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那么简单 轻寒
许久不见的朋友聚会，吃饭喝茶聊天，聊聊八卦或者近来大热的电影电视剧，再说说彼此近况，最后话题总是不能免俗地扯到了感情。
朋友甲说男朋友喜欢和别的女生搞暧昧，被她发现也有恃无恐，说他人在她身边并没有背叛她，她那么计较干吗。
朋友乙说她发现追她的男生脚踏两只船，享受着另一个女生的追逐和崇拜，非说最爱的人是她，跟那女生只是玩玩。
朋友丙说她倒追一个男生，付出了很多却无法感动他，他念念不忘前任，不愿意开始新的感情，不知该说他是痴情还是绝情？
以前会快意恩仇地说那些是渣，不懂得珍惜就甩了吧，下一个会更好。可慢慢地发现，爱情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事情，喜欢你的时候是真喜欢，不爱的时候是真不爱，曾经的承诺并不能保证永远的幸福。
大家都想要完美的爱情和恋人，希望拥有童话般的结局，从此公主和王子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然而，人与人之间，从来没有那么简单，爱恨怨嗔，谁能不计得失地去爱呢？
没那么简单，爱需要慢慢修炼的，我们都在学习如何爱自己，如何去爱人。
作者简介：
轻寒
青春文学作者
已出版《美少年之恋》、《爱情甜甜圈》、《恋恋爱之神》、《屠龙公主甘巴嗲》、《双面王子响叮当》、《满分恋人大改造①②》、《蝴蝶的皇冠①②》、《假面骑士北极星①②③》等十多本畅销小说，
其中《爱情甜甜圈》、《蝴蝶的皇冠》、《满分恋人大改造》等书的繁体版先后在台湾、香港出版。浪漫奇幻轻小说《隐神物语》即将出版。
9 海葵与小丑鱼 轻寒
如果上天给你一个回到过去的机会，你希望改变什么？我希望时间停止，未来永远不要来。
如果上天给你一个回到过去的机会，你希望改变什么？
我希望时间停止，未来永远不要来。
01 四月一日
“余绘心！”
敲打桌面的噪音让午休的余绘心猛地抬起头，就见隔壁班的章如雁杵在她座位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余绘心，你老实说，你究竟对凌风翔做了什么？”章如雁将长长的卷发拨到脑后，一张精致美丽的小脸有着难以掩饰的忌妒和仇视。
余绘心有些恍惚，讶异的目光越过章如雁，扫视四周，最后定格在前方的黑板。
黑板的右下方画着一个小表格，填写着日期四月一日和值日生的名字。
四月一日，愚人节，老天爷在对她开玩笑吧？
双手不由地紧握颤抖，余绘心难以置信，恍然如梦。
“余绘心！你少目中无人，回答我！”被无视的章如雁恼羞成怒，“你凭什么靠近凌风翔？你哪里配得上凌风翔？丑八怪！”
凌风翔……凌风翔……
这个名字让余绘心瞬间红了眼眶，直直地望向章如雁恼怒的眼睛，克制着心间难以名状的涌潮，依然没有回答她，因为她根本不用回答她！
“章如雁，瞧你忌妒的嘴脸可真难看。”余绘心前排的陈静雅看不过去了，不客气地推开咄咄逼人的章如雁，鄙视道，“谁不知道你暗恋凌风翔呀？可惜凌风翔对你这个校花没兴趣，他就是喜欢我们班的‘丑八怪’，他在老师们面前牵起余绘心的手宣告他们在一起，把你气疯了吧？”
“陈静雅，你！”被说中的章如雁涨红了脸，怒视着余绘心，“丑八怪，你不要太得意，凌风翔很快就会甩了你的！”
然后，讨不到便宜反被奚落的章如雁气愤地离开，教室里涌出窃窃私笑。
“余绘心，你别理会章如雁，她那是羡慕忌妒恨才找你麻烦的。”陈静雅拍拍余绘心的肩膀。
“我……知道。”余绘心目光闪烁两下，感受着陈静雅拍在她肩膀上的力道，是真实存在的，心潮突然汹涌澎湃起来。
“余绘心，你真的好厉害！”
其他女生幸灾乐祸地看着章如雁被陈静雅气走，然后围了上来，忍不住表现出自己的“羡慕忌妒”了。
“昨天凌风翔牵着你的手走出教师办公室，全校都轰动了！”
“其他男生只会偷偷摸摸地牵女生的手，被老师发现就直接甩手，敢作敢当的凌风翔实在太帅了！”
“余绘心，当他的女朋友很幸福，对不对？”
“那个凌风翔啊，拒绝了数十个女生的告白，居然拜倒在我们班的余绘心裙下，余绘心，你是不是会魔法？”
“余绘心，老实说，你是不是对凌风翔做了什么？才让他对你神魂颠倒的？”
余绘心习惯性地扬起嘴角，傻笑地望着唧唧喳喳围着她的女生，笑而不语。
凌风翔……她对他做了什么？
02 只可远观的凌风翔
余绘心永远都不会忘记第一次和凌风翔接触的情景，他的一言一行烙印在她的心海，难以磨灭，他的出现温柔地照亮了她晦暗的时光。
那年她刚上初中，因为左脸颊有块半指大小的红色胎记，经常被人嘲笑围观，甚至给她起了“小丑鱼”的绰号。
“在动物的审美中，颜色鲜艳的小丑鱼可是真正的美人鱼。”
有次路过隔壁班的走廊，有两个男生好奇地指着她脸上的红色胎记窃窃私语，凌风翔类似不经意地敲过他们的脑袋，嘲笑他们。
“瞧你们空空的脑袋，损人和夸人都分不清，丢人现眼。”
然后，凌风翔直接拖着他们进教室，没有看一眼耷肩低头的她。
每次别人叫她“小丑鱼”，就会提醒她左脸颊的胎记好像小丑那般滑稽可笑，年少敏感的她愈来愈不敢抬头正视他人，她觉得“小丑鱼”一定很丑。
她第一次听凌风翔说小丑鱼在动物审美中原来是美丽的，大为震撼，有了强烈想知道小丑鱼模样的冲动，究竟是怎样的美丽？
为此，她跑去水族馆，看见了珊瑚群中游曳的热带鱼，色彩斑斓炫目缤纷，其中就有颜色红艳脸颊有着白色条纹的小丑鱼，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终于明白凌风翔所说的“美人鱼”是什么意思，红得热情又热烈的小鱼，美得让她移不开眼睛，仿佛深海中的烈阳，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小丑鱼”不丑，“小丑鱼”很美，她不应该拘泥脸颊的小胎记而不敢抬起头面对他人的视线。
从小到大因为胎记，她一直很自卑，但凌风翔的一句话奇异地打开了她的心结，她开始抬头挺胸地走路，面对他人的目光能够微笑以对，甚至当别人叫她“小丑鱼”时，她也能大笑着答应，不再觉得“小丑鱼”的称呼是种侮辱。
初中三年，她彻底改变了自己，变成不再在乎胎记能够昂首大笑的女生。
这三年，她一直偷偷地望着凌风翔，他是个朗如日月的少年，浑身散发出令人惊艳的光芒，自然而然地吸引着他人的目光。
他有着脱颖出众的外表和名列前茅的成绩，还有矫健灵敏的运动神经和能拉出撩人心弦的小提琴曲的音乐细胞……在所有人眼中，他就像漫画中走出来的全能校园王子，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
可惜，他的个性并不像众人想象的王子那么温柔，他非常毒舌，毒得所有前仆后继向他表白的女生全部阵亡，对他又爱又恨。
同学们都说凌风翔就像罂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是不能碰，一旦沾染就会沉溺其中难以自拔，变成悲剧。
余绘心没想过靠近凌风翔，也没有勇气诉说她的心情，藏着小心思的三年，她自始至终都是远观着凌风翔，想着最初他说“小丑鱼是美人鱼”的论调，心里就暖暖的。
对她来说，说出“小丑鱼是美人鱼”的凌风翔并不是罂粟，而是能够包容小丑鱼的海葵。
深海之中，有种美丽带毒刺的生物叫做海葵，它捕猎着其他鱼儿，是个危险的存在。
然而，海葵会接纳小丑鱼，保护小丑鱼。
03 刺激又紧张的快乐时光
下午的课堂随测，余绘心望着考卷上熟悉的题目，迟迟没有动笔，反而时不时地出神，眉宇间染上了化不开的忧愁，想着她对凌风翔做了什么，让凌风翔牵着她的手向全校宣告他们的关系？
她对凌风翔做了什么……
她想起来了，那是段充满刺激又紧张的快乐时光。
进入高中之后，暗恋凌风翔已经三年的余绘心，看着越来越多的女生向凌风翔表白，一个个铩羽而归。余绘心也有些蠢蠢欲动，开始渴望靠近凌风翔，她的那点小心思被陈静雅和其他女生看透，时不时地在她面前提到凌风翔，有意无意地怂恿她去试试，多次刺激之下，余绘心决定倒追凌风翔。
于是，她成了“变态跟踪狂”，天天跟着凌风翔回家，就为了多看他几眼，宁愿绕路回自己家，在日记里记下她一天天的新发现。
早晨，她会买好早餐绕到凌家的小区外，等着凌风翔出现把早餐塞到他手中飞快跑掉，连续一个星期的“闪电早餐”之后，手脚不够利索的她，被凌风翔拉住了。
当她做好心理准备要接受凌风翔攻击力极强悍的毒舌时，却听到凌风翔说：
“我喜欢吃三明治和豆浆，记住，别弄错了。”
余绘心觉得那话美好得像天使的福音，仿佛得到凌风翔的允许似的，以后的日子，她都准时备好三明治和豆浆，有时还能和他在街边早餐店一起吃早餐。
爱心早餐被允许，跟踪回家被默许，余绘心的胆子越来越大：凌风翔去跟邻校打篮球赛时，她带着水和毛巾为他加油；凌风翔参加校庆小提琴演奏时，她给他准备演出服装；凌风翔收到许多情书不耐烦处理时，她义不容辞地为他分忧解难；凌风翔觉得她天天神出鬼没让他介意时，她主动报上她的手机号听他指示，得到他的指示时，她也有了他的号码；凌风翔认为她没事跟着他影响学习，大发慈悲告诉她制胜秘籍划出考前重点时……
她像个傻瓜似的对着他笑，一直笑，笑到最后被凌风翔恼火地一巴掌盖住，他的手吻到了她的唇，似乎距离就这么拉近了。
凌风翔没有不耐烦她的追逐，她也乐得围着他转，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同学发现余绘心在追凌风翔，一个个摩拳擦掌等着看好戏，甚至暗地里下赌注，赌余绘心最后会被凌风翔哪句“毒言”秒杀，连班主任都特别找她谈话，委婉地对她说年纪太小不要恋爱，一旦受伤会影响未来的。
班主任说，年轻时爱上太优秀的人，会让人以后失去爱他人的能力。
她明白班主任的意思，凌风翔太优秀，她注定得不到的。
从高一追到高二，余绘心没有对凌风翔表白，凌风翔也没有拒绝她的靠近，她只是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一点一点地拉近她和凌风翔的距离，只要能跟凌风翔成为朋友，她已经很幸福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反而让凌风翔表白了呢？
余绘心握紧了笔，匆匆地填写答案，等到下课铃声响起，她就能见到凌风翔吧？
昨天凌风翔约她放学后在梧桐树下会合，再一起回家的。
04 小丑很快乐
“丁零！”
铃声响起，同学们渐渐地离开，偌大的教室只剩下余绘心和值日生。
余绘心慢吞吞地背起书包，缓缓地步出教室，胸口却是忐忑不定，她看到凌风翔已经在教学楼边的梧桐树下等她，心底反而生出了踌躇。
凌风翔弓起一只腿，修长的身躯倚靠在粗壮的树干上，暮风拂过，撩起他额前细碎的刘海，她看见了如画的眉目，好似远山，清新爽朗。
路过的女生，时不时地回头去瞅凌风翔，凌风翔懒得抬眼，自顾自地掏出手机，皱着眉头看着屏幕。
“你今天动作太慢了！”凌风翔一看到余绘心，忙不迭地迎身上前，不客气地敲着她的脑袋，“不要学无聊女生玩迟到，我的耐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对，凌风翔耐性不好，最讨厌等人，他们约好的时间，她从来都是提前到，不敢让他等。
今天她磨磨蹭蹭地在教室呆了许久，让凌风翔等了半个小时，他应该会生气的。
他会讨厌她吧？
余绘心抿了抿嘴，拧起了眉头。
“怎么？生气了？”他的手改揉她的头发，然后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皱到一起的脸，沉下声，“我不喜欢你苦着脸，下次不要迟到就好了。”
“你……会等我多久？”
他的手在她的下颚留下暖暖的触感，是镌刻入她身体的记忆，真实而温暖，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唯恐一松开，他就消失不见了。
“一秒我都不想等。”凌风翔酷酷地说，见余绘心脸越来越垮，“我不希望等到的是苦瓜脸。”
“哈……哈哈，那我这样大笑，你就会等吗？”余绘心用力地扬起嘴角，像个傻瓜一样咧开嘴大笑。
“可以考虑。”凌风翔反握住余绘心的手，一手捏红了她的鼻子，笑道，“你现在像极了小丑。”
“很丑吗？”余绘心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红鼻子大笑的模样的确像麦当劳叔叔。
“不。”凌风翔牵着她的手，走在放学后路人稀少的林荫道上，“小丑看起来很快乐，我喜欢你大笑的样子。”
他喜欢她……明明是她先喜欢他的，可她暗恋他三年追了他一年，却没有对他说过喜欢他。
余绘心松开了凌风翔的手，然后猛地从身后抱住凌风翔，头抵着他的背。
“你又怎么了？”凌风翔好笑地看着身前紧紧攥到一起的手，回头看趴在他背上的余绘心，“难道我最近说话太温柔了？反而让你多愁善感了吗？看来得反省反省。”
她知道凌风翔对其他女生的态度，女生找他表白，他永远都是一针见血不留余地地拒绝，他的经典“毒言”都被归纳总结，成为大家猜测女生被拒的理由，比如——
“你的头发卷得像海藻，会影响我对植物的看法。”
“你说话的声音抖得像落叶，我觉得很冷。”
“你长得太引人注目，会让我眼睛受累。”
“小妹妹，哥哥幼儿园时都不玩过家家的。”
“抱歉，耳朵听不得过多赞美，会失聪的。”
……
习惯被表白的凌风翔，更习惯拒绝，虽然拒绝的话语中免不了有“人身攻击”，但似乎并不影响女生对他的热情，反而让人更加期待他的“拒绝言辞”会不会又出人意料？
比起凌风翔对其他女生的态度，他对她真的太温柔了。
“今天你很奇怪。”凌风翔倒没强迫余绘心抬头，只是轻轻地拍拍她的手，“我反省了一下，你是我的女朋友，不对你温柔要对谁温柔呢？所以，你不用受宠若惊，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余绘心紧紧地咬住嘴唇，贪婪地抱着他，似乎要记住这最后的温柔。
“翔……翔……”
她低低地唤着凌风翔的名字，眼中却有湿意涌动，她强忍住眼泪，心下做了决定。
她真的非常喜欢他，他的出现完全改变了她，是他让她觉得“小丑鱼”不是嘲讽，让她知道“小丑鱼”很美。
她只是这样抱着他，就觉得幸福得要死掉。
然而，她不可以说喜欢他，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她喜欢他。
耳边忽然有破空响起的风声，余绘心猛地推开毫无防备的凌风翔，好像早就知道会有失控的足球飞来。
那穿过他们之间空隙的足球，撕裂了她和他的亲密接触，在无形中划出了一道鸿沟。
“凌风翔，我们分手吧。”
余绘心定定地望着凌风翔，淡淡地说出她的决定，留下怔住的凌风翔，头也不回地离开。
05 不甘心的人
她想起为什么凌风翔要向她表白了。
那是植树节那天，学校组织到西陵坡种树，她和同班的向阳一组，分到五棵树苗，向阳挖坑她栽树填土，最后一起浇水的时候，向阳突然握住她的手，说他们同心协力种的树比其他任何一组同学都种得好，证明他们心有灵犀，是默契十足的好搭档，末了，向阳又问：
“余绘心，你要不要跟我交往？这样你就不会被大家看笑话了。”
因为余绘心倒追凌风翔的事，是一个随时等着她被拒绝的笑话。
当时凌风翔就在不远处，似乎听到了向阳的话，冷冷地望着她和向阳，并没有做任何表示。
她喜欢的人是凌风翔，那么努力去靠近凌风翔，自然就不怕被看笑话了。
余绘心只是笑着对向阳摇头。
植树活动结束后，凌风翔在回学校的车上给她发了条短信，让她在学校旁的河堤等他。
“我喜欢你，所以你是我的，注意别被其他苍蝇盯上，那会变成臭鸡蛋。”
凌风翔的表白相当霸道，为了不变成臭鸡蛋，她当然会听他的话，从主动追他的人，变成被他宣布所有权的人。
不久后，她和凌风翔就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谈话，希望他们注意影响。
结果，凌风翔完全没有在意老师的“警告”，直接牵着她的手表明立场，他们就这样牵手离开办公室，变成公开的一对，让期待她被凌风翔“毒舌”秒杀的人失望了。
她是他第一个牵手的女生，她是他第一个说喜欢的女生……而现在的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和他走下去，不能让他对她越来越温柔。
“余绘心，出来！”
凌风翔出现在教室门口，不在意其他人的诧异，危险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余绘心。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的余绘心，抿着嘴，扫视了一周，才僵硬地起身走出去，她知道要拒绝凌风翔并不容易。
“昨天是愚人节，你胆子真大，跟我开那样的玩笑。”
他拉着她的手，依然不在意其他围观同学的目光，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包容她的“愚人节玩笑”。
“凌风翔，我再说一次，我们分手吧。”余绘心用力地抽回手，异常冷静地望着凌风翔，重复她的意思，她没有开玩笑。
余绘心的话一出，周围传来倒吸一口气的声音，继而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连隔壁班的同学都聚过来看热闹，其中就有章如雁。
“你当真？”凌风翔讶然，难以置信，“为什么？”
“当初我是跟同学们打赌，才会靠近你的。”
余绘心瞟了眼教室内的同学，陈静雅他们知道她暗恋凌风翔，于是起哄让她去追凌风翔，如果她不敢的话，他们就要叫她“小丑鱼”。
陈静雅是她的初中同学，自然明白“小丑鱼”这个绰号对她的影响。
“凌风翔，我赌赢了，但我不喜欢你，希望你离我远点。”
“我不相信，你不可能不喜欢我的！”凌风翔摇头，他讨厌眼前面无表情的余绘心。
“你只是不甘心而已。”
余绘心没有多说，转身回教室，不再理会当众被她甩掉的凌风翔，她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说那些话，完全是在羞辱凌风翔。
“余绘心，你等着瞧，我会把你追回来的。”
但是，凌风翔离开时的宣言，激起余绘心心中的波澜，她害怕这样不爽快的凌风翔。
06 全民公敌
学校里的人看她的目光都变了，她一下子成了全民公敌，人神共愤。
她的课桌被人丢到操场上摔断了桌脚，她的课本涂画许多“去死”的字样，她的头发被黏上了口香糖，她的背后被贴上“无耻”、“虚伪”、“恶女”等各种字条……她时不时地被反锁在厕所中出不来，走在楼梯拐角的地方冷不防地被人泼冷水。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玩弄了他们眼中高不可攀又神圣不可侵犯的凌风翔，女生讨厌她伤害凌风翔，男生讨厌她太虚伪，就连老师都觉得她的所作所为影响恶劣，对她提出口头警告，让她谨言慎行，免得影响学校风气。
凌风翔放话说要追回她，他就像她当初那样，跟踪她回家，为她准备早餐，教训那些对她恶作剧的人，依然保护着她，原谅她的“虚伪”，希望和她重归于好。
他说，他认识她很多年，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他说，她一定有什么苦衷，他要她告诉她，他会和她一起面对。
他说，从她第一次靠近他，他就知道她是当初低着头的“小丑鱼”。
他说，他喜欢她，所以会原谅她在愚人节的玩笑。
他说，他们约好的七夕去河堤放烟花，他会一直等她。
……
可是，她对他做了什么？
她背叛了他。
她拉着向阳的手，来到凌风翔约她见面的水族馆，望着水箱中色彩斑斓的热带鱼，不肯正眼看凌风翔。
她说：“我喜欢的人是向阳，我已经和向阳在一起了，希望你不要纠缠我，凌风翔，你不该是死缠烂打的人。”
她眼角余光看见了凌风翔瞬间刷白的脸色，看见了他眼中的绝望，她知道她彻彻底底地伤害了他，他绝对不会再喜欢她了。
“余绘心，现在的你是水母，再也不是‘小丑鱼’。”
凌风翔说完这话，冷笑地看着她和向阳，终于转身离开水族馆，留给她最后落寞的背影。
她来到水母的水箱前，看着里面体态轻盈飘逸的水母，突然泪流满面。
水母很美，但是有毒，不能和海葵共存。
“水母和小丑鱼有什么关系呢？”向阳疑惑地看着痛苦的余绘心，“余绘心，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在海底，有一种漂亮的动物叫海葵，它有毒刺，会攻击捕食其他鱼类，却愿意让小丑鱼寄身栖息，分享猎物，保护着它，与它共存。而水母对海葵来说，既是敌人也是猎物，海葵永远不会包容水母的。”
余绘心的手抚上左脸颊的胎记，她再没办法像“小丑鱼”那样热情可爱。
对，她不是“小丑鱼”，她是“水母”，会害死“海葵”的。
“向阳，谢谢你帮我，让凌风翔死心。”
“明明喜欢他，为什么要这样伤害他拒绝他呢？”向阳无法理解，贡献他的纸巾给余绘心擦眼泪，“不要告诉我你得了绝症，我妈妈都不看这样的韩剧了。”
“如果说因为我看见了未来，所以不能和他在一起，你相信吗？”
“哈哈，我相信你一定是看了穿越小说。”向阳大笑，“只要你没有得绝症就好。”
向阳，跟凌风翔比起来，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年，没有出众外表，但有着爽朗的笑容和平易近人的气质。
她没有告诉向阳，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得绝症，也不要没有凌风翔的未来。
07 所谓现世报
六月期末考的最后一天，余绘心几乎不怎么动脑就做完了考卷。
四月份跟凌风翔分手，两人是隔壁班，偶尔也会碰到，但凌风翔都会无视她，擦身而过，不留任何余韵，完全将她当陌生人。
而向阳在五月份因为父母工作调动，转学到别的城市，所有人都知道玩弄凌风翔的余绘心得到了现世报，被向阳甩了，看她的目光都充满了悲悯。
与凌风翔同班的章如雁最喜欢幸灾乐祸，特地来嘲笑她，说当初就知道她和凌风翔不能长久，没料到她眼光那么差，甩了凌风翔和向阳在一起，结果被向阳抛弃了。
余绘心并不怎么理会章如雁的挖苦，考完试直接离开学校，打算提前放暑假，然后，却被一群女生拖到篮球馆后。
“余绘心，这一脚是为了凌风翔，我憋了好几个月。”
“余绘心，比起你对凌风翔做的事情，这巴掌算是便宜你了。”
“让你嚣张！让你目中无人！让你自以为是！”
“果然是丑人多作怪，今天不好好地教训你，难消我心头气！”
“丑八怪，你最好下学期转学，否则以后别想过安稳日子，凌风翔可不是你的后台了！”
……
以前她和凌风翔在一起的时候，那些忌妒的女生最多说些难听的话，绝对不敢对她动手动脚，就连四月份她刚甩掉凌风翔被欺凌时，因为凌风翔出面，其他人就收敛许多。
现在，向阳转学走了，凌风翔也不在乎她了，这些女生终于要来个“秋后算账”了。
余绘心没有反驳她们的话，只是任由她们拳打脚踢，身体上的疼痛或许能够缓解与凌风翔成为陌路的痛苦，这是她欠凌风翔的。
“凌风翔！”
突然，打她的女生停了下来，惊讶地叫出声，继而带着其他“行凶”的女生匆匆跑开，不敢逗留，好像害怕斗殴被惩罚，更怕被凌风翔厌恶。
余绘心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抬头看到抱着篮球的凌风翔，居高临下地望着狼狈的她，眼中充满了冷漠。
她有些不自在，看着他的目光闪烁不定。
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不发一言，然后抱着篮球直接回篮球馆，仿佛根本没看到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样很好！
余绘心却笑了，看着凌风翔消失在体育馆的背影，缓缓地爬起身，拍了拍满是脚印的校服，顺了顺凌乱的头发，一瘸一拐地从学校后门离开。
凌风翔讨厌她。
她和他那个七夕之约永远不会兑现，真的太好了。
08 七夕之约
拖着满身的伤走在学校边的河堤上，余绘心心底百味杂陈，停下了脚步，望着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河面，恐惧的情绪从心底冒了出来。
凌风翔和她确定关系之后，约好七夕晚上来河堤放烟火看牛郎织女鹊桥相会。
她曾经非常期待的七夕之约，现在变成她最恐惧的存在。
如今她和凌风翔没了关系，变成陌生人，那个七夕之约永远都不会到来，她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只觉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下学期，她一定要转学离开这里，彻彻底底地逃离命运，也不会在学校被欺负了。
表情复杂地望着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河面，余绘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后再看一眼，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回家的方向走。
“等一下！”
突然有人拉住她的手，气喘吁吁的声音同时在身后响起，她反射性地回头，呆住。
凌风翔。
他提着药店的袋子，似乎一路跑着追过来，刘海都被汗湿了。
余绘心太震惊于凌风翔的出现，傻傻地被他拖到河堤路对面的行道树下坐好，望着他背后隔着一条道的河面，水波上闪烁着夕阳暧昧的余晖，她的脑子有些空白了，怔怔地看凌风翔在她面前蹲下，取出袋子中的膏药，抹到她校裙下腿上的淤青，力道轻柔，让她忘记了疼痛。
处理完腿上的伤，他又拉过她的手，手臂胳膊上也有许多青紫，他默默地为她上药，她怔怔地望着他发呆，似乎忘记她和他已经没关系了。
“我记得有一次，你跟在我后面被小孩子骑的玩具自行车撞倒，怕引起我注意，硬是闷不吭声，那时身上应该也有淤青吧？”
她以为他没有发现最初的跟踪，自以为很小心，被撞倒在地飞快地爬起身躲到拐角，确定凌风翔不知道，才重新跟上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他家小区门口，她才一拐一拐地回家抹药。
“抱歉，因为我的缘故害你被欺负，你怎么不跑呢？”凌风翔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地抚过余绘心咬破的嘴角。
“拜托你，不要管我。”
余绘心却推开凌风翔的手，纠结地摇头，她害怕看到这样对她温柔的凌风翔，明明她都那样伤害他了，明明他们已经是陌生人了，为什么他还要来关心她呢？
“余绘心，你和同学们打赌靠近我的事，我一开始就知道，而且也知道大家在赌我会不会拒绝你。”凌风翔反手握住余绘心的手，逼着她面对他，“不管你为何疏远我，我始终记得最初努力又小心翼翼靠近我的余绘心，那才是最真实的你，不是吗？”
“不……你不可以和我在一起的……”余绘心情绪有些激动起来，用力地摇头，“凌风翔，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不喜欢你，不喜欢——”
“看着我！”凌风翔打断她，直视着她闪烁的眼睛，“余绘心，你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我，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余绘心，说真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老天爷对她开了这样一个玩笑，绝不是为了让她重新体验一次悲剧！
“凌风翔，我不喜欢你，你也不要喜欢我，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你走！”
凌风翔的逼问和执著，让余绘心失控，她起身用力地推着凌风翔，一边大吼，一边将他推向路中央。
“嘟！嘟嘟！”
货车的喇嘛声，紧急刹车的刺耳摩擦声同时响起，余绘心猛得回过神，就见被她推走的凌风翔好像受了刺激，愣愣地杵着不动。
“凌风翔！危险！”
余绘心猛地扑向凌风翔，用尽全身地力气撞向他，过大的冲力虽然将凌风翔从紧急刹车的货车前撞开，但没办法让他们刹住脚，反而因为惯性，她推着凌风翔直直地摔向河堤，两个人滚落河中。
“扑通！”
河水灌入她的口鼻，筋疲力尽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
她不会游泳，这就是命运，无论她怎么做都没有办法改变。
她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地沉入水中，又看见回过神的凌风翔已在水中活动开了手脚，拼命地潜下水游向她，如影随形的死亡阴影，笼罩着她不断下沉的身体，难堪重负的心仿佛被水压击碎，心痛得无以复加，只剩下最后的意识，在无声地呐喊着——
不要……她不要……
凌风翔，拜托，不要管她了。
09 海葵鱼
似有冷风吹来，脸颊感觉到的寒意让她清醒过来。
缓缓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凌风翔。
那是照片中的凌风翔，永远定格在十七岁最美好最青春时光的凌风翔，静静地贴在墓碑上，默默地望着她。
“余绘心，你怎么睡着了？会感冒的。”
向阳扶起趴在墓碑边睡着的余绘心，今天是七夕，凌风翔的周年祭。
一年前，余绘心和凌风翔相约七夕在学校河堤边放烟火，结果被路过的小混混打劫，凌风翔很配合地破财消灾。结果小混混见他没反抗，竟然把主意打到余绘心身上，激怒了凌风翔跟他们打起来，恼怒的小混混趁乱将余绘心推下河跑掉。
余绘心不会游泳，凌风翔为了救她，体力透支溺水了。
这事情去年在学校非常轰动，毕竟凌风翔是万众瞩目的风云人物，突然这样消逝谁也没办法接受，转学走的向阳也特地赶回来送凌风翔，见到了崩溃的余绘心。
她太自责了。
这一年，打击过大的余绘心得了抑郁症，一直住院疗养，最近恢复了许多才被允许出院，向阳才会陪她来看凌风翔。
“向阳？”
余绘心恍惚地望着向阳，撕心裂肺的疼痛依旧在她身体内肆虐。
她刚刚做梦了吗？
不，她没有做梦，是老天爷又对她开了一个玩笑，让她明白命运的强大，无论她怎么做都改变不了的。
她回到一年前，回到她和凌风翔在一起的时候，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有多喜欢她，才会豁出命保护她。
可是，她不要他的保护，她宁愿他活着，就算不和她在一起也没有关系，只要他活着，让她还能再见到他就好。
她拒绝了凌风翔，伤害了凌风翔，推开了凌风翔……却还是逃不开她最终的命运。
为什么到最后凌风翔还是会救她呢？
为什么回到了过去，也改变不了结局呢？
“余绘心，你知道‘小丑鱼’的另一个名字吗？”向阳笑看着墓碑上的凌风翔，“因为小丑鱼与海葵亲密共生，所以，‘小丑鱼’也被叫做‘海葵鱼’。”
“海葵鱼？”
余绘心的手摸上她左脸颊的红色胎记，海葵与小丑鱼，永远都不会分开的吗？就算只有小丑鱼，海葵也是存在的吗？
向阳抬起手，摸摸余绘心的头，让她面对现实，从失去凌风翔的痛苦中走出来。
“余绘心，你一定要快乐，把凌风翔的份一起活下去，这样他救你才有意义。”
凌风翔说他最喜欢大笑的“小丑鱼”。
她怎么会忘记呢？她明明记得他最讨厌她苦着脸的。
“哇呜！”
终于，余绘心对着天空号啕大哭。
回得去的过去，到不了的未来。
她还能为凌风翔做什么呢？
10 星星的碎片 代代
原来我们本来就是藤蔓绕着木本的绿树，筋骨交织在一起，汁液相溶。
01 我有个妹妹
新学期开始的时候，同桌小鱼失恋了，她唉声叹气：“那个女生，恩，就是李涛后来喜欢的那个，长得极漂亮，学习又好，家里也有钱，跟公主似的，怪不得李涛会选择她。”
她很是服气。
只不过整整最后一节课，她都在抱怨：“你说为什么老天把那么多好的东西都给了她？”我不得不一边记笔记一边安慰她：“其实你也不错，大方爽朗，讨人喜欢。”
“不，”她把头深深埋下去，“就像她拥有的是整个星空，而我的那些所谓优点，不过只是星星的碎片而已。”
下课铃响的时候，有点秃头的数学老师说道：“把家庭成员表填完再下课。”这个学期，他兼任班主任，
小鱼接过课代表发的表格，小声发着牢骚：“占用我们的时间就像从海绵里挤水一样，挤到什么程度都不肯罢休。”她瞥一眼我的表格，忽然惊讶道：“呀，蓝心，你原来还有个妹妹。”
我淡淡一笑：“理论上是。”
小鱼还想多问，我已经收拾好书包，急步走上讲台把表格交了。等到老师在后面大喊：“嗨，蓝心，你怎么没写父母那栏……”我已经跑出教室十几步远，并且，不准备返回去了。
02 那场无关的车祸
蓝佳就是我“理论”上的妹妹。
六点钟放学，我需要赶在七点钟前把晚饭做好，因为蓝佳的晚自习在七点半开始，她再有一个月就要中考，时间是分毫也不能浪费的。
路上的人很多，我把车子骑得飞快，然而就是这样的速度，我要赶回家至少也需要半个小时。看，其实我远比小鱼更需要时间，更讨厌拖堂，但是我从来不抱怨，不为其他，因为在学校比在家里要快乐，快乐许多。
“嗨！”有人直直拦住我，“你不能骑那么快！很危险的！”
虽然极快地刹车，车身还是狠狠撞在了他的腿上。我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地认为是交警，于是赶忙说道：“对不起，叔叔，我以后不会骑这么快了！”微微抬头，却发现说话的人和我一样年纪，不过是个清俊明朗的高中生，甚至还穿着我们高中的校服。
他没有生气，即使眉毛都痛得皱起来，可眼睛却依然微微含笑：“你看那边，刚刚发生一起事故，就是女孩骑车太猛太快，才和一辆摩托车撞上。”
他的声音小下来：“和你穿一样的衣服呢，刚刚还以为是你，吓个半死……”
见我用看街头疯子一般的眼神打量他，他急得憋红了脸，手指着东南方说道：“不信，你看！”
然而我刚要抬眼望去，他却似是忽然意识到什么，用手快而温柔地挡住了我的眼睛，语气亦是慌慌的，“不，不要看……有血……”
我推开他的手，无所畏惧地朝他刚才所指的方向望去，那里确实喧闹一片。女孩伤得很重，虽然有一段距离，可是那些血迹是那么清晰。
我冲他略带感谢的微微笑，眼睛都没眨一下。在这个只有姐姐和妹妹的家庭里，我们像铁一样坚强，我敢担保，就是蟑螂和老鼠跳到我们胳膊上我俩都不会尖叫——因为没有人会听。
我们只会尽快地去解决实际问题，就像此刻，我拍了拍车子后座，冲眼前少年面无表情地说道：“上来吧，我带你去附近的医院包扎一下。”
在这个很少用语言交流的家庭里，我也锻炼出了极强的观察力，男生受伤的膝盖上不断有血滴下来，即使他强作欢颜，我也明白他伤势不轻。
我很快带他到了附近的诊所，在得知只是皮外伤之后松了一口气。医生还在给他包扎，我已经付清医药费，焦急地告别，只听他在后面喊：“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第一，毕竟是我撞了人，第二，我们素不相识，他又如何还给我。我只当听了句客套话，连头也没回，微笑一下就匆忙往家赶去。
03 冷冷的作文
我还是迟了。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七点过五分，刚赶上蓝佳拎着书包出门，手中拿着干面包。我们擦身而过，但是没有说一句话。
我有点踌躇地向前走了两步，还是决定回头解释一下，哪怕只说一句“对不起”也好吧。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我听见蓝佳说道：“现在才几月份，就穿短袖，小心着凉啊。”
我撇撇自己身上已经被汗湿透的短袖，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应这忽然而至的关心，可是当我紧张无措地转过身去，却看到郁肃站在不远处。
他只穿着小短袖——刚刚那话显然是说给他听的。也怪不得蓝佳关心他，郁肃和我读一所高中，时间也是很紧的，而且他并没有买肯德基之类的快餐敷衍，饭盒透出阵阵蓝佳最爱的番茄炒蛋的香气，昭示着郁肃对她的细心和宠爱。
也许，他衬衫上比我更多的汗说明了一切。
蓝佳笑眯眯地接过来：“谢谢啊，郁肃哥哥赶紧回去吧。赶紧学习去，我耽误你这么多时间了。”
我愣了一下。
因为蓝佳，我们已经两年没说一句话。第一句，居然是斥责。
蓝佳带着天真的微笑看着郁肃的身影越来越远，远到确定他再也不可能回头再和我说什么，才狠狠地看我一眼，捧着饭盒离去，那示威一般的眼神如此之冷，冷到我接收到那目光后，就知道穿短袖是多么的单薄了。
我默默地看着她走远，反而觉得心里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是了，这才是她一贯对我的方式，冷漠，仇恨，防备。
我叹口气坐下，我早该明白，隔着那么多的事，要让我们手拉手，心连心，那无疑是天方夜谭了。
我放下书包，收拾屋子，看到她的作文纸平铺在桌上，题目是《我的……》。她写的是《我的姐姐》，那是自然，因为她并没有别的亲人可写，她自小情感丰富而敏感，养的一只小猫死掉，都要哭上几天，现在要她在纸上回忆已逝的父母，怕是要泪淌成河。
但是她写得很刻薄。
她写我懒，写我很少收拾屋子，写我冷漠，极少和她说话……十六岁的小女生，原来抱怨也有这么多。
但是末了她又加上了一句：可是我只有姐姐相依为命了，我们要相亲相爱。
这当然是套话，可以拿给老师看得高分的套话。
我忽然想起今天看到的那场车祸，如果流血的是我，她是不是也像我今天的反应一样，连眉毛也不眨一下，骑着车子就转身离开，去做她认为更重要的事情呢？
我看着看着就流下泪来，是的，我不相信她的这句话，我更加相信她前面所写的是真情流露。
但是我很羡慕，她可以有恨。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自己说：“蓝心，你还剩下些什么呢？”
镜子里的人垂头丧气地回答：“内疚。”
04 好心情的电影票
我有赎不完的罪，在这个只剩下我们俩人的家里。
但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总不能一直压抑，所以我在学校里总是显得特别的活泼，每每课间都会和同学八卦，因为学校里的学生自律会要换届，我便把昨天的少年当笑话讲给她们听。
我问她们：“你们谁还见过这样舍身维持交通安全的人？公德感这么强，简直可以做德育标兵了。他应该也是咱们学校的，如果知道他的名字，我一定投票让他当自律会主席！”
“哈哈，”小鱼笑了，“只有你才这么笨呢，蓝心，他怕是已经注意你很久了，找个借口和你搭讪而已。”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有男生红着脸倚在门口打听：“请问，蓝心在不在？”挨着门口的同学就喊我的名字。
我在周围一片揶揄声中走过去，听到他略微紧张的声音：“我叫林晓岳，高二（六）班的。”他抿抿嘴，脸更红了，“那个，今天晚上想请你看电影。”
他不顾旁边男生的起哄，女生的窃笑。
真的，他好像一点也不管别人说什么。
他有些羞涩，可是眼睛勇敢地盯着我。
我微笑了。
为什么不呢？
他看起来很可爱，虽然他的腿上还因我缠着纱布，可他毫无芥蒂地冲我笑，那么明朗，让我觉得天空里再没有阴霾。
我已经久久没有体会到这样舒心的感觉。
回到座位，一群女生便把我压在桌子上让我交出罪证。
他没有送情书，送的是那天我替他付的医药费，最底下是一张电影票，宫崎骏的《千与千寻》。
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爱看的旧片，不过也不值得诧异，如果有心，这些都是不难做到的。
女生们哄笑八卦完毕，把那张已经皱巴巴的电影票还给我，我小心翼翼地把它装在口袋里，一整天都是笑着的。
05 我得不到的星光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我回家看到蓝佳。
虽然我极力地掩饰，可是好心情就如同坏脾气，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我炒蛋的时候哼歌了，煮米饭的时候偷笑了一下，甚至在把菜端给蓝佳的时候，我还温柔地说了声“请”。
蓝佳诧异地望着我。
七点半的时候，蓝佳还没有走。我穿上好久没动过的裙子站在客厅等着，隔一会儿就拿出票来看看，时间是八点，再晚就要赶不及了，于是终于忍不住先开口说话：“你今晚不去上晚自习吗？”
蓝佳盯住我的眼睛，半晌说：“我不去了，因为肚子疼，姐姐。”她故意加重姐姐的尾音。然后便开始捂着肚子，眉头也开始深深地皱了起来。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起来。
不，我肯定她没有半点的不舒服，她也许，只是心里不痛快罢了。
我并没有告诉她什么，但她敏感地察觉到了我的这次约会。这根本也不值得诧异，如果有心，这些都是不难做到的。
是谁说过，这世上对你有心的人，一种是你的朋友，一种是你的敌人。
我想了一下，去灌了暖水袋，倒了一杯开水，一同递给她，然后坐在她旁边打开书本说：“我陪着你吧，如果一会儿还是疼，我们就去医院。”
她便是敌人，也是很重要的敌人。为了那一声姐姐，这电影不看也罢。
我假装很安静地坐在那里读书。蓝佳偶尔悄悄抬头望我一眼，我只当看不见，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了，我的数学课本没有翻动一页。
我没有林晓岳的电话，我不能告诉他我今天去不了。我不知道半小时后依然见不到我影子的他会是什么样的状况，他是感觉到被欺骗，愤而离去，还是笃定我一定会到，只是暂时有事耽误，从而傻傻地等在那里？
我对蓝佳说：“我想出去买点吃的。”影院并不远，我起身，准备去告诉林晓岳一声电影我不看了，如果他还在那里的话。
蓝佳先是冷笑了一下，她当然知道我的目的。所以她说：“你能明天再买吗？你出去只留我自己会害怕，生病的时候更是这样。”
我颓然地坐下来，这一坐就一直坐到晚上十点，今夜星星格外璀璨漂亮，我心不在焉地看看窗外，想到郁肃对蓝佳的好，想到我对蓝佳不得不负的责任，忽然觉得她正快乐地拥有着所有的星光，那么，彼时彼刻，可以让我笑一下的林晓岳就是星光的碎片了，但就是这样微小的欢乐她也不肯给我。
白色的衣裙已经被我坐出褶皱来，这是这么些年来我最漂亮的一件衣服，曾经，郁肃用他攒了一年的零花钱替我买下。我想蓝佳也是记得的，因为这条裙子，我们姐妹俩反目成仇。
“你知道这条裙子挂在橱窗里时的广告语是什么吗？”我收到裙子的当天，蓝佳问。
“不知道。是什么？”
“是唯一，这代表着郁肃喜欢的是你。那么姐姐，你还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吗？”
“不知道，代表什么？”我沉浸在她刚刚那句话的欣喜里还没有清醒过来，所以没有注意到蓝佳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代表你再也不是我的姐姐了，你抢走了我的郁肃哥哥。”
往事历历在目，我叹口气，郁肃是她喜欢的，晓岳是她不认识的，可是有什么关系，无论是谁都无所谓，她所要的，不过是我的不快乐，我的形单影只，我的内疚和寂寞。
而这些，统统是我应得的。
我长时间的注视使得蓝佳有所察觉，她略有些心虚地抬头望我，并且立即皱眉头，做出愁眉苦脸的神态来。
你要是真生病就好了，疼死你，哼！我有点坏心地想。
06 如果她真的生病了
但是我没想到，她真的病了。
我带着心事辗转反侧了一夜，清晨带着熊猫眼做好了早饭，她还在**咿咿呀呀。
我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装太久不会很累吗？我有些愤怒地关上门，假装没有听到她那句故作虚弱和可怜的“姐姐……”
一个上午，我的心里都是沉甸甸的。课间的时候，林晓岳又在门前叫：“蓝心在吗？”我走出去，看到他略带些委屈的眉眼，这才醒悟：自己还欠他一个解释。
“对不起啊，”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昨天我妹妹病了，我想通知你来着，可是又没有你的手机，害你白在那等了吧？”
“也没有，只等了一小会儿。”林晓岳似是马上恢复了好心情，他的笑容又明亮起来，“是我不对，我早就应该告诉你我的号码。”
他念出来，每个数字都透着欣喜。
我打开手机把号码存进去的时候，就听见后面有人冷冷地说：“恐怕你还得记一个号码，东城区108号，你妹妹所在的医院！”
我风驰电掣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被推进手术室，是急性阑尾炎，再送过来晚一会儿，后果就会不堪设想。我惊得满头大汗，禁不住握住郁肃的手：“谢谢你！”
他冷冷地甩开了。
我心急，依然接着问：“医生怎么说？她会没事的吧？一定会没事的吧？”
郁肃倚着墙，只是盯着手术室寂静的灯看，并不说话。
林晓岳不仅跟着我们来到了医院，还热心地帮着忙东忙西，此时他也敏感地察觉出了不对劲，于是极力调节气氛，想让大家放轻松一些，他握住我的手，“你说没事就肯定没事，你们是亲姐妹，会有心灵感应的嘛。”
郁肃终于开口说话了，一字一顿。
“虽然不是亲生的姐妹，可是一同住了这么多年，怎么能为了谈所谓的恋爱就不顾妹妹的死活？”后面的话他咬了牙齿，“难道以前犯过的错，你还想再犯一遍？”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低着头，一直没有看我，所以我不知道，男生郁肃，是不是也流泪了？
07 那些过往
我和蓝佳，确实不是亲姐妹。
换言之，我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知道这一点时，我刚刚过完十六岁生日，摸着郁肃送我的裙子兴奋得睡不着觉，所以听到隔壁房间父母的争执。
“你要什么时候和蓝心说，舅舅家已经催了几次，说如果不愿意过继，他们家就另找别的亲戚了。”
“其实蓝心的亲生父母也不是那么难找，我们再花些力气，毕竟和亲生父母一起生活比和舅舅一起更好一些，我们也算对得起她。”
“要怎么和蓝心说呢？她一定会哭吧？”
是的，我的确哭了。父母有着不得已的苦衷，他们想再要一个男孩子，可是三个孩子是不被允许的，为了那个还没出生的小生命，他们已经决定把非亲生的我送走，他们的争执，不过在于要把我送到哪里。
我只觉得人生一片黑暗，想也不想地推门进去，“我不走，你们能不能不扔掉我？”我叫了爸爸又叫妈妈，抱着他们的肩膀哭着哭着便滑坐到了地上，我抱着妈妈的腿不肯放开。
他们的心也软了下来。妈妈蹲下身子，轻轻抚摸我的脸颊道：“好了，我们决定把你留下来了。”
我终于抽泣着起身准备回房。
蓝佳那时倚在门框边，不知何时她也已被吵醒，但她显然已经听懂了来龙去脉，她很响亮地说道：“我想要个小弟弟，我不想要这个只会和我争裙子穿的姐姐。”
我想到了那条肇事的白裙子。她那时就说，我不是她的姐姐了。
恐惧瞬间填满了我的面孔，我看到父母的神情，又开始变得踌躇，也许他们心中本来就是犹豫的，他们心中本来想的就是要遗弃我的，蓝佳只是帮他们把心里话说出来而已。
那时的我和现在的蓝佳一样，出了事情，最先想到的是青梅竹马的郁肃。
多么年少轻狂的十六岁啊，当天晚上，我和郁肃就已经收拾好行李和小小的积蓄，跑到了火车站。我们买了去西藏的火车票，我牵着郁肃的手，心里有着带点愤恨的快乐：看，即使你们都不要我了，我还有郁肃！
我们离开所在的城市不过三天，可是回去时，已经天翻地覆。
我忘了，其实我的父母，他们仍是爱我的，得知我离家出走的消息后，他们就已经开始四处寻找，寻人启事和电话都觉得不放心，他们就亲自开车四处地寻找，他们三天三夜没睡，然后……永远地睡着了。
是车祸，我的父母注意力不集中造成的车祸。
可是蓝佳站在医院里，看看郁肃，又看看我，她说：“害死我爸妈的不是车祸，是你们！不管你们承不承认！”
我和郁肃，谁也没有反驳。
是的，我们承认，自那一刻起，我们心里的内疚和她脸上的仇恨一般，终日弥漫。
08 成人礼舞会
好在蓝佳没事，医生出来的时候看见几乎瘫坐在地上的我，还能够拍拍我的肩膀幽默地说：“小手术啊，别那么紧张。”
我却比任何一个时候都紧张起来。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蓝佳，问她感觉怎么样，然后做好早饭给她送去医院，晚上临走时总要千叮咛万嘱咐：有什么不舒服马上告诉我。医生说，恢复期是可能有反复的，虽然是很小的几率。
除此之外，我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专心致志，为了不让她牵动伤口，我总是尽快地写完作业，然后拿着书念给她听。
“还有几天？”有天晚上我给她读《出师表》时，她忽然开口问我。
“十四天。”我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因为我一直数着她中考的倒计时，希望她可以在那时完全康复。
蓝佳笑了，说：“不是，我问的是你们学校的成人舞会，不是每年都举行的吗？这都成特色了，我们班有女生就是为了这个要报考你们那所高中的。”
她难得很温和地跟我说这么多话，像其他的姐妹一样，可是我，只能勉为其难地笑笑：“我可能并不会参加。”
空气慢慢地又凝固住。
蓝佳似乎没有生气，她看我一会儿，似是在细细打量我的身形，然后坚定地说：“我明天出院，我想回家。”
09 礼物
这两年来我已经习惯一件事情，那就是，凡是蓝佳要求的，我都要做到。因为欠她一双慈爱的父母，欠她一个温暖的家。
可是现在，我真的有点糊涂了。
林晓岳已经说得很清楚，他们全家都要移民加拿大，我也可以去，算作林家领养的孩子。我脱口就问：“那么蓝佳怎么办？”
“郁肃会好好照顾她不是吗？”已经了解一切情况的林晓岳握住我的手，“你可以忘记这里的一切，重新得到你应得的幸福。”
从此以后，远离这些负担、内疚，还有可恶的蓝佳……做一名正常的快乐的十八岁少女，这真的是我两年来做梦都想的事情啊。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有点疼？
小鱼羡慕得两眼放光：“嗨，蓝心，以后你也是拥有整个星空的女生了，英俊的林晓岳，优越的家境……”
我一整天都在心神不宁。放学的时候，我终于写了一张纸条，拜托小鱼交给林晓岳。八卦的小鱼一定偷看了，因为她忽然在我身后大喊：“喂，蓝心，你疯了！你给我站住……”
我又一次把车骑到飞快，并且决定不论她怎么喊都不回头。
心里却莫名其妙地安定了下来。
郁肃和我一起把蓝佳接回来，蓝佳客气地说：“你能出去一下吗？”
我微笑点头，就要退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没想到蓝佳忽然脸红了：“姐姐，我是让郁肃出去，我有东西拿给你。”
郁肃看我一眼，关上门出去了。
她把东西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然后郑重地交给我。
是妈妈留下的旗袍，颜色淡绿透明，穿在我的身上，水一样飘**，似有盈袖的香气。
彼刻，蓝佳自我身后轻轻地鼓掌了：“蓝心，你是因为没有合适的衣服才不去参加舞会的吧？这件虽然是妈妈穿过的，可是你穿上也很漂亮是不是？十八岁的成人礼，一生只有一次啊，你应该好好珍惜的。”
“哦。”我很简单地应了一声。
她可能不知道，我不去成人礼舞会是因为我不想见到林晓岳，不想见到他在舞会上牵别的女孩子手的样子。我那张纸条上写着：“晓岳，我不能离开蓝佳，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所以……我们分手吧。”
可是，可能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在我穿上旗袍的刹那，有一颗泪水在眼眶里旋转许久，蛮横顽强的一直没有落下。
10 我是在乎的
因为这件漂亮的旗袍，因为蓝佳的这番话，我给林晓岳发了一条短信之后，决定去参加舞会。
穿上旗袍就要出门的时候，蓝佳问：“你的舞伴，是那个林晓岳吧？”
“嘿，爱谁谁！有人跳就行！我根本不在乎。”
她正躺在沙发上看百看不厌的《还珠格格》，作为中考前最后的放松。上面正演到坏心的皇后用针扎的纸人害人，她似笑非笑地用长长的指甲在旁边的布娃娃上的耳朵上扎了一下：“有谁说假话，就让她疼一下。”
那里，似乎真的疼了一下。
我在礼堂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默默坐下来，周围很喧嚣，只有我很安静，可是我的心里很是忐忑，因为我怕音乐声响起的时候，大厅里只有我没有舞伴。
发件箱里的短信兀自沉默，上面显示已经发送到林晓岳。“你能为我留下来吗？如果你同意，成人礼的时候，就做我的舞伴吧！”
但是他没有回复。舞会将要开始，他虽然并没有牵着别人的手，可是，他也并没有来。
今天是个美丽的夜晚，窗外的星星点点璀璨，仿佛触手可及，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却只有风，在指尖刮过。
是的，我刚刚说了谎，我是在乎的。我把头埋在膝盖里，希望可以不用看到自己的悲伤和不如意。
预备开始的舞曲响了起来。美丽的，舒缓的，华丽的，与我而言，也是有些哀伤的。
有男生的影子过来，离我越来越近，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11 十六岁爱情的结局
我抬起头来，但马上就失望了，因为那个男孩，虽然也有着薄薄的唇，有着好看的酒窝，却不是林晓岳。
我诧异地盯着郁肃的脸。
他穿着很漂亮的小西服，看着我说：“我看到你孤单一个人在这里，所以过来问问……”仿佛怕我误会似的，他立即解释道：“当然，我没有要邀请你跳舞的意思，在那些你最艰难的时候，我没有走过去帮助你，只是自己一个人懦弱地躲在一旁内疚，甚至因为惧怕别人的目光，故意离你很远，所以现在，我也没有那个资格作为你成人礼的主角。”
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可是他忽然嚅嗫了。
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期间还有着一场夭折的青涩恋情，我怎么会不了解他。我微笑着替他继续，我说：“可是，蓝佳其实并不是那么坏的孩子，她只是有些骄纵任性，她其实很善良，所以，你慢慢喜欢上了她，你不能作为我成人礼的主角，同样我也不能作为你的，对不对？”
郁肃看着我，因为灯被关掉，所以房间阴暗，可我们两个人的眼睛都非常的明亮。他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他问：“你会原谅十六岁时的爱情吗？”
我点点头。
没有人可以永远十六岁，我们会慢慢长大变化，我们的感情也会慢慢长大变化。
我四下张望，看到蓝佳正站在不远处，于灯火阑珊处，静静地看着我们，她的目光若有所思。
我笑着推郁肃一把：“快过去吧，一会儿蓝佳要误会了。”心里隐隐有着担心。
可是没等郁肃走到她身边，蓝佳转身奔出了礼堂，郁肃撒腿追了上去，我也想要追上去，转念一想，只怕自己去了会更添乱，于是只好沮丧地坐下。
“蓝心，你怎么没有跳舞？
“蓝心，那个林晓岳呢？”
“你们该不会已经分手了吧？”
小鱼在旁有点同情地望着我，却无法解释什么来缓解我的尴尬。
蓝佳在此刻奔到我面前，她面目彤红，气喘吁吁。我的心哗啦一下掉到了地底，天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倒霉事呢？我该怎么解释我和郁肃刚刚的谈话呢？蓝佳一直那么任性，她又会不会相信？
我头疼得厉害，我的成人礼，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又丢人？
12 我是你的公主
可是，我并没有迎来蓝佳的火山爆发，甚至连一个愤怒的眼神都没有看到，只看见眉眼温柔的蓝佳径直对着我身边的女生们微笑。
“没有啦，是我要姐姐等我跳舞呢，我要姐姐做我今天的舞伴，嘿！这样的成人礼，是不是很别致？”
我从无限紧张的情绪中缓解过来，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西服，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不是特别的合身，可是她穿上很帅气，像古代的骑士一般，她突然从天而降，笑容比林晓岳还要像太阳，她绅士般地向我伸出手：“来吧！”
刚好赶上下半场。
周围的女生又是惊奇，又是羡慕：“嗨，你有个这么好这么有创意的妹妹！”
“我要是有这样一个成人礼就好了！”也有女生无限感叹。小鱼是独生女，她的目光里甚至有忌妒。
我凉凉的心在蓝佳的手中温暖，接下来整整的一个小时，我优雅地舞着，和女扮男装的妹妹，彼刻，我是她保护下的公主。
郁肃看着我们，一直安慰地微笑。
蓝佳伏在我的耳边说：“我刚刚去找林晓岳了，他一直在篮球馆打篮球，样子很难受，我劝他了，可是他还是决定不来，我们不要他了，我在这里陪着你，你千万别哭啊！”
可我确实没有哭。
幸福的时候，不应当流泪的，不是吗？
13 星星的碎片
林晓岳一直没有出现在舞会上，他也许依然在篮球馆发泄情绪，也许已经恢复平静，回家准备飞往异国的行李。
他一直是善良美好的男生，他愿意帮助我，喜欢我，给我带来笑容和欢喜，他只是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一切留下来陪伴我。可是，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并不能要求一个男孩子，爱我们的同时，连同我们的伤痕，我们的苦难，我们的责任，一起都爱。
在成人舞会的最后，有调皮的男生弄来很多啤酒庆祝，学校很开明，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喝了很多，郁肃不劝我，他以为我是因为林晓岳伤心。可是蓝佳，她走过来和我一起喝，然后不说话，很有默契地和我干杯。
看，我们是姐妹，我们心有灵犀！原来我们本来就是藤蔓绕着木本的绿树，筋骨交织在一起，汁液相溶。
我喝了很多，回去的时候已经迷迷糊糊，蓝佳一直握着我的手，我听见她嘱咐出租车司机慢慢开，别把我姐姐吵醒之类的话，我忍不住微笑着使劲睁大了眼睛。
我见识过她的痛苦，她的眼泪，也见识过她的报复，她的冷漠，我在飞驰的车子的反光镜里看见的才是她真正的容颜，那些眼光，有话未说，那些感情，被折射在反面。
天气不知何时已经阴沉下来，星光也变得越来越少，现在便是极力仰望，溅在我们眼睛里的，也不过是些星星碎片。可是没有哪一年的槐花开得如今年这般美好，碎碎地浮在静谧的空气里，又清又甜，
我伸手按在她的手上，上面有温柔的眼泪落下来，我说：“蓝佳，我们以后要相亲相爱。”
我们都是只有星星碎片的女孩，可是，生活依然那么美好，我们，一直相亲相爱。
14 故事的最初
我们且回到故事的最初，这是一场车祸。
穿蓝色裙子的蓝佳经过这里，看到那件熟悉的T恤，便疯了一般地冲上前去。那是姐姐的衣服，她一直知道姐姐骑车极快——为了赶回家给她做饭。
她刹那间觉得天崩地裂。
不，姐姐，你答应我好吗，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要出事，我再不耍脾气了好吗？我再不提父母的事情了好吗？我知道那本来怨不得你，姐姐，请你原谅我。她已经惊慌失措，不知可以向谁呼救，下意识地便拨了郁肃的手机。
待到她挤进去，看见那名正在呻吟的女孩不是姐姐蓝心，已经是惊得满头大汗。彼刻她一抬头，却正看到不远处的姐姐停下车来，和一名男生笑，微笑，却是满面春风。
她的心，瞬间被一种沮丧填满。
是忌妒吗？是仇恨吗？好像都不是，似乎只有一种失落。姐姐会在乎她的关心吗？她为什么可以一直笑得那么开心。郁肃的声音尚在那头：“喂，蓝佳，出什么事了吗？你为什么不说话？”
她撒娇道：“郁肃哥哥，你给我送晚饭来吧，姐姐忙着谈恋爱，她总是让我饿着！”
她带着报复的微笑回到家，等待着送饭的郁肃，和急匆匆赶回家的姐姐，在这段时间里，她决定把未完成的作文写上结尾。
这篇作文她写得很真实。她讨厌姐姐，就是这样，但提起笔的时候，她想到了刚刚的那场车祸，如果真的是姐姐……只是想一想，她的心就针扎一般痛了起来。
于是她在作文纸上端端正正地写：“我们以后要相亲相爱。”
11 Love Bet ayaya
爱情不同于篮球比赛，它是一场两个人的博弈，能让你赢的人，都是爱你的那个……
明媚阳光下，热力四射的篮球场上，一名身高184公分的阳光型男生，运转着手中的篮球，挥汗如雨，在一个绝对帅气外加爆发力十足的转身后，向着球筐跃进，篮球稳当当落入球筐……
现场顿时爆发出一阵阵热情的呼喊声。
我叫廖逸帆，是学校篮球协会成员。篮球是我热爱的一项运动，虽然打篮球对提高学习成绩半点帮助都没有，但是仍不能浇灭我的热情。
我很享受灌篮时女生们发出的喝彩声。
“晴晴，我们看完篮球比赛，再去图书馆，好吗？”中场休息的时候，我看见校花美惠拉着怀里抱着一摞书本的高晴横穿过操场。
“有什么好看的，一群自恋狂，你看他们一眼，他都认为你在暗恋他！”
闹哄哄的操场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一脸高傲的女生。
我仰头喝了一口水，手中的球在这个时候滑落，我默默看着篮球朝着高晴那边滚过去……
“没这么严重吧？”
面对大家的目光，美惠甚是尴尬。
“我去图书馆了！”高晴不以为然地瞟了一眼已滚到她脚边的篮球，继续迈开步子朝着图书馆方向走去。
阳光映在她自信的小脸上，长马尾一甩一甩的，神气得有些魅惑。
一句话否认了整个篮球协会！真是不晓得该如何形容这女生，只能说她很有当女皇的潜质！
“逸帆，球给你！”
美惠抱着篮球甜笑着跑过来。
“谢谢校花！”
我接过篮球，向她做了一个致谢的手势。美惠美则美矣，可惜没有灵魂，对着任何人都是一脸甜笑，有时看多了会觉得不够矜贵，少了几分吸引力。
一声哨响，比赛继续进行……
高晴的话虽然多少让我们有点尴尬，但对女生并没有影响，她们依旧成群结队跑来观看比赛，里三层外三层的，又一次有力地证明了我们篮协的魅力。
更衣室。
“我觉得高晴应该改名叫高傲，这女生真是的，是在挑战我们篮协吗？”晓彬突然愤愤地嚷道，“她是铁了心叫我一辈子只能暗恋她了！”
“晓彬，堂堂男子汉，一玩暗恋整个人就娘掉了！”超然忍不住揄揶他，因为他暗恋高晴的事在协会里是公开的秘密。
“不然呢？”晓彬像是被人说到了痛处，欲哭无泪地说，“谁敢向她告白啊，都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拒绝，想想就勇气全无！”
说罢脱下球衣，狠狠地往衣柜里甩过去发泄着。
“印象中我只见过她和邓康好好说过话！”
“因为邓康学习成绩和她不分上下。”超然解释道，“同层次的人不存在排斥！”
“看来，篮协的尊严到了最危及的关头！”谢峰也开腔说话了，“一定要想办法让高晴主动来看一次我们打球！”
我在旁边只是笑，没想到大家会对高晴的一番话如此耿耿于怀。
“我们打赌吧！”谢峰的表情是认真的。
“拿这个打赌？”
大家一同看着他。
谢峰笑了笑，突然看向我：“逸帆，不可否认，协会里你的粉丝最多，这个赌应该难不倒你，我们就赌你去征服她吧。”
“呵呵，我……？”我轻笑，一边绑鞋带一边不经意地说，“虽然队长你这么看得起我，晓彬可不一定同意！”
“我同意！”没想到晓彬却举手赞成，“逸帆，假如你征服了高晴，请替我转告她，我在暗恋她！”
这小子……
“哈哈，就这么说定了！”谢峰拍拍我肩膀，“成功了我们凑钱送你科比的限量版球鞋！”
我脱下护腕，笑笑说：“果真是挑战越大，回报越大，好吧，从这一秒开始，你们就凑钱吧！”
“可是，我听说高晴要出国念书，已进入15天倒计时了！”
晓彬补充道。
我脸上无限自信地说道：“15天都太长了，一半吧，7天！”
“呼……”
“哈……廖逸帆你真嚣张！”
02.补习社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从更衣室出来，路过图书馆，淡淡的阳光落在透明的玻璃窗前，高晴拿着一本书，神情专注地在看，她认真的模样很美，就像一幅素描。
这个女生真奇怪，连看书的神情都如此骄傲，不晓得在她眼皮下的文字会不会特别自卑呢？
大家并不知道，高一的时候我曾和高晴有过短暂的同桌时光，那时的我还没加入篮球协会，而最近的一次接触，是在补习社……
“还没下课啊？”
我揉着眼睛从长椅上爬起来时发现身旁多了一个人，立即敞开笑容搭讪道，“高晴，你也在这里补习？”
“补习？我还以为你是来睡觉的呢！”
她抬头看我一眼，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似是嘲讽。
“我这个人比较天才，通常在睡觉的时候就把该补的内容都给补上了！”我厚脸皮地为自己辩护。
“轰隆隆——”
忽然传来雷鸣声，有几个女生吓得惊叫声连连，纷纷捂着耳朵。
“哇，要下大暴雨了！”说时迟那时快，暴雨“噼里啪啦”下了下来，伴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唯独我身旁的高晴，像是失聪般没有听见雷声，仍认真地抄她的笔记。
“打雷你不怕吗？”
我不由地问。
“有什么好怕的，自然现象而已！”她说这话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真令人失望，我以为她会惊叫着扑过来抱住我呢！
“今天的补习课上到这里……”
高晴收拾课本，离开补习社……
我连忙拎起书包追上去，掏出练习本，指着刚才数学老师讲的一道题目问她：“高晴，我有问题问你，这道数学题怎么解呀？”
我被她噎得答不上话来。
浑蛋！
这女生还真不解风情，难道她不知道我只是在给她制造接近我的机会！竟然连这点都没看出来，都不知道她大脑那么聪明用来干吗，令人费解！
追到补习社门外，她忽然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原来一场大暴雨过后，眼前的小巷子汇成了一小段水流。
英雄终于有用武之地，是时候轮到我施展魅力了。
“看吧，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学习到的知识来解决的！”说完我不假思索地帅气地一把抱起她，轻易地跨过了水流。
她先是一愣，然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红着脸瞪我：“廖逸帆，放我下来！我有表现出需要求助的样子吗？”
“如果乐于助人是一种错，我宁愿一错再错！”
我若无其事地将她放下来，像刚才怀里抱着的是篮球，“这个时候你应该对我说声感谢再赠送一个甜笑吧？”
“越来越像个痞子！”
她瞪我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会读书就是正人君子吗？像你这样什么都能应付，万能无瑕，没有缝隙让男生有机可乘，怎么会有惊喜发生？”
我冲着她的背影叨唠着。
这个女生真是的，个子虽然不高，但是她的智商却使她看起来异常的高大，清楚记得每年的开学颁奖大会上，她都会发表同一句获奖感言：我相信知识是改变贫穷，改变命运，改变世界的最强大武器！
知识从她口中说出来比初吻还具吸引力！
望着她消失在街尽头的背影，想起刚才的亲密接触，怎么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血好像烧开了的水在血管里沸腾起来！
03.让人头疼的女生
我自回忆中回过神来，像高晴这种态度永远高高在上，智商超群，学习成绩又极度优秀的女生，正常来说是没有人喜欢的。没有男生会喜欢一个看起来比培训导师更要严厉的女生吧？单看外表就知道内心特别的坚固，换句话说就是不易追求。
无论如何，这次打赌都为我提供了一个机会，想到这里，心里隐隐有些小兴奋……
一大早，我便活跃在校园林荫大道上，从清一色的校裙中寻找一张高傲的脸。
“哇，你也在这里？”终于让我在读书亭发现了高晴，当场扬起手中的书挡住嘴巴，装出大吃一惊的模样。
只见她慢条斯理地抬起头看着我，“吃惊的人应该是我吧？”说罢重新低下头，“书都拿反了！”
“哈，反了？”我干笑两声，尴尬地转身离开。
中午，图书馆。
“哟，原来我要看的书被你借了？”我盯着高晴手中的《傲慢与偏见 》。
我并不想和她进行争辩，反正一定不会赢。
“说得正是，我又不傲慢又不高傲的，那书还是留给高晴同学你慢慢阅读吧。”说完转身离开，因为计划顺利进行到了第二步。
傍晚时分。
我躲在体育馆外观察着馆内，高晴正和美惠起劲地搏杀着，球上的羽毛都被打掉好几根。
这女生好像做什么都一副全力以赴的姿态，真帅气。不晓得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会也如此？
“怎么办？”
我回过神来，原来是羽毛球挂在了围墙上，美惠正奋力地试图将球取下来。
嘿，又是我展施魅力的大好机会。
我不慌不忙地走进馆内，趁高晴还在思考怎么取下球的时候，一个箭步跃上前，将球自墙上摘了下来。
“美惠，给你！”
“逸帆？”美惠满脸惊喜地看着我，“长得高真好，谢谢你哟！”
什么时候高晴对着我脸上也会出现这种欢喜的神情呢？
“原来你也在呀？”我假装刚看到她的存在，目光又重新回到美惠身上，“美惠，要来看我打篮球吗？”
“好……”美惠兴高采烈地刚想答应下来，但看了高晴一眼，犹豫了，“下次吧，我现在和晴晴打球呢！”
“好，下次见！”说完转身离去，留给她们一个绝对帅气的背影。
这只是我的初步计划，先以轰炸式围攻连续占领高晴的视线，再接着攻心，相信就会容易得多了。
我胸有成竹地计划着，加倍勤奋地出现在补习社，计划一天比一天顺利！
“逸帆，魅力真大啊，才三天好像已经有眉目了！”晓彬对我刮目相看。
“有技巧的！”我得意地笑，“你们凑钱凑成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我看看时间，说：“你们等我的好消息吧！”
虽然离补习社开课还有20多分钟，但我已经看见高晴了。真不愧是优等生，对学习这事最积极了。
“咦，美惠没和你一起来吗？”我直接在她身边的空位子坐下。
她抬起眼皮看着我，伶俐的双眼透着漠然，硬生生地拒人千里之外。
“坐我旁边不许睡觉！”她并没有勒令我离开。
“我学语文的好不好？知道‘补习社’和‘宾馆’是不同的意思的。”我说着拿出书本，摆好认真听课的姿态。
补习老师来了，高晴不再理会我，认真听课。
讲台上，老师正口沫横飞地讲解着微积分，不出一会儿，黑板上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比天书还要让人眼花缭乱……
“廖逸帆，你敢睡？”高晴忽然用笔狠狠戳了一下我的手臂。
“啊！”我当场尖叫起来，惊扰了补习老师和其他补习生。
“同学，发生了什么事？”补习老师问道。
“老师，我很好，您继续讲课吧！”我一把将高晴搂进怀中，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喂，放手！”高晴从我怀中挣脱开来，脸蛋涨得通红。
“哟，害羞哦！”我如发现新大陆般新奇，盯着她笑。
“滚到后面去！”她说着推开我。
“滚就滚嘛！”我嬉皮笑脸的，“下课的时候记得叫上我！”
我二话不说，跑到最后一排睡起觉来……
“这位同学，醒醒啊，我们要关门了！”
迷糊中，感觉有人推我，抬起头来，眼前出现了一名保安大叔，“怎么了？”
“你走不走，我要关门了！”
这时我才发现补习社内早已空无一人！高晴呢？我拍了一下脑袋，额前冷不防飘下来一张便笺纸：廖逸帆，公共场合睡觉不要说梦话！高晴。
浑蛋，她竟然扔下我一个人走了？我一把拿起书包懊恼地离开补习社。
“这是你的东西吗？里面有比赛证件！”保安大叔又在身后喊道。
我回过头去，看着他手中的素花袋子，说：“一看就知道不是！”
回到家，打开电脑，登入学校网页，在优秀学生专栏凝望着高晴的照片，她的脸仿佛自动打出“此生物凶猛，闲人勿近”字样，真是越看越吓人，好像随时会从电脑里爬出来咬我一口，实在看不下去，干脆将网页关掉！
看来我真是低估了知识的力量，这女生的心被知识武装得密不透风，连施舍爱的可能都没有！
真让人头疼，她该不会喜欢女生的吧？
04.欠下人情
“高晴，最近怎么这么魂不守舍呢，连比赛证件都找不到呢？”
这天还没走近读书亭，便听见校长和高晴的谈话，语气很严肃。
“比赛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始了，去哪里找你的素花袋子呢？”
“对不起，校长，是我的粗心大意！”
比赛证件？素花袋子？我脑海闪过一个画面，难道是保安大叔捡到的那只？
“校长，我知道！”我自发告勇地站出来，“昨晚在补习社有看到你们说的素花袋子！”
高晴回过头来，见是我，随即蹙着眉头，似乎认定我是来捣乱的。
“给我30分钟，我会帮忙找回来！”
匆忙赶到补习社，才发现白天没有课，也不见保安大叔！
要去哪里找他呢？时间每消逝一秒我的紧张就多一秒，比争夺篮球赛冠军还要紧张！
忽然想起二楼的补习社办公室，直奔上去问道：“您好，我想找补习社的那位保安大叔，怎样才能联系到他？”
“他今晚才值班，你找他什么事？”前台小姐不慌不忙地答道。
“他昨晚捡到我的同学掉失了的一个素花袋子，那个……”
“是这个吗？”不等我把话说完，前台小姐将一个袋子放到我面前。
飞快谢过前台，拿着袋子马不停蹄地赶回学校，时间刚好过去30分钟……
“校长，找到了！”
高晴慌忙接过袋子，检查了一遍，紧绷着的脸终于松弛下来，说：“一个不少，全在里面！”
“逸帆同学，真的太感谢你！”校长激动地对我说道，然后看看时间，“高晴，赶快出发，只剩20分钟了！”
“高晴，要拿第一哦！”我真诚地说道。
她回过头来看我一眼，轻轻地说：“廖逸帆，今天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吧！”
“是两个了吧，两年前还有一个啊！”
望着她一甩一甩的马尾，空气中飘来薄荷的清新香气，光阴重叠至两年前……
上学路过江边时，看见同桌高晴沿着江边奔跑，好像在找什么。
“怎么了？”我主动上前询问。
“装着心算比赛证件的袋子掉进江里了！”高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比赛时间马上到了！”
“让我来！”
眼看小袋子要被河水冲走，我来不及多想，冒着严寒“扑通”一声跃进水流又急又浊的江里……
“没事了！”我将小袋子奉上，“比赛要拿第一哦！”
“谢谢，今天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吧！”高晴感激地说道。
“好啊，哈啾！”
送走高晴没多久，我便发起了高烧，足足烧了七天，病后一个月长高了7公分，顺利达到了加入篮协的要求，而高晴在那场心算比赛中拿下了“五冠王”……
“在发什么呆！”我的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是谢峰，“明天是最后一天了，篮协的荣辱就看你的了！”
我笑笑说：“放心吧，定不负你所望！”
“真的有信心？”谢峰略有怀疑，“其实我小学的时候也喜欢过她……”
怎么身边这么多人喜欢高晴？我不动声色地问道：“后来呢？”
“当然是被拒绝啦！”谢峰笑得极其苦涩，“她说，喜欢一个人没有错，错的是我不能喜欢你，恕不能陪伴你成长，祝你成长快乐！”
我哽住了，良久才说：“小学说话就这么毒舌呀？”
“所以才叫人念念不忘！”谢峰脸上已换上羞涩的笑，“不过，现在看到她如此优秀，觉得自己当年的眼光还真不赖！”
我笑，或许男生们的心思就是如此地物以类聚，才会对喜欢的人玩“打赌”这种幼稚的游戏吧。
05.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赶到考场，心算比赛已经结束，看着校长频频点头，我知道高晴又为校争光了！
“原来补习数学是为了这个比赛啊！”待到所有人离开后，我才拿着一杯新鲜出炉的红豆奶茶来到她跟前。
别以为我是无缘无故给她买这个，那是之前好几次在补习社门口看见她一边喝红豆奶茶，一边听歌看书，神情像天使般可爱……
“高三的一个形式罢了！”我又轻松又无所谓地答道，“不明白为什么非要了解三角形具有稳定性？个人认为还是后背练出个倒三角比较帅。还有那个抛物线，难道不懂就会被人生抛弃吗？不懂好像对我的成长也没影响。”
“一派胡言！”她的眼底闪过一道光，“人是长高了，智商却一点都没长！”
“人也长帅了吧？”我故意试探她，“话说回来，你欠我两个人情，是时候还了！”
“篮协出品，必定自恋！”她失望地摇了摇头，脸上却泛着微微笑意，“最近不用打球吗？”
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在心里窃喜，看来她要上钩了，连忙顺着话题接下去，“要不明天你来看我打篮球，怎么样？”趁她不注意，我低头喝了一口她的奶茶，“嗯，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
“喂，我喝过的！”夕阳映得她的脸红扑扑的。
“怎么样，来看我打球吧，就算还一个人情！”
“明天中午之前将这摞试题答完再说！”她粗鲁地将试卷塞进我手里。
“你难道没发现我灌篮的时候比解答试题的时候帅很多吗？”我追上去，“你先来看我比赛，晚上补习再给你试题！”
“别跟我讨价还价！”她绕过我的阻挡，继续向前。
“喂，高晴，我又不是叫你喜欢我，叫你来看比赛而已，有这么难吗？明天一定要来哟！”
我想追上去，可是她已随人流跳上刚到的公车离去……
我看着手中的试卷，笑了，那一口奶茶真甜！
明天她会来的，欠我的人情总要偿还的！
这天我特意戴上了高晴喜欢的紫色的护腕，发型也有特意处理过，球衣昨晚还亲自精心熨烫过。整个心情就像赴心爱女孩的初次约会。
“逸帆，高晴到底来不来？比赛都快结束了！”队长从比赛开始就问个不停。
“队长，你看今天的天气这么好，会有好事要发生的。”我信心满满的。
“快看，高晴出现了！”晓彬突然喊道。
大家看过去，只见高晴双耳戴着一副紫色耳塞，神情专注地正朝这边走过来……
我得意地笑着说：“兄弟们，终于一雪前耻了吧！”
“好紧张，见证奇迹的时刻马上到了！”
不对，高晴的步伐怎么越走越偏呢？
就在众人在心里默默倒数着的时候，高晴的步伐却渐渐偏离了篮球场，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喂，高晴，你去哪里，我们在这里比赛啊！”
可是她双耳塞着耳塞，那里听得见我的喊话。结果是，她由头到尾连眼角余光都没给我们一个，更不要说观看比赛！
“怎么办？”谢峰无奈地看着我。
浑蛋，又一次猜错了这女生的心，难道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了？
“再给我三天时间，保证能将她带过来！”我说罢拿起背包转身离开了球场。
06.优等生与差等生的距离
街上的广告灯牌都亮齐了，高晴怎么还没出现？
正想着，她的身影出现了，一同出现的还有邓康。
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只是优等生配优等生，好像挺门当户对的。
“今天既然都来了操场，为何不顺便来看比赛？”我飞快窜到他们跟前去。
邓康看着我，说：“逸帆原来也在这里补习！”
“是啊，知识很重要呢！”我模仿邓康的文质彬彬。
“那你既然都来补习了，为何不顺便认真补？”高晴借我的话反驳我。
“喂，别忘了是你欠我的人情在先……”
邓康见我们争吵只是礼貌地微笑。优等生的微笑还真有涵养，恰到好处的优雅。
这次高晴是和邓康一起出现的，理所当然坐到了同一张桌子，而我只能坐在她的右排，算是离她最近又能看到她的脸的最佳位置了。
“这节课，我们讲的是数学……”
一听见“数学”二字，眼前立马浮现出试卷上永远都解错的方程式，还有像鬼画符一般难懂的函数，困意立马来袭，一只手撑着脑袋，旁若无人地注视着高晴……
看她做笔记的样子，感觉像是老师讲的每句话都是营养，迫不及待要吸收进肚子里……
其实曾经我也努力过，但是终究追不上她的步伐，逐渐只能远远看着她，看着成绩将我和她划分成不同世界里的两个人……
“廖逸帆，我是老师吗，还是我的脸长得像黑板？”
我眨眨眼回过神来，高晴正对着我训话。
我装糊涂问道：“怎么了，发呆有罪？”
“花钱来补习社发呆罪无可赦！”高晴振振有词，“好好学习真有这么痛苦？”
“人不发呆枉少年嘛！”我越说越心虚，只好假装认真听课。
这女生少教训一下人会死呀？跟个巫女似的，太不可爱了，好难让人产生爱。
廖逸帆，算了吧，就算不是这个打赌，有些事情不是早就知道结果的吗？我忽然在心底自怜起来。
好不容易挨到补习结束，我决定搏一搏，赢了是命中注定，输了也是命中注定。
“哎哟，肚子好痛！”我惨叫一声，身子倾斜，倒向高晴那一边。
“喂喂喂，你要干吗？”高晴眼疾手快，手臂坚强地挡过来，将我拒于千里之外。
“肚子痛！”我做出痛苦无助的模样。像我这么出众的男生，在适当的时候表现出需要帮助的样子，相信是非常诱人的。就像打篮球的时候，不小心擦破一点点皮，都能让一群女生扑上来大献殷勤。
“廖逸帆，一点小痛楚都不能忍一下？”高晴看都不看我一眼，继续收拾书本。
“个子高就不能肚子痛吗？”我被她的一番言论刺激得还真有点肚子痛！真服了她，一点淑女本质都没有。换是其他女生，第一反应就是送上关心。
“长这么壮就不能忍几下？回家休息不就行了！”高晴继续满不在乎地说。
这个女生真的一点爱心都没有，能让人爱上才有鬼。真想离她十万八千里远。
“邓康，我们走吧！”高晴不再理我，背起书包朝着门口走去。
“喂，我是真的肚子痛！”情急之下，我一把拉住了邓康。
“晴晴，我们送他一下吧！”
晴晴？叫得还真亲切！简单的一句称呼透露了暧昧！
高晴极不情愿地回过头来，犀利的目光直勾勾地停留在我脸上，似是测谎仪。
“是、是真的肚子痛！”在她如炬的目光下，我不由慌了起来。
她疾步走上前来，风行雷厉的……
“喂，干吗？”我以为她要过来打我，第一反应是往后退，一不小心撞到桌角，痛得我当场惨叫起来，“啊……！”
“我……我是过来扶你出去买药！”她微微吃惊，瞪大着双眼看着我。
这……我当场无语。女孩子什么的，走路用得着火气那么大嘛！
“算了，肚子不痛了！”实在受不了她，我站起来，怒气冲冲地看她一眼，“真是越聪明的人越毒舌，都不知道怎么会有人喜欢你这种不解风情的女生……”说罢，大步流星从她身边走过。
走出补习社，夜风拂过，心头怒气逐渐散去。透过透明玻璃窗回望，高晴自信的眼神罕见地出现茫然……
唉，我的本意不是这样子的，只是，她是不会明白的了……
07.送不出的情书
这夜辗转难眠，从枕头底拿出两年前写的情书，反反复复想起两年前和她同桌时的那段时光……猜了整整两年，都无法猜不透她的心！现在的她好像失忆了一般，完全记不起当年的承诺。只有我傻傻地默默地记下了她说的点点滴滴，装作无意却暗地里用心地去实现，只为有那么一天……
这天是接到了美惠的电话才起床的……
“逸帆，有件事要拜托你，我临时有点急事不能陪晴晴去看今晚的Twins的演唱会，你可以代替我陪一下她吗？”那边传来美惠甜甜的声音。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答应吧！”
难道机会来了？我伸伸懒腰，将情书放在衣服的口袋里，出门去……
远远看见高晴在等公车，我买了杯红豆奶茶走上前。
“红豆奶茶！”
她抬头望我一眼，很自然地接受了，就像对待老朋友一样。
“廖逸帆，最近你老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总有目的的吧？”她脸上是千年不变的自信神情。
“心知肚明！”她脸上浮起一抹浅笑，“连续十三天出现在我面前总有原因吧！”
这女生的高智商仅看到这些表面阴谋而已？
“也是，说出来说不定你能运用你学到的那些知识替我解决呢！”我望着湿漉漉的雨天装作若无其事地轻轻叹出一气，滴滴答答的雨声为我的声音增添了一丝柔情，“说来奇怪，就是喜欢看着你，不自觉出现在有你的地方，有时连在梦里都想要了解你的所有，还幻想去到有你的未来……”耍帅久了，偶尔来一丝深情效果应该不错。
“高晴同学，我这种情况能通过知识来解决吗？”扭头看高晴一眼，她看雨看得出神。
“据说伦敦的天气一年365天之中有360天都是阴雨绵绵的……”她答非所问。
“伦敦不在中国，你少操心！”不得不佩服她转移话题的能力。
“再过两天我就要去伦敦了，希望能给那边带去一片晴天。”高晴说着收回放远了的视线。
原来她出国念书的消息是真的！我盯着她的侧脸一时反应不过来……
“逸帆……”那边美惠急匆匆跑过来，“我临时又没事了，所以，还是我和晴晴去看演唱会吧！”
“那好！”我淡淡地说道，目光仍停留在高晴的脸上，“高晴，欠我的人情什么时候还？”
“伦敦回来之后！”她淡淡地说道。
“好！”我不再说什么，“美惠，明天来看我打球吧！”
“好呀！”美惠爽快答应了，“我们先去看演唱会了！”
看着她们搭乘公车离去，我从口袋里掏出情书，又一次输给了自己的懦弱。如果，我是说如果，高晴有美惠一半的可爱，这封情书早就寄出去了……
08.谁在玩弄谁的感情
第二天，没精打采地回到篮协，看着队友忙碌地换衣服准备去打球，心里却半点**都没有。
“谢峰，打赌失败了……”我轻轻地说道。
“别耍我们了，高晴早上对我说她会来看我们打球，大家都听见了！”
“怎么可能？”我被这突如如来的消息弄糊涂了。
带着这团疑问，来到了篮球场，真的看见了高晴扬着长长马尾的身影……
“晴晴，欢迎你来哦！”晓彬热情地对她打招呼。
“呵，算是学习吧！”
她笑了，似是一朵花蕾在苍翠中悄然绽放，绚丽了我的眼球。
“是因为逸帆的邀请你才来的吗？”晓彬问道。
“是的。”高晴答得异常干脆。
“还是逸帆厉害！”晓彬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转身运球走开。
“高晴……”我来到她身边，直接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她站起来，双眼带着淡淡笑意，说：“高一的时候你问过我，假如你加入篮球协会，我会不会去看你打一场球赛吗？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
天忽然下起大雨……
“下雨了！”我本能地伸出手替她挡雨。
“逸帆，今天的比赛取消！”谢峰跑过来看着我们，“高晴，真遗憾，希望下次晴天的时候你会再来！”
雨越下越大，球场上的人群已经散得七七八八的，我来不及多想，拖起高晴的手跑到读书亭避雨。
“这个夏天真多雨！”我放下高晴的手，轻轻拨了一下被雨水打湿了的刘海，隐隐若若飘来薄荷的清香！
“给你！”
“什么？”我看着高晴递上来的卡片，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眼底闪过一丝悲伤，“你真的要去伦敦念书？”
“嗯，明天一早的飞机，”高晴轻轻答道，“答应我，卡片明晚再拆，好吗？”
“好的！”我想，这应该是她第一次拜托男生吧。
“晴晴，原来你在这里呀，班主任和校长找你呢！”
我看过去，是美惠，她手里撑着的花雨伞，和她的美貌一样的娇俏。
“廖逸帆，不要随便玩弄女孩子的感情，男生以为自己很聪明，很多事只是女生装傻而已。”她忽然补充道。
“我玩弄谁了？美惠？”我不明白高晴为何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我想你误会了，我和美惠只是同学兼朋友！”
“再见！”她没有听我解释，朝着美惠奔过去。
“再见！”我并没有追上去，看着手中的卡片，许多话凝结在喉间说不出来……
09.输赢背后的真相
度过了坐如针毡的白天，坐在露台上喝着可乐，时不时仰望着星光暗淡的夜空，等待飞机飞过……只是脖子都快断了，还是没见有飞机划过天空。
我想，此刻身在伦敦的高晴是不会知道的了，像我这样对学习根本不感兴趣的人为什么要选择去补习社，不过是想接近她……
拆开手中的卡片，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爱情不同于篮球比赛，它是一场两个人的博弈，能让你赢的人，都是爱你的那个……廖逸帆，你赢了……高晴。
原来，她一直知道我们的打赌！
更可笑的是，她说我赢了……
只有我知道，我彻底地输了！年少的爱情总是这样不懂表达，可以因为一次幼稚的打赌喜欢上一个人，也可以因为一次幼稚的打赌而错过真正喜欢的人……
电光石火间，脑海掠过昨天在读书亭她说的那句话……我连忙拿出手机拨通了美惠的电话，我要向她问高晴在伦敦的联系方式。
无论如何，这一次我一定要勇敢告诉她，她是我第一个暗恋的女生，我加入篮球协会是为了她，因为两年前同桌的时候，她告诉我，她喜欢会打篮球的男生……
他眨着桃花眼，眼神迷醉柔媚似秋波，他说：你身上有我喜欢的桃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