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任时光流逝
01
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另一个是她爱慕了许多年的人。
一个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一个即将也要离开这个世界……
即使是在睡梦里,阎怡都觉得万分难过,她抓紧胸口,感觉快要无法呼吸了。
如果没有萧彬,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如果没有他,白迎雪应该还是那个乖巧可爱的妹妹,沈珞瑶还是那个美丽善良的闺蜜,白墨缘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邻家哥哥,如果没有萧彬的话……
往事纷纭,刹那间涌上来。曾经,她一手拉着白迎雪,一手拉着沈珞瑶,她们三个人躺在草坪上哈哈哈大笑,一起畅想着未来,一起约定做对方的伴娘。
白迎雪嚷着说:“怡姐姐,你跟大哥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肯定最先结婚;珞瑶姐这么漂亮,也一定很快找到对象;我一定是最慢的那一个。等我结婚的时候,岂不是没有伴娘?”
阎怡一把搂过她,笑着说:“傻丫头,我们都会等着你,等着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最漂亮的新娘子,我们才能放心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这一直是阎怡心中的一个梦——送最好的朋友出嫁,亲眼见证她们最幸福的时刻。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那天的情形,那天的天空一定很蓝,微风吹过,让人神清气爽。在悠然奏响的《婚礼进行曲》中,在绿茵长毯上,阎怡和白迎雪一起站在沈珞瑶的身后,看着身着象牙白燕尾服的新郎用臂膀挽着白纱拖地的新娘,在前面一步步走着,她们则跟在她身后,欢呼着抓起大把大把的玫瑰花瓣撒向天空,为这美好神圣的一刻增添梦幻般的诗意。
可就是这样一个透着幸福美好的梦境,却在突然之间“砰”的一声爆破了。
梦境的碎片漫天飞舞,阎怡心痛加剧,她惊跳起来,努力伸出手去抓住那碎成一片片的梦,可最终那一切都化作无数光点缤纷落下。
额头痛得似乎要裂开一样,视线里黑漆漆的,她感到一种深不见底的孤独迅猛地扩散开来。
慢慢地,一个身影在黑暗的梦境里渐渐显现出来。
是白迎雪!
阎怡想上前追她,想护住她,可白迎雪在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梦里的景象还在不断变化,接着她又看见沈珞瑶掉进了湖水里,一脸痛苦地挣扎呼喊着:“阎怡,救我……”她拼命朝那边跑过去,可她还没有跑近,就发现有个巨大的旋涡出现在她的脚下,并且迅速扩大,从足踝开始上升一直漫过腰际。她想退也退不了,想向前去救沈珞瑶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碧蓝的水涌上来,最后将她拽到了深不可测的水底……
阎怡一个激灵,从梦里惊醒过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头顶的天窗倾泻下金色的阳光,四周很静,旁边的窗台上放着一盆盆小小的仙人掌,整齐有序,透出细致的温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是一场噩梦,在梦里面,有人死去,有人背离,只是那些心痛和绝望的情绪,却没有随着梦醒而消散……
她从**坐起来,一眼就看见了萧彬,他趴在书桌前睡着了,手边的案几上堆满资料。
她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慕谦说过的话一句一句在她耳边清晰地掠过,所有的悲剧都是因为萧彬,这一切不幸都是他造成的!如果没有他,她的朋友,她的生活都不会变成这样!
她有种快要窒息的错觉。她轻轻下了床,脚步比猫儿还轻,一步步向萧彬走过去。房间里很静,他的侧影很完美,他闭着双眼,在这阳光底下有种别样的宁定。阎怡走到他身边,屏住呼吸,伸出手,指尖极轻地从他紧锁的双眉间一掠而过,泪水已簌簌落了下来……
“怎么哭了?”萧彬醒过来,她的泪一滴滴全落在他的脸上。
阎怡越哭越厉害,她觉得自己身上每根神经都被扯动了,一抹深入骨髓的悲凉像毒药般悄无声息地穿透她的心脏,看着萧彬的时候,她又有一种莫名的惶恐。
她无声地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萧彬笑了笑,张臂便将她拥入怀抱,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是不是饿了?”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怀抱,可偏偏就是这样熟悉的感觉带有一种深深的讽刺!阎怡强自抿唇,平息内心激烈起伏的情绪,慢慢地,她脸上的泪水干涸了,她靠在萧彬的怀里,微微眨动着双眼:“你最近很忙吗?”
萧彬点点头:“有点儿忙,最近公司出了很多事情。”
阎怡垂下视线,她的神情又悲又恨,还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你只要帮我困住萧彬一个月,我就能把Magic帝国拿下,让萧彬变成一无所有的乞丐。”慕谦的这句话回**在她的耳边,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进了她的心窝。
要报复吗?要开始吗……
在她思绪万千的时候,萧彬却浑然未觉地放开她,温柔地对她笑着说:“我去做早饭给你吃。”
看着他转身离开,阎怡的表情看起来特别寂静,直到萧彬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她突然又开口叫住他:“马上要过年了,你能陪我去三亚玩一段时间吗?”
萧彬错愕地转身,他似乎有些踌躇。
阎怡努力绽出一抹笑容,说出了下面这番话——
“萧彬,新的一年,我想要有个新的开始,可以吗?”
“新的开始?那好啊。”
02
三亚的天空极美,大海也极美,好似一片蓝色的宝石连接着蔚蓝的天际,晨风轻轻吹拂,带来一股大海独有的气息。阎怡张开双臂站在海边,好像就要迎风飞起来的蝴蝶似的。萧彬远远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神色有些怔忪,放在身侧的手数次握紧又松开,最后似乎竭力忍住了心底翻涌的情绪,只是嘴角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阎怡在海边捡了一会儿贝壳,满载而归地回到了他们订下的那栋临海别墅里。她稍稍整理了一下房间后,就懒懒地靠在双人摇椅上闭目养神。没多久,管家送来了一份杧果慕斯,并告诉她:“这是少爷特意嘱咐过的,说阎小姐喜欢杧果,不知道这个口味是否合意?”
阎怡道谢之后,尝了一口,味蕾立即被杧果的香甜给征服了。
“好吃吗?”
“嗯,好吃。”她回答之后,才突然发现问话的不是管家而是萧彬,他接过她手里的银汤匙舀了一勺杧果慕斯,跟着品尝了一口。
“想吃的话,自己再去拿一份,这是我的。”阎怡后知后觉地夺回自己的汤匙和杧果慕斯,却没有再吃一口,只是紧紧地握在手里。
“怎么?还怕我抢了你的不成?”萧彬说着,就伸出手在她的鼻尖上轻轻一点。
那一刻,阎怡只觉得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抓住蛋糕的手越发收紧了,似乎在颤抖。
萧彬关心地握住她的手:“怎么?冷吗?”
他的每一次关心、每一次在意都让阎怡心口抽痛,可她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加深:“没有,我们来吃蛋糕吧。”
“好。”萧彬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又舀了一勺杧果慕斯送进她的嘴里。
“好吃吗?”他的声音低沉柔和。
阎怡却不敢抬头看他,只是装作不经意地别过头去。
萧彬唇边的笑更加盎然,他猛地伸手勾住她的腰肢,低头便吻下去。阎怡睁着双眼,没有任何表情。萧彬的吻越来越深沉,带着杧果的味道。慢慢地,阎怡仰头,攀住他的脖颈,闭上双眼,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主动地迎合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吻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两人依偎在一起,靠在双人摇椅上看着远处的大海。而原本被阎怡拿在手里的杧果慕斯却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阎怡看了觉得有些可惜。
萧彬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她:“待会儿再让管家送来。”
经他一说,阎怡才发现之前一直候在旁边的管家不见了,只是方才那一幕不知道被他看见没有。
萧彬笑了笑说:“刚刚他没看见。”
他好像一直都能准确无误地猜中自己心中所想,阎怡的目光微微一闪,正巧撞进了萧彬的眼底,两人四目相对,相互凝视了许久,最后萧彬低声问:“怎么了?突然觉得我变好看了吗?”
阎怡立即心虚地收回视线,挽住他胳膊的手却不知不觉加重了些许力道,似乎想要把他拉得更近一些。因此她心里清楚地知道,这样温存美好的时光,以后恐怕再难拥有了。
远处的天空上,流云如波浪般匍匐前行,阎怡轻轻打了个哈欠,几乎就要睡着了。
萧彬的手指若有若无地在她的脸庞滑动,痒痒的。他一定是故意的,阎怡猛地张口咬过去。
“痛。”萧彬忍不住低呼出声。
阎怡狡黠地笑着:“算是给你骚扰我的小小惩罚。”
萧彬轻轻吸吮了一下被咬伤的位置,好像真的很痛。阎怡看着留在他指上的那几个泛白的齿印,耳根突然变得烫烫的。
“萧彬……”喊完后,她就紧紧地抿住了双唇,心里突然莫名地忐忑和烦躁起来。
萧彬侧过头探身望着她:“怎么了?”
阎怡摇摇头,连忙推开他:“我有点困,想回去睡个午觉。”她想快点回去,可刚起身就被萧彬用力一拉,猝不及防地跌进了他的怀里。
萧彬俯下头,狠狠地吻住她,横在她腰间的手臂也越收越紧,不温柔,不轻微,只是狂热而滚烫。
“萧彬……”阎怡两颊绯红,不明白为什么他每次的触碰都让她无法思考,头晕晕的,身体变得滚烫,仿佛置身于梦中,脚下渐渐虚浮。
过了好久,萧彬的吻才停下来,他在她耳边低语着:“我很高兴。”
阎怡看着他,目光微微颤抖,眼中就好有氤氲的雾气要蔓延出来似的,她睁着眼睛迷乱地看着他。
“你这么看着我,我会受不了的。”萧彬的声音透着微微的沉迷。
阎怡很快低下头,讷讷地说:“我回去了。”
“我送你。”萧彬微笑着,眼底像是凝住了月光,他站起来,牵着她一路往回走。
回房的那一段距离不长也不短,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仿佛各怀心事。
连续几个夜里,阎怡都辗转难眠,噩梦频频,整个人迅速憔悴了下去。萧彬似乎有所察觉,但他没有追问。
这天晚上,她刚躺下睡了一会儿,就又被噩梦惊扰,她猛然翻身坐起来轻喘着,视线不经意间落在枕边人的身上,即使在睡梦中,他仍眉头紧皱,好像是被什么事情深深地困扰住了。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试图抚平他的眉头,也许是怕吵醒他,动作又轻又慢。
之后她就从**爬起来,坐在凉台看着不远处的大海,吹了一夜的冷风,也想了一夜的心事。
如果一个月后,萧彬真的落到一无所有的境地,自己会有大仇得报的喜悦吗?
从相遇到后来相处的点滴,他的好或不好,在此时都变成了一股温柔又绵密的疼痛。虽然她一再努力克制,却无法真的做到平静地面对这一切,忽然之间,她觉得脸颊一片湿润,才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哭了。
泪水滴落在手背,很快变凉了,一如她的心。
大概是吹了一夜冷风的缘故,天刚亮她就开始发烧,头晕晕的。她想靠自己的力量走回去,可没走两步,眼前一阵发黑,双腿发软,直接朝地面滑去。她趴在地上,地板的寒冷与体内的灼热交织,好像连呼吸都变得滚烫滚烫的。
“你发烧了。”
恍惚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模糊地响起。
她勉强睁开双眼,看着近在咫尺伸手挽住她的萧彬,心神不由一怔。如果到了一个月的限期,他得知了所有的真相,是不是就会离自己而去?是不是会更恨自己?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有种揪心蚀骨般的痛楚。
她紧紧地抓住他,仿佛只要一松手,他就会从她的生命里永远地消失掉。
萧彬抱起她转身走进卧室,将她轻轻放在**,发现她的手还死死地拽着他不放,于是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是不是很难受?我现在就去给你叫医生,你坚持一下好不好?”
然而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阎怡嘶哑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耳中,她焦灼地说:“萧彬,你快走,你快点儿回去看看!”
房间里静静的。
萧彬看着她,也许是根本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也许是听到了却并不以为意,他只是转过身,然后安抚似的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低柔地说:“乖,别怕,没事的。”
阎怡抓着他衣襟的手渐渐无力,最后终于静了下来,不再挣扎。
萧彬小心翼翼地拉过被子给她盖好,她这些日子以来流露出的矛盾和痛苦,他其实是明白的,一开始就明白!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开始……”
03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回来的时候,萧彬带着阎怡进了一家法国餐厅,客人不多,环境却是极好的。
两人对面而坐,照旧由萧彬做主点餐。幽黄色的灯光颇有几分情调,映着他的眉眼越发深邃。阎怡发现自己对他的抵抗力越来越弱,他的魅力值好像会增长一样,但是这种感觉越是增长,她就越是恐慌。
照理来说慕谦的计划应该成功了才对,可阎怡看着萧彬,心里越发迷离了起来,难道他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收到吗?还是说慕谦失败了?
这样想着,她心中仿佛有一团乱麻。
“怎么了?今天你好像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萧彬已经点完了餐。
“没,没什么。”她赶忙否认,脸上依然挂着平常的笑容,“你点好了吗?”
萧彬点点头:“嗯,都是你平常爱吃的。”
他细数了阎怡平日里所有爱吃的东西,细致到连阎怡自己都自愧弗如。
她赶紧转过头去移开了视线。萧彬眼底的情意让她越来越不安,她撑着桌子站起来:“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望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萧彬似乎若有所思。
阎怡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就被人猛地拉住手臂扯到了一边。
她先是吃了一惊,正准备挣扎的时候却看清了对方的脸,于是又僵在那里,忘记了动弹。
拉住她的人,是慕谦。
他做出一副惊觉的样子来:“阎怡,好巧啊,居然在这里遇到你。”只是他藏在眼镜背后的面容明明带着一抹诡秘的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阎怡一看到他,心里就有些莫名的不快,脸色跟着暗沉下来:“有事吗?”她一面说,一面不动声色地将手臂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慕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是特意来给你报喜的。”他微扬起的脸上,挂着一丝志得意满的笑容。
可那一刻,阎怡的心却迅速沉了下去,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如鲠在喉。
慕谦静静打量着她的神色,察觉到了她内心深处的惶恐与慌乱。他半似试探地说道:“我成功了,你也可以功成身退,离开萧彬了。”
阎怡死死地咬住嘴唇,良久才松开,唇上已有一排细密的齿印,她冷冷地睨视着他:“祝贺你终于如愿以偿!”
慕谦却毫不理会她语气中的讥讽,兀自说下去:“我很快就会全面接管Magic,萧家的财产也已经全部掌握在我手中,说起来,我还得好好感谢你的配合呢。”
阎怡肩膀颤动,心脏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往两个相反的方向拉扯着,只要轻轻一吸气,就有可能会崩断。
慕谦却仿佛怕她听不到似的,俯身贴近她的耳边,声音里带着一丝浓浓的嘲弄:“曾经高高在上的萧公子,现在变得一无所有,比乞丐还不如,你说他如果知道了这一切你也有份参与,他会怎么样?会不会觉得生不如死?或者干脆寻死一了百了?”
阎怡骇然地盯着他,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似被云雾遮去了里面的光彩,整张脸灰白失色,她摇头低喃着:“我没想过要他死。”
慕谦阴恻恻地笑了笑:“怎么?你现在心软了吗?可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已经没有退路了。”然后他向阎怡伸出一只手,幽深的眼底闪过一抹得意,“当然,作为我的同盟,我不会亏待你的。”
阎怡怔怔地看着他伸到面前的手,就好像那只手上布满了荆棘一般,她突然扬手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声音惨厉:“我才不是你的盟友!”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反正现在我成功了。而这的确多亏了你帮我牵制住了萧彬。”慕谦却不依不饶地兀自往下说着。
“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什么,她却说不清。
阎怡惶恐地看着他,在紧张失措的情形下脚下一滑,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唉,女人啊,到了关键时刻总是心软。可惜已经于事无补了,就算你现在后悔了,也无法挽回局面。不如好好地陪我一起享受胜利的果实吧!”慕谦说完再次向阎怡伸出一只手。
许久许久,那只手都孤独地悬在半空中,阎怡自始至终都没想过去抓住他的手。她坐在地上,虽然时下已经入春,可是地面依旧很凉,冰凉的触感沁入肌肤,渗进骨骼,她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好像也快要冻结了。
慕谦终于缩回了他的手,然后往视线前方的某个位置看了一眼,露出了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闻言,阎怡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她脊背一僵,惊恐地回头,发现萧彬就站在她身后,仅仅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
他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他都听到了什么?
那一刹那,阎怡恐慌极了,仿佛下一秒就会因为承受不住打击而昏倒。
萧彬定定地注视着慕谦离去的背影,良久都没说话。
气氛无比凝滞,令人觉得快要透不过气来。
当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阎怡的时候,眼神不复之前的温暖,而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不过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地上凉,你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要小心照顾自己。”
阎怡紧紧抿住了唇,迫使自己不再去看他。
难堪的沉默让气氛都为之凝滞起来,当阎怡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萧彬却抢先开口了——
“一切如你所愿……”他的声音明明缥缈无力,可在此刻的阎怡听来,却像刀刃一样锋利。
一时之间,她心神震动,看着他的眼神里有着深深的惊讶和隐隐的无措:“你……在说什么?”
萧彬却淡淡一笑:“难道不是吗?你们成功了……”
阎怡嗫嚅着,似乎想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强有力的借口:“如果没有你,沈珞瑶就不会死,墨缘哥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所以我……”与其说她是说过他听,还不如说其实她是在说给自己听。
但是她发现这个理由根本说服不了自己。明明是恨的,明明应该是恨他的才对,可是为什么心会痛得无以复加,泪水也跟着不受控制地汹涌而下?
“难道你对我,就只有恨吗?”萧彬看着她,心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因为即便说出来了,也许都只是徒增她的烦恼而已。
过了很久,见她都没有开口,他落寞地转身,只留下短短的几个字在空气中飘**:“阎怡,保重。”
听到他叫她的名字,阎怡的身体猛烈地颤抖起来,她终于脱口喊道:“萧彬。”
萧彬缓缓回头看着她,笑了笑,然后他一字一字极认真地说:“这一个月,其实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04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阎怡忍不住开始簌簌发抖,呼吸都几近艰难,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好像一只随时会碎裂的瓷娃娃。
为什么到了最后,萧彬还要这样对她?他温柔的目光才是最令她恐惧的存在,如果他骂她,他恨她,她都能接受,唯独不能在这个时候见到他露出任何温情的一面。
她逃一样地跑出去,可就在门口的时候,她被慕谦拦下了。对阎怡来说,现在慕谦恍若是最深邃的黑暗,她奋力挣扎,哑声叫着:“你还想做什么?一切都如你所愿了,你还缠着我做什么!”
“你冷静点。”慕谦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你到底想做什么?”阎怡脸上瞬间变色,她试图甩开他的手,可没有想到他的力气会这么大。
慕谦嘴角噙着一抹胜利者的笑容,他慢慢地说:“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我是想告诉你,我可以把Magic百分之十五的股份送给你。”
“我不需要!”阎怡终于推开了他。
慕谦托着下巴眯着眼,老实说她的这个回答让他非常吃惊:“你完全不考虑一下吗?这笔钱可能是你一辈子都赚不到也花不完的。”
阎怡看着他,眼底是沉沉的怒意,她抬高了声音:“我不要你的钱,拿着你的钱滚!”
慕谦的脸色变了变,他说:“股份会一直给你留着,只要你想通了,随时都可以拿走。”
阎怡大声怒喝起来:“滚!”
慕谦转身离开,可他刚走两步就回过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哦,对了,上次有一件事情我说错了,事实上,萧彬他很喜欢你。”他的话如同生硬冰冷的寒芒,直直刺入阎怡的心脏。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微微有些抖,眼底也有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慕谦脸上的笑容显得森冷而深沉:“不好意思,这一点其实我很了解,他早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你。”
整个世界突然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声音。
慕谦的每一句话,就好像千刀万刃,切开了阎怡的肌肤,撕裂了她的肌肉,挑断她的血管,然后狠狠地扎进她那原本就不堪重负的心脏!
“他真的很喜欢你呢,为了你,连整个萧家的财产都愿意放弃。”慕谦的声音在阎怡的耳边回响。
阎怡看着他,慕谦简直就像是被恶魔附身的男人,用谁也读不懂的眼神,坐在他的“王位”上肆虐着他所憎恨的每一个人!阎怡的脸在微微抽搐,她的嘴唇也在微微发颤,甚至是她的眼角,她身上每一条神经都在**、跳动。
慕谦的唇角向上挑起一丝冷笑,好似在傲然嘲讽着一切,然后他步履优雅地走到不远处的一辆豪车旁,迅速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阎怡看着烟尘弥漫的道路尽头,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慕谦,你真是个大浑蛋!”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当她重新迈开步伐的时候,脚都已经有些麻了。她身心俱疲,脸上带着斑驳的泪水,一脸凄惶地走在街上。过往的事情如同一幕幕电影在眼前掠过,萧彬、白迎雪、沈珞瑶和和白墨缘,他们每一个人都好似幻影一样在她眼前出现,她只觉得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
明明已经进入到春天,可是一阵风吹来,她却感觉全身冷得发颤。她死死地咬住嘴唇,失魂落魄地朝前迈着步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去哪里。等她终于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走到了A大的校门口。
回寝室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躲进浴室去洗澡。淋浴的水流下来,四周很快充满了潮湿的白雾,她的头发被淋得湿透,凌乱地散在肩头。她闷闷地盯着白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脑海里却不断涌现出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对于萧彬,她说不清楚自己对他究竟是什么感觉。他设计一点儿点儿破坏了她和沈珞瑶、白迎雪三人之间的友谊,并最终导致沈珞瑶丢了性命,还间接让白墨缘变成了现在这副生不如死的样子。按道理,看到他现在落到一无所有的境地,她应该万分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她心里一点儿都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心情反而比以前更加难过、更加痛苦!
特别是听到慕谦亲口说萧彬其实喜欢她,爱上了她,她心里就更加难受得无法形容。
从花洒中流下的明明是热水,可她却觉得冰冷彻骨,就好像无数尖锐的刺扎在她的皮肤上,却依然比不上她内心痛苦的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