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想和你结婚
【随着今年第一场雪悄然落下,蔚缘大四上学期的课程也逐渐步入尾声。
要准备期末考的蔚缘看着微积分和数理统计欲哭无泪,做梦都梦见自己变成了秃子。
在她不知道第几次跟阅卿哲哭诉这两门课她完全看不懂后,阅卿哲无奈地开口问她:“要不你最近来我这边住?我给你补数学。”
蔚缘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在她搬出宿舍的时候,周宜霜一脸痛心:“蔚小缘,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个水简直是自己放闸冲出去的啊!”
蔚缘拍了拍对方的肩,笑嘻嘻地说:“为了数学不挂科嘛。等我晚点回来宠幸你啊。”
周宜霜翻了个白眼。
于是蔚缘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搬进了阅卿哲的家,开始了甜蜜的二人世界。
只是等她搬进去后她才发现,其实是开始了她痛苦的复习生活。
阅卿哲很忙,每晚只能抽出两三个小时给她补习,因而分外严格。
学习不好的蔚缘常常无颜面对他蹙着眉的不悦表情,被他冰冷的视线扫视几遍后,便再也不敢插科打诨和神游天外了。
不过不补习时的阅卿哲还是很平易近人的。
她靠在他怀里,他则抱着她看一本全英文的医学杂志。蔚缘一只手玩手机,一只手拿了块放在茶几上削成小块的苹果,送到他的嘴边。
她瞟了一眼他手中的英文期刊说道:“我觉得……读书真的不适合我……”
他翻了一页,把苹果咽下去后,说道:“嗯,退学吧,我养你。”
“……”那她估计会被爸妈打死。
蔚缘又拿了一块苹果,说道:“我还是不想做心理医生……我想跳舞,你觉得呢?”
他低下头,冲她笑了笑:“你喜欢的话,我都支持你。”
蔚缘有些不好意思,放下手机蹭了蹭他的胸口,小声开口道:“从小我妈就让我朝我姐看齐,但我姐比我聪明太多,我怎么追都达不到她的水平,就舞蹈这一项特别厉害。我妈想曲线救国,才让我以考特长生的身份进入重点大学……”
他想了想,笑道:“你是在舞蹈方面很有天赋。做你想做的,没有人能决定你的人生。”
她抬起头看他,一双杏仁眼水盈盈的:“你会不会嫌我笨还不上进啊?”
“不会。”他不假思索,摸了摸她的头,“而且我比较聪明,可以帮你补回来。”
蔚缘:“……”
这不就是在暗示,哦不,明示她比较不聪明吗?
阅卿哲拍了拍她的头,又说:“但是眼下你得先成功毕业,把微积分和数理统计过了。加油吧,蔚缘同学。”
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蔚缘心中默默流泪。
B大期末考试前,有一周的复习时间,此时,所有课程都已结课,蔚缘彻底把阅卿哲家当成了自习室,每天穿着睡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妆都懒得化了。
上午十点,蔚缘刚起床洗漱完,坐在餐桌边吃钟点工阿姨做的三明治,顺便思考中午吃什么,门铃便响了起来。
钟点工阿姨按下对讲机,和那头简单交谈了两句,按下开门键。
阅卿哲的客人吗?
手里拿着三明治的蔚缘有点愣,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去卧室回避下,便听到了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来人轻车熟路地从鞋柜里拿出拖鞋穿上,走出玄关后,视线和咬着三明治一脸蒙的蔚缘对上了。
两人面面相觑,过了半晌,蔚缘放下三明治,结结巴巴地说:“沈……沈老师。”
沈河看着在阅卿哲家里穿着睡衣、不施粉黛的自己学生,表情如同便秘一般复杂。
阅卿哲突然答应来B大做客座教授果然是另有所图,他当时肯定是瞎了才会觉得阅卿哲风光霁月啊!
看蔚缘已经站了起来,双手交握,惴惴不安的样子,沈河努力把表情放温和:“你别紧张,嗯……”
虽然心里已经大约有了答案,但是在沈河眼里,这位认识了好多年的天才学弟阅卿哲完全不像是会谈恋爱的那种人,所以他还是开口询问道:“你们什么关系?”
蔚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沈河问的是她和阅卿哲,遂有些不好意思道:“男……男女朋友。”
沈河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已然翻起惊涛骇浪,说道:“这样啊……”
蔚缘的脸更红了,低头看着脚尖,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沈河看她的样子,连忙说:“我很开明的,嗯,祝你们幸福。”
她现在可是阅卿哲的女朋友,他要是让她不高兴了,阅卿哲估计就要让他哭了。
蔚缘稍微松了一口气,僵硬地笑了笑:“沈老师,你是来……”
想起这件事沈河就一肚子闷气:“阅卿哲突然说以后的基因工程他不上了,客座教授也没时间来了……”
他看向旁边的蔚缘,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狠狠地在心里把阅卿哲骂了个狗血淋头。
妹子追到了,还来当什么客座教授啊!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毫不留情地扔下一堆烂摊子,搞得学校领导还以为是他做错什么惹到阅卿哲了呢。
不过蔚缘并不知道沈河此时的内心变化,只是愣愣地接道:“哦哦,您是来叫他回去上课的吗?”
沈河点点头:“嗯,他中午会回来吃饭的吧?”
如果阅卿哲不回来,他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蔚缘迟疑地开口:“他这两天不怎么回来的……”又看了看沈河,小心翼翼地说道:“那我打电话跟他说一下?”
沈河磨着牙想了想:“算了,我亲自和他说。”
阅卿哲回家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沈河和蔚缘并排坐在沙发上,中间隔了大概一米的距离。蔚缘的手握成拳放在膝盖上,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听见门开的声音,两人同时转头看向玄关处。蔚缘的表情明显一亮,而沈河的脸色则一黑。
阅卿哲觉得有些好笑,换好鞋后走过去,拍了拍蔚缘的头以示安慰,接着看向沈河:“你想吃的那几个菜,很多材料家里都没有。”
沈河双手抱臂,臭着一张脸,说道:“我不管,你必须补偿我!”
从某些角度来说,沈河也算给了他和蔚缘接触的机会。阅卿哲想了想,说道:“好吧,那你得等一下,我和蔚缘一起去买。”他看向蔚缘,笑了笑,“去换衣服吧。”
蔚缘愣愣地点了点头,便回了卧室,留下一脸风轻云淡的阅卿哲和一脸欲言又止的沈河。
钟点工阿姨放下两杯茶,阅卿哲坐在沈河旁边,眉目平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说吧。”
沈河连珠炮般丢出一大堆问题:“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去B大做客座教授是不是因为她?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阅卿哲淡淡道:“最近,是,恕不奉告。”
沈河被噎了一下,随后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会是那种志愿把终身献给科学的人……”
毕竟当初两人一同在国外求学,阅卿哲简直是拼了命地在学习,就像一只对知识永远不餍足的怪兽。至于什么风花雪月,他从没见阅卿哲关心过。
阅卿哲笑而不语,蔚缘这时换好衣服走了出来,他站起身去拉她的手:“走吧。”
蔚缘跟他往前走了几步,想起沙发上的沈河,连忙回头:“沈老师再见。”
阅卿哲替沈河回道:“马上就再见了。”
蔚缘:“……”
他垂下头,望着她温柔地笑了笑,坐在沙发上的沈河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沈河说得大错特错,他是志愿把终身献给蔚缘的那种人,而科学才是她的附带品。
两人下了电梯,走了大概五分钟就到了小区内的超级市场。
蔚缘看着阅卿哲拉出一辆购物车,好奇地问道:“沈老师要吃什么?怎么不叫阿姨下来买?”
阅卿哲笑笑:“他要吃我做的。”
蔚缘睁大了眼睛:“你还会做饭?”
阅卿哲点点头,将需要的菜放进购物车:“我和沈河读博士时在国外同一所大学,并住在同一栋公寓。他不会做饭,所以经常去我那儿蹭饭。”
蔚缘有些失落,小声说道:“我都没吃过你做的饭……”
他失笑,摸了摸她的头:“在国外是不得已,其实我很少做饭,阿姨做的,营养搭配会更均衡些。”他看她还噘着嘴,便柔声说道:“你要是想吃我做的饭,那我以后回来给你做,好不好?”
阅卿哲工作都这么累了,她还要他回来给自己做饭,也太无理取闹了吧?
蔚缘连忙摇摇头:“没事,偶尔尝尝就好。”
他笑了笑:“我最近有些忙,没能抽太多时间陪你。”
她正在拿蛋挞,闻言“啊”了一声:“没关系啊。”
他斟酌了一下,还是告诉蔚缘:“我母亲病了。”
“你母亲?”蔚缘想起宴会上看到的那位高傲优雅的妇人,有些惊讶,“什么病?严重吗?”
他简单地吐出一个字:“癌。”
蔚缘愣住了,过了好半天才一脸担忧地开口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能治好吗?”
阅卿哲轻轻摇了摇头,挑好鳜鱼让超市员工捞出来称重:“不太理想,所以她公司的一部分事务需要我来做,才会这么忙。”
“这样啊。”
蔚缘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旁边兀自纠结,阅卿哲看着她,轻轻笑了笑,拍了拍她的头:“别这么沉重的表情,我只是跟你解释下而已,你不要太有心理压力。”
她闻言拉紧了他的手,仿佛在安慰他。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沈河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几乎想用眼神将两人烧死。
阅卿哲丝毫不理会沈河灼灼的目光,他拍拍蔚缘的头,说道:“你去看会儿书吧,我去做饭了。”
阅卿哲果然体谅她和沈河坐在一起会尴尬,她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说道:“好的,不过……你不需要我帮忙吗?”
他笑了笑,拿起地上的食材:“不用了,这个厨房我还想多用几年。”
蔚缘:“……”
你别以为你笑,我就听不懂你在讽刺我了!
不过蔚缘确实毫无做饭天赋,只能虚心接受。她摸了摸鼻子丢下一句“那你加油”,就灰溜溜地回卧室了。
中途,蔚缘去厨房倒水,见阅卿哲正在收拾鳜鱼。
他白皙的手骨节匀称,一只手按在粉嫩莹亮的鱼肉上,另一只手握着黑白分明的瓷刀,将鱼肉紧贴脊骨横面切开,在鱼尾处停止,接着细细地将带刺的肉片下。
他额前柔软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在眉骨前轻轻晃动,午后的日光从窗外照入,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洒下金色的细砂。
他捏起那片带刺的鱼肉,转身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接着抬眼望向她:“怎么站在那里发呆?”
她摸了摸鼻子,不想承认她是看他看入迷了,说道:“我来倒水。”
阅卿哲家里是中西厨分开的,她从旁边的侧门走到西式厨房接了直饮水,拿着杯子出来后又站在了阅卿哲旁边。
他拿着瓷刀,在鱼肉上先直切,再斜切,刀口深浅一致,菱形刀纹整齐到仿若机器切割而成。等切好以后,他将瓷刀放回刀架,笑着看向蔚缘:“怎么了?”
“监督你做饭啊。”她抿了一口水,抱着手臂,一副领导视察的模样。
他把手洗净,然后问她:“饿了吗?”
她十点钟才起床吃了早饭,所以眼下并没有产生饥饿感,所以摇了摇头。
他冲她招招手:“站过来点。”
她有些奇怪,还是听他的话走近了几步,站到了他面前。
他所处的角度有些逆光,表情看不分明,蔚缘正要问怎么了,便见到他俯下身,脸和她贴得很近,然后发出一声轻笑。
因为刚洗过还带着凉意的手覆上了她的眼睛,声音微哑,像是带着诱哄:“闭眼。”
接着,蔚缘便感到一股温热触及自己嘴唇。
因为眼前一片黑暗,唇上的触感便更加明显,柔软的,带着湿意的。辗转摩挲,像春天的枝头上两片最娇嫩的花瓣。
他轻轻抿了一下她的上唇,勾得她浑身触电般的战栗。接着他放下手,让她重新恢复光明。
他直起身,逆着光微笑:“你站在我旁边看我做饭,我就突然很想吻你。”
因为这是一种久违的、珍贵的,像家一样的感觉。阳光爬上心底缠绕的藤蔓,让他忍不住与她肌肤相亲,将她束缚在心中的枝叶掩映间。
他将她落下的发丝撩到耳后,指尖划过她滚烫的脸颊,声音低沉,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我好想和你结婚。”
蔚缘因为接吻而口干舌燥,脸也烧得滚烫,她拿起手中的水杯掩饰般喝了一口,却在听到这句话后,“噗”一下将口中的水喷了出来,进而呛到了。
阅卿哲无奈地抬手抚着她的背,等她缓过来,一脸震惊地看向他:“这……这个太快了吧?”
他们接吻的次数十个手指头便数得过来,怎么就谈婚论嫁了?
阅卿哲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好了,别站这里了,要不然沈老师要饿死了。”
蔚缘红着脸离开厨房,路过客厅的时候,果然对上了沈河怨念的目光,像在控诉她和阅卿哲在厨房卿卿我我的“不道德”的行为。
蔚缘尴尬地笑了笑,连忙回了卧室。
十二月中旬,蔚缘因为考试又搬回了寝室。
阅卿哲母亲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阅卿哲也因此变得忙碌不已,晚上给蔚缘打电话的时候,蔚缘听他嗓子都哑了,还不住咳嗽,心疼不已,便跟他说她因为考试比较忙,最近不用打电话给她了。
每晚的电话停掉后,两人之间的交集更是少得可怜,仅剩阅卿哲偶尔给她发来的短信,让她天凉要注意多加衣服云云。
蔚缘知道他最近心力交瘁,也不好意思主动打扰他,只能把想念压进心底。
考完最后一门的数理统计,出了考场,周宜霜在蔚缘面前哀号:“我绝对要挂了,都怪陆乐前两天非要拉我去游乐场,说什么考试前放松一下……”
蔚缘翻个白眼,说道:“呵,女人,你的名字叫善变。那天是谁回来后抱着他给你抓的小熊在寝室撒娇,说什么‘你最好了,么么哒’?”
周宜霜“嘿嘿”地笑,用手肘推了推她:“你男神呢?你终于考完了,叫他给你庆祝一下啊!”
看她哪壶不开提哪壶,蔚缘内心几乎吐血,面上还是一副得意的表情:“我当然要叫他,然后我们再一起去吃八千块的牛扒。”
周宜霜一脸鄙夷,刚要开口,便看到蔚缘看着前方睁大了眼睛,神色蓦然变得欣悦。
周宜霜顺着蔚缘的视线看去,看到站在一辆黑色SUV前的阅卿哲。
阅卿哲对上蔚缘的视线,微微一笑,然后朝她走了过来。
等他站在蔚缘面前,蔚缘还有些不敢相信,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见你。”他笑着拉住蔚缘的手,接着看向周宜霜,礼貌地征询,“周小姐要去什么地方?需要我们送你一程吗?”
人家小别胜新婚,她去当什么电灯泡?
周宜霜面对蔚缘威胁的目光,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回宿舍,也就走十多分钟。”
然后蔚缘就欢天喜地地挽着阅卿哲走了。
等上了车,蔚缘看了看阅卿哲的脸色,觉得不是特别好,但也没有生病的样子,问道:“你现在……怎么样?”
他笑了笑:“还好,你不用担心。”他瞟了她一眼,说道:“你的微积分和数理统计怎么样?考试的时候做得出来吗?”
得益于阅卿哲亲力亲为,深入浅出地补习,蔚缘看那些数学题目终于不再像看天书一样了,她有点小得意:“我觉得我会的还挺多。”阅卿哲又看了她一眼,眼神里似乎带着些不相信,她摸了摸鼻子,“应该能过吧。”
他笑着说:“那就好。”
她好奇道:“我们去哪儿?”
恰逢红灯,他侧过头看她,笑得眼睛微微弯了起来:“约会。”
到达目的地,两人刚下车就有工作人员迎上来,然后带着他们从特殊通道进入游乐园。
等到了游乐园广场,蔚缘愣愣地看着阅卿哲买下了一只喜羊羊的氢气球,又递给了她。
阅卿哲上下打量她,眉眼舒展:“很衬你。”
这是不是反话?
不知道自己哪里和喜羊羊相衬的蔚缘撩了一下两天没洗的头发,磨着牙根,小声说道:“你早点说要带我约会啊,我回宿舍洗个澡,或者洗个头都行啊!”
他看了看她,笑着说道:“你怎样都好看。”对上蔚缘无语的视线,他顿了一下,又道:“给你买一顶帽子?”
“算了。”没洗头还没化妆,裤子都是今天早上急忙套的运动裤,蔚缘自知没救,自暴自弃地哼了一声。
偏偏她身边那个人还一直面带笑容,眉眼俊逸,面容清秀,站在她身边几乎像在发光。
其实,蔚缘觉得阅卿哲身上的气质和游乐园是有些格格不入的。
虽然今天的阅卿哲脱下了正装,穿了一件驼色的风衣,里面是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更衬得他宽肩窄腰,身材高挑,相比之下,被他拉着的她就像一只丑小鸭。
他一直淡定地微笑着陪她坐了过山车、跳楼机、海盗船,显得旁边惊声尖叫、脸色惨白的她很像个傻瓜。
两人正要进鬼屋的时候,蔚缘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你……能不能有点反应?”
他怔了怔:“什么反应?”
“就是对这些项目的反应。”她指了指面前的鬼屋,“你没反应,会显得我很尴尬。”
他沉默了一下,勉强点点头:“好吧。”
这里是个精神病院主题的鬼屋,蔚缘一路被吓得鬼哭狼嚎,而每当她大声“啊”了一声,旁边的阅卿哲就小声地“啊”一声。
蔚缘刚开始还觉得好笑,后来场景越发恐怖,她就顾不上阅卿哲了。她一路尖叫,最后干脆把脸埋进了阅卿哲怀里,多看一眼都不敢。
蔚缘就这样挂在阅卿哲身上,出了鬼屋才敢抬起头。阅卿哲颇为无奈地看着她有些发红的眼眶,想了想,说道:“别怕,世界是物质的,人类只是恐惧接触到的信息太多或太少……”
对于他的毫无情调,蔚缘有些无语:“你能不能别说这些。”
阅卿哲看她一会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牵起她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带你来游乐园约会了。”
是现在的她想象不到的很早以前,他十八岁的时候,就希望可以牵着她的手,肆意漫步游玩,共赏风景万千。
蔚缘“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摩挲着她的手,掌心微凉,微微垂下眼睛,说道:“我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也是第一次和一个人在一起。”他顿了一下,“也会是唯一一个,要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请你担待。”
她愣愣地看着他,他的脸在薄暮微光下似乎泛着淡淡的胭脂色,他垂着眼睛没有直视她:“不……不是说要你忍着,而是说,你可以直说。”
他终于看向她,狭长的眼睛笑得微微弯起,像是有无数星光落入其中:“你可以教我怎么去爱你。”
听到“爱”这个字,蔚缘的脸也变得像对面的阅卿哲一样,染上了暮色。
冬季的天暗得很快,天边疏星寥落的时候,阅卿哲和蔚缘登上了摩天轮。
阅卿哲坐在对面,蔚缘摸了摸鼻子,问道:“今天的行程路线谁教你的?”
总之她才不信阅卿哲会知道那些关于摩天轮的童话传说。
他想了想:“我问了沈河。”
果不其然。
蔚缘透过摩天轮的窗看向外面,晚星好似从江面升起,江水粼粼,映照着摩天轮闪烁的灯光,仿若与天空交相辉映的彩星点点。
她转过头,看着对面阅卿哲俊秀的面容,眨了眨眼睛:“你知道一个有关摩天轮的传说吗?”
摩天轮即将升至最高点,阅卿哲看着她笑了笑:“等会儿再说,你先看外面。”
“……”蔚缘被噎了一下,还是转头跟他一起看向江面。
一朵、两朵……无数朵烟花从江面升起,缤纷而斑斓,扰乱了星河夜色,也扰乱了她的心跳。
她喃喃道:“你……你叫人放的?”
他点点头:“在郴霞江那边的鹤渚桥上放的。”
等烟花放完,两人坐的轿厢正好到达地面,阅卿哲先一步下去,然后伸手拉她下来,绅士得像是南瓜马车上接Cinderella(辛德瑞拉)去舞会的王子。
他含笑睨着她,说道:“你刚刚说的那个传说是什么?”
阅卿哲提起这一茬,蔚缘才想起自己没说完的话,不过显然那个传说已经不重要了,她便说道:“没什么。”
他欲言又止,蔚缘牵住他的手,眼睛弯成两个小月牙:“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期末考结束后B大便放寒假了,蔚缘因为要参加一个舞蹈公益演出,便跟父母说要排练,会晚点回去——也就晚回一个星期。
周宜霜是本市人,一放假就回家了,蔚缘一个人待在宿舍也没意思,索性又收拾行李去了阅卿哲家里住。
蔚缘忙着排练,阅卿哲忙着工作,两人依然聚少离多。
蔚缘排练完回到家里,还是一片漆黑,她开灯坐在沙发上,蓦然觉得自己过得很像深闺怨妇。
看了一会儿无聊的狗血偶像剧,她终于下定决心拿起手机,拨打出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阅卿哲接得很快:“蔚缘?”
她百无聊赖地戳着怀里的抱枕:“嗯,你还在公司吗?”
“嗯。”他柔声道,“我回去会很晚,你不用等我了。”
这是提前步入老夫老妻的生活了吗?
他见她没回答,又说道:“等下你睡觉的时候,我给你讲故事哄你,好不好?”
还算好哄的蔚缘同学勉为其难:“好吧。”
一个多小时后,蔚缘洗漱上了床,戴好耳机,再次拨通了阅卿哲的号码。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要睡觉了?”
她关上床头灯:“是啊。”
“那我开始讲了哦?”
“嗯。”
“传说,摩天轮是给恋人坐的,它每转过一圈,地球上就会有一对接吻的恋人。”
等等,这是非主流个性签名吧?哪里是故事了?
蔚缘瞠目结舌:“你怎么讲这个?”
“你前两天在游乐场提到了,我就去查了一下。”
想来阅卿哲也不会了解非主流杀马特是什么,不过重要的是听他的声音而不是听故事。
她闭上眼睛,说道:“继续讲吧。”
“摩天轮的每一个格子里都装满了幸福,它是为了和喜欢的人一起跨越天和地,追求幸福而存在的。摩天轮渐渐转动……”
练了一天舞的蔚缘确实有些累了,听着阅卿哲柔和低沉的声音,不知不觉便坠入了梦乡。
蔚缘是被推醒的。
“蔚缘,蔚缘?”
眼皮沉重到她好半天才睁开眼,看着面前模模糊糊的人影,迷茫道:“阅……阅卿哲?”
他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说道:“你发烧了,起来测下温度。”
等阅卿哲把她扶起来,她揉了揉眼睛,才看清他担忧的面容。
她将温度计接过夹在腋下,手伸进去的时候撑开了衣领,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
阅卿哲微微怔了一下,接着撇开了脸,声音微哑:“医生等一下就过来了。”
她被温度计冰得哆嗦了一下,接着咳了两声:“有这么严重吗?”
“有,你烧得很厉害。”他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可以再眯一会儿。”
她觉得身上有些忽冷忽热的,嗓子发痒,咳了几声后,她看向阅卿哲:“你能不能抱着我?”
他依言坐到她身边,伸臂将她揽入怀中,她靠在他的胸口,又咳了一会儿。
感受到他轻抚着她的背,她苦中作乐地打趣道:“你有没有发现我最近特别容易生病?真是奇怪了,难道是人老了吗?”
蔚缘还在絮絮叨叨:“明明我以前好几年都不会感冒发烧,平时上课请假都没借口……”阅卿哲却有些失神。
他遇见蔚缘时,她的身体确实很健康,也很强壮,即使淋了雨,也没见她生什么病,最多就打几个喷嚏。
现在的状况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他无法确定。
蔚缘察觉到他的走神,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都不听我说话。”
他摇摇头,握住她滚烫的手:“没什么,只是你生病我有些担心。”
蔚缘联想到他母亲的事,安慰道:“我这个病又不严重,过两天就会好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低头看着她笑了笑,蔚缘却觉得这个笑容看起来有几分勉强。
生病的人会变得脆弱,也会变得疯狂,她的母爱开始泛滥,迫不及待地想要给予面前的人温暖。
她环住了他的腰:“卿卿。”
他怔了一下:“什么?”
她抬眼看他,脸红红的:“我叫你,卿卿。”
他会心一笑,低下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蔚缘:“……”
不是亲亲啊!
她拉着他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画地写“卿”字:“卿卿,爱称。”
阅卿哲愣了一秒,轻笑一声,合起手掌握住她的手:“好的,缘缘。”
这时,门铃声隐隐传来,阅卿哲松开她,摸了摸她的头:“我让医生进来。”
蔚缘依依不舍地点了点头。
医生看过蔚缘后,说只是简单的感冒发烧,蔚缘喝了两天药又恢复成活蹦乱跳的模样。
到了公益演出的日子,司机一早就送蔚缘去学校集合,等其他演出人员到齐,众人便坐上大巴去到会场开始彩排。
这次的演出是一个公益慈善晚会的开场节目,嘉宾在下午陆陆续续到来,蔚缘在其中看到不少明星。
刚刚彩排完两轮,她们端着已经变冷的盒饭充饥,旁边的女生看着远处的嘉宾们,有些艳羡:“你看那个女人,脚下穿的那双鞋,B家的鱼口猫跟鞋,要七千多块呢。”
蔚缘不太了解这些,随意瞟了一眼,“哦”了一声。
女生扭过头:“你来的时候穿的那双P家的针织短靴,要近一万呢。” 女生上下打量她,撇撇嘴,“A货吧,还有你背的那个L家的小挎包也是。”
这些都是阅卿哲让人去买的,蔚缘虽然不了解那些款式,但她敢肯定不是假货。
蔚缘摸了摸鼻子,不欲与对方争辩,把快餐盒盖上,站起身:“该准备待会儿的彩排了。”
女生跟着站起身,还在跟旁边的人嘟嘟囔囔,声音不大也不小,蔚缘恰好能听见的那种:“真不明白这种拜金的女生,买不起还非要秀,把A货穿出来,也不嫌丢人。”
貌似被影射了的蔚缘毫不在意地把吃完的餐盒扔进了垃圾桶,朝台前瞟了一眼,恰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阅父寿宴上那位特意坐在她旁边的女人,跟她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大堆话,好像是阅卿哲的青梅竹马?
蔚缘默默看着远处身材高挑、妆容精致的女人,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像是等什么人一样。
祁蕴仪一看见门口出现的身影,姣好的面容上立刻挂起完美的笑容,她按捺住心中的欢喜雀跃,等阅卿哲走过来后才挽上他的手臂:“卿哲,好久不见。”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把手抽回去,朝她微微笑了一下,话的内容却格外不近人情:“祁小姐,我和你这次只是因为我母亲重病,需要在媒体面前演下戏而已,请不必太投入。”
祁蕴仪的笑容有些僵,台后的蔚缘表情更僵。
她仿佛在自己头上看到了一片绿色的大草原……
他居然敢让别的女人挽他的手?还对她笑得那么温柔!
蔚缘十分想冲出去抓奸,但最后还是深吸几口气,按捺下了冲动。
算了,等演出完再和他算账。
上台后,蔚缘很快就捕捉到坐在一起的阅卿哲和祁蕴仪。
因为舞台妆很厚,祁蕴仪并没有认出蔚缘,还笑着跟旁边的阅卿哲搭话:“前面那个钢琴演奏,中间错了一个音……”
阅卿哲打断她,声音冰冷:“祁小姐,请你对表演者抱有基本的尊重,现在演出已经开始了,你应该保持沉默。”
祁蕴仪被噎了一下,环顾周围。说小话的人数不胜数,但祁蕴仪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阅卿哲,只好闭上了嘴。
蔚缘跳舞的时候,阅卿哲一直专注地看着她。蔚缘感受到他的视线,发现他没再理过旁边的女人,心情不由得好了许多。
等下了台,蔚缘便忙着去洗手间卸妆,然后去找阅卿哲。
她走过长长的走廊,到达前厅,突然有人从侧面撞上了她的肩膀,手中的果汁泼了她一身。
蔚缘被撞得后退了几步,抬起脸的时候看到一个怒气冲冲的中年妇女。对方穿金戴银,用戴着四个戒指的手指着她的鼻子:“你居然撞我?”
中年妇女旁边还有另一个年轻女孩,此时也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蔚缘有些无语。
她好好地走路,居然会有这种飞来横祸?看样子肯定是这位中年妇女和旁边的女孩聊天,没专心看路才撞上她,但她不想过多纠缠,还是妥协道:“对不起。”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中年妇女声音又尖又利,“我这件连衣裙两千多,是你这种浓妆艳抹、出卖色相跳舞的下等人赔得起的吗?”
蔚缘被一句“出卖色相”气得怒火直冲天灵盖,脸一下子拉下来:“女士,请你搞清楚,是你撞……”
她还没说完,就被人拉到了身后,挡在她面前的男人身形挺拔,声音透着冰冷的寒意:“请你跟我的未婚妻道歉。”
中年妇女看到阅卿哲,张大嘴巴,一脸震惊,偏偏旁边的年轻女孩还不会看脸色,翻了个白眼:“你谁啊?她的伴舞吗?你们应该都是低……”
中年妇女连忙捂住了女孩的嘴巴,点头哈腰地不住道歉:“阅……阅少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位是您的……您的未婚妻。”
中年妇女瞅了一眼化着浓妆,穿着一身廉价舞台服的蔚缘,暗骂了一句晦气,阅卿哲眼光真不是一般的低。
阅卿哲冷冷看着中年妇女,说道:“叶家没空来参加,叫你一个用人总管做代表?我今晚应该致电叶大少,问问他是不是管不好手底下的用人,需不需要我帮他教育。”
中年妇女闻言冷汗直流,又拉着年轻女孩鞠了好几个躬:“对不起,对不起,阅少爷,我知道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蔚缘被倒了一身果汁,此刻右臂到胸前一片黏糊,她不想再看这两人令人作呕的嘴脸,拉了拉阅卿哲的衣角:“我们先走吧。”
阅卿哲点了点头,走的时候,冰凉的视线掠过低头装鹌鹑的两人,惊得两人在开了三十多度空调的大厅里打了个哆嗦。
阅卿哲帮蔚缘跟工作人员要来了毛巾,蔚缘擦了擦身上的果汁,换回之前的衣服,便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阅卿哲刚刚打完电话,她只听到一句话:“下次我去你家拜访,但愿不要看到一些不应该出现的人。”
他对上她的视线,微微笑了笑:“我们走吧。”
蔚缘想起他刚刚对祁蕴仪也是这么笑的,冷哼一声。
阅卿哲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柔声问道:“怎么了?”
她双手抱臂:“你自己想想吧。”
阅卿哲哑然失笑,把之前发生的事梳理一遍后,问道:“你是说祁蕴仪的事?”
她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但听起来应该就是她了,便颇为高冷地“嗯”了一声。
他沉吟片刻,解释道:“我母亲生病的事你知道吧?她病情一直在恶化,因为她一直很想让我和祁蕴仪联姻,所以我答应父亲,在媒体面前跟祁蕴仪演戏。”他看向她,笑了一下,“只有这么一次,以后都不会了,你放心。”
他认真地望着她,眼眸如水般温柔:“蔚缘,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容不下别人。”
她有点高兴又觉得有点肉麻,丢下一句“够了够了,晚会结束再见”便忙不迭地跑了。
晚会结束,跳舞的女生围在一起商量拼车回去的事,蔚缘背起包,准备离开。
之前嘲讽她的女生叫住她:“蔚缘,你要走啦?怎么走?”
蔚缘故意拎着那个L家的小包晃了下身体:“我男朋友来接我。”
女生撇撇嘴:“这样啊。”她顿了一下,又说:“记得让你男朋友给你买几件真货穿啊,你现在这样容易被人笑话。”
蔚缘懒得跟她一般见识,踩着高跟小短靴离开了。
因为阅卿哲跟晚会负责人交谈了一会儿,蔚缘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出来等网约车的嘲讽女。
阅卿哲不知道她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为蔚缘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看蔚缘站在那里不动,便问道:“怎么了?”
蔚缘冲嘲讽女挑了下眉,嘲讽女顺着她的视线看到阅卿哲车前的标志,表情一下变得有些滑稽。
“没事。”蔚缘冲阅卿哲眨了眨眼睛,抬脚上了车,在他为她关上车门之前又说,“只是觉得,和你在一起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