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方主席也有了“生理期”

1.

不得不说,白鲤的团队协作能力是极强的。

才加入乐队不到两个星期,就对队里每个人的演奏偏好和习惯有了清楚的定位,并且和大伙打得火热,很快融入了这个小圈子。

倒是方沅,除了隔天下午会来给她补补课,顺便排练,其余时间都挺忙,时不时迟到。不知不觉中,乐队的业余活动在白鲤的带领下风生水起……

“叫不叫地主,不叫换我啦?”

“慢着!谁说我不当地主了,牌好着呢!”

“你俩磨磨叽叽的,快点吧,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

“这玩法玩多了没意思,我们来炸金花吧?”

“脑细胞不够用了,接龙吧接龙吧!”

白鲤一边麻溜地洗牌,一边把手里的薯片传给身边的吉他手小伟。小伟吃了又递给下一位。音箱上剩下的炸鸡还热乎着,尤迢开了罐啤酒,白鲤边发牌边盘点着自己的战绩。

“说好了,这次我要再赢,下次你们请炸鸡啊!”

“我就不信了,我们三个大男人牌技顶不上你一个女生,要是方沅在,你肯定王位不保……”

说曹操,曹操到。排练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方沅就那么豁然站在门边,一下子就闻到排练室里混在一起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然后,他的目光冷然地对上了炸鸡盒下的那台音箱,上面还落着几片脆皮屑。

“你们……”

糟了,方沅今天怎么提早来了?

尤迢抬头,接牌的手一抖,牌掉落了一地。紧接着,小伟含在嘴里的薯片也不嚼了,站起来拍了拍衣裳。键盘手一山连忙给白鲤使了个眼色。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白鲤还没反应过来,只管坐在原地招呼方沅:“欸,方队,刚刚小伟还提到你呢,听说你牌技很不错,一起来玩啊,乐队团建人人有份嘛!”

“呃……我们还是不玩了不玩了,排练吧!”没等方沅回答,小伟抢先挠了挠头,讪笑道,“快!收拾一下啊,没想到才玩十分钟就这么乱了。”

键盘手一山跟着打马虎眼:“对啊对啊,刚才还说只玩五分钟呢。屋里这什么味儿,开门通风去!”说罢,殷勤地从方沅身旁溜了出去,和小伟四下找扫帚。

尤迢赶紧起身,悄悄扯了扯坐着的白鲤,白鲤疑惑地站了起来。

“方沅最讨厌别人在排练室里吃喝玩乐了。快,就说今天你生日!”尤迢低声道。

白鲤一惊,低头皮笑肉不笑,微微动着嘴皮:“你怎么不早说,现在糟了,看他那眼神、那气场,排练室怎么这么冷?不对,为什么要说是我生日来着?”

“反正……”尤迢正要解释,方沅冷冽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两人的窃窃私语。

“把昂贵的音箱当牌桌,还放着炸鸡,地毯上都是薯片渣,站在门外就能听到你们的笑声……怎么,今天排练得可还开心?”

此时,方沅的脸上除了郁闷就是恼火了。他脚步一迈,脚底下陡然传来薯片碎掉的声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半小时前,白鲤还在群里带头说要他放心,大家都在好好排练,亏他还那么信她。半小时后,他不过是提前结束了事宜,结果排练室竟被搞得“乌烟瘴气”?

敢情每个他不在的午后都是这幅场景。

“谁来说说怎么回事?”方沅越想越火大,一张本就不苟言笑的脸此时像个冰窖一样,“距离活动开始还有不到一星期,这就是你们的态度?”

说这话时,方沅的眼睛并没有具体看着谁,尤迢刚要主动出来扛事,他的视线突然落在收拾残局的白鲤身上。尤迢他们跟自己这么久了,自然知道队里的规矩,也知道他的原则,那么始作俑者……

“白鲤,这就是你所谓的帮助?”方沅弯下腰,轻轻摁住白鲤的手腕,铁青的脸色令人发怵,“别收了,回答我。”

白鲤只得尴尬地抬起头来,脑海里响起尤迢的话:快说你今天生日啊。

“其实今天……”白鲤叹了口气,“今天不是我生日。”

方沅身后的尤迢顿时无奈抱头。

“我只是看大家平时排练都挺累的,为了活跃气氛放松下才提议这么做。其实,大家都表现得很不错了,没必要这么紧张兮兮的吧,开心一下也没什么错,就当给自己的奖励……”白鲤的声音越来越小。

没办法,是眼前的人气场太强大了。

“这么说来,排练不够开心对吗?所以把乐器拿来当牌桌,在不透气的屋子里吃炸鸡,通过这种方式来找乐子?白鲤,等你站在舞台上后悔没有再努力一把时,你大概就开心了吧。”方沅一股火哽在喉头,顺着白鲤的话冷声道。

这话说得尖锐又刺耳,白鲤微微一愣,几番话在胸腔里滚了又滚,竟没忍住,从嘴里蹦了出来,解释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排练室培养的不只是技术和演奏效果,也包括我们之间的情谊啊。大家都是朋友,这里算是一个温馨的小窝,何必呢?”

方沅的脸色又沉了几个度:“哦,所以发展成棋牌室了。既然你觉得是情谊,那么我问你,你可以为其他人的付出和成果负责吗?你对自己负责,谁来对我的其他队员负责?还是说,这只是你为了给自己寻乐的自私做法呢?”

白鲤一听,僵住了,脑子里突然乱成一团糨糊,胸口闷闷的,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我自私?”白鲤小声重复道,眼里闪过受伤的神情。

方沅怔了一秒,可话已出口,只是沉默地偏过头不看她,脸色暗了下来。

气氛顿时跌到冰点。

尤迢忙上来当和事佬:“哎呀,不就是小事吗,没必要这么伤和气吧。都怪我,是我没有提醒白鲤,没有及时制止……”

“别说了。”白鲤忽然打断,像只受伤的小兽一样,耷拉着脑袋,“这事不怪尤迢。我事先不知道,触犯了队规,是我错了,我很抱歉。但是,你说我自私就算了,没必要扯上大家。大家都是成年人,做事对自己负责,如果不是有把握在台上发光发热,绝不会胡来,还是说在你眼里我们就是那么轻重不分的人呢?其他队员这段时间以来的付出你不都看在眼里吗?至于我,你放心吧,绝不会给你方大队长丢脸。”

白鲤说完,就卷起桌上的垃圾,径直往门外走去。

方沅看着她脸上那复杂的神情,有委屈,有难过,甚至眼角似乎还噙着那么一点儿泪,微微泛着晶莹。

他莫名地烦躁起来,一句“你站住”说出口顿时变了样。

“我的脸还轮不到你来丢。进了队就有规矩,做不到就收拾包袱走人,我没意见。”

“好。”

白鲤推开门,委屈地跑开了。

方沅一愣,看着敞开的门,情绪忽然冷静了不少,只是……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他怎么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呢?还没提醒她“包忘了带”啊……

2.

“人跑了你满意了?方沅,你这话说得过分了啊!”尤迢目瞪口呆地看看门外,又看看屋内黑着脸的方沅,眉头跟着皱了起来,“人家一个女孩子,又不是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你这也太凶了。”

方沅没说什么,视线全落在角落里躺着的那个书包上。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开口:“你……给她顺道送过去吧。”

“我不干。”尤迢冷哼了一声,干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把人气跑了,让我来收拾残局?况且,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她要是一个劲地哭,我可不会哄女孩子。”

说得好像他会哄一样……方沅无奈了。

但尤迢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他。现在天色已晚,训练的地方比较偏远,白鲤一个女孩子……

方沅不动声色地想,尤迢也察觉到了。

“说到这个,不对啊,现在可是晚上,孤男寡女都比孤身一女强吧!我忽然想起来前段时间那个新闻说什么附近有人打劫,还专挑晚上对独身女孩下手……唉!这事你到底听没听说过啊!”尤迢激动地站起身来。

方沅扫了他一眼,“哦”了一声,算是回答。

“所以?你想想看啊,就白鲤那身板,细胳膊细腿的,还有她那性格,反抗起来的话,万一被那些亡命之徒给……还有她那个热搜体质,保不齐明天直接上头条新闻了。”

尤迢越说越得劲,随着脑洞越开越大,脸上的神情不禁让人跟着紧张起来。

“糟了!这样的话,你说,刚刚那一面不会就是我们见白鲤的最后一面吧!”

方沅立马给了尤迢一个“你闭嘴”的神情。

尤迢却反推了方沅一把,直接把他送到了门口。

“快快快!快去把她追回来啊!晚一步的话,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既然你那么担心,你去追啊。”方沅下意识地拒绝了,扶着门把僵持了两秒,忽然提起白鲤的包,跑了出去。

注视着方沅逐渐远去的背影,尤迢这才满意地低头,对着自己的手,坦诚道:“兄弟啊,最后一秒我可没有推你啊,是你自愿的。”

至于打劫的事……他大概也许可能看错发生地了吧?

白鲤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湖面吹来的阵阵凉风令她清醒了不少,与此同时,身后紧密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

无声无息的暗夜,渺无人烟的树荫小路……这不禁令她想起前几天和窦姜一起看的恐怖片里的变态杀人狂,手臂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加快脚步,同时,飞快把手伸进裤兜里找手机。她决定立马给窦姜打电话,却想起书包被落在了排练室。

糟了!

白鲤心神不宁地顿了下脚步,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身后已经站了一个人,来不及逃了。下一秒,一双手忽然搭在她胳膊上,顿时令人毛骨悚然。

白鲤心惊胆战地偏过头来,一只指节纤瘦的手借着惨白的月光映入眼帘。

“啊啊啊啊啊啊!别碰我!救命啊!”

白鲤手脚并用地在原地挣扎。可怕的是,来人竟然飞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是我,别闹啊。”

“我管你是谁!唔唔唔……”

白鲤吓得魂儿都没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闭上眼睛。

要是看到了歹徒的真脸,那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缓缓松开手来,方沅看着眼睛闭得紧紧的白鲤,莫名觉得好笑。

看来,是真被吓到了。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

“我不!”

“哦……那你还要不要你的书包了?”

“我不!”受到惊吓的白鲤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她闭着眼胡乱地推了一把,撒腿就跑。

方沅站稳后愣了一下,白鲤已经在五米之外了。

方沅哑然,只得又跟了上去。

白鲤跑了有20米远,越想越不对劲,突然觉得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细节。

不对啊,那人怎么有她的书包?

这么想着,又觉得那个声音不是一般的耳熟,好像是方沅?

脑海里浮现结论的同时,一个更加清晰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小心!”

白鲤只觉得身前带起一阵风,又像是什么东西呼啸而过,随后腰间一紧,就这么被圈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远去的外卖员时不时回头,对着她骂骂咧咧:“大晚上的突然蹿出来吓死人啊!情侣吵架,命都不要了?”

白鲤惊魂未定,无辜地缩了缩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说完后,腰间的温热开始清晰地传来。

她的脸倏地爆红了。

此时,方沅璀璨的眼瞳里盘绕着惊讶,他那尖尖的下巴彰显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倨傲,只要稍一低头,就会触碰到白鲤柔软的发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白鲤却无措地猛然抬头,狠狠地磕上他的下巴。蓦地一愣,方沅的鼻息里传来一缕淡淡的发香,混合着某种清新的味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划破寂静的夜,两人不约而同地飞快忙碌了起来—

方沅放开手,后退了两步。

白鲤即刻从前者结实的胸膛里弹了出来,逃离怀抱。

一时间,凉风变成了热风,手心沁出了细汗。

白鲤只觉得刚才那被触碰过的一半侧脸有种说不出的滚烫,连忙用头发遮了遮。

方沅则无所适从地抹了抹鼻子,下意识抬眼看了下今夜的月亮,然后有意后退了一步。很快,他便让自己湮没在整片夜色里,令人看不清脸上那无处遮拦的一丝粉红。

白鲤看不清对方夜色下的脸,只得拨了拨碎发,连忙岔开话题。

“呃?这是我的书包。”白鲤指了一下。

“哦。”方沅一经提醒,递了过来。

“谢啦,学长。”白鲤接过书包,笑了笑,尴尬之余话便多了,说话也开始不经过大脑,“包的事,加上刚刚……”

白鲤突然愣了一下,赶忙改口:“谢谢你啊,我真的是被吓到了,前几天恐怖片里的场景和刚才一模一样,我真没想到是你。呃,对了,你特意出来追我,就是为了给我送这个?”

这怎么能说是特意呢?没有的事。

方沅别扭地偏过头去,脸上又恢复了以往那种不冷不淡的神情。

“没有特意,就是顺路。”

“呃?你家住这附近?”白鲤理所当然地这么想。

方沅一愣:“嗯。”

确实是附近……也就差了十几条街的距离吧?

不过看样子,白鲤似乎没有很生气很委屈,更别提哭的迹象了。看来,女孩子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哄。

方沅在心里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这时,白鲤却若有所思地开口了:“其实……晚上的事,我想过了,我也有错。方沅,对不起。”

方沅惊讶之余,大脑神经又绷了起来。

这事不是已经算过去了吗……

虽然白鲤的语气很轻很轻,又很柔软,但“对不起”三个字又太过诚恳,重重地击打在他的耳膜上。

“是我没有体谅和理解你对音乐的那份感情,也没有对音乐表现出足够的尊重。”白鲤的头微微低了下去,态度前所未有的温柔。

气氛逐渐凝滞,方沅有些不适应了。

再这么纠缠下去没完了啊,其实他根本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况且,这件事他也有错。

但白鲤依旧滔滔不绝—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严厉也是为了我们大家好。俗话说,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你一定是带着这种心态吧?再俗话说,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你作为队长,一定是把我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

孩子?这是什么破比喻……

“咳咳!”方沅忙不迭尴尬地打断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也有话说。”

“嗯?”被打断的白鲤好像还有一肚子的话没说出口,但此刻不得不被迫中止。她抬眼看方沅,他的眼神却飘得很远。

所以,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方沅想了又想,最终气定神闲地指了指不远处的店面,煞有介事道:“那个,尤迢饿了,让我们给他带点吃的。还有,他让我提醒你,你的贝斯还在排练室。”说完,方沅直接走向了最近的烧烤店。

白鲤挠了挠头,突然忘了前面要说的话了。

这话题转得也太快了?

她轻轻“哦”了一声,一头雾水地跟了上去。不过,那个尤迢也太能吃了,一大盒炸鸡他可是吃了整整半盒呢!

百里之外的尤迢盯着方沅发来的叮嘱,认真将白鲤的贝斯收好,然后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谁!是谁在算计我?

3.

烧烤店的菜单琳琅满目,方沅为了照顾“饥肠辘辘”的尤迢,几乎每样都点了,然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尤学长还真是大胃王啊……”

刚一坐下,对面的白鲤就掏出手机在群里调侃尤迢。

方沅没说什么,神色淡定地解锁手机屏,盯着群消息看。

白鲤:“尤主唱,你没吃饱早说呀,看来我下次得多买一些了,请客还让你饿着多不好意思。”

尤迢的消息回得很快:“什么鬼?我不饿啊。对了,你现在在哪儿,和方沅在一起吗?”

白鲤愣了一秒,回了个“对”后,立马抬头扫了方沅一眼。

只见方沅淡淡瞥了眼屏幕,然后把手机放到了一旁,若无其事地解释道:“哦……临时变卦了。那算了,这小子又耍我。”说罢,站起身来叩了叩桌子,作势要离开。

过了一秒,白鲤扯住了他。

“别走啊,浪费粮食太可耻了。”白鲤像是看出了方沅的想法,压低了嗓子,突然凑到他跟前,“菜都快做好了,要尊重人家的劳动成果嘛,既然尤迢不吃,我们吃。”

这时,老板很及时地端着三大盒放到了桌上。

“串好喽!”

“真香啊。”白鲤小声嘀咕了一下,然后飞快接过酱料,说了声“谢谢”,目送老板走回厨房。

为了说服方沅留下,她立马抽出两根串,一根递给了方沅,一根自己咬了一口,津津有味的样子,像全然忘记了今晚发生的不快。

“来都来了,你试试吧,味道真好。

“你不试啊……你真不试?你要后悔的。

“那你不吃我吃!”

“也好。”方沅很快转回身子,点点头重新坐了下来,心里有种运筹帷幄的感觉,真好。

这时,群里开始沸腾了起来。

尤迢:“你们两个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白鲤:“你担心什么啊?我们在XX店撸串呢!”

尤迢:“啥?那家店听说生意好到爆,价格是别家的两倍不止啊!有钱有钱。”

这么说着,白鲤一口娃娃菜呛到了喉咙里,嘴也不嚼了,腮帮子也不动了。很不巧,这个月她属于节衣缩食的状态,眼下还有一盘子没动过,能不能退啊?

怎么不吃了。

方沅抬眼瞥见白鲤面露难色的样子,于是瞄了眼屏幕,手握成拳头,抵在额头,眼角眉梢的笑差点溢出来。

他淡然开口:“刚才想起来,你是新队员,这顿算迎新宴,照理说是我请客。”

“迎新宴……”白鲤将信将疑。

“嗯,这顿就当是补你的,前段时间太忙了。”方沅神情认真。

“那我……多谢方队啦!”白鲤重新恢复了干劲,咬了一口丸子,烫得捂着嘴吞了下去。她吃饭的样子总能让人的心情不自觉地跟着舒畅起来。

不一会儿,鼻头开始冒汗,两颊渐渐地白里透红。她利索地将垂在双肩的秀发松松地盘起,露出了脖子。

明亮的日光灯投映在她白皙的脖颈上,脸庞的线条在此时显得异样柔和,面上却是大快朵颐的笑靥,像是夏雨过后亭亭而立的初荷,出尘而不染。

方沅难得地低下头勾了勾嘴角。

其实关于道歉,他没有太多正儿八经的话要说,三言两语就都融进这一顿美食里了。

“啊,对了,说起烧烤,我想起了一个很好笑的事情。”白鲤兴致上头,话开始多了,“以前我有个舍友,从来不和我们一起吃夜宵撸串,说要节食减肥,结果她妈妈不同意,你猜为什么?”

方沅双手交握,耸了耸肩。

“因为,她现在胖点别人会以为是吃得多的缘故,但万一她节食减肥了还胖,别人会说是遗传的!哈哈哈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

方沅忍俊不禁。

就在白鲤开始有说有笑地讲起其他段子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女孩子突然走到桌边,面带笑容地打断了她。

白鲤一眼就望见人家眼底闪烁的光芒,看来不是找她的。

“你好。能请你帮个忙吗?我手机没电了,可不可以借你的手机发一条短信呢?”女生脸上带着点羞怯,语气诚恳地请求方沅。

这不是惯用的搭讪桥段吗?白鲤识相地闭上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心里却有点期待接下来的剧情。

方沅拧眉,神色冷淡微戾,显然对于对话被打断有些不爽。

他扫了眼对面,白鲤却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这么幸灾乐祸啊……方沅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于是,他懒懒地冲那女生道:“我手机没电关机了。”语气里除了冷漠,还隐藏着一层不悦的警告。

白鲤和女生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向桌面上光明正大摆着的手机—

连屏幕都还亮着呢!

女生黑着脸尴尬地走了,白鲤差点没笑出声来,忍不住小声调侃:“你拒绝人的方式真是比钢铁还直。”

“钢铁?”方沅不以为然地摸了摸削尖的下巴,脸上是“生人勿近”的表情,“我刚刚说了有八个字,这还不够委婉吗?”

白鲤很不耿直地笑了:“果然,和你搭讪都是死路一条,更何况告白……想想都可怕,看来有生之年绝不可轻易尝试啊。”

这话从白鲤口中说出来,莫名有点刺耳。于是,方沅敲了敲筷子,让她快吃饭,同时岔开话题。

“你为什么会加入爱心协会?”

“啊?”白鲤一愣,想也没想,“因为我喜欢啊,这个社团的理念以及它正在做着的事,都是我热爱的。”

“即使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也不后悔吗?”

“后悔?”白鲤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不会啊,既然热爱着,为什么不去坚持呢?包括这次的艾滋病活动日……原创歌曲的事我想认真把它做好,希望它能发挥积极的力量。你知道吗?我们国家的艾滋病年发病数和死亡数逐年来在不断上升……”

提到这里,白鲤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方沅的眼神有些缥缈。

他很少看见她这样的神情。

“也许你觉得它离我们很远吧,但其实……它很近。我有一个邻居,是一个很安静的女孩子,看上去和普通人好像没什么不同,但她从生下来就是艾滋病患者。你知道的,母婴传播。后来,她患了抑郁。再后来,她自杀了……”

白鲤敲着筷子,苦笑了下,垂眸望着桌面,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她很沮丧……

应该安慰她吗……方沅忽然感到有些无措,垂放在身边的手微微捏了捏拳,又松开了。

白鲤抬眼看向玻璃门,视线拉得很远很远,远到方沅以为那双暂时失神的眼睛就要酿出泪水来。

“你……”方沅正在考虑要不要递纸巾。

忽然,白鲤收回视线,看着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变脸变得真快。

“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我,我没有要哭啊大哥。越是知道真相,就越应该竭尽所能地改变啊,所以,我想通过这个歌让更多健康的人学会关爱自己预防患病,同时也要鼓励那些在病中的人勇敢面对,努力生活喽。”

白鲤端起桌上的果汁碰了方沅的杯子一下,一饮而尽,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

方沅却沉默了,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在怂恿他开口。

“就算你的力量很绵薄,影响力很小……就算你要孤军奋战?”

白鲤一愣,点点头:“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不要问别人值不值得,要不要做,喜欢胜过所有道理,原则抵不过我乐意,所以坚持就对了。”

“贝斯也是吧……”方沅小声地提了一句,脸上的神情有一刹那的动容。

“你说什么?”

“没什么。”方沅重新正色。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轻飘飘地开口:“歌的事我可以帮你。”

白鲤猛地抬头,惊讶极了:“什么?”

“没什么。你不同意?”

“啊!我同意,我举双手和双脚同意!”只是,先前苦口婆心都办不到的事,方学长今天怎么就主动答应了呢。

“方学长,真是太谢谢你啦!”

方沅只是微微颔首,然后站起身来结了账:“走吧。”

方沅走在前头,沉浸在喜悦中的白鲤跟在身后活蹦乱跳。他隐入夜色的神情和今晚的月色一样朦胧不清,却带着一点点久违的温柔。

所以,感动他的,是故事,还是别的什么?

4.

“欸,谈曜发新歌了!你看了那个MV没?”

“当然看了!男主不就是方沅吗,女主就是上次的热搜女孩,看起来配得一脸,我全程姨母笑啊!我的妈,早知道那时候是在咱们学校拍的,我就混进剧组要签名了。”

“亲爱的,你想要签名啊?我是学生会的,我可以把他批文件时的签名撕下来给你。然后再找个借口让他重新签一遍!”

“亏你想得出来……别说了,对面走过来的那个,不就是本人吗?”

“不像吧?怎么看起来比MV里面的高冷多了。难道是双胞胎来着?”

……

自从谈曜的MV正式上线后,方沅就没少被别人要签名,连团委的老师都忍不住调侃他以后要红了,还一个劲儿打听他和白鲤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啊?

方沅戴上耳机,一路上无视四周的指指点点,转身走进了宿舍楼里。微信的聊天群早就爆了,他默默设置成了“免打扰”,深吸了口气推开宿舍门。

意外地,情况和他想的不一样,看来是逃过一劫了。

他刚在心里松了口气,轻轻关上门还没来得及转身,宿舍角落突然爆发出一波又一波尖叫,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啊啊啊啊啊啊!快看,差一点差一点,就要牵上了……啊啊啊!牵上了!握得那么紧。”

“你们看见没,方沅刚刚那个眼神,天啊,温柔得要滴出水来了,我们家方沅什么时候能拿这种眼神对兄弟几个啊?”

“有对兄弟用这种眼神的吗?当然是只对你白鲤嫂子这样啊!”

“哦,对对对!话说,微博上出现了咱们学校一个CP的话题,我们是不是应该带一波节奏,把他们俩放上去?”

“你说呢?愣着干吗,上啊!送他们上话题首位!”尤迢的声音机智地响起。

于是,八卦三兄弟纷纷打开电脑,活动着手关节,跃跃欲试。

一直被无视的方沅不禁流了一滴冷汗,从三人背后走了过去,忍不住开口:“你们敢。”

三人同一时间回过头来,面面相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尤迢问。

“在你们密谋送我上话题榜的时候。”

三人又对视了一眼,忽然连连点头。

“也对。我们密谋个什么劲?以方沅和他女朋友现在的人气来说,还用我们动手吗,上话题榜分分钟的事。”

“是的。方沅否决得对,是我们欠考虑了。”

“对啊对啊,咱们该干吗干吗去吧,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我们要相信人民群众的力量,上话题首位是早晚的事。”

说罢,三个人又分头散开,撇下方沅,各做各事去了。

方沅无语,这三个怕是有剧本的吧?

尤迢电脑屏幕里的音乐MV还被定格在那里,画面里是方沅和白鲤拥抱在一起的瞬间。方沅脱下外套,转个身就看见了。他替尤迢关掉后,返回电脑桌面,猛然被吓了一跳。

怎么连电脑桌面都成了MV宣传海报了。

这哥们存心的吧……

方沅无奈地摇了摇头,立马给尤迢换了个电脑桌面,然后回到座位上掏出手机。

其他三人陆陆续续地出门了,宿舍就他一个。方沅这才拔掉耳机外放,让MV又单曲循环了一遍。

嗯……的确是很不错,歌很好听,乐队的每个人都很上镜。

F大,605宿舍。

前一夜—

“方沅太帅了!眼神杀无敌啊!爱了爱了。”窦姜说。

“别爱啊,姐妹夫,不可欺。”呦呦说。

“对哦,那我瞬间不爱了。还是让白鲤好好疼爱妹夫吧。”窦姜说。

“闭嘴吧你们!”白鲤忍不住出声。

“我就问一句,你敢说你对方沅一点感觉都没有?”窦姜问。

“我为什么要有?他只是我的合作伙伴,学长,我的半个音乐老师,你们别乱带节奏!”白鲤解释。

第二天—

在经历了一晚上关于方白的CP八卦后,舍友们的谈话终于正常了一点点。

“白鲤,‘最美宣传员’的热度又涨起来了,这次几乎都是积极的评论,看来谈谈姐让你参加这个拍摄真的很对,疯狂吸粉呢。”呦呦说。

“这歌也太好听了,我从昨晚开始循环了好几遍,特别是这段。”窦姜摘下耳机,指了指某段歌词给白鲤看。

白鲤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方沅改的。”

“哈?”窦姜还有点儿不信,“真的假的?这么有本事?”

白鲤点了点头,嘴里吧唧吧唧地嚼着苹果。方队长的实力可不是盖的。这么想着,作为他的队员,好像是一件很自豪的事。

她低头,手机显示微博粉丝在短短两分钟内又涨了一百,热搜下面的评论量翻上整整一天都看不完。

—小姐姐太漂亮了,人美心善,怎么看都是个好人。也算是给之前泼污水的人啪啪打脸了。

—我就想知道,男女主现实中是一对吗?

—是一对啊,我们学校的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

看到这里,白鲤不禁噎了一下,然后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

同学们瞎带节奏的能力还真不是盖的。

她收拾了一下书包,准备上课去,谈曜突然给她私发了一个视频:“后期内部存的版本,你保存一份哈!”

“嗯嗯。”白鲤秒回了两字,来不及点开视频看就背上包匆匆走了。

等到坐在教室里,她就被别的事吸引去了。原本打算好好听课,结果撑不过十分钟就昏昏欲睡。

那头,窦姜也在课上划水,临时想组队打游戏,于是直接找到了白鲤。白鲤心想,睡觉还不如打游戏助兴,于是扛枪上阵,直接拉个群,窦姜说她去找其他人助阵。

于是,尤迢立马加入群聊,顺便叫上了宿舍其他人。

白鲤一看,方沅也来了。

想起上次在网吧里的见闻,白鲤预感这次游戏会很精彩。

果不其然,几局下来,她真实地感受到方沅的实力了,只不过,游戏里他的话还稍微多点,下了线,在微信里就不吭声了。

还真是忙啊……

玩累的几个人开始在群里瞎聊起来。

这时,某兄弟突然在群里提起MV的事,说自己没有会员下载不了视频,能不能走个内部福利。

白鲤自然爽快地答应了。想起谈曜才给自己发了视频,她就发了过去。

群里收到视频的几个人纷纷点开。

过了一会儿,白鲤尴尬地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已发出超过两分钟,撤回失败”,一脸窘迫外加濒临暴走。

她这算是被算计了吗?

群里迅速沸腾起来。

“原来这才是重头戏,珍藏版啊?”

“天啊,姐妹,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竟然偷偷藏了一个‘男女主甜蜜剪辑’版,躲在被窝里偷偷地看?怪不得你昨晚睡那么晚,熬夜剪视频去了。”

“原来如此,嫂子好努力啊。是不是送给方沅的礼物?”

“这波操作666啊,借问方沅怎么看?”

……

白鲤看不下去了,涨红着脸开始在群里用表情包刷屏,硬生生把列表里所有表情都发了一遍。

还好方沅始终没有出现,白鲤松了口气,然后解释:“大家听我说,这是误会……”

过了一会儿。

“好的。我们都懂。”

“懂。不过,用电脑中毒了这个借口会更好。”

于是,半天后,白鲤放弃了。

她点开谈曜微信头像,立马发信息过去。

“姐!你耍我!你给我出来!”

一秒后,谈曜出现。

“怎么了?这个可是我特地拜托制片人搞的,你觉得不够甜吗?哦对了,我还特地给你爸妈、你哥都传了一份。”

“什么?”

白鲤哭晕在教室里。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在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方沅终于有些烦躁地打开微信,消息显示999+。

什么情况?

随意一拖,发现全是乱七八糟的表情包,方沅滑屏划得手酸,为了节约时间,直接在聊天框输入了一句。

“发生了什么?”

这下,刚冷静下来的群时隔五分钟后又一次沸腾。

尤迢同学二话不说就在群里甩了聊天截图以及白鲤发的视频。

“快看啊,白鲤熬夜做的,送你的。”

方沅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又是些八卦的戏码,不过,这次竟然牵扯到白鲤本人,心里不禁有些好奇。于是,他破天荒地停下手头的事,正要点开视频看个究竟。

突然,微信消息显示—

你已被挪出群聊。

方沅手指一顿,惊了。这是人生中第一次被人踢出群聊,还是在他刚在群里冒泡说了第一句话的时候。

方沅感到又惊又恼,简直难以置信。

回头一想,群主到底是谁?

过了几秒,他突然想起来,是……白鲤。

与此同时,群里正在被一堆问号刷屏。紧接着,是一个接一个的“鼓掌”和“666”。

“学妹,你果然是有魄力啊,方嫂的位置非你莫属。”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你每天压榨方沅的样子了。”

“66666666666!数字已经不足以表达我的佩服之情,我只想知道方沅现在是不是气晕在教室了,绝对是史无前例啊!”

方沅有没有气晕白鲤不知道,白鲤只知道,自己要晕了。

刚才生怕群里的人添油加醋乱说话,于是她情急之下直接想出了下下策,二话不说把方沅踢了出去,结果是—手贱一时爽,后果火葬场。

现在的她,坐在教室里慌得不得了,想起下午还和某人约好见面写歌,简直是令人寝食不安啊。

5.

停车场外,看完视频的方沅正低着头若有所思,一时也没想明白白鲤这么做的意思。想来想去,反倒有些心烦意乱,不如不想。

刚要走进车库的入口,突然瞥见白鲤猫着腰走得飞快,方沅一愣,咳了几声,白鲤立马悻悻停了下来。

“呃,这么巧啊?”

方沅看着白鲤若无其事的笑容,忽然想起中午自己被踢出群的事,仿佛被当成了一个见不得秘密的外人似的,顿时隐隐不爽。

于是,他有意地说道:“视频我看了。”

“啊!你看了啊……”白鲤原本就在心里纠结方沅到底看没看到视频的事,结果被方沅实锤,只得心虚地抬起头。

方沅见状,心里有些许得意,语气却无谓得很:“嗯。”

“其实那不是我做的,是表姐他们……你、你不会误会我吧?别多想啊。”白鲤急于撇清。

方沅摇了摇头,白鲤深信不疑。

也对,学长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吧。

这么想着,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突然远远地小跑了过来,单手拦住了白鲤的去路。

“你……学妹,我看了你的MV,演得很好。能不能合照一张?”

男生的声音在封闭的停车场里格外清晰。方沅站在白鲤身边,顿时觉得自己很多余,他微微眯起眼,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来人。

“当然可以。”白鲤大方地开口,还和对方聊了起来。

方沅顿时像个不存在的透明人似的,于是错开视线,一脸无所谓地插了一句:“哦,那我先走了。”

白鲤还没来得及叫住方沅,方沅就走了,看起来怪怪的。

等方沅重新开着小车出来时,白鲤忍不住抬头观察了下车里的人。

方沅目不斜视,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径直开走了。

真是变脸变得比天还快啊,看来还在为那事怪她呢。

白鲤心里不安地揪了一下。

而方沅默默看着后视镜里某人投来的眼神,心里顿时有点释然。但是看到白鲤的表情带着一丝羞怯,是因为那个男生吗?

想到这里,方沅忽然又郁闷了,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攥紧,油门猛地一踩,车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男生问到方沅是不是她男朋友的白鲤红了脸有些羞赧,看着远去的车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转回头来,尴尬地笑了。

“呃,你别误会啊,他真不是我男朋友,只是一起拍了个MV。就这样。”

“啊!终于到了。”

白鲤气喘吁吁地打开排练室的门,一屁股坐在音箱上。方沅没什么表情,只是认真地坐在桌子边写歌。

“我说,大兄弟,你怎么跑得这么快呀?刚刚那个男生说他女朋友就在车库里取车,想和你拍一张呢……”

方沅这才抬起头来,“哦”了一声。

原来有女朋友……

“我知道了,下次吧。”纸面上的笔尖重新流畅了起来,他抬起头看了看满头大汗的白鲤,忽然有点后悔没等她。

“行!不过,你不会再生我的气了吧?”白鲤突然小心翼翼地问了句。看来,高高在上的方主席被踢出群聊后觉得很没面子啊。

“我已经把你拉回来了,方队,我保证下不为例啦!”

“什么?”方沅疑惑地抬头。

白鲤望着方沅的神情,忽然也摸不着头脑了:“啊?难道你刚才不是因为这件事才生气的吗?”

方沅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像是那么一回事地点点头:“哦。没生气。”

“知道了,知道了。”白鲤释然地笑了笑,坐到旁边开始讨论起来。

“谈曜MV主角疑似恋情曝光!”

什么?

前几天,谈曜甩在群里的那个剪辑版视频已经让他大跌眼界,后来好不容易接受了“只是个MV合作”的事实,而且也为白鲤树立了正面形象,他就没说什么,但现在这个热评是几个意思?

很有CP感?两人是情侣?难道他们真有一腿,那个名叫方沅的小子到底是谁。

白启立马潜入白鲤学校的话题小组,结果一下子就看到了第一的话题—

“校园最火CP!”

闪拍的照片里,白鲤背着贝斯和方沅走在一起,看样子相谈甚欢。

白启立马认出了这是上次见面时“挑衅”自己的那位,顿时更郁闷了。

于是,坐在食堂里,兄弟们正在有说有笑,白启黑着脸不说话了。身边的哥们儿见状凑过头来,调侃了几句:“哟,妹妹长大了,留不住了啊。”

白启苦笑了笑,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席了。

宿舍楼下,排练完的方沅正顺路开车送白鲤回宿舍。

照理说,在这种全校八卦的特殊时期,两个人应该稍微回避一下的,但当事人都不怎么当回事。

对方沅来说,自打入学来就备受关注,他早就习惯了外头的风言风语,所以压根不会花心思在这些上。而白鲤倒是一心扑在其他正经事上,原本拍MV就只是公事并非另有所图,所以对八卦也不多虑,更不会去琢磨外人的瞎起哄了。

于是,两个在外被炒得热火朝天的CP,各自的态度倒是佛得很,经常一起出入排练室,途中被有心人捕风捉影地拍了不少照片。

此时,方沅的车刚停稳,白鲤打开车门朝他挥挥手就往宿舍楼走。

走到一半她才想起贝斯落在车上了,转过身却见方沅已经下车替她拿了出来。

白鲤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忽然眼尖地看见车边站着一个人,此时此刻正黑着脸打量她和方沅,眼神幽怨得不行。

此人正是她的傻哥哥。

“方沅,你快走吧!”白鲤只道大事不妙,为了不让白启做出什么大跌眼镜的事,立马在那边推着方沅走。

方沅有些纳闷,但面上并未显露,只是刚打开车门,边上突然现出一只手,摁住了车门。

“想走?别啊,等等呗。”白启先发制人地把车门关上了。

一种不善的气息迅速在四周蔓延开来。方沅的记忆力一向好,一下就认出了对方正是上次拉着白鲤离场的人。

“有事?”方沅对这个不速之客的失礼感到不爽,但语气上还是压抑住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白启不甘示弱,看了看局促地站在原地的白鲤,又瞟了眼不悦的方沅,更加觉得两人有猫腻,顿时摆起一副查户口的模样。

方沅一愣,看来是来找碴的。换作是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没关系”,毕竟这是省去麻烦的最好回答,但这一次……

“你想知道?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见他那紧张兮兮的样子,方沅反倒稳了稳心思,忽然就来了兴致,索性无所谓地抱臂站着,挑了挑眉。

“你!”白启气结地顿了一秒,他捏了捏拳头,忍住了冲动的性子,“那我换个说法吧?都是男人,咱们直接点,你喜欢白鲤吗?是还是不是?”

“喂喂喂!瞎问什么呢!”一直杵在一边的白鲤顿时心一紧,连忙凑了过来,抢在方沅说出答案前的一秒,大喊了一句。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脸一红,一巴掌拍在了白启的背上:“大白天的睁眼说什么瞎话呢,私底下丢人就算了,在外人面前也这样?”

白鲤这话说得明明无心,怎奈听者有意。

外人……

白启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连确认答案的心思都少了一半。而站在一旁的方沅登时就拉下了脸,不说话了,忽然觉得心情不再美丽,身上无辜地被贴上了“局外人”的标签。

两人的一阴一晴形成了鲜明对比。白鲤却一点没有意识到,拼命地扯着白启离开。

“走啦走啦!我请你去食堂吃学校的招牌菜!”

“等等。”白启心里乐呵得很,但面上仍是板着张脸,他信步走向方沅,语气锐利,“我警告你啊,别打小白的主意,离她远点。”

“说什么悄悄话呢!”白鲤忽然冲过来又把人扯走了,一边扯一边伸出手,指了指白启,又指了指脑袋瓜,试图用夸张的口型无声和方沅说,“这人脑子不太好使,你别介意。”

白启回过神来,瞪了白鲤一眼:“干吗呢?眉来眼去?”

“没有,没有……”白鲤赶紧低头打马虎眼。

被留下的方沅五味杂陈。

离开前,白启还特意回头给了他一个得意的眼神。

真是幼稚。

方沅站在原地暗想,远远看着不和自己打声招呼就挽着白启离开的某人,那交缠在一起的手臂,还有打情骂俏的样子……

方沅的心莫名烦躁起来。

这晚,男生宿舍里响起了《阳光总在风雨后》的旋律,洗澡出来的尤迢一脸蒙地看着静静看书的方沅,心里顿时闪过十万个为什么。

“方沅,你……怎么突然听起这种歌了?”

“嗯。”方沅抬头看了下尤迢,忽然意识到什么,“哦对,放了几遍,听腻了?”

于是,他手指一点,切换了下一首。

宿舍里顿时响起了《好运来》的旋律……

尤迢默默地坐回**,不说话了。

他是受刺激了还是怎么,这奓毛的样子是咋回事啊?

6.

期末很快就要到了,自从那天把白启哄走后,白鲤就开始忙碌起来,连带着把和方沅解释的念头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周二,专业课下课铃一响,窦姜就捂着脑袋趴在了桌子上,叫苦不迭。

“为什么要复习的东西这么多啊!我终于明白那个道理了,这个世界上,最宽广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宽广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广的,是考试范围。”

“你知道就好。”白鲤安慰地摸了摸某人的头,“我最近也在忙,忙着去参加一个英语竞赛。”

“怪不得,我看你这几天总熬夜,我以为你熬上瘾了呢。”

白鲤摇了摇头,拿起一份参赛资料。

“非也非也。我熬夜可不是我想熬,是因为黑夜需要我这颗闪亮的星。”

窦姜做了一个干呕的表情,又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假期实践!今年假期实践分怎么办啊。我想起来这几天学校有个摊位活动,是宣传假期支教的。我最讨厌什么调研报告了,不如我们去支教,这个也可以算实践分。”

“行啊,但是要有拿得出手的技能。”白鲤意味深长地打量了窦姜一眼,后者立马尴尬地笑了笑,内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好啦。我们是去行善的,公益支教,善小而为嘛,你态度真诚的话应该没问题,而且我听说那里小学部也招手工老师。”

“真的吗!”窦姜的眼睛亮了亮,挽起袖子跃跃欲试。

“真的。”白鲤抱起竞赛资料,一种深藏功与名的气质油然而生。正欲飘然而去,忽然停下脚步,语调一扬,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窦姜被搞得又紧张起来。

“我听说,今年支教队员要求考救护证来着。”

又要考试啊!

窦姜把桌上摊开的书直接盖在了自己的脑袋上,趴在桌上朝门口的白鲤生无可恋地摆了摆手。

表示她需要冷静。

支教摆摊持续了整整三天,报名活动如火如荼。尤迢大致数了下报名支教队员的人数,就已经有百来个了。而支教队长的难度虽大,报名的人没有百个也有几十个。

看来,今年竞争还是比较激烈的。

尤迢无聊地坐在摊位上走神,一个人影忽然挡住了倾泻而来的大部分阳光,令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

他抬头一看,窦姜正含着一根棒棒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兄弟,我要报名。”

尤迢迟疑了一秒:“你?你要当什么老师?”

窦姜伸出指头一下掰了好几根:“语文,数学,英语,地理,音乐……”

尤迢看得想笑,却还是出于礼貌给憋住了。

“……体育,化学,物理。”窦姜还在数,等到两个手掌都变成了拳头,窦姜终于说完了,收尾道,“这些都是不可能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就冲你这态度,这支教我还非去不可了。”窦姜不悦地揪了尤迢的耳朵一下。

尤迢立马龇牙咧嘴地护住了耳根子。

“欸,你这姑娘,怎么还动手了?”尤迢那薄而软的耳根子莫名泛红,来回搓了搓,只觉得麻麻的。

窦姜眼尖,飞快地填着报名表,一边忍不住调侃起来:“怎么?你长这么大不会还没被姑娘碰过吧?”

“谁说的!”尤迢下意识地反驳。

这时,身边一个玩游戏的哥们儿忽然很不要脸地插了一句:“姑娘,你还真猜对了。别看他平时一副痞痞的样子,其实是个纯情男。”

“啊呸!”尤迢急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活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窦姜抬起头来,愕然地看着反应这么激烈的某纯情少男,竟觉得有些可爱,没忍住笑得直不起腰来。

“纯情男有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就看你要做人还是动物?你说是不是这个理。你还年轻,别灰心,我们院的女生多得很,有空多来转转啊。”窦姜一边将写好的报名表往桌上一摊,一边拍了拍尤迢的肩膀,用她贫瘠的知识拼凑出一堆歪理。

尤迢不明觉厉,憋足了一口气哭笑不得。这女孩子还真是说起胡话一点都不害臊啊!

“窦姜,你到底好了没啊!”

那头,站在树下的白鲤撑着把太阳伞,冲有说有笑的窦姜提了个醒。窦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打了个招呼,跑了回去。

“那个女生还挺漂亮的,好像在哪儿见过啊。”摆摊的一个新部员抬起头,问了一句。

尤迢收回落在窦姜身后的视线,淡淡看了眼角落里的白鲤,脱口而出:“哦,她啊,方主席的人。”

都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星期一的上午到星期五的下午。

一周后,白鲤终于在突破最远距离后,如期收到了面试通知。

站在教室外,白鲤拿着牌号,透过门缝偷偷瞄了眼屋里的面试官,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最中间的那位。

短而密的碎发在他不经意的撩拨下微微翘起,有种说不出的帅气和迷离,黑曜石般的眼睛严肃地盯着对面的面试者,像在思考着什么。

手指间夹带着的水笔微微晃动,白鲤看见方沅有型的双唇正一张一合地在提问着什么,只不过听不见。

原来面试官是他啊。

白鲤意外之余也在心里松了口气。

距上次见面后,两个人因为各自忙碌也有将近一周没碰上面了。但即便如此,就凭他们一起玩乐队的交情,这个面试肯定不会难到哪儿去。

此时的白鲤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周以来的方沅都有些奓毛,而追根溯源,始作俑者还是她白鲤。

这下,白鲤有些纳闷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方沅有点不爽,也许,不只是一点点不爽,是很不爽。

只是,这偌大的学校里,能欺负到他头上的人有谁啊?难道,男生也有生理期?

直到第一个问题抛了过来,白鲤才停止神游。

相比方沅的冷厉,其他几位面试官明显温和亲切多了。每人轮流一个问题,白鲤答得很通畅,眼看着面试的效果越来越好,她越发胸有成竹。

这时,一直低头不语的方沅却开口了。

“白鲤同学,从目前为止的面试结果来看,和你同等优秀的人有很多,你能说出至少三个让我们选择你的有力理由吗?”

白鲤的表情明显一僵,对上方沅那不咸不淡的脸,顿时觉得这人就是在刁难。

算了……

毕竟自己是来面试的。白鲤只当此人心情不好,吸了一口气:“呃,方主席,关于这个我刚才好像已经介绍过了……”

在座的其他几位纷纷点了点头。

方沅的神情却僵硬得很。他漫不经心地摸了摸下巴,一语中的:“可我不满意。”

想起最近总因为那日的事心不在焉地出岔子,还迟迟等不来解释,心里就像炖着口锅,里面装着闷火,但这烫手的祸又只有一个人能端。

白鲤哭笑不得地露出了一个尴尬神情。看来,方沅是真的和她杠上了。

好在她应变能力极强,重新又想了一番说辞。

话音刚落,方主席又有话说了:“第一条能说得简洁点吗?”

白鲤一愣。

“第三条是什么意思,解释一下。”

白鲤苦笑不得。

照理说,面试官这么仔细似乎也无可厚非,但在场的氛围莫名紧张起来,白鲤的条件确实很优秀了,没必要啊。

其余人开始偷偷打量今天的方主席,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和女朋友冷战了?为了避嫌也不用这么刻意吧?

众人的八卦之魂在这有限的空间里熊熊燃烧起来。

相比众人的躁动,白鲤就沉得住气多了。

她好脾气地解释了一番,尽管她也憋屈。

沉默了一会儿,方沅再度开口,不过这一次,语气却柔和了不少:“哦……那你还有什么要详细解释的吗?”

白鲤略微示弱的模样太过明显,委屈和愤怒的火苗照映在她眼里,方沅心也不由得软了,始觉自己有些过分和幼稚,一时间竟没忍住问出了这么一句。

然后,在场的人,包括白鲤,都一头雾水了。

解释……解释什么?

过了几秒,白鲤云里雾里地回了一句:“有……没有?”

面试终于结束,白鲤松了口气,打开门准备离开,一位负责人却突然喊住了她。

“白鲤同学,你最想带领的队伍是哪一支呢,贵州、安徽……一共有十支队伍。”

白鲤根本就没想到这是个坑,正想着怎么回答,就被打断了。

“老实说,学妹是不是想和方主席一队?”对方的语气里满是揶揄。

白鲤忙不迭摆摆手,呵呵笑了:“哪有的事?没有没有。”说完,下意识扫了眼方沅,这人倒是闷声不吭地等着自己被这些人调侃死呢。

就算再怎么无所谓,也没这么冷血无情的吧,就不怕火烧自己屁股上?

白鲤尴尬而愤愤地拧着门把,身后开始上演大型八卦节目。

“哈哈,方主席队的竞争那是相当的激烈,不过,既然是这么亲密的关系,怎么着也得给走个后门啊?”

“正好,方沅是队长,你面试的是副队,看来是约好了啊!”

“当面试官也要被猝不及防地喂一把狗粮,中午的外卖我看还是取消算了,饱了饱了。”

白鲤一头冷汗地杵在门边,有些无措,又有些赧然—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才过了多久就全然忘了刚才的“方白之战”了?明明不像情侣好吗。

还是说,他们从一开始对自己态度这么温和,也是碍于方沅的面子。全场只有方沅是正常的态度?白鲤本就因面试郁闷,现在又被这个念头吓到了。

忍无可忍下,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和实力,她松开门把,坦然地转过身来。

“那个,为了公平面试,我觉得我有必要避嫌。我和你们方主席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但也算有点交情,因此,我提议让他退出这一次对我的面试评估,换一个面试官,重新对我进行面试。”

说这话时,白鲤的声音故意放大了不少,生怕竞争对手听不见似的。

这下,门里门外的人都躁动起来了。

这可是闻所未闻的要求。

众人顿时对白鲤的举动感到肃然起敬,又觉得震惊不已。所以,他们方主席就要这么被剥夺评分权利了?

一直在写字的方沅忙不迭抬起头来,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看来,是真把人给惹恼了啊……手中的面试表被他揉成一团,抛进了垃圾桶里。

最后,无视所有人的震惊脸,他似有些赌气地站起身来,宣布道:“她说得有理,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