了,再见。”

直到门“砰”的一声关上,沈一晨才回过神来,原本欢声笑语的屋子又变得冷清。看着霸着整个蛋糕吃得欢快的毛球,沈一晨径直走过去,抱过毛球,继续把没做完的生日流程补上,戴生日帽子点蜡烛,然后合影留念,发朋友圈……

夏漫白在评论里问毛球脑门上的毛怎么了,沈一晨没有回答。

心神不宁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沈一晨想借着跑步再跟周默解释,结果周默没有来。沈一晨也没心情晨跑了,吃了早餐直接去上班了。

早会后,沈一晨把昨晚贺子聪来找她的事跟夏漫白说了一遍。

沈一晨托着下巴问:“我觉得是时候跟他们谈谈了,再拖下去我怕黄了。”

对此,夏漫白表现得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你就不必担心了,只要有你在,贺子聪就不会跟你翻脸。”

“我对他真有那么重要?”

夏漫白看了她一眼,眼中深沉难解。

夏漫白做事懂得拿捏尺度,中午和贺子聪一起吃过饭后,又过了两天才让秘书通知对方来公司面谈。夏漫白全权负责和丰泰的合作事宜,没多久,一份签好的合同就摆在沈一晨办公桌上。

翻开合同,看到上面的数字,沈一晨不解地问:“你的底线不是一千五百万的签约金吗,怎么降到了一千三百万?”

“这是策略,你提出来的价钱总要留给对方讨价还价的余地,对方还会念着你的好。”

沈一晨:“……”

开始的时候,夏漫白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让她死咬住底线,没想到夏漫白把余地留到了谈判桌上。沈一晨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自然玩不转谈判桌。夏漫白不同,即使她心里再讨厌一个人,只要有求于人都能把人夸天上去。

也就是这些年有夏漫白在,公司才会发展这么迅猛。

“辛苦我们大功臣了,想要什么奖励?”饭桌上,沈一晨跟夏漫白隔空碰了一杯,“我预约了下个月去香港医院打疫苗,我们一起去放松下怎么样?”

“看看再说吧。”

夏漫白话音刚落,沈一晨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着上面显示的一串没有联系人的号码,沈一晨微微皱眉。

看来是认识的人打来的。

夏漫白递给她一个眼神,起身去洗手间,主动把空间留给她。

电话接通。

一个温柔的女声异常亲切地说:“晨晨,今晚回家吃饭吧,姜阿姨做了你喜欢吃的糖醋里脊。”

沈一晨撇嘴,没应声。

靠糖醋里脊就想收买她,没门。

大概电话那边的人也觉得忽然请沈一晨回家吃饭有些唐突,手机开着免提,她看了眼沙发上的沈立山,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温柔些:“是这样的,今天是你爸生日,我们一家人很久没坐在一起吃顿饭了,我们等你回来吃晚饭。”

“不用了,晚上我约了客户,有饭局。”

“可今天是你爸生日,一年才一次,你看要不让助理替你去或者另约个时间?”

沈一晨最烦这种满腹心机却又装温柔贤淑的女人,不耐烦地说:“不是还有你们呢吗?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替我向我爸说声生日快乐,给他的礼物两个小时后到。”

“沈一晨,你是不是不想让你的破公司活着了,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想要保住你的公司立马回来,我有事跟你谈。”沈立山怒道。

就这样,沈一晨不得不再次踏进沈立山的家。

打扮精致的姜瑜系着围裙和保姆在厨房里煲汤,知道沈一晨来了还特意出来跟她打声招呼。

坐在沙发上的沈立山从她进门起,就没正眼看过她。

前几天的股东会,她联合股东反抗沈立山,她就知道沈立山会有动作。

还不到一周,他就打算打亲情牌了。

客厅气氛沉闷,沈立山把她叫进书房,拿出一份文件给她看。

文件的内容是,她把她妈妈留给她的一号地让出来,沈立山把一晨电商的百分之五十股份还给她,让她独立运营。

不得不说沈立山是个成功的商人,为了逼她交出一号地,先是拿一晨电商改革说事,不见成效后又拿一晨电商的股权为诱饵。

谁都知道一号地在Y市的重要性,它不光是CBD商业区和世贸的中心枢纽带,还是很多企业和政府极力争取的地方。

这么炙手可热的黄金地段,沈立山想一分钱不出从她手里拿走……

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沈一晨看完文件内容,毫不心动地还给沈立山。

沈立山问她:“我的条件怎么样?用一号地换一晨电商永久自由,从此我不再干涉你的事。”

“一晨电商能顺利脱离沈氏集团自然再好不过,但是,爸爸,您想一分钱不出拿走我手里的一号地,您的算盘是不是算得太精了?”

“你的条件是什么?”

“您手里一晨电商的股权,外加一个亿的地皮钱和一号地大厦建成后的一层底商归在我名下。”

说完,沈一晨心中暗喜,你狠,我比你还狠。

可她还没得意完,就瞧见沈立山用力一挥,将书桌上的东西划拉到地上。

“不愧是我生的女儿,还挺敢狮子大开口。”

“反正我是无所谓,一号地卖谁都是卖,我跟任何人开这个价都会有人买……甚至更高也会有人要,大不了我开个竞标会,标高者得……”

“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你敢卖给别人试试?”沈立山话音落下的同时,沈一晨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灼痛。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沈立山,她没想到他真敢动手打她。

她半边脸瞬间红了。

她嘴角噙着笑,对这个亲生父亲心寒到了极点。

她妈去世还不到半年,她爸就续弦。

沈立山不仅领着那个女人进门,还告诉她,那个女人带来的儿子就是她的亲弟弟,还让她弟弟霸占了她朝阳通风的房间……

沈一晨这才明白,她妈肯定是发现了她爸出轨,才悄悄将财产转到了她的名下。

而她,自那一刻,就恨上了她爸爸……

因为她闹事,沈立山先是把她送到外婆家,再把她送到国外。等她回国,好不容易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他又处处为难处处打压。

现在,他还想一分钱不出从她手里抢走一号地?

这些年的隐忍愤懑绷到了极限,终于爆发—

“你对付我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也是你的女儿?你可曾对我心慈手软过?哪怕你对我有那么一丁点父爱,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局面。”

沈一晨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依然带着笑。

沈立山呼风唤雨惯了,哪受得了被沈一晨指着鼻子冷嘲热讽,怒到极致反倒笑了。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找到靠山,翅膀变硬了,就可以跟我抗衡了?你又知道方中言和郭凯是什么狠角色吗?你还敢去找他们。我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他们把我拉下马,他们会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灭了你,你看看到时候你的一号地还保不保得住。”

方中言、郭凯的为人哪里需要沈立山提醒,在和两家签合同时沈一晨也多个心眼儿留了一手。现在,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沈立山设的鸿门宴不欢而散。

直到沈一晨离开书房,她还能听到屋子里摔东西的声音。

不过,那又关她什么事?

是夜,躺在**翻来覆去闹失眠的沈一晨猛地从**坐起来,掀开被子,却把睡在床尾的毛球给掀到地上了。看来毛球又不经允许跑她**睡了。她烦闷地朝着毛球喊:“谁允许你睡我**的?”

毛球瞪着无辜的双眼装委屈,还“呜”了一声。

沈一晨气势汹汹地下了床。

毛球被吓得毛都竖起来了,哧溜一下躲回狗窝去了。

吓跑那只可恶的狗后,堵在胸口的恶气依然无法顺下去,沈一晨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她换身衣服揣着手机直接出门了。

挨着小区附近的商业街上有家酒吧,酒吧里的酒保好像认出了她,特别体贴地给她调了杯哥顿金加汤力水。

沈一晨喝了一口,味道略苦,有松子的清香,这酒连喝十杯也不会醉人。

可她今晚需要醉一场才能睡得舒服些。

于是,她向酒保要了两杯龙舌兰。

烈酒酒劲就是大,两杯下肚,沈一晨眼前已经出现重影了。她趴在吧台上,听到手机“叮”的一声传来收到消息的声音。

她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怎么刷脸也解不开锁,还是酒保提醒她手机拿反了,这才成功解锁。

“明早花花产检,你不会忘了吧?”

“忘了?我没忘。”沈一晨朝着酒保傻笑,“他说我忘了产检……”

酒保一听她说产检以为她怀孕了,赶紧把她跟前的烈酒拿下去。她还不干了,刺溜一下从椅子上蹦下来,单手叉腰,也不知道把酒保当成谁了,指着人家开骂:“沈立山!我就是把一号地一百块钱卖给一个叫花子,我也不会给你!你个负心汉,这么多年把我丢到国外,现在又处处针对我……”

酒保人还挺好的,贴心地给她换了一杯白开水。

喝醉的沈一晨喝到嘴里感觉没味儿,一口吐在人家身上,这还不算,又骂人家“负心汉”,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甚至有人开始对酒保指指点点。

再好心的人被这样误会也怒了,酒保直接报警,交给警察解决。

周默和朋友从楼上下来,经过楼梯拐角,刚好见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一脸严肃地架着个醉鬼从他们身边经过。警察一边走一边问那醉鬼家住哪里,怎么联系家人。

醉鬼呢,脑袋朝下耷拉着,长头发遮住脸,被问烦了,直接喊了句“都死光了”。

如此暴躁的声音令周默缓下脚步—

他不敢相信地看向聒噪处。

被警察架着的醉鬼,不是沈一晨还能是谁?

走在周默身旁的张清明见周默停下来,不可思议地看向声源处,暧昧地问:“谁呀?”

“你外甥女。”

张清明识趣地闭了嘴,他这小舅当得还真是,沈一晨跟他还没跟周默亲近呢。沈一晨外婆家和张清明家都是从农村搬到城里来的,而张清明家辈分又高,他这才从他父母和沈一晨外公外婆那里赁来了小舅的辈分,说起来还是他占沈一晨便宜。

想到上次沈一晨车坏了找周默帮忙的事,张清明先不可思议地看向警察旁边瘦了吧唧的女人,又回忆了下沈一晨之前的体形,问:“沈一晨?”

周默跟警察沟通完,又从皮夹里抽出五百块小费打发酒保离开。转过身来,这个喝得连爹妈都认不得的女人就这么摇摇欲坠撞进了他怀里。

还没等周默反应过来,涂着大红指甲的食指一把挑起他的下巴,“啧”了声:“哪儿来的小鲜肉啊,来,让姐姐好好瞧瞧……”

“……”

“瞧这脸蛋嫩得都能掐出水来。”说完,沈一晨还不忘摸上他的脸颊,手指顺着脸颊向下摸上他胸口,目光又回到他脸上,“我租你半年做我男朋友怎么样?价钱随你开……”

“……”

“不愿意?”沈一晨仰头看他,发现这小白脸还瞪她,顿时怒瞪回去,“你还别不愿意,以前都是小鲜肉上赶子让我泡,你说你有什么可矜持的,害怕我不给钱?我跟你说我有的是钱,这就掏给你……”

周默忍耐地看着她,一边阻止她上下其手,一边回瞪着一旁看热闹的张清明。

张清明朝他吹了声口哨:“我这外甥女够深情的,还没对你死心。”

如此调侃的声调,周默一个狠厉眼神甩过去,成功地让张清明闭上嘴。

周默一手抓住沈一晨一只胳膊,把这个抱住他脖子要亲他的女人从脖子上扽下来,稍稍弯腰直接把人往肩上一扛,跟扛麻袋似的扛着就走。

这女人吐了他一身也就罢了,还踹他。

周默这一路上可真够累的,开车送沈一晨回家,问这女人门锁密码,这人再次把银行卡密码说了一遍。周默想着银行卡密码和门禁密码设同组数字也没什么,就是显得弱智了点。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习惯不是。

他试了试,系统提示密码有误,只能再问她一遍。

沈一晨说的还是这个,周默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想到有不少女孩子习惯用自己的出生年月当密码,周默问她是出生年月吗,这次她肯定地点头。

周默捻着她手指输入密码,系统再次提醒密码错误。

紧接着报警装置被触动,走廊里响起了响亮的警报声。

[3]

周默瞪着靠在他怀里傻笑的女人,无语得不行,赶紧按了取消键。

可是不行。

这大半夜的,走廊里的报警声听着格外瘆人,他都听到沈一晨对门邻居被吵醒的叫骂声了。很快,对面房门传来“吧嗒”开锁的声音。

周默神经一紧,把人往胳肢窝下一夹,急急躲进了安全通道。

那邻居打开门,探出脑袋朝走廊里看了下,没找到人,便回去继续睡了。

周默确定没人了,才松开捂住她嘴巴的手。

醉酒的女人一脸酡红,靠在他怀里昂着头看着他“咯咯”发笑—

浓重的酒气混合着温热的气息呵在他脖子上,刺得他皮肤痒痒的。

周默神情一凛,太阳穴被刺得突突直跳。

他低头瞅着勒着他腰,眼神迷离的女人。她勒得那么紧,他喉结明显滚动一下,一把推开赖在他怀里的女人。

脸色更加冷峻。

幸好沈一晨住的地方有电梯,周默没怎么费劲地把她弄下楼,再次把她弄进车里,就见这女人吐了他一车还抢他方向盘。

周默只好再次下车,把她弄到后座让她随便折腾。

车子开进车库的时候来了个漂亮的甩尾,待在后座刚有睡意的人被这么一个急拐,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就天旋地转间从后座上滚了下来,才刚着地,司机又来了个急停,她直接卡在了座位底下,脑门直直撞在了驾驶座上,发出“嗷”的一声惨叫。

第二天一觉睡到自然醒的人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捡尸了,闭着眼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眯缝着眼,伸手召唤她的小宠臣:“毛球……”

沈一晨等了等,没有等到回应。

她抱着被子又滚了半圈,将被子夹在腋下,耐着性子继续喊:“毛球过来,让哀家宠幸宠幸你……”

还是没有回应。

并且—

沈一晨用力闻了下,这床单被罩的味道并不是她熟悉的洗衣液香味—

她顿时睁开眼睛,见到陌生的房间环境,瞬间傻眼了。

这间冷色调的房间压根儿就不是她的卧室,并且她身上盖的灰色空调被像是男性喜欢的色调……

感受到危机的沈一晨这才警惕起来,她不会是被捡尸了吧?

她一下子从**蹿了起来,先是检查自己有没有失身,待确定身上衣服完好后,就急急走了出去。

陌生的环境,偌大的房间,繁复的结构似迷宫,好不容易拉开一扇门,是衣帽间。沈一晨急急退出来,又去推第二扇门,却是洗漱间,打开第三扇门的时候,她终于如愿走了出去。

沈一晨猫着腰放轻脚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可是天不遂人愿,就在她迈下第一节台阶的时候,眼前直直出现一双脚。

沈一晨:“……”

她维持着猫着腰的姿势,视线顺着那双脚往上移,灰色家居裤下是一双大长腿,她看了五六秒才看到大长腿主人的真容。

周默抱着双臂倚着栏杆,看着拎着鞋子想要逃跑的某人:“你这是要去哪儿?”

既然是被周默捡尸了,她就没必要那么神经紧绷了。

沈一晨扔掉鞋子大摇大摆地直起身,打量一番所处的环境,目光又回到他身上:“我怎么会在你家?”

她为什么会在他家?这事可真够周默好好跟她说道说道的。

听完全部,沈一晨死不认账:“不是吧……我从来不撒酒疯的,我平时都很少喝醉,不信你去问漫白。”

“那怎么解释你在我家睡了一晚?”

“这……”沈一晨完全想不起她在酒吧惹事差点儿被警察带走,还有她告诉他错误密码结果触动报警器把邻居吵醒这些事。至于她酒品是真的差,还是这么多年过得太压抑了,突然就借酒爆发了,具体是哪一种可能,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沉默半晌,她只能说:“这次是个意外,我平常真的很少喝醉。”

周默挑眉:“哦?那你的意思是我还挺幸运,你好不容易喝醉一回还被我捡到了?”

当然不是了……

沈一晨捧着宿醉后脑门都痛的脑袋,张了张嘴想解释,又觉得多说无益。刚想跟周默告别,恰好钟点工阿姨上楼来叫他们下楼吃午饭。

沈一晨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上次跟她干架的钟点工阿姨,之前她来过周默家几次,一次都没碰上对方。

周默看着眼前有些狼狈的女人,示意她:“你确定不需要整理下,再下楼吃饭?”

沈一晨眨了下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眼屎糊了眼角,还一身酒臭,连忙跑进洗漱间。

洗漱间里,透过镜子,沈一晨一眼就瞧见自己额头鼓了一个包,轻轻按了下,疼得她“嘶”地叫了一声,想了半天也想不起脑门上的包是怎么来的。

难道是被谁揍的?

沈一晨揉着脑门下楼,看到周默坐在餐桌旁,桌上碗筷摆放整齐,三菜一汤,就等着她入座一起吃。

她指着脑门上的包,有些气愤又不敢相信地问周默:“我这儿是被酒保揍的?”

“你自己往门框上撞的,我拦都拦不住。”

沈一晨瞪大眼睛,摸摸胀痛不已的脑门,又看看门框,她是有多想不开呀,非要往门框上撞?

周默回给她一记“你想得没错”的眼神,谁说不是呢?

沈一晨半信半疑地坐下,喝了几口汤,猛然想起现在已经中午了,而她半天没去公司竟没人找她,她下意识地摸口袋想掏手机,然而—

“我的手机呢?”沈一晨问他。

“你问我?”

沈一晨脸色一惊,完了,手机丢了。

她手机里有不少工作信息和客户联系方式,如果被不法分子利用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这么想着,她朝周默伸出手。

周默看着她白嫩的手指。

“借你手机用用,我得上网办理号码停机。还有,借我电脑用下,我得通知客户手机丢了,免得有人以我的名义做坏事。”

见她还知道轻重缓急,还行,比之前成长了不少。他面无表情地盯了她几秒,直到把她盯毛了,才慢条斯理地从家居服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还给她。

沈一晨惊喜地接过手机,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便跟周默借了充电器,就近在餐桌附近找了插座充上电。手机开机后,她先联系了助理乐清,确定公司那边运作正常后又交代乐清一些工作,这才挂了电话。

乐清把这一日的行程表发来,沈一晨点开,边看边在行程上做标注。发现餐厅异常安静后,她猛地抬头看向周默。

只见他正抱着臂,用眼神示意她。

沈一晨见他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吃不准自己有没有酒后撒泼,脖子一梗,说:“你有话就说,别这副高深样行不行?”

“跟家里闹不愉快了?”

“嗯。”她声音闷闷地从鼻腔里发出来。

托腮忖度了片刻,沈一晨眼睛一亮,拉着凳子凑到周默身边:“问你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假设你在市中心有块地,很多房地产商都想买,你是会趁现在势头好卖掉还是留着自己开发?”

沈一晨用力点头:“想。”

“按字收费,一个字一百块钱,给你半分钟考虑,想好了我开始说。”

“我又不想听了。”

“德行。”

周默看她脑门上显眼的包,伸手虚点阿姨,请对方去楼上拿医药箱。

沈一晨用棉签给伤口消过毒后在上面涂药膏,听到周默说:“我要是你,就趁着势头正好把手里的地卖掉。”

“什么?”她一惊,手上力道没收住,疼得龇牙咧嘴。

周默说:“一晨电商看着发展前景不错,你们的发展方向很稳,也很好地跟上了国家发展步伐,但一直受沈氏压制无法实现自己的抱负。如今一号地被政府、万盛和HT几方盯着……”至于她爸那边,不用他说,她自己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4]

沈立山几乎使尽全力打压她,沈一晨硬气地拉着公司几大股东全力抵抗,她和沈氏集团不和的消息尽管极力对外封锁,仍是不胫而走,这也让她损失了几个单子,有几个运行项目更是停滞不前。

让她意外的是,贺子聪还敢顶着压力跟她签合约。

送贺子聪一行人出公司的时候,贺子聪落后几步,和沈一晨并肩走,冲她一笑:“去PK一场?”

沈一晨勾着唇斜睨他一眼,没有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样子很酷地转身离开。

地下停车场,贺子聪坐在车里等了大概十分钟,就见沈一晨换了一身运动装,一身轻松地出现了。她拉开副驾这边车门坐上车,示意他开车。

车子开始走的主路,上了高架桥后一拐弯进了辅路。

沈一晨懒洋洋地靠在副驾驶座上,只有贺子聪主动跟她搭话才回一两句,大多数时候在闭目休息。

到了地儿后,贺子聪熟门熟路地带她进去。

二楼击剑馆已有身穿银白色训练服的教练在候着,见到他们来了,立刻起身。

教练见沈一晨身材精瘦,以为她是贺子聪带来学击剑术的,对她说:“击剑前我们要做的基础拉伸是非常必要的,你先跟我做套简单的动作。首先腕部运动,先将右臂伸直上举,手腕放松,五指呈自然状态,朝……”

“教练,我不是学员,更衣室在哪儿?”

教练扭头看向贺子聪。

贺子聪点头说:“你帮她找件训练服,就去忙吧。”

贺子聪趁沈一晨换衣服的时候,特意给她选了把适合女生的花剑。

沈一晨换完衣服从更衣室出来,看到贺子聪替她选的剑,略显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走过去重新挑了一把佩剑,姿势标准地朝他比画一下:“用这个。”

贺子聪没想到这女人上了击剑场这么野,姿势标准,手速奇快无比。若不是贺子聪经常练习,未必能赢得了她。

贺子聪见她终于认输了,也挨着她坐下来,拧开一瓶矿泉水递到她手里。

他垂眸,认真看了她片刻,问:“发泄出来有没有感觉好点?”

沈一晨瞥他一眼:“谁说我不开心了?”

贺子聪轻笑出声,没有接话。

沈一晨捏着手里的空瓶子,半晌,笑着说:“如果我们不是相亲认识的,说不准还能成为朋友。”

说完不给贺子聪说话机会,她扶着墙往外走。

沈一晨在车上眯了一小觉转醒,睁开眼就看到了窗外金光灿灿的沈氏集团大厦,便要贺子聪在前面停车。

贺子聪送她下车后,约了客户在附近茶楼见面。

服务生很有眼力见地老远就迎上来,热情满面地问:“贺总,今天下午我们店新到了一批上好的茶叶,一会儿给您沏上尝尝?”

贺子聪微笑着点头,随意回了一条朋友圈信息,收手机的时候刚好看到一男一女推开玻璃门走出去。

贺子聪眉头轻微皱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跟着服务生进了二楼的专属包厢。

服务生上好茶具就走了,贺子聪闲适地一边煮茶,一边从旁边书柜里抽出本书看,过了十几分钟,包厢的门悄无声息地被人推开。

贺子聪从书本里抬头,一点儿也不意外地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

夏漫白也没跟他绕弯子,坐下后直奔主题:“我们谈谈?”

贺子聪略一挑眉,头一次碰到被人逮到做坏事丝毫不感心虚的人,他轻轻放下书,问:“夏小姐要跟我谈什么?”

他眼底的嘲讽很轻,却没逃过夏漫白的眼睛。

“现在的人情还真是寡淡得很。”贺子聪笑道。

夏漫白听罢并没有恼,风情十足地撩了下头发,微微一笑:“贺先生何必拐着弯地对我冷嘲热讽,贺先生又比我高尚到哪儿去?难道您对沈一晨的行为是雪中送炭?”

贺子聪闻言,很轻地笑了下。

他真要好好打量下眼前这个看似仗义,实则满腹心机的女人。

夏漫白扫了眼禁止吸烟的标志,直接无视,从兜里掏出一根女士烟点上。

“我想贺先生并不是多事的人,也深知利益永恒的道理。”她沉思了片刻,弹了下手里的烟灰,“不如我们谈个合作怎么样,我帮你拿下一晨手里的一号地,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选择不跟我合作,看沈一晨信你还是信我。但是一号地的行情你是知道的,我可以说服她把一号地卖给你,也可以说服她卖给别人。

“当然,今后肯定有需要贺先生帮忙的地方,毕竟我送了贺先生这么大一块蛋糕,不可能不收点好处。不过你放心,无论将来一晨的主人是谁,你在一晨的利益都是一样的。”

夏漫白捻灭烟,优雅地起身:“那我等贺先生的好消息了。”

上午的股东会结束,沈一晨为狠狠驳胜沈立山而高兴,整个人如沐春风地回来。

下午会议上,各部门经理对本月业绩进行汇报。

沈一晨听得心不在焉,悄悄在桌子底下开小差。

周默问她周末加班吗,约她周末一起带花花做产检。

沈一晨回他:“知道了债主。花花什么时候的预产期?”

她这个欠债人总有权知道花花什么时候的预产期吧?

“月底。”

沈一晨的“好,我尽量抽时间”还没来得及发送出去,就听见坐在她身旁的夏漫白故意咳嗽一声。

沈一晨抬头,正好最后一个部门经理做完汇报。

各部门经理齐刷刷地看着沈一晨,显然都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

被人逮到开小差的沈总,没有丝毫不好意思,收了手机,故作郑重地咳嗽一声,精简地做了总结,要各部门经理把汇报文件留下后宣布散会。

助理把文件整理好交到沈一晨手里。

夏漫白说:“我记得这个月该聚餐了,大家都想想去哪儿吃?”

正在回周默信息的沈一晨闻言一愣:“今天几号,又该聚餐了吗?”

几位经理听沈一晨语气不好,均不好意思开口。

夏漫白看看经理们,顺了顺一头性感的波浪卷,提议道:“我看把聚餐地点就定在你们沈总家吧,省得你们沈总归心似箭。”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却引来沈一晨不满:“为什么要去我家吃?”

夏漫白递给她一个眼神,她闭嘴。夏漫白说:“好了,就这么定了。各位经理回去后把手头的工作都交代一下,下班准时出发,过时不候。”

等人都离开会议室后,沈一晨不满地问:“为什么去我家聚餐?”

她刚刚都跟周默约好了要去周默家蹭饭,现在多出这么一件事,好不容易约好的蹭饭又要泡汤了。

沈一晨屈服于周默的厨艺有一段时间了。周默做的饭实在是太好吃了,连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总裁都爱上了逛超市,然后拎着一堆食材去周默家,等着被投喂。

所以近两个月下来,毛球被周默练瘦了,她反而被喂胖了。

夏漫白岂会猜不透沈一晨为何闹情绪,随手掏出烟点上,故意朝着她吹出一口气:“我这么做不还是为你好吗,晚上可以叫上你那军师一起,人多热闹,正好我也想认识一下他。”

沈一晨瞥了夏漫白一眼,没有作声。

其实她私心里并不想把周默介绍给夏漫白认识,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是她觉得闺密之间什么都可以共享,唯独男人共享不了。

即便如此,沈一晨还是喊上了周默晚上一块儿聚餐。

傍晚,周默敲响沈一晨家门的时候,众人正在准备晚饭食材。有手切牛羊肉的,搬啤酒的,还有搬着电磁炉架锅子的,用烤箱烤蛋糕的,各司其位,忙得热火朝天。

听到敲门声,助理乐清去开门。

沈一晨端着圣女果从乐清身后经过,正好看到站在门外的周默。

昏暗廊灯下,周默一身西装,笔挺地站在门外。这还是沈一晨第一次看见他穿西服,深色西服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暖色灯光柔和地洒在他坚挺的肩上。

沈一晨抬眸就被他暗如星辰大海的眼眸卷进去,沉浸在他深沉的旋涡里。

其实她一直知道周默有多出众,无论是外形气质还是内在修养。

他绝对是让人眼前一亮的有为青年。

门外声控灯灭了,他站在黑暗的地方,依然让人觉得他光彩耀人。

周默察觉到她灼灼的目光,虚咳了声。

沈一晨拍了下乐清的肩膀说:“傻扒着门干什么,这是我朋友周默。”

小姑娘可爱地跟周默打过招呼后,跑进屋散播情报去了。

所有食材准备就绪,大家伙儿围桌而坐。

氛围喜庆热闹。

周默被安排在了沈一晨的左边。

沈一晨坐下时,直接忽略了大家伙儿或暧昧或猜测的眼神。

周默呢,也不抢她这个老板的风头,遇到搭话的全都被他三言两语带过,把主要发言机会留给沈一晨。

餐聚过半,饭桌上众人闹哄哄地聊着天,沈一晨端着水果出来时,有人放起了室内音乐。

本来还走得飘飘然的沈一晨听到音乐像是受到什么刺激,脚下踉跄一下,差点儿将手里的果盘扔地上。

周默见她这副虚浮样,知道她八成是醉了,手疾眼快扶了她一把。

沈一晨还记得跟他道谢,只是看向他的眼神,亮晶晶的,蠢蠢欲动的……

“探戈。”她看着他,性感地扭了下腰身,缓缓朝他伸出手,“先生,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沈一晨看向周默的双眸眼波柔媚,熠熠生辉。

周默直皱眉,直接把人按在椅子上,清淡的声音里透着警告:“你坐下,我去给你弄点吃的醒酒。”

周默进厨房,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个橙子,把两头切掉去皮,将橙肉放入破壁机中倒入凉水……

众人看着周默在沈一晨的厨房里熟练地做这一切,均一脸好奇地看向房子的主人。

其中有人借着酒胆起哄:

“沈总,周先生真的跟你只是普通朋友?”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她再笑起来的时候略显痞气:“我就是看上他了,你们有意见吗?”

室内顿时沸腾起来。

夏漫白趁着众人笑闹间悄然起身,拿着空果盘施施然走进厨房。

厨房只开了一盏黄色的壁灯,暖色灯光洒在周默身上。灯光下的人正倚在橱柜前低头看手机,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地在屏幕上移动着,整个人清隽儒雅。

夏漫白顿了下,手里的盘子故意滑到地上,脚下踉跄两步,整个人往周默这边倒……

一般男士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顺手扶一把吧,夏漫白以为像周默这么绅士的男士绝对会伸出援手。

可周默不,见她扑过来,他条件反射地往旁边闪了下。

夏漫白来不及收力,崴了脚不说,手指堪堪抓住橱柜边沿才不至于摔倒。

她半蹲在地上扒橱柜的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而周默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绅士地问:“夏小姐不要紧吧?”

夏漫白盯着他那双无辜的眼睛,慢慢站起身,观察了片刻,微笑着说:“早就听说周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英俊儒雅气质非凡。一晨能遇到你这么一位军师,也算三生有幸了。”

周默就跟不懂人情世故似的:“三生有幸倒不敢当,这么多年确实是没少做替她擦屁股的事。”

这句话怎么听都是满满的嫌弃,实际上又在告诉她,如果有人欺负沈一晨,他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理解了这层意思,夏漫白眼睛转了下。

她皱眉看了下受伤的脚,低低地痛叫一声,向周默求助:“我的脚好像崴了,周先生可以扶我过去吗?”

周默端详她两秒,指了指已经榨好的果汁:“好像还真不行,果汁已经榨好了。”

他顿了顿,还是替她叫来两名女同事过来帮她。

周默端着鲜榨橙汁出来,就看到沈一晨痞笑着对手底下员工说:“有你们叫姐夫的时候,不过不是现在。多学学我,矜持点。”

话罢,刚刚教育完手下员工矜持点的沈总,见到周默走出来,眼睛立刻变得雪亮泛光,充满了侵略性。

周默暗叫不妙,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阻止沈一晨,就见沈一晨摇晃着起身,先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满意了,发出啧啧两声。

周默一时没弄明白她是怎么个意思,稍一迟疑,就被她一把拉住走向客厅中央。

这次她没喊他小白脸,而是拉着他跳起了探戈。

周默无奈。

她拉起周默的一只手放在她腰际,抓住他另一只手握住,看他不配合,还耐心教他舞步:“探戈就是趟啊趟着走,三步一窜呀两步一回头,五步一下腰,六步一招手……”

在她还没有太丢脸前,周默叫大伙都散了,让手底下员工见到她这样,得多影响她总裁形象啊。

周默不了解沈一晨在员工心目中原本的形象如何,但从夏漫白今晚状似无意灌她酒,故意让她出丑,可以看出夏漫白的目的是—破坏沈一晨在员工心中的形象。

沈一晨这个朋友还真是不简单。

第二天,沈一晨是被毛球舔醒的。她皱着眉,眼睛眯成一条缝,确定这次是睡在自己家后,慵懒地拥着空调被起身,伸手招来她的小宠臣,挠挠它肚皮,等在**赖够了,才起身洗漱。

拉开门,她一眼就瞧见落座在沙发上神清气爽、悠然看书的人。

他的手边放着一杯咖啡,脚边卧着花花,男人骨感的手指捻动书页,就是一幅养眼的静物画。

沈一晨心跳陡然漏了半拍,忽然就想到网上曾流行的一句话: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在沈一晨心里,周默就是那个万里挑一的人,从学生时代到现在,从未改变。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热,周默察觉到了,转过头来,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沈一晨急忙收回视线,拍拍发窘的脸颊:“你早晨把花花带来的?”

周默没有回答她的明知故问,放下手里书的同时顺手把停留的地方折上做个标记:“这本书借我看看,看完后还你。”

沈一晨这才留意到他手里的书名,是本纯英文的原版名著。

这本书沈一晨有印象,那时候刚到国外,她看人家女孩子都爱看些小说,为了融入群体,也买了几本名著,只是至今都没翻看过。

她书房里还有不少管理类和营销类书籍,回国那年她成立新公司,事事不懂,每天除了接触不同的人谈生意就是啃这些枯燥乏味的书。

这一路走来,她才发现纸上得来终觉浅,真到了商场上,每笔生意都不可能按常理出牌。过人的市场把握性和果断的决断力,才是商场制胜的法宝。

沈一晨看了眼半掩的书房门,自认为幽默地说:“书房里的书,你喜欢哪本都可以拿走,除了我书桌上的文件。”

说到这个,周默皱了下眉,问:“你们公司每笔财务支出都不经你手吗?”

“怎么可能?我是公司掌舵者,怎么会不留意资金流向。不过有时候事多了忙不过来,漫白会帮我过滤,可行的话,我直接在上面签个名就行。”

“你不觉得你书桌上的项目文件有几笔支出很蹊跷吗?五千万的投资,却没有详细的资金流向……”

周默话说到一半,见沈一晨脸色不好,解释道:“我并没有偷窥你们公司商业机密的意思,只是早晨进去找书扫了眼你书桌上的文件,觉得项目介绍得太过模糊,才想着提醒你一下。”

“……”他能告诉她,被她当作好朋友的夏漫白昨晚故意勾引他吗?他能说,他感觉她的好朋友心思深不可测,有可能在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背叛她吗?

“我的用人准则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信任她就像我义无反顾地信任你一样。也许这个项目存在问题,但我相信她的人品。”

大概意识到自己神情太过严肃,沈一晨顿了顿,继续说:“周默,你不懂,在美国的那段时间,没有漫白你可能看不到今天的我。我人生最艰苦的日子,是她陪我熬过来的,这样的友谊不比你在我心里的分量轻。”

她看了眼周默脚边的花花,转移话题:“不是要陪花花去产检吗?等我一下,换身衣服马上来。”

临进卧室,她扒着门不忘宰他一顿:“带花花产检回来,我买食材,周大厨下厨做糖醋排骨怎么样?”

周大厨觉得“非常”不怎么样。

[5]

短暂的周末过后又是让人头疼的周一早高峰,沈一晨在路上堵了半小时,差几分钟九点才到公司停车场。

匆忙拿了东西走进电梯,电梯门一开,沈一晨就看到助理乐清抱着文件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乐清看到沈一晨出来赶紧把文件递给她,伸手接过她的手提包。

乐清跟在沈一晨身后边走边说:“沈总,燕泽那边的燕总要退出我们电商平台,董事会打电话要您给个说法,并且……”

见沈一晨皱眉,乐清立马没声儿了。

沈一晨示意她继续。

乐清说:“并且技术部的崔技术和市场部的傅总也递交了辞呈。辞呈就放在您办公桌上。”

“什么原因?”

“挖角。”

沈一晨啪地合上文件,想了会儿,要乐清通知各部门负责人半小时后来会议室开会。

这次会议,用投票选举的方式,从市场部内部选拔出一名主管出来。

这事刚完,当天下午财务主管又递交了辞职。

沈一晨这才发觉事情不单纯,总觉得有谁在暗处搞她,并且那人还不是沈立山。这种被人在暗处玩弄于股掌间的感觉,非常被动,当务之急,她必须从内部提拔一名主管。

这次沈一晨留了个心眼儿,从外面外聘一名主管,和内部提拔的主管,两个人共同执掌一个部门,一个负责财务资金,一个负责申报。

听说外聘的这位还是夏漫白的校友,巧了。

周四周默休息时,听沈一晨聊起这事,他便提醒沈一晨多留个心眼儿,让她找人跟着离职的那两人,好找出幕后主使。

这些都不用周默教,那两名主管做完交接离开,她雇的人就悄悄跟上去了。

沈一晨放下筷子,突生一股好奇:“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老乡?沈一晨往后靠在椅背上,咬牙笑了笑,没作声。

这时收到贺子聪发来的微信,沈一晨打开一看,顿时气笑了。

贺子聪发来一个射击馆地址,还有一封战书。

沈一晨没有犹豫太久就应承下了,还给他发了个竖中指的表情。

她收了手机,直起身体从餐桌前起身。

离开前,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周默:“再见,老乡。”

贺子聪不知道沈一晨性子有多野,她就像蝎子,敏锐,争强好胜,具有攻击性。这几年承受着沈立山给的各方面压力,她无处排解,不仅会在夜深人静时飙车,射击、蹦极等极限运动就没有她没挑战过的。

所以贺子聪今天下的战书,她轻轻松松就应下了。

射击馆里,当沈一晨漂亮地赢了贺子聪后,立刻又向他下了战书。

三伏天里,就他俩在户外攀岩,贺子聪看着头顶上快他几步像只猴子似的奋力攀爬的沈一晨,不得不惊叹这女人惊人的体力。

这女人这么拼,他还真怕她中暑了。两个人坐在凉亭里喝冰镇果汁时,天都快黑了。微风中带着闷热潮湿的气流,闲聊了会儿,贺子聪忽然转入正题。

“我一个香港朋友是做服装生意的,想打开大陆市场,想借助你们电商平台打响品牌。你看看,这是他们的资料,沈总有兴趣接单吗?”

沈一晨接过他递来的文件粗略地翻了几页,勾了勾嘴角:“贺总,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吧?”

“那是当然,毕竟商人逐利。”贺子聪狡猾一笑,“不过劳动报酬我还没想好,要是合作谈成了,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就行了,需要时我自会找你兑现。”

沈一晨敛眉,没有作声。她是商人,很清楚对方不提要求往往是想从她这里捞到更多,但一晨电商的情况让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至于怎么还这个人情嘛,等到时候再说吧。

两人正在聊着伊蓓服装的项目,沈一晨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看到是夏漫白打来的,她赶紧接起,她今天休息,要不是有什么重要事,夏漫白不会给她打电话。

开车回到公司,沈一晨直接杀进了夏漫白的办公室。

刚刚电话里夏漫白说,自己好不容易谈拢了一个项目,但启动项目的资金不够,急招她回来解决资金问题。

沈一晨听她把合作项目详细介绍了一遍,又听她说他们将要克服的难题,伸手钩了钩头发,被自己身上的臭汗味熏到,嫌弃地皱了下鼻子。

沈一晨沉思了下,拨通内线给财务主管:“孙总监,把公司可用资金和目前待回收租金项目做成报表,送到夏总办公室来。”

沈一晨拿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名字:“把现有的库管汪慧敏换掉,换成陈泉。”

夏漫白心里“咯噔”一下。

“漫白,我现在有点怀疑你的眼光了,当初你是怎么看上这个人的?能力不足,工作松懈,导致公司损失这么多。虽说她之前也为公司立过功,但现在她的确不适合这个岗位了,这是我的坚持。”

夏漫白一拍桌子:“OK,这是你的公司,决策权在你。我没意见。”

沈一晨解释:“我并不是针对你……”

夏漫白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理解。以公司大方向为主,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这时,财务主管敲门把财务报表送进来。

沈一晨接过报表翻到末尾,一脸的不敢相信:“怎么才这么点儿?我记得不是有五千多万吗?”

财务孙总监看看夏漫白的脸色,小声解释:“上次的化妆品假货过敏事件,财务部支取了五百万赔偿顾客,还有上次的应急方案也从备用金中取了现金,沈总您忘了?”

化妆品假货过敏事件,实际上跟一晨电商并没有直接关系,主要责任方在花溪化妆品有限公司。跟对方签合同的时候,一晨电商不知道对方的供货渠道出了问题。为了解决这件事,他们一直在跟花溪沟通,对方却没给个说法,也不回应消费者。最终,消费者将苗头指向了他们。

他们倒了大霉,不仅经济上有损失,口碑还受到了影响。

不过,财务部支取五百万赔偿顾客,还有应急方案调用了备用金的事,沈一晨还真不知道。

这两件事都是由夏漫白出面处理的。

半个月前,她正忙着跟贺子聪谈合作案。

不过夏漫白做事她还是信得过的,了解地点了点头,让财务孙总监先出去。

等财务孙总监离开后,沈一晨从包里拿出伊蓓服装的资料扔到桌上,说:“这是香港伊蓓服装有限公司的资料,下午贺子聪约我谈的就是这个事,伊蓓想把品牌打进大陆,问我们有没有兴趣合作。”

“我觉得可以考虑呀。接洽这块你不用担心,考察和谈合作的事我来跟进就行。”

本来,沈一晨计划着等解决完化妆品假货过敏事件后,再对伊蓓公司进行考察与评估。不料,计划赶不上变化,三天后沈一晨就收到了伊蓓公司发来的邀请函。

为了表达他们的合作诚意,对方不仅帮她订了往返的机票酒店,还派了专车私人管家全程陪伴。

[6]

飞机平稳落地的时候,香港整座城市正沉浸在一片狂风暴雨中。沈一晨刚打开手机,就收到管家打来电话说在中环路堵车了,请她等半小时。

抬腕看了眼时间,沈一晨望向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玻璃窗,透过朦胧的雨雾看到行色匆匆的行人。

香港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生活节奏要比Y市快得多。几年前,她来香港旅游,有个导游跟她说,别看在香港工作赚得多,经济繁荣昌盛,但一家五六口人住三四十平方米的,比比皆是。

相比之下,沈一晨住在市区两百多平方米的房子里,还真是奢侈太多了。

沈一晨的耐心只有十几分钟,在手机上约到车,她直接打车去了饭店。等私人管家拉着她的行李送到房间的时候,她晚饭都吃过了。

刷到周默难得发的朋友圈状态—晒了张花花产子照片时,沈一晨刚结束跟夏漫白的视频会议,正吃着外卖小哥送来的特色小吃。

三只奶萌奶萌的小狗睡在花花身旁,即使大小狗都睡着了,沈一晨还是被它们的颜值迷到。当下,她拨通了周默电话。

周默照顾完产子的花花,腾出空来发条朋友圈状态,没想到发出不到五分钟,一排点赞的不说,手机还响了起来。

周默边甩干手上的水,边往客厅走,看清屏幕上的联系人,没有犹豫太久伸手划开免提。

“周默,周默,我看到花花生的宝宝了。哇哦,它们太可爱了,快发个视频给我。”

周默皱眉,某人欣喜的声音怎么仿佛自己当了外婆?

他蹲在花花的狗窝跟前,非常慈爱地抚摸着其中睡得正香的一只,嘴角微弯:“想看你自己过来吧,又不是不认识路。”

“我也想啊,不是傍晚刚到香港嘛。”

“你去香港干吗?”

“香港有个服装品牌想把他们的衣服推广到大陆,找到了一晨合作,前两天他们特意邀请我来公司视察。”

“怎么我才刚到香港,花花就生产了。”错过花花生产,沈一晨甭提多惋惜了。毛球第一次怀孕流产差点儿死在手术台上,她就给它做了绝育手术,她还没享受过当外婆的喜悦呢。

这会儿看得到摸不着,别提多抓心挠肺了。

“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好歹我也是花花的责任人,花花生产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提前通知我呢?你也太不尊重我这个负责人了吧?”

周默将手机放在橱柜上开着免提,他一边着手准备花花的孕妇餐,一边留意着狗室的动静,嘴里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沈一晨没发觉他的敷衍,又一连跟他说了好些话,他的回答要么是“嗯”,要么干脆不回答了,沈一晨气得挂了电话。

沈一晨被气得不轻,一晚上都没睡好。

早上,管家带着七七八八的特色早餐来敲门,她才醒过来。

坐在餐桌前,她一边吃早饭一边看周默昨晚给她发的视频。

吃过早餐后,沈一晨先参观了伊蓓的生产线,之后又去伊蓓在市区的几家门店逛了逛。

伊蓓是做中端服装品牌的,听管家说,伊蓓成立三十年了,之前的老总思想保守,一直打不开格局。半年前,伊蓓的少东家接手管理,对公司做了一番调整,眼下正呈现风风火火的局面。

伊蓓的这位少东家,沈一晨来之前也做了一番了解。

这位蓝总,留学期间一举拿下服装设计与经济管理双学位,毕业后曾留在著名品牌Versace工作两年,回到伊蓓直接担任设计部总监,三年后,才接下他父亲的衣钵。

三日后,沈一晨见到了这位年轻有为的掌舵人,从对方敏捷的思维与优雅的谈吐可以看出,这绝对是个人精。

本来一切进展得挺顺利的,不知道为何,谈着谈着,对方竟要她先玩两天,再谈合作的事。

沈一晨心里不由得一阵嘀咕,猜不透对方意欲何为。

告别伊蓓的蓝总,沈一晨先去宠物店给三个新出生的小家伙买礼物。之后,让私人管家和司机把买的礼物送回酒店,她自己打车去了旺角。到那里的时候,夜市刚开始热闹。

尽管沈一晨是一家公司的老板,但她没事的时候挺喜欢淘地摊衣服和饰品的。有次她戴着从地摊上淘来的耳钉上班,乐清愣是把她几十块钱的耳钉当成了钻石耳钉……

一个人在夜市里逛累了,沈一晨找了家店坐下来点些吃的,等她准备结账时,这才发现手机被偷了。

沈一晨兜里揣着刚刚找零剩的四块六港币,无望地走在香港街头。

狂躁的空气裹着热浪扑面而来,看样子过不了多久,会有场大雨席卷这座城市。

头顶雷鸣电闪,沈一晨拎着大包小包在街头急走。有汽车在她身后长鸣两声,沈一晨皱眉,回头就瞧见车窗半降,后车座里露出贺子聪的半张脸。

贺子聪朝她笑得那叫一个**。

沈一晨没跟他客气,直接上了车。

贺子聪打量了下她身上的短裤背心和人字拖鞋,忍不住调侃她:“瞧瞧,我们沈总平日的穿着还真是亲民。”

“亲民个屁,刚刚手机被偷了。”

在车上吹着空调冷风,沈一晨舒服地跷着二郎腿,笑着说:“香港还真是小啊,在哪儿都能碰到贺总。”

“你还真要感谢今天遇到我,要不然你手机就甭指望找回来了。”

“你有办法?”

“就这样?”

不要点报酬什么的?

不料,贺子聪回答:“就这样,反正未来也是一家人。”

沈一晨抄起喝了一半的水要砸他。

贺子聪攥住她的手腕拦住她,正色道:“你这次跟伊蓓的蓝总谈得怎么样了?”

沈一晨瞧了他一眼,只说她要再考察两天再决定。

晚上回到酒店,沈一晨用她另一部手机跟夏漫白视频。

“伊蓓的蓝总说要考虑两天再谈合作的事。”沈一晨有点焦躁,担心在沈立山的高度施压下,公司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拖垮。

笔尖在纸上重重画上一道,夏漫白盯着屏幕那头的沈一晨,安慰道:“现在是伊蓓有求于我们,该担心的应该是他们。你要知道商场上考验的不仅是实力,还有心理。”

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沈一晨都懂,也知道上赶子不是好买卖的道理,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板上钉钉的事,她却莫名产生一股不安。

她从电脑桌底下拿出纸笔,在上面写下几个化妆品和电子产品的牌子,之后她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便笺让夏漫白看清楚。

“来香港头三天里,我去了香港岛和九龙两个地段的购物区,从大陆过来的游客大多会选择这几个品牌的化妆品,还有这几个品牌的电子产品。我们公司经营的领域本来就是电子产品和化妆品,所以我想……”

夏漫白立马明白她的意思:“你是想把这些受欢迎的国外品牌引到一晨来卖,以低租金引来大货源。”

“对,我爸的手再长也够不到国外品牌商那里。”

这次香港之行激发了她一些新的想法,一晨电商的格局不能局限在国内与跟沈立山的内斗上,一晨电商要想摆脱沈立山的压制自行壮大,就要打开新的局面。

但这些都建立在有充足资金的前提下。

夏漫白沉默片刻,语气沉重地道:“我虽然也很赞同你的想法,但是我刚把一晨的资金拿去做了投资,三个月收益百分之十五,虽然有风险,但我考虑收益很大,就做了。明天再去银行看看吧,实在不行,可能要你稀释点手里的股份。你稀释的股份,等我们渡过难关再想办法赎回来。”

两天后,在伊蓓的谈判桌上,双方谈崩了。

沈一晨看着会议桌上的调查报告,头疼地捏捏眉心。

这是伊蓓对一晨的调查报告,上面不仅有一晨近三个月的不良业绩,还有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赔了几百万的化妆品假货过敏事件,还附带顾客投诉他们进货渠道不正规,真假化妆品掺着卖的评论截图。

面对质问,沈一晨极力辩解了一番。

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贺子聪知道此事打电话过来时,沈一晨正郁闷得要死。下午,夏漫白告诉她,因为公司有不良记录,银行拒绝贷款给他们。

贺子聪安慰沈一晨:“这次合作不成功,还有下次。”

沈一晨蔫蔫地点头。放在以前,她还真不把伊蓓这种小公司放在眼里,这不现在处境不一样嘛,任何一家合作商找她谈合作,她不仅要全力以赴,最好还能拿下合作。

贺子聪也感觉到她心情不好,安慰她:“哎,别气馁。过两天我再给你介绍别的朋友认识,短暂的困难更能锤炼一个人的毅力。”

沈一晨嗤笑一声:“谁说我气馁了。”

“没有吗?没有最好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手机被找到了,是你过来拿,还是我给你送过去?”

“还真被找到了?”沈一晨声音终于有丝起伏,“想不到你贺大少人脉还真广啊。”

那天贺子聪说时,她也只是随耳一听,没想到他还真放在心上了。

贺子聪也是拜托这边朋友看能不能找到,今天上午就有人把手机送到了他的住处。

沈一晨懒懒地倒在沙发上,不想动:“等会儿我让管家过去拿吧,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还上。”

“正好我住的酒店离你住的地方隔一条街,待会儿给你带过去,顺便带你去个好地方。”

沈一晨略一沉思:“行吧。”

两人一起吃过午饭,直接打车去了贺子聪说的地方—赛马场,买票入场。

沈一晨和贺子聪刚坐下,工作人员就过来发给他们每个人一本小册子。

沈一晨研究半天也没研究明白游戏规则,看着前方赛道,无聊地道:“搞不懂你们为什么喜欢赛马会,哪有真的赛马有意思?”

“这你就不懂了吧?听着,我跟你讲……”

沈一晨没等他讲完,就随手选了一匹看起来实力不错的马。

贺子聪立刻否了:“那匹马看起来是不错,但是你看那匹马性子烈,它的主人根本就驯服不了它,人跟马产生不了默契,是没有办法赢得比赛的。”

他拿望远镜瞧了会儿赛马道:“要是我,我就选九号。你看那匹马看着不起眼,但我觉得实力不错。”说完,他得意一笑,“跟着我,保证你这局输不了。来,在一、三、九里选一个。”

下午的赛事一共十场,沈一晨他们赢了七场,虽然赚到了不少钱,但是沈一晨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赛事一结束,她就想直接回酒店躺着。贺子聪不放人,手臂虚搭在她肩膀上推着她上车:“再带你去个有趣的地儿,保证你没去过。”

“哪儿啊?”

这一下午先是日晒又是下雨的,现在她衣服潮乎乎的,特别不舒服,哪儿都不想去。

服务生是清一色的奶油小生,沈一晨刚进来时差点儿撞到一个男人。那细皮嫩肉的柔弱男人说话的声音都是酥软的,听得沈一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男人看到她,眼睛顿时就亮了,柔柔地想往她身上栽—

沈一晨机警地往旁边一闪。

那男的差点儿栽个跟头,“哼”了一声走了。

沈一晨摸摸鼻子坐下来,看着身旁的贺子聪,嗤笑出声:“你不会是同性恋吧?”

本来看笑话的高大身影顿了下,凑近她耳旁不怀好意道:“要不今晚我们开房试试,我保证不出一个月就能让你怀上。”

沈一晨闻言,双腿随意往茶几上一搭:“哪里需要我亲自试呀,把刚刚那位找来,我在旁边看着不就知道了。”

本来想将一军的贺子聪被噎得没话说了。

她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生,哪里会被他三两句话撩拨到脸红心跳,这么多年她参加的饭局无数,什么荤段子没听过?早就练就了脸不红心不跳的功力。

对付任何男人,她都能游刃有余,唯独周默不行。

这一晚上,沈一晨喝了不少酒,慢慢就有些醉了。贺子聪出去接电话时,特意给她叫了个男人陪酒。

贺子聪从包厢出来后,走到走廊尽头接电话,一接通就语气不好地说:“不是不让你给我打电话吗?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这边出了点小状况,我需要你再拖住她一天。”那边的人语气有点急,似是怕他发现什么,急着要挂断。

贺子聪皱眉,明明计划到万无一失的事情怎么会临时出了状况?

他略一沉思,敏锐地问:“你不是背着我私自改变计划了吧?”

那边的人不说话。

贺子聪再问:“你吞了她多少资产?”

“不多,现在才吞了她百分之五的股份。”

“不是说好了只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吗?你怎么出尔反尔,我命令你马上收手。”

“抱歉,我已经停不下来了。一晨电商都是我的,我凭什么收手?”

“你疯了?亏得沈一晨那么信你。”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这些也不恼,嘲讽地嗤笑出声:“贺先生这么义正词严干什么?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吗?如果你是,就不会跟我合作,也不会为了拿下一号地牺牲公司旗下一个新品牌去讨好她。”

“……”

“你以为她知道你跟我的合谋后还会原谅你?你只能跟着我的步调走。”

沈一晨这边,喝完服务员递来的酒,她感觉头更晕了,连周默给她发的微信都瞧不清楚了。

她烦躁地点开语音说:“发语音。”

在香港刚谈拢一单生意的周默,拒绝了客户派司机送他的好意,一个人恣意地走在大街上,本来想问问这女人在香港哪里,没想到他等了半个小时,等到的竟是这么火气的三个字。

他刚想再给沈一晨发微信时,就收到了沈一晨的回复。

“我好像有点不对劲,人在赤焰酒吧。”

沈一晨借口去卫生间,锁了门躲在里面给周默发求救信息。虽然说远水解不了近渴,但贺子聪消失的这十来分钟里她试着给他拨了几次电话,发了几条微信,都没有得到回应,她只好向周默求救了。

总躲在卫生间里也不是事,沈一晨强撑着回到沙发上,刚坐稳,陪酒的男人忽然靠近,抓住她的手就要耍流氓。她神情一紧,当下一个闪身,一把将一米八几的瘦弱男人摁倒在沙发上,单腿压在对方背上。

慢慢地,她手上就没了力气。

贺子聪烦躁地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沈一晨把人放倒在沙发上的背影,他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他只当沈一晨喜欢这样的,便抄手靠在门框上吹口哨,直到看到沈一晨脸色是不正常的酡红,人似乎也有点不正常—

沈一晨色眯眯地看着被她压在身下的男人,还顺着男人拉着她的手摸上—

贺子聪还来不及阻止,身后木门就被人大力从外面推开—

贺子聪差点被撞个狗吃屎,手扶住墙才勉强稳住身子。

一团黑影越过他,径直走近沈一晨,厉声阻止:“沈一晨,你给我住手。”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一晨神情恍惚地看着用力攥住她手腕的人,又扭头看了看被她压在身下的人,混沌的大脑已分不清,哪个人是周默……

她只觉浑身燥热,又抓了一把眼前**的大片胸肌。

周默扣住她的双臂,黑着脸把她架下来。

贺子聪接收到周默眼底的冰冷煞气,想象着待会儿自己的下场,顿觉头皮发麻。

离开前,周默并没为难贺子聪,只是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贺子聪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目送周默抱着沈一晨离开。

回酒店的路上,周默没少被沈一晨吃豆腐,衬衫和脖子上蹭的都是这女人的口红。沈一晨像只猴子一样,在车里上蹿下跳。他钳制住她的双手,她就用嘴亲他的脸颊、手背,他一手攥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按住她不断向他靠近要亲他嘴唇的脑袋,她就双腿借力一蹬,跨坐在他腿上。

好不容易把人弄进酒店房间,周默撸起衬衫袖子直接进了浴室,放沈一晨一个人在客厅折腾。

忽然,浴室磨砂玻璃门被人用力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大声响。

周默皱眉直起腰,都没来得及看清情况就被人一把推进了浴缸里。

水花四溅。

出于本能,周默不由得抓了沈一晨腰侧一把。这不抓还好,一抓下去,周默整个人都惊了。

她,竟然没穿衣服?

周默一时不察,沈一晨手指就爬上他胸膛,微微用力,想把他的衬衫纽扣扯下来。

幸好衬衫质量好,沈一晨没能得逞,手指摸索着,似乎想寻找其他的进攻方式。

周默喉结不由得滚动一下,心跳加速。

顾不上自己的狼狈,周默一把揪住她的手,忽然起身,长臂一搂,就把沈一晨从水里捞出,扯下浴巾裹在她身上,将人打横抱起带到**。

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抓着她的手,想着一个小时前,她也是这么摸着另一个男人的……

胸口一阵一阵地憋闷,周默捏住她消瘦的下巴,嘴唇凑近她,恶狠狠地说:“嗯?学坏了?”

沈一晨盯着他**在外的性感锁骨及开开合合的嘴,舔舔干涸的唇,抬着脑袋凑近,想要亲他。

周默一把将她按了回去,伸手从酒柜里倒了一杯烈酒喂她喝下去。

这下某人彻底醉过去了。

第二天,沈一晨醒来时,头痛欲裂,想到自己现在受的苦都是因为贺子聪,就一阵愤懑。

撑起身就着床头的温水吃了一片止痛药,她才起床。

吃过早饭,沈一晨打车直接去了贺子聪所在的酒店。

老远就看到贺子聪使劲低着头往前走,整个人心不在焉的。沈一晨眼珠子一转,故意伸腿。

贺子聪一时不察差点儿被绊倒,皱眉看向始作俑者。

当看到沈一晨一脸痞笑地站在他跟前时,他急忙用手遮住脸。

可为时已晚,他急欲遮掩的手臂被一把抓下。

沈一晨看到他鼻青脸肿的样子,惊讶了几秒:“你的脸怎么弄的?”

他能告诉沈一晨,昨晚周默离开前给他下战书的事吗?

显然不能,那太丢他身为男人的脸了。

昨晚周默抱着沈一晨离开时是没有为难他,但周默停在他几步远的地方,一步一步缓慢地靠近他,声音极低地对他说:“我知道你泰拳打得不错,明早七点悦瑞俱乐部见。”

一大早,他就被周默修理了一顿。

说实话,知道周默是一名健身教练前,他对自己的身手还挺自信的,毕竟他一个一米八几又经常健身的大男人,对付两三个男人都不在话下,他也自然地将周默归在了“一般男人”那一栏里。

结果,他被周默吊打到几乎找不着北。结束后他才知道,Y市鼎鼎有名的几家高级健身会所都是周默开的。周默离开前,还警告他离沈一晨远点,否则不介意换种方式再修理他一顿。

当时贺子聪被周默那洞察一切的眼神深沉地审视着,不由得就有几分忌惮与心虚。

所以看到沈一晨的身影,他下意识地想躲开,此刻发现她眼底的笑,又觉得自己和夏漫白的阴谋没有被识破,心情才稍稍放松下来。

然而电话一接通—

“沈一晨,能耐了?好的没学会倒学会进风月场所逍遥了?”

那咬牙切齿的狠劲,沈一晨特别庆幸此时她没在周默跟前,否则她真怕他会像小时候那样直接修理她一顿。

沈一晨在周默面前一直挺识时务的,马上狗腿地说:“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找你。”

电话那端久久没有声音,然而周默沉默越久,沈一晨心里就越没底。

在她忍不住向周默承认错误时,她听到周默沉声说:“沈一晨,记住了,下次再去那种场所,不要再打电话来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