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如星君如月
【寒假即将结束,蔚缘也踏上了返校的旅程。
蔚母向来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嫌弃了蔚缘一个寒假,但在她走的时候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塞了一行李箱吃的。
蔚缘看着自己的妈把过年亲戚送的盒装奶一盒一盒地放进自己书包里,觉得自己可能会累死在回校的路上,连忙惊恐地阻止:“妈,这些奶我学校超市也卖啊!”
蔚母只好失望地将盒装奶拿出来。
蔚缘走之前最后一次回老家是在三天前。
蔚纤已经怀孕四月有余,挨过了孕吐最严重的时期,胎儿的情况慢慢地稳定下来,不用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因此她的气色也好了很多。
蔚缘依依不舍地跟蔚纤道了别,还隔着蔚纤的肚皮摸了摸她肚子里的孩子:“姨姨要走啦。”
蔚纤看着小腹,笑容恬淡温柔:“它好像真的在动哎,是不是听到了你的话,在和你打招呼?”
蔚缘笑眯眯地说:“有可能啊!”她想了想,又说:“等我下次回来,它差不多就七个多月了,也该生了吧?”
蔚纤点点头,眼睛弯成月牙,笑容满溢着幸福。
蔚缘鼻子突然有点酸,犹豫半晌,还是只摸了摸蔚纤的胳膊:“姐,你看你还是这么瘦,要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啊。”
蔚纤含笑睨她一眼:“我知道。”她看蔚缘的表情,便知道蔚缘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蔚缘的手背,安抚道:“缘缘,别担心,人生总会有一些不如意,但是事情已然发生,我们就该朝前看才对。”
蔚缘抽了抽鼻子,挤出一个笑容,附和道:“是啊,明天会更好的。”
但是没有那个人的明天,总归是令人放不下的遗憾。
蔚缘到寝室的时候,周宜霜已经先到了。
周宜霜笑嘻嘻地蹭到她身边,问她明天要不要去片场看陆乐演戏。
原来陆乐如今的演艺之路一帆风顺,这次甚至摆脱了龙套的身份,在一部电视剧里扮演男五。
周宜霜还说这部电视剧有知名影星张芠川客串,问蔚缘要不要跟她一起去片场围观,顺便还能跟张芠川要签名及合影。
反正后天才开学,闲着也是闲着,蔚缘便欣然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两人到了片场,才发现事情没有她们想的那么简单。
虽然她们俩勉强算得上剧中男五的亲友,但也只能站在片场外围,而且这还是一场在湿地公园的外景,两个人连公园都不允许进,更不要说进去要签名要合照了。
三月初,惊蛰刚过,天气渐渐转暖,冬季的寒冷却仍徘徊不散。一阵冷风吹过来,蔚缘和周宜霜都打了个哆嗦。
蔚缘有些无语地吸了吸鼻子:“你说我们来凑什么热闹?”
旁边给剧中小鲜肉男主和小花女主探班的粉丝们含情脉脉地望着公园大门,即使什么也看不到,依然在寒风中笑容满面。
周宜霜裹紧了围巾:“我……我也不知道。”
蔚缘:“……”
周宜霜看了看手机:“陆乐说他们等一会儿就换场景了,我们再……再等等?”
蔚缘就知道,周宜霜叫自己来,是为了陪她等亲爱的男友。
蔚缘和周宜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旁边的粉丝们开始**,两人望向公园门口,片场里的人果然陆陆续续地出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剧中的男女主,一路微笑着跟粉丝们握手打招呼,陆乐在中间位置,路过蔚缘和周宜霜的时候冲两个人挤了挤眼睛,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蔚缘听到旁边有粉丝小声说:“这是谁啊,有点小帅,他在冲谁笑啊?”
周宜霜咳了两声,骄傲地挺起了胸,还得意地看了旁边的粉丝一眼。
结果粉丝没理她,自顾自地接道:“应该是在冲我笑吧。”
周宜霜:“……”
蔚缘:“噗。”
陆乐上了车之后,周宜霜抻长脖子看向队伍的末尾,说道:“张芠川好像在最后面吧?等他过来,我一定要和他握个手,我从小看他剧长大的。”
蔚缘点了点头,冷风吹过来,突然头晕了一下。她按住额角揉了揉,头晕的感觉又消散了。
周宜霜还以为蔚缘是因为激动才把她的胳膊抓紧,拍了拍蔚缘搭在她肘弯的手,说道:“他马上就过来了!”
张芠川一路带着微笑和夹道的粉丝点头示意,不时伸出手和粉丝们握手,周宜霜也激动地把手伸了出去,兴奋地上下摇摆着。
等张芠川走到两人面前,蔚缘看着离张芠川不远处,一边走一边和身旁的导演交谈的男人,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阅卿哲抬眼的时候也看到了路边的蔚缘,她脸颊冻得红通通的,嘴唇有些发白,神色愣愣地看着他。
不顾错愕的导演,他大步走过去,站到了蔚缘的面前:“天气这么冷,你在外面站多久了?”
蔚缘没料到他会走过来和她说话,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也……也没多久吧……”
他蹙起眉:“你这么怕冷,还在这里吹风……你要回学校吗?我送你。”
前男友忽然的关心,让蔚缘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就想拒绝,旁边的周宜霜想到片场如此偏僻,两人打车都不方便,忙拧了下蔚缘的胳膊,接口道:“好的好的,谢谢学长。”
阅卿哲微微点头,笑了笑。
蔚缘和周宜霜跟着阅卿哲上了车,才发现车上坐着的还有导演、编剧和张芠川。
导演是业内知名的导演,拍的剧不多,却部部都是脍炙人口的精品,不少现在正火的明星都是借他的戏一炮走红。
不仅周宜霜有点局促不安,连蔚缘都有点,坐在座位上,想要假装自己是空气。
阅卿哲却没有继续跟导演说话,而是看向蔚缘,淡淡地问道:“你今天来这边做什么?”
蔚缘看了周宜霜一眼:“来探她男朋友的班。”蔚缘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陆乐。”
阅卿哲点点头:“那个男配,我知道。”
感觉到阅卿哲的视线,导演忙接茬:“很有潜力的新人,今天在场上发挥得很不错。”
周宜霜忍不住喜上眉梢,又小心地戳了蔚缘两下,看向副驾驶位上的张芠川,挤了几下眼睛。
蔚缘明白周宜霜的意思,但是她和阅卿哲已经分手了啊!她怎么好意思开口让前男友帮忙啊!
阅卿哲察觉到了她们之间的暗流涌动,笑了笑:“怎么了?”
“呃……”蔚缘摸了摸鼻子,“就是,我们想要张……张芠川老师的签名……”
导演“扑哧”一下笑出声,伸手拍了拍张芠川的肩膀:“阿川,阅先生的朋友是你的粉丝。”
张芠川回过头,亲切地冲两人笑了笑:“你们带什么可以签名的东西了吗?”
周宜霜连忙从包里掏出两张照片,递给了蔚缘,蔚缘又递给了旁边的阅卿哲,传递间触到他微凉的手指,心弦一阵颤动。
阅卿哲将照片递给导演,导演又递给了副驾驶位上的张芠川。张芠川拿出签字笔,在照片背面飞速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又看向她们:“需要写to签吗?”
周宜霜连忙点头,兴奋不已:“一张写霜,冰霜的霜,一张写缘,缘分的缘就可以,谢谢谢谢。”
带着签名的照片回到两人手里,蔚缘感觉旁边的周宜霜兴奋得都要从天窗跳出去了,连忙拍了拍她抖动的腿,示意她冷静。
插曲一过,蔚缘和阅卿哲又无话可说,导演和编剧看情况也不敢开口,车内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蔚缘心底其实很好奇阅卿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毕竟依她的了解,阅卿哲是做生物制药的,和娱乐圈可没什么关联,但现在的时机也不太合适问,只能如坐针毡。
车很快便行驶到B大正门门口。阅卿哲打开车门,先一步下了车,然后又伸手扶了一把随后下车的蔚缘,接着看向车内的人,淡淡道:“等一下我叫秘书送我过去,你们先走吧。”
导演愣了一下,连忙说:“好的好的,您请便。”
车驶远了,周宜霜左右看了看,觉得自己站在这里也显得很多余,赶紧丢下一句“那你们聊”就溜了。
蔚缘站在原地,和阅卿哲面面相觑,良久后,才开口道:“你怎么……怎么会在片场?”
阅卿哲垂下眼看她:“我母亲去世了,所以她的产业现在大部分由我来接管。”
蔚缘听到这个消息,猝不及防地“啊”了一声,斟酌半晌,开口道:“节哀。”
他带着她往前走:“我送你到宿舍楼下吧。”
蔚缘有点蒙。
他和她一起下车,就是为了要送她到宿舍楼下?
但是他已经甩了她好不好!
蔚缘赌气地嘟囔:“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
阅卿哲眉眼平和,眼神温柔,沉声道:“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这明明是大白天,有什么不放心的?
但是蔚缘一向不擅长拒绝别人,更何况是面对男神恳切的表情,最后只能无声默认。
两人就这样无言地同行到宿舍楼下,蔚缘转过头,刚想说些什么,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蔚缘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医院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窗外暮色的天空。
“蔚缘?你醒了吗?”
她听到男人温柔的声音,转头便看到阅卿哲坐在床前的椅子上。
她“嗯”了一声,开口时声音有些哑:“我怎么了?”
阅卿哲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坐了回去,漆黑的瞳孔认真地望着她,神色是欲盖弥彰的担忧:“没什么,你只是有点低血糖,所以才晕倒。”
蔚缘愣愣地“哦”了一声,深深地觉得自己可能是老了,毕竟她以前可从来没有因为低血糖晕倒过。
阅卿哲眉眼低敛,静默半晌,才沉声开口道:“蔚缘,有些事,我应该跟你解释一下。”
蔚缘被他突然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愣了愣,结结巴巴地说:“好……好的,你说。”
“之前微博热搜的事情,不是我做的,但也跟我脱不开关系。”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我手下的产业不涉及娱乐业,而我想解决胡亦光的工作室,就不得不假手于人。我父亲一向专制,他希望我与祁家的千金结婚,便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因你在胡亦光的工作室拍戏,他在调查你之后得知了胡亦光的工作室,自然会处理这个在他眼中与阅家不相配的低级产物。”
他恳切地望着她:“利用了你,我很抱歉,但是胡亦光那样要挟你,让你非自愿地为他工作,我只能选择这样的解决方法。”
提起这件事,蔚缘本来有些不舒服的,但是看到阅卿哲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样,她的心肠就怎么也硬不起来了。
她故作高冷地移开眼:“好吧,没关系,反正你也帮我脱离了胡亦光的控制。”
他薄唇轻抿,黑亮的瞳孔似乎透着一丝受伤:“还有之前和你分手,让你伤心难过,那并不是我的本意,对不起。”他垂下眼,睫毛不安地颤动,“那时我的父亲对你虎视眈眈,而我担心他会伤害你,才选择了暂时分手,请你原谅我。”
蔚缘还在装冷酷,她非要阅卿哲再多哄哄她,才能弥补她这些天的伤心难过。
他的语气染上了些许急切,微微俯身靠近了她一点:“但是你放心,我现在已经解决好了,没有人能再阻碍我们。”
蔚缘“哼”了一声,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这样啊。”
她又想起什么,恶狠狠地拉住他的手腕:“你还有件事没解释,祁蕴仪说的那个在你十八岁时遇到的女孩是谁?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阅卿哲望着她,好看的眼犹如一面忧郁的湖,他紧紧抿着唇,沉默半晌,才哑着声开口:“蔚缘,可以不要问吗?”他的声音越发低沉,“我一定会告诉你,在我找到合适的解释方式的时候,但是可不可以晚点?”
“我向你发誓,除了你,我没有爱过别人。”他如画的眉眼间满是祈求和诚恳,蔚缘看不出一点欺瞒的痕迹,“我愿意用我的生命起誓。”
蔚缘怔怔地望着他,神色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软化了许多:“你……”
“我可以握你的手吗?”他轻声问道。
蔚缘脸有点烫,这种事情问出来,让她怎么回答啊……
他微微一笑:“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认真地请求你。”他顿了一下,“我们复合吧。”
蔚缘怔住了。
他继续柔声道:“我保证,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
他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跟她说,他还未能将那个掩埋于心底多年的秘密揭露给她,他还担心说得太多,反而让真心话变得像花言巧语,只能将它们掩于唇齿。
她摸了摸鼻子,红着脸模棱两可地开口:“我要考虑一下呢。”
太容易挽回的前女友,不是合格的新生代女大学生。
他好像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眼角微挑,笑容清朗而迷人:“好,那我会一直等你。”
因为大四下学期蔚缘要上的课很少,因此她得以有更多时间去练习跳舞,以及参加比赛和演出。
开学第一周,蔚缘便有一个寒假前报名的跳舞比赛要开赛了。
比赛地点有些偏僻,在市郊滕黄山下的一个温泉行馆,蔚缘和同校几个参赛女生一同坐学校租的商务车过去,车子大概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到。
正式比赛在明天下午,今天只是开放了舞台,好让各位选手上台彩排,也有选手选择明天下午再来。
不过蔚缘早就听说这边的温泉设施既新又很舒服,参赛选手住宿还有折扣,便选择了提前一天过来。
温泉行馆三面环山,倚靠滕黄山山势,仿造古代帝王行宫而建,是典型的中式建筑风格: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处处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到了极致。
蔚缘这次又是和上次在日本就是室友的袁雯月住同一间房。
因为不是节假日,行馆客人并不多,两人非常幸运地分到了一间江景房。
推开木制的镂空雕花三折门,便是宽阔的大阳台。栏杆是汉白玉的,上面雕刻着繁复的鱼凫飞雁纹路。凭栏而望,澄河由滕黄山山腰发源,缓缓流淌至山脚。夕阳西下,河面反射着橙黄色的暮光,犹如一条金丝织成的绸缎。
袁雯月站在阳台上深吸了几口山里的新鲜空气,回头的时候看见蔚缘已经在换舞蹈服了,有点惊讶:“你这么早就去彩排吗?”
蔚缘调整好舞蹈服的裙摆,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寒假刚开始的时候我腿受伤了,没怎么练,现在临时抱抱佛脚吧。”
袁雯月咂了咂嘴:“那你先去吧,我在房间休息一会儿。”
蔚缘点点头,走之前想了想,还是收拾上了泳衣和浴巾。
等下练完舞直接去泡温泉,想想还是挺美的。
蔚缘下去的时间早,彩排的人不多,只轮了三次就到她了,没花太长时间。等人慢慢多起来之后,蔚缘看了看队伍的长度,这才决定离开。
她在换衣间换好泳衣,便在门口领了一套女式浴衣套在泳衣外,趿拉着拖鞋,沿着木制的长廊向温泉池走去。
长廊有一段在室外,檐下挂着图案精美的琉璃灯,两边栽着许多桃树,走过时有淡淡的桃花香气萦绕鼻间。
因为光线略微有些昏暗,所以当阅卿哲迎面走来,在她身前停下时,她还愣了一下。
阅卿哲穿着黑色的男式浴衣,衣领交叠,绣着两条金线,右胸前还有一行白色的刺绣,写着“滕黄山行馆”。
偏偏他身材高挑,宽肩窄腰,交领上是修长而白皙的脖颈,凸出的喉结形状优美,让这件行馆分发的浴衣看上去都多了份高级感。
她和阅卿哲上次见面是在两天前,他亲自来B大送花给她,还接她出去看了场IMAX电影,处处关怀妥帖,无微不至。
其实她心里的气已经基本消了,可阅卿哲却不知道在想什么,绝口不提复合的事,她又想保持矜持,两人就这样维系着恋人未满的关系。
他冲她笑了笑:“去泡温泉?”
蔚缘点点头,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谈生意。”他简单总结道,然后看了看长廊另一头,说道,“我的房间带私池,我已经泡完了,现在没有人用,带你去吧?比公用温泉池清静很多,还是碳酸泉,对身体更好。”
现在的蔚缘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会和阅卿哲客气的蔚缘了,所以听了这番话,她顺水推舟,笑眯眯地应道:“好啊。”
阅卿哲带她往私池走去,黑亮的眼眸侧过来,含笑看着她:“你来这边比赛?”
他一向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她也不奇怪,点了点头:“是啊。”
“你的脚好了吗?”
“都这么久了,当然好了。”
到了私池门口,旁边竖着一块人造石,上面用隶书刻着“宜春汤”。
阅卿哲停下脚步,突然有些担忧地看向她:“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很不放心你一个人。”
蔚缘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想和我一起泡?”
阅卿哲失笑:“你在想什么?”他掀起门帘,让蔚缘先进,“我坐在旁边等你。”
蔚缘进去后先看到了正前方龙凤呈祥的彩漆格栅式屏风,突然想到什么,脸有些发烫,轻轻咳了一声:“哦。”
私池面积不小,旁边放置着两张柳木雕花圈椅,还有梨花木的圆桌。桌上是银质的镂空香薰小炉,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淡淡幽香。
蔚缘捏着浴衣的领口,还有些羞涩。阅卿哲在旁边坐下,从博古架上拿下一本书,淡淡笑了笑:“你自便。”
说完,他便垂下头,还真就专心看起了书来。
蔚缘磨了磨牙,把浴衣脱掉,对着水面照了照自己前凸后翘的身材,在心底冷哼一声。
她身材这么好,他不看,是他的损失。
蔚缘沿着台阶走进了温泉,故意在下水时弄出了很大的水声,结果她看向阅卿哲,他仍旧没有抬头。
她撇撇嘴,靠着墙壁坐下。
水温宜人,泡了五分钟,慢慢有碳酸小气泡聚集在体表,皮肤有些痒痒麻麻的。
中途有女服务生送来了水果拼盘和鲜榨果汁,放在了温泉池边的小台子上,蔚缘吃吃喝喝了一会儿,因为太过舒服,竟然趴在小台子上犯起了困。
她还没完全睡着,就听见阅卿哲温柔的声音:“蔚缘?蔚缘?”
蔚缘迷迷糊糊抬起眼,看到阅卿哲担忧的面容,有些迟钝地开口:“怎……怎么了?”
他轻轻松了一口气:“我担心你又头晕。”
她挠挠头:“没有,就是有点困。”
“困的话就回房间睡觉吧,在这里睡容易着凉。”他笑了笑。
蔚缘看着阅卿哲的笑容,或许是还没睡醒,魔怔了一般地用手撩了一下水,溅了阅卿哲一脸。
水珠顺着他柔软的黑发落下,流淌过高挺的鼻梁和胭脂色的嘴唇,最终在线条优美的下颌聚集,再滴入领口,落进胸膛消失不见。
蔚缘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秀色可餐。
但是对面的人又不是她男朋友,她并不能餐。
蔚缘哀怨地看了阅卿哲一眼,看得阅卿哲一头雾水,然后就转身从台阶走出了温泉。
蔚缘的连体泳衣裙子很短,露出纤长而笔直的腿,从墙上拿衣服时脊背上的蝴蝶骨微微凸起,有水珠在她光洁白皙的皮肤上晶莹闪烁,阅卿哲抿了抿唇,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转开视线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蔚缘回到房间的时候,袁雯月还没回来。
她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电视,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才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袁雯月走进房间,看着**的蔚缘,有些惊奇道:“蔚缘,你去哪儿泡温泉了?我去彩排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结果我去温泉池找了个遍,也没看到你。”
蔚缘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可……可能你没看到我吧。”
“那倒是,我确实有点睁眼瞎。”袁雯月没再介意这个,一脸兴奋地坐在旁边的**,说道,“你知道吗?滕黄山来了个剧组在拍戏,就住在我们这个温泉行馆,他们进来的时候我正好路过,好像有最近特别火的那个小鲜肉,陈至蒲?”
蔚缘不太关心娱乐圈,挠了挠头:“这样啊,很帅吗?”
“还行吧,就是演技……有点油腻。”袁雯月想了想,眼睛一亮,看向蔚缘,“不过我还看到了阅卿哲,他站在大厅和剧组导演说了几句话,陈至蒲站在他旁边,相形见绌,简直惨不忍睹……颜值就不说了,气质真的差太多了。”
阅卿哲的身影,蔚缘连闭眼想象都不用,就能立刻浮现在她脑海中。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袁雯月还在感叹:“要是那种人去演戏,哇,感觉收视率肯定爆棚……不过也不太好,娱乐圈水这么深,容易玷污他的气质。”
依她对他的了解,他的气质倒是不太可能被玷污,毕竟他在灾区的时候,几天不洗澡都能出尘绝艳。
蔚缘好笑地看了袁雯月一眼:“别想了,人家志不在此,这辈子也不可能进娱乐圈的。”
袁雯月挠挠头,嘿嘿一笑:“我就想想嘛。”
第二天下午的比赛是东部赛区初选,二十六进十,蔚缘发挥还不错,最后的总分排名第八。袁雯月名列第四,比赛结束后欢欣雀跃。
因为学校接她们回去的车要傍晚才来,她便拉着蔚缘说赶紧再泡一次温泉。
蔚缘和袁雯月刚走出礼堂,就看到了站在门口,长身鹤立的阅卿哲,他身穿深蓝色的条纹西装,衬得皮肤更加白皙。
对上蔚缘的视线,阅卿哲微笑道:“蔚缘。”
蔚缘愣了下:“啊,你在等我?”
袁雯月感觉阅卿哲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意识到自己活像一只电灯泡,连忙说道:“你们聊你们聊,我先上去拿泳衣了。”
袁雯月走之后,阅卿哲望着蔚缘,笑着说:“我们去旁边的卡座坐吧。”
蔚缘点点头,跟在他身侧,听他问道:“今天的比赛还好吗?”
“还不错吧?初赛过了,复赛好像在N省。”
“什么时候比?”
“应该是两个星期后。”蔚缘眨眨眼睛,有点疑惑,阅卿哲难道只是想跟她闲聊?
两人在卡座面对面坐下,阅卿哲招手叫来服务员,然后看向蔚缘:“你想喝点什么?”
蔚缘瞟了一眼菜单,上面的价格令人咂舌:“苏打水吧,我有点渴。”
“两杯苏打水。”服务员走后,阅卿哲微笑道,“你要回学校了吗?”
蔚缘“嗯”了一声:“九点的时候学校的车会来接我们。”
他沉吟片刻:“我最近几天可能不能去学校看你了。”
原来是为了这种事吗?蔚缘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关系,其实……你也没必要和我说。”
他失笑:“我怕我不跟你说,你会以为我对你不够上心。”
她好奇道:“你要在这边待好几天吗?难道这里拍戏还要你亲自监督?”
阅卿哲摇摇头:“这个剧组是我们旗下的,但是我这次来是为了收购滕黄山主峰周围两百平方公里的地皮。”
蔚缘想了想,还是对两百平方公里是多大没什么概念:“呃……这边的山,好像没怎么开发过。”
他应和道:“是,所以山上有很多隐士。”
“隐士?”蔚缘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我还以为只有古代才有隐士呢,现代也有人做这个?”
“嗯,是。”阅卿哲笑笑,“因为滕黄山这边自古就有隐居修养之风,北抵姚河,南依洺江,西倚昆仑,东指大海,有王者之气,能修身养性。”
看蔚缘愣愣地点头,阅卿哲笑着补充道:“甚至还有外国人慕名而来,日本、韩国等国家的人都有。”
蔚缘思索了一下,蹙起眉:“那你们收购以后,这些隐士怎么办?”
“保护性改造。”阅卿哲言简意赅,“别的公司也看上了这边的地,所以我要先一步出手。因为要寻访山上的隐士,为表诚意,争取最快时间得到配合,我才亲自来。”
蔚缘眨眨眼睛:“哦,你这么好,他们应该都会配合你吧。”
他轻笑一声:“承你吉言。”他看了一眼表,“你还要跟朋友泡温泉吗?我去前台把手牌拿给你,你还是去之前那个‘宜春汤’吧。”
蔚缘依言跟着他往前台走去,他同前台小姐说明情况后,便从前台小姐那里接过一块木制的手牌,放进蔚缘手里。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中如有星星在闪烁:“蔚缘,我有点舍不得你。”
蔚缘的脸“唰”一下红了,她差点儿咬到舌头:“不……不也没几天吗?”
“但是你不在我身边,我总有些不放心。”他垂下眼,黑瞳温柔如水,“好了,我送你回房间吧。”
蔚缘捏着那块木制手牌,上下打量阅卿哲,担忧道:“我怎么看你脸色有点苍白?要不别送我了吧,也不远。”
他摇摇头,笑道:“蔚缘,别用这种理由打发我,对于我来说,这些时间再短,也很珍贵。”
她是真心的好不好?蔚缘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垂下头乖乖跟在他身侧。
她时不时看一眼旁边的阅卿哲,心底却有些恨铁不成钢。
因为他冲她笑的时候,她突然有点想吻他了。
他不是很聪明吗,为什么还不跟她提复合啊?
快九点的时候,蔚缘拖着行李箱和袁雯月并肩走出了酒店,她刻意环顾四周,发现阅卿哲并没有出来送她。
他可能在忙吧,她有点失落。
蔚缘刚准备上车,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了她:“蔚小姐?”
她回过头,是那次在老家见到的陪在阅卿哲身边的男人,好像是阅卿哲的秘书。
她停下脚步,疑惑地等待曹秘书走过来。
曹秘书在她面前站定,恳切地看着她:“蔚小姐,我是阅总的秘书。不好意思,请恕我冒昧地打扰您,因为我有些担心阅总他……的情况。”
蔚缘吓了一跳:“阅卿哲怎么了?”
“阅总胃有旧疾,再加上他最近失眠症复发,可以说是寝食不安,我们跟着的人都觉得他身体状态不太好,只是他不愿意抽时间去医院检查……”
蔚缘有些愧疚,她和阅卿哲在一起那么久,都不知道他身体有这些毛病。
她担忧地问道:“那……那我能为他做些什么?”
曹秘书问道:“阅总跟您说过他这次来滕黄山的目的吗?”
蔚缘点点头:“说过,收购地皮,他要亲自探访这里的隐士。”
“阅总刚刚单独上了山,但是我觉得阅总脸色很差,担心他会在山上出什么事。因为去探访隐士,阅总不让其他人跟随,我思来想去,只好来麻烦您上山去找阅总,先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最重要,工作才是其次。”
蔚缘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好,我去找他。”
滕黄山石阶下。
曹秘书刚才已经告诉了蔚缘阅卿哲今天探访的大概位置以及路线,他停下了脚步,抱歉地看向蔚缘:“阅总明确说过不让我们上山,只能麻烦您独自上山了。”他又交给蔚缘一个GPS呼救器和一只手电筒,“滕黄山只有开发过的部分山路有路灯,如果您手机没信号,需要求救的话,请按下呼救器旁边的红色按钮。”
蔚缘点点头:“谢谢您。”
反正滕黄山又没有什么野兽,两边还有路灯,看起来和普通景区没什么区别,所以蔚缘踏上石阶的时候并不怎么害怕。
蔚缘按照曹秘书说的,往隐士居住的地方走去,离开大理石铺就的观景台,走进了还未开发过的山林。但是走了十几分钟,一阵冷风过来,树叶瑟瑟作响,还伴随着不知名的鸟类的沙哑嘶叫,蔚缘突然就害怕起来。
她胆子一向较小,要不也不至于在鬼屋被吓得鬼哭狼嚎。
蔚缘裹紧衣服,加快步伐又朝前走了几分钟,突然悲哀地发现,面对几乎长得差不多的桦树,她有些迷路。
她此刻无比害怕,心跳得飞快,连曹秘书重复了好几遍的路线都记不太清。
是向东,还是向西走来着?
蔚缘茫然地环顾四周有着灰白色树干的桦树群,又听到了几声嘶哑的鸟叫,瑟瑟发抖地拿出手机。
天不亡她,信号虽然只有一格,但好歹还是有。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下了通讯录中的那个名字“卿卿”。
阅卿哲接得不算快,声音却格外温柔:“蔚缘?”
一听到他的声音,她突然有些想哭,抽了抽鼻子说:“阅……阅卿哲,我在山上。”
信号不好,他没太听清:“什么上?”
“我来找你了,来滕黄山上。”她提高音量,想让他听清楚一点。
阅卿哲从破碎的句子中拼凑出信息,错愕道:“你现在在滕黄山上?你在哪儿?”
蔚缘左右环视一圈,有些挫败:“在桦树林里,我也不知道是哪儿,就是从观景台出发,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左右。”
阅卿哲听到“观景台”“十几分钟”,思索了一下,然后沉声安抚她:“你别害怕,在原地等我,我去找你。”他怕她听不清,重复道:“你别害怕,电话不用挂,别害怕。”
断断续续的“别害怕”从电话那头传来,蔚缘心里的恐惧慢慢被温暖替代,她低声说:“嗯。”
他似乎在走路,说话时偶有风声,一直在那头重复着:“别怕,我马上到。”
蔚缘抿着嘴,突然忍不住笑了。
为什么男神做复读机能让她这么心动啊?
她仗着信号不好,开始小声絮絮叨叨:“阅卿哲,我好喜欢你啊。”她抬头望着天空皎洁的明月,感叹道:“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她顿了一下,又说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阅,月,他就像一道淡淡的月光,总是以最温柔的姿态陪在她身边。
她小声地咯咯笑:“我的白月光,你什么时候跟我提复合啊?”
前几句话阅卿哲都没回复,只是继续跟她说别怕,但是这句,他好像突然耳尖起来,信号也格外给面子。
他沉静微哑的声音好似贴着她耳朵响起,清晰到让她耳尖蓦然染上嫣红:“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