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橡皮糖

你算哪个口味的橡皮糖,怪想捏的。

——闻妮妮的《糖果手札》

找了将近一个小时都没有找到糖果纸的闻妮妮,在脖颈酸痛的提醒下,终于接受事实决定放弃,离开了糖果店。

郝堂坐了一会儿,心情久久无法安定,视线不时地瞥向闻妮妮消失的方位。

连摘糖果纸的行为都做出来了,难道她真的打定主意要脱粉吗?

看来这次她是真的很难过了。

也为难闻妮妮那脑子,怎么可能想得通。

看来他还是得亲自去解释一下才行。

郝妈妈见自家儿子如此心神不宁,顿觉疑惑,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便随意找了个话题切入:“儿子,你这平常都是直接拿本书,怎么今天还带了书包?最近课业负担很重?”她担心孩子天天学习,把脑子都学傻了。

郝堂眼明手快地将书包抓回怀里,心头掠过一丝慌乱:“我先回家做作业了。”

冲出店门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有点儿失态了。

他隔着布料捏了捏书包里的长方形物品,这是他准备送给闻妮妮的礼物。

在上海培训的那几天,在电话里听郝恬说起闻家开生日聚会的事情,他以为是闻妮妮生日,便顺手给她带了个小礼物。

一把电动牙刷,最适合拯救糖瘾少女的牙齿。

沿着闻妮妮回家的路线走到底,郝堂还是没有碰见她。闻家房子依旧是熄着灯,她也没回家。他心里正疑惑着闻妮妮会去哪里,忽然被一个稚气的声音喊住。

“郝堂哥哥,你来找我姐姐吗?”

郝堂循着声音,从不太亮的光线中辨识出闻铭的身形,他身后站着的一男一女,估计是他的爸爸妈妈。

出于礼貌,他朝着闻家爸妈点头打了招呼,平静地自我介绍:“叔叔阿姨好,我是闻妮妮同学。”然后低头看闻铭,扯了一个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谎言,“那个老师临时布置了作业,让我来和她说一下。”

“妮妮她一早就去郑小悦家学习了,还没有回来呢。”闻妈妈上前一步解释。

“一早?您知道大概几点吗?”

“七点左右吧。”

郝堂了然,闻妮妮肯定在撒谎。不过他并没有拆穿,微微躬身道别:“那叔叔阿姨,我就先走了。作业的事,我再发短信给闻妮妮。”

闻爸爸见郝堂慌慌张张离去的背影,嘀咕起来:“这臭小子不会是想借我宝贝女儿作业抄吧?大晚上还跑来说什么作业。”

闻铭抱着肩膀,做摇头状:“爸,您对您女儿的误解是不是太深了。”

“看着挺不错,还蛮有礼貌的。”闻妈妈微微一笑。

郝堂在脑海里检索一番,愣是没记起来郑小悦到底长什么样,仅有的线索就是郑小悦和自己同班,且是闻妮妮经常来找的人。

他给闻妮妮打了电话,无人接听,只好又给庄严打电话,辗转询问郑小悦的电话号码。

“郝堂你什么时候对郑小悦有兴趣了……你口味真的是太重了。老实说郑小悦和闻妮妮一比较,闻妮妮更适合你啊……你怎么能三心二意……”庄严在电话里叽叽喳喳吵了许久。

如果可以的话,郝堂很想把他的嘴巴缝上。

郝堂按着太阳穴,情绪在忍耐边缘。要不是为了要到号码,他绝对不会让废话连篇的庄严多活一秒。而此刻他只能紧咬着牙,耐着性子催促:“快、点。”

庄严这才识相地给了号码。

郝堂立即给郑小悦打了电话,开口时连个自我介绍都省略了:“闻妮妮没在你家吧?”

郑小悦还在为这陌生的号码疑惑,听着电话里这没头没尾的质问,更是摸不着头脑。可对方的声调太冷冽,压迫得她下意识点头回答:“没有。”

说完之后大脑才恢复理智,发现这话里有圈套。她想追问电话那端的人,可是发现电话已经挂断。

闻妮妮和郑小悦有个多年协议,即两人要是有不可告诉父母的出门需求,就分别以去对方家为理由。长久以来,这协议让两人多次死里逃生。一般闻爸爸打来电话,会习惯性地询问——“我们闻妮妮在你家吧?”

鬼知道今天对方心血**会在前面加个“没”。

郑小悦顿觉要出大事,无心再和试卷上的错题抗争,急忙打了电话给闻妮妮汇报军情:“妮妮,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刚才有个好像是你爸的人打来电话问你,我不小心给说漏嘴了……”

闻妮妮正想问得仔细点,那个“好像是你爸的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听到电话里郑小悦妈妈一顿暴喝。

“我就说你怎么学习退步这么快,快点交代是谁……”

“妈,您误会了,那人是来找闻妮妮的。”

“闻妮妮?呵,她可不像你,她才退了一名,你都退了八名了……”

闻妮妮挂了电话,看着手机上的未接电话提醒。

“郝堂打了那么多电话是想说什么?关心我?不不不,也许是说……”她清了清嗓子,摆出郝堂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像模像样地模拟起来,“闻妮妮你这个骗子、伪学霸,成绩那么差以后别再和我说话。我乃学霸一族,是不会和你这种傻子做朋友的。”

“不,郝堂,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闻妮妮朝着泥塘狠狠地砸了一颗小石子:“呵,臭男生,要生气也是我生气!”

“噗——”

“笑屁啊。”

“大概就是在笑屁吧。”对方刻意将“笑”和“屁”分离,还在“屁”字上加重音调。

言下之意,他在笑屁,而闻妮妮就是那个“屁”。

闻妮妮本就心情不悦,还被人莫名其妙地挑衅,双手一撑站起身,怒火要冲上脑门的瞬间,才回过味来这是郝堂的声音。

郝堂笑着解释:“你爸让我来找你的。”

啊——

闻妮妮恍然大悟,郝堂就是郑小悦口中那个“好像是你爸的人”。

这么说他从她打电话的时候就出现了,还一声不吭地躲在暗处听她自言自语。为了掩饰尴尬,她只好先发制人,佯装盛怒地转头:“同学,偷听别人说话是很没有公德心的。”

咔嚓——

“同学,你是在偷拍我吗?偷拍别人照片是……”

咔嚓——咔嚓——

郝堂递出手机,将刚才拍下的照片送到闻妮妮面前。

与其说是照片,不如说是抽象画。

在昏暗的光线下,是闻妮妮那张嵌着一双像得了红眼病眼睛的多边形脸,面目狰狞都算是褒义词了。

如果不是这手机看着有点贵,她保证会把它摔进泥塘里。

“你觉得这和乐冉的照片相比怎么样?”

如果不是顾虑到郝堂手上的肌肉,她保证会把郝堂和他可恶的手机一同摔进泥塘里。

闻妮妮可算明白了,这郝堂不仅仅是来嘲讽她的智商,还要来打击她的外貌。

“郝堂同学!我郑重地告诉你,你别仗着自己学习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闻妮妮气急败坏,她在和他发泄自己的怒意,却被他如此满不在乎地调侃。

郝堂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危险之中,仍旧是不依不饶地逼问:“你还没有说觉得怎么样?两者对比一下,看出什么区别了吗?”

闻妮妮咬着后槽牙:“乐冉全世界最好看,行了吗?”

她往后移了两步,拉开和郝堂的距离,委屈之情溢于言表。

“不是这个。”郝堂纯真地摇摇头,将距离拉了回来,那眼神认真得好似和闻妮妮在探讨什么很重要的奥数题目。

“就你和乐冉两张照片的构图角度来说,不可能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我摄影技术不太好,拍不出乐冉那种照片。简言之,乐冉的那些照片不是我拍的,我唯一拍过的两张人像图,是在一分钟之前,人物是你。而且从你脸上的表情来看,显然不是非常满意。”

岂止不是非常满意,她是非常不满意啊!

在这毫无重点的话里,闻妮妮隐约有点明白,郝堂也许是在和自己解释关于乐冉的事情。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怎么都听不懂?”能不能直接说明,不知道这样很费脑子?闻妮妮觉得此刻的自己不仅是心堵,连脑子都开始发堵了。

“我们想找出拍照片的人。”

闻妮妮想了又想,迎着郝堂期待的目光接过话:“然后……和他学习摄影技术?”

郝堂:“……”

“有人在跟踪乐冉。”郝堂的神色蓦地肃然几分,怕闻妮妮愚钝还不能理解,又补充说明了一句,“就是这个拍照的人。”

大约是三年前的某天,发生了一件事。那天乐冉放学,顺手摸口袋,发现钥匙不见了,正往回走要找钥匙,看见一个可疑的男人。当时她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想也没想便追上去。那男人跑得极快,身上掉下一串钥匙,正是乐冉丢的。后来回想起来,她才心有余悸。

在那之后,乐冉格外小心,隐约觉得自己被跟踪。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风平浪静,她也渐渐淡忘了这件事,没再多想,纯粹当作是自己疑神疑鬼产生的错觉。

直到前几天看见抽屉里那堆照片,囊括了她近一年的生活,她才意识到不对劲,遂向郝堂求助。

为了保护乐冉以及找到一些线索,郝堂几乎和乐冉保持形影不离的关系。

他刻意在同学们面前制造他和乐冉有不同寻常朋友关系的假象,一方面是因为如果对方真的是喜欢乐冉,有可能因为吃醋而露出马脚;另一方面如果对方是其他目的,他这么做也能达到震慑的目的,好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闻妮妮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难道那个人不是乐冉的爱慕者吗?”

他还会伤害乐冉?这个可能性是她先前从未想过的。

喜欢,不就等同于保护吗?

眼看着郝堂抬手,八成是要给她一记“糖炒栗子”,闻妮妮眼疾手快地抱着脑袋躲了过去,没料到左脸中了袭击,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

他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脸,嘴角显了笑意:“闻妮妮,你能活到今天可真是不容易。”

闻妮妮还在咀嚼郝堂这话里究竟有多少层含义,郝堂已经再次换上严肃的表情:“如果对方是借着这个由头心怀不轨呢?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这么见不得人?

“敌在暗我们在明,乐冉很危险。

“再退一步说,就算对方真的爱慕乐冉,可这样时时刻刻偷拍一个女生,已经侵犯乐冉的个人隐私,这是违法犯罪。”

被郝堂这么一说,闻妮妮也觉得毛骨悚然。

那种感觉就像是随时随地都有一双猥琐的眼睛在窥探你的生活,而且很可能那双眼睛的主人龇着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就好像……

好像不远处出现的那只……

“啊!是大狗!”

郝堂看着闻妮妮不断瞪大双眼,直到眼里被惊愕填满。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闻妮妮已经撒开腿跑起来。

身边忽地刮过一阵风,金毛晃动的大尾巴擦着他手背离去。

闻妮妮跑得越凶,金毛便追得越是欢脱。只听到“啊”一声惨叫,闻妮妮就不见了人影。那狗朝着四处吠了两声,见没了目标物,甩甩尾巴,离开了。

四处荒野,光线晦暗。

郝堂心焦,打着手机手电筒四处喊人,却无人应答。

就在他打算换个地方再找时,听到有人提着气息轻飘飘地说:“我在这儿。”

他专注地听,发现声音是来自……泥塘。

同时闻妮妮细若蚊蚋的声音证实了他的猜测:“我掉进泥塘里了。”

“你怎么过去的?”郝堂望着接近泥塘中央的黑影愕然。

“我也不知道,就这么跑着跑着……”刚才一心想着躲避恶狗,只顾着尽全力逃命,也许这就是激发了潜能?

闻妮妮提心吊胆,又再确认了一遍:“你先帮我看看,那、那、那狗走了吧?没有回头吧?”

“走了。”郝堂吸了一口气,故作惋惜的表情,“那你现在自己跑回来吧。我就先走了,太晚了。”

“喂喂喂,你好歹把我拉上去啊,我力气刚才都花完了。你这是见死不救。”

“我拉你上来,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是是是。”

“不怄气了?”

“不怄。”

“不算乘人之危?”

“不算。求求你先把我拉上去吧,这里太臭了。”

郝堂看着闻妮妮这乖巧顺从的模样,实在忍俊不禁。他寻了一圈,在田埂上找了一根看着还算粗壮的竹竿,朝闻妮妮递过去:“你抓住,我把你拉上来。”

“好了。”闻妮妮抓住竿子,很快感受到竿子另一端传递来的拉力,奈何陷在泥水里的下半身好似被无形的手狠狠抓着,根本动弹不得,拉扯了半天,双手酸痛,人却还在原地岿然不动。

“不行不行,我的脚好像抽筋了。”

“啪嗒”一下,竿子也断了。

惯性使然,郝堂险些整个人也栽进泥塘,一旁的书包直接被踢了下去。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脱了鞋子下去:“你等着,我现在过来。”

连日来缺少雨水的泥塘,黏稠得很,一旦踩下去,如同陷入浇铸的胶水中,每一步都需花费很大力气。更难忍受的是,随着脚步的深入,那泥塘的恶臭令人作呕,也不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郝堂向来对这些脏污的东西有极大的抵触,此刻却只好忍着翻滚的胃液,硬着头皮往前。

“你把手伸给我。”

昏暗的光线中,闻妮妮探到一只厚实的手,抓住的时候显然感觉到手的主人僵了一下,然后以更大的力度回握。

两人掌心间隔着一层未干的污泥,传递粗粝的质感。许是视觉效果的弱化,强化了手的触感,闻妮妮觉得这只手前所未有的厚实,蓄满了力量。

她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自己是哪里来的闲情逸致,还不忘仰头看一眼星空的景致。

天空像宁静的深海,繁星忽明忽灭,蠢蠢欲动。

她跟在身后,借着掌心传递来的力量,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结块的发丝不时地打在脸颊,传递阵阵恶臭。

一番折腾下,郝堂可算是把闻妮妮给捞到路边。

两人身上汗水混着泥水,并不比从臭水沟捞出来好多少,然而他们实在是累得精疲力竭,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呼吸着腐烂的臭气。

远处青山绵延起伏,环着一方寂静田埂。头顶的繁星,一点一点从云层渗出来,发出银白色的亮光,有一瞬间像是触手可及。

然而此时此刻躺在路边的他们,全身上下都沾满污泥,被渐渐风干结块,抖动两下,睫毛都能掉下一大块泥垢。

郝堂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好让自己能忽略这一身难受的污泥。

他动了动唇瓣:“乔治·茨威格最早提出看不见的粒子构想时,被外界当作疯子,被专业大学所排斥,被人告发为‘江湖骗子’,因为这些粒子没有相应的模型,甚至连观测它们的方法都没有。直到70年代才有人真正能够证明夸克粒子的存在。”

一旁的闻妮妮没有任何回应,郝堂又换了个新的案例:“王亚南小时候酷爱读书。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读书,还把木板床的一条腿锯短半尺,成为三脚床。每天读到深夜,疲劳时上床去睡一觉,一翻身床向短脚方向倾斜过去,他就会被惊醒,便立刻下床,伏案夜读。后来,终于成为我国杰出的经济学家。”

这莫名其妙的话题,什么“茨威格”“夸克粒子”“三角床”让闻妮妮听得云里雾里,她眉头都快拧成一团了,也没懂郝堂到底在说些什么。她眨巴着疑惑的大眼坐起上半身,不可思议道:“你让我把家里的床锯了?”

郝堂沉声道:“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发展过程。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闻妮妮:“这句我听过,哲学课要考的,老师画了重点。”

郝堂:“……”

稍稍恢复了些力气,两人结束了并不太愉快的话题,就近找了水源冲了一下身子,瞬间通透清爽许多。不过这么一冲水的结果,就是衣服里的风光显山露水。

闻妮妮双手交叉捂着胸前,实在是尴尬得很,不过一般这种情况,男生总是会做出主动脱衣服给女生穿的绅士举动。

想到能立即喜提一件郝堂的贴身衣物,闻妮妮有些喜不自胜,她骨碌碌地瞪着大眼盯着郝堂的衣服,却迟迟不见郝堂有任何要脱衣服的动作,反而是一声不响地捡起地上的书包转身欲走。

他又打算扔下自己?闻妮妮有点急了:“嗳……”也许她应该暗示一下什么的?

她咂了两下嘴巴,看着郝堂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顿了脚步,一手倒提着书包,一手扯开拉链,将里面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儿倒进去,然后面色沉静地走回来。

里面的东西全都扔了?闻妮妮难以置信地盯着空****的书包,为他准备如何向老师交代而焦急:“你书包里面的作业本、试卷都不要了?”

“你觉得还能用得了?”先不说臭不臭的问题,那些纸张早都糊成一团了。郝堂泰然处之,“况且都写完了,没什么用。”要不是书包还有点用处,他也一并将其扔进垃圾桶了。

只是可惜了礼物……他撇撇嘴。

闻妮妮焦急得仿佛那是自己的作业本,杞人忧天地看着郝堂:“老师们不会放过你的。”

“那是我的事情。”郝堂挑眉一笑,视线再次无意间落到闻妮妮身上,捏着拳头放在鼻尖干咳了一下,同时迅速将视线移开,脑海里却跟着浮起那日游泳馆里的情形,耳根子都红透了。

捏着书包在水里冲了两下,用最大的力气将书包拧干,郝堂才将其扔进闻妮妮怀里:“将就着用下。”始终不再多看她一眼。

“啊?”闻妮妮不明所以地怔了怔。

“背前面吧。”

郝堂无奈地用眼神点醒她,闻妮妮这才反应过来,匆忙背了上去:“谢……谢谢啊。”

经过泥塘事件后,闻妮妮觉得她和郝堂也算得上是患难之交,地位和作为郝堂的青梅的乐冉并未差多少。

哦不,应该是发小。

郝堂是这么和她定位乐冉身份的:“乐冉只是我的发小,我没有青梅。”

为了理解这句话,闻妮妮还特意上网搜索了一番,青梅和发小的不同之处。总结起来就是可能结婚和不可能结婚的区别。

而且当闻妮妮问起为什么郝堂总和乐冉一块儿玩耍的时候,郝堂给出的理由是因为见面的次数多,乐冉的样貌勉强能让他记得。

“她和庄严长得蛮像。”

气质斐然的乐冉,居然和流里流气的庄严很像?真是难为郝堂的眼神了。

后面闻妮妮就不敢再多问,唯恐郝堂嘴里还会蹦出一句“你也和庄严很像”的话。

“所以郝堂作为乐冉的发小,而我作为郝堂的生死之交……我……只有尽快地找出那个拍照的人,才能让郝堂和乐冉减少来往。你说我理解得对不对?”闻妮妮言辞慷慨激昂,使命感油然而生,正说着就要拍案而起,扫**全校揪出犯罪分子。

郑小悦按下她的肩膀,劝她不能冲动行事:“全校两千多名学生,逐一排查,得查到什么时候?”

也是,说不定那时候郝堂和乐冉爱情的火花都燎原了。闻妮妮想了又想,一拍大腿,乐颠颠道:“我有办法了!我可以来一招引蛇出洞。”

“怎么个引蛇出洞?”

闻妮妮舔了一下上牙,隐约还能尝到点糖果味,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对面咬着吸管的郑小悦还在等她回答。她故作娇羞地吐出三个字:“美人计。”

郑小悦:卒。

实施美人计的第一步,就是先成为美人,而闻妮妮要做的就是成为比乐冉更美的美人。这样犯罪分子的目光就会从乐冉身上,转移到她身上……

郑小悦本以为闻妮妮只是一时兴起,当她走出教室看见站在走廊上的女生,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话说得真好。

要不是闻妮妮朝她招手,郑小悦根本无法将面前这个一身鹅黄色格子短裙,还铺着刘海的女生,和那个素面朝天,只顾着咧嘴傻笑的死党联系在一起。

因为常年游泳健身的缘故,闻妮妮的身材不错,虽说算不上凹凸有致,可那小蛮腰和锁骨也让人看得心头一跳。尤其是那一双白皙修长的腿,往日总是被遮盖在宽松的校服下,这一见天日,几乎要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闻妮妮调整了一下站姿,裙摆跟着轻微晃动,看得郑小悦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衣服是闻妮妮趁着周末时间去商场采购的,一改平日里宽松T恤衫和长裤搭配的风格。此外她还特意去理发店,整了时下最流行的空气刘海,光洁的额头若隐若现。

“你觉得怎么样?”看到郑小悦的反应,闻妮妮觉得自己应该算是成功了,可还是想从对方嘴里得到肯定的回答。

郑小悦又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闻妮妮的脸颊,见她唇瓣饱满,红润得要滴血,更衬得脸蛋白嫩,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染着一抹艳丽,娇羞之中还带着几分清朗神采。

在这个素面朝天的女生堆里,说闻妮妮艳压群芳都不为过。乐冉又算得了什么?

郑小悦两步走近,对着闻妮妮拍案叫绝。

走廊里围了几个男生,看到闻妮妮的时候,目光皆是一滞,直愣愣地瞅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郑小悦有个仙女朋友的事情,很快在他们班传开了。

慢慢地,也有人开始从郑小悦那里打探关于闻妮妮的小道消息,这其中数孔友最为积极,又是帮郑小悦值日,又是帮她跑腿买零食,别提有多殷勤。

“郑小悦姐姐,这袋是给你的,这袋你帮我给妮妮吧。”孔友提着两大袋零食,然而一眼就能看出要给闻妮妮的那一袋多了很多,胀得都快满出来。

“你这偏心得也未免太明显了吧。”郑小悦摆出不满意的表情,“怎么着?想追我们家妮妮,可是没那么容易的。我告诉你,我可是闻妮妮最好的朋友,我要是不满意了,妮妮也是不满意的……”

孔友提着袋子在郑小悦面前晃了又晃,讨好地笑着:“小悦姐姐,回头我请你吃肯德基,你要点什么随便选。”同时扭捏地摆弄着身子撒娇,“这一次就帮帮我。”

话音刚落,孔友听到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借过。”

简洁的两个字,莫名有一种压迫感。孔友慌忙侧身,让出一条道来,见郝堂阴沉着脸擦过眼前,走了两步,脚步停住,回头与他对视了一眼。

郝堂嘴角似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却看得孔友汗毛竖起。

“友情提醒,班规第九条,不准在教室吃零食。”

孔友慌忙将零食塞进郑小悦的抽屉里,看着郝堂绕到教室最后再往前走到窗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教室过道那么宽郝堂不走,刚才偏偏要从他那儿挤过,还是绕远路。

难不成他得罪郝堂了?

庄严一回头,看见后桌的郝堂蹙着眉头,是他极少露出的表情。他不禁来了探究的兴致:“我猜猜是谁让我们郝堂多了一种形态。”

郝堂没心情和他贫嘴,头也没抬,握着笔在解函数题。

“嗳嗳嗳,你快看门口,你家那位小粉丝来找你了。”

郝堂依旧没抬头,看不到他脸上有没有波澜。

“咦?居然不是找你的?”庄严瞪圆了眼睛,看着孔友走出门外,“说起来这女人一打扮,可真是好看了许多,跟换了个人似的。不过,你家小粉丝最近怎么和孔友走得这么近?”

他手里的笔端不自知地顿了一下,数字“3”只留下了半道弧形残影。郝堂这才掀起眼皮迅速瞄了一眼门口,见孔友抓着后脑勺和闻妮妮聊天,表情傻乎乎的。只是闻妮妮背对着郝堂,郝堂看不到她是什么表情,脑海无法控制地冒出揣测:她是不是也笑得和孔友一样开心?

庄严的声音还在郝堂耳边没完没了:“小粉丝最近打扮成这样,该不会是早……”

“恋”字还没说出口,庄严就切切实实感受到来自郝堂的白眼,以及紧跟着的笃定的三个字:“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我看你这是心理落差。可你得看看,人家孔友对闻妮妮那叫一个积极主动。”庄严“啧”了一声,转头看着郝堂,换成了一声喟然长叹,“再看看你,除了长得帅、脑子好……”

看着试卷上郝堂刚写完的“23+46=59”,庄严皱了皱鼻子:“收回我刚说的认为你脑子好的评价。喂喂喂,你去哪里呢?”

“洗手间。”郝堂抛下回答,起身朝门口走去。

闻妮妮本来是打着给郑小悦送牛奶的幌子,来看一看郝堂,没想到郑小悦不在,孔友突然冲出来拉着她说了一通,还非常热情地表示会帮她将牛奶转交给郑小悦。

“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孔友如此热心,闻妮妮也没法推辞,迟疑地递出牛奶,被突然闯入的身子挡住,她下意识地缩回手,抬眼看着面前的郝堂,心里是有一点期待的:“郝堂……”

大家都夸她这样好看,那郝堂会不会也觉得好看?

她莹亮的双眼巴巴望着郝堂紧绷的下颌曲线,直到曲线变成一个远去的背影。

郝堂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孔友心里有些不满,道路那么宽,非要从他和闻妮妮之间的狭窄区域走过。

闻妮妮所在的位置是11班,边上就是洗手间,所以每次郝堂上洗手间,都要经过她的视线洗礼。

看着郝堂缓步走进男洗手间,闻妮妮调转方向,正欲踱回教室,才发现女洗手间门口不知为何堵了许多人。

有人在焦急地喊:“快快快,里面有两个女生打起来了!”

“谁啊?”

“其中一个好像是1班的女生,叫郑小悦吧,还是校队的呢,力气可大了。”

闻妮妮一只脚都踏进了教室,听到郑小悦的名字,又急急转方向冲进女洗手间,拥堵的人群,差点没把她给压扁。

眼前是两个打得面红耳赤的女生,像是两头斗角的羚羊,微屈着身子对峙。花了两秒时间,闻妮妮才看清两人。长头发的是闻妮妮同班同学朱伶,而短头发的正是郑小悦。郑小悦充分发挥了短发优势,做出了将朱伶的麻花辫紧抓在手,而不被对方抓住一丝头发的高难度动作。

边上还有一个不知所措的劝架者,一看就是没什么经验的新人。

郑小悦专门跑到女洗手间打架,抢厕所吗?

“啊啊啊,我的头发……”朱伶叫得凄惨。

“你下次要再敢乱说,我就撕烂你的嘴巴。”郑小悦气势很足。

“我又没说你,我说的闻妮妮,你打抱不平什么……啊啊啊,我的头发。”

朱伶的为人闻妮妮深有领会,嘴巴阴毒得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她都要评头论足一番。昨天闻妮妮就听到朱伶和一个女生议论她打扮得花枝招展,不过那时候她也懒得去和对方进行口舌之争。这么一听下来,估计是朱伶又在说她什么坏话,刚好被郑小悦听到,才有了这么一个场面。

郑小悦毕竟是校队训练出来的,力气大得很,平时也都是没轻没重。朱伶纯属嗓门大的纸老虎,中看不中用,落了下风也是必然。

担心郑小悦真要把朱伶的头发揪光,回头还得费钱给她植发,闻妮妮赶忙上前拉人:“小悦,冷静冷静,冲动是魔鬼。”

面上说着好话,趁着劝架的契机,闻妮妮还是控制不住脚,也非常冲动地、“不小心”地踩了朱伶两脚,就听到朱伶又吃痛得哇哇叫了两声。

由于洗手间的味道实在过重,闻妮妮将郑小悦一路拽出门口。朱伶眼见有人帮忙,气焰一下子嚣张起来,追到门口对郑小悦骂骂咧咧。

“郑小悦你算什么,别以为大家不知道,你能进尖子班还不是因为你妈塞了钱。”

一个没注意,郑小悦已经脱离闻妮妮的控制,闪身扑到朱伶身上:“我今天就撕了你的嘴……”

两人又扭打作一团。

“住手!你们都是几班的学生?”不知是谁喊来的教导主任严余力,声音中气十足的,听着仿佛是从那微凸的小腹里发出来的,把鼻梁上的眼镜都震得滑了下来。他推了推镜架,透过黑框眼镜看着面前的两个令他十分不省心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