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连续的爆破声撼动了桃花谷的寂静,溅起的烟尘在日光下肆意飞扬。
陆涵青咳嗽几声掩着唇从烟尘中走出,瞥见乱石堆中双目圆睁、浑身抽搐的老鼠精,她掏出一只收妖壶默念咒语,老鼠精就化作一道白光收入壶中。
扫了眼惨不忍睹的桃花谷,陆涵青无奈地低声长叹,降妖驱魔过程中,她总是在不经意间进行大破坏。
“蓝天,白云,青山,真是久违了。”
听到背后传来酒一般微醺醉人的声音,陆涵青忙回头望去——
尘埃散尽处,一个颀长的身影遗世独立。他微眯着眼望着天空,眼波如丝,银色的长发如流苏旖旎出极美的弧度,薄墨锦云纹长袍在风中迤逦地带出一道道优雅的波浪。
他偏过头,金黄色的双眼盛满了慵懒的笑,在眼角那抹嫣红的映衬下,他笑若春日桃花般妩媚动容。
无来由的心悸袭遍陆涵青全身,让她从失神中醒悟过来,遇上这种妖魔,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逃。
陆涵青刚迈开脚步,一个身影一晃揽住了她的腰,白仲陵眼神轻佻地在她脸上流连:“你身上有我喜欢的桃花香,而且你长得很合我的审美,我决定了——我要缠着你。”
01.花美男都给我去死
电视上正在播放娱乐节目《我爱花美男》,望着屏幕里出现的人,陆涵青的嘴角一阵抽搐,因为——
这次邀请的嘉宾居然是白仲陵!
白仲陵,一个浑身是谜,浴火红莲般张扬绝美的男子,在一个月内,他从无名小卒变成身价数亿的模特界王牌。他是一个传奇,也是很多女人钟情的梦中情人,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陆涵青就知道他必定会掀起一场狂澜。作为术师的她比任何人都明白,白仲陵表面上是十九岁的少年,其实他是会勾魂摄魄的千年狐妖!
和妖怪有瓜葛是陆涵青认为最麻烦的事,而白仲陵竟然真缠上了她,到现在,她还为这件事头疼呢。
节目里,主持人正在调侃白仲陵和某个女明星有暧昧关系,他保持着温雅的笑,解释得很含糊。几乎每天报纸上的头条都是他的绯闻,因为他每次走秀都带着不同的女人出场。
想到这,陆涵青不由拉长了脸,这只狐妖见一个女的勾搭一个,太没有节操了!剜了眼电视里的白仲陵,她抬手关掉电视,低咒一句“花美男都给我去死”。
“你有多爱我才会如此恨我?”
就在这时,白仲陵笑吟吟地出现在她家门口。
对于白仲陵老在自己眼前乱晃,陆涵青习以为常,谁让自己没有足够法力降服他呢?她瞥了他一眼便恹恹地趴在柜台上:“我说过,我只爱钱。”
“知道你的人生理想是数钱数到手抽筋,死也死在钱堆里,所以我专门去银行给你取了一箱子现金。”白仲陵晃了晃手中的皮箱,风流柔媚的桃花眼笑出一片桃花灼灼。
陆涵青眼睛一亮,笑眯眯地抢过皮箱,可是刚打开皮箱,她的脸色就变了。她本来就奇怪白仲陵怎么会送钱给自己数,原来他是故意拿钱整她的!
望着箱子里整齐的一元钞票,陆涵青的嘴角抽了抽说:“你不让我数百元大钞,好歹让我数数十元的啊!拿一元的想要数死我吗?”
白仲陵抿着唇直笑:“你的前世八成是穷疯了,所以今生那么爱钱。”
说到这,陆涵青脸色一沉,如果真有前世,她想她的前世投胎时肯定是把才华丢到忘川河了,才搞得她今生成绩各种惨不忍睹,高二科目里居然有一半闯红灯。十七年来,陆涵青最庆幸的事是被师父收养,师父并不是一个严格的人,她对她的要求恐怕只有一个——成为优秀的术师。
只是,师父不久前去日本拜访友人,没有半年不会回来,不然白仲陵绝对不可能有机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她家。
“哼,被封印的家伙没资格说我。”陆涵青气鼓鼓地反唇相讥。
白仲陵微愣,笑容僵在唇角,明净的眼睛里变换着复杂的神色,有强烈的愤恨,隐忍的挣扎,还有浓郁的……哀伤?
陆涵青被这样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拿起一张娱乐报纸转移话题,“你……你招惹了那么多女人,就不怕她们争风吃醋,发生情杀吗?”
白仲陵低着头用手扶着额轻声笑了,当手移开时,眼里的阴霾杳然无踪,缠绵与魅惑取而代之。他欺身上前,双手搭在陆涵青肩上,声音轻柔得如梦般迷离:“我闻到了好大的醋味儿。”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陆涵青的脸霎时染上了醉人的嫣红,她尴尬地撇过头去:“你闻错了,这里只有很大的狐骚味。”
白仲陵低下头,把脸贴到陆涵青脸上,闭着眼勾起唇角,笑着说:“你不珍惜我的话,我会被别的女人抢走哦。”
他的突兀举动让陆涵青浑身一颤,她微愣随即奋力推开他,吼道:“死狐妖,又趁机占我便宜!”
白仲陵扬眉狡黠一笑,“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而且你也很喜欢。”
“我才没有呢!”陆涵青转过身去气得脸更红了,等师父回来后,她一定去求师父降服了白仲陵。
02.学校后山别有洞天
淡淡的月光似碎银洒落在学校后山。
某棵柏树下,一双眼睛泛着幽怨的寒光,而遭受这视线的对象正是白仲陵。
他倒是笑容满面:“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这样露骨地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如果不是站在离地面十米左右的树枝上,陆涵青真想拿起棍子暴揍白仲陵一顿,想到来这里的目的,她只能尽量克制内心的冲动。
在陆涵青的记忆里,学校后山一直是个安静清幽的地方,可是半个月前,这里却发现两具干尸。
经法医鉴别,死者的死因无法用一般理论解释,于是众说纷纭,不少人认为他们是被妖魔鬼怪吸干精气致死的。
接着过了两三天,有教职工看到学校后山在夜里时不时发出诡异阴森的绿光,这个消息一传出,使得暑假补课的师生人心惶惶。
当教导主任经过别人介绍来找自己除魔时,陆涵青愣了半会儿,为了报复主任平时的白眼,她没忘记哄抬劳务费的同时趁机恐吓主任。
远处传来起起伏伏的狗吠声,细碎的声音在林间响起,声音越来越大,惊得树枝上栖息的猫头鹰振翅飞离。
风顷刻间变得幽寒,浓厚的腥臭味迅速袭来。
陆涵青循着臭味望去不禁身体发凉——一条巨大的花蛇在树林间穿梭,那双大如灯笼的眼睛散发着阴冷的绿光,按蛇的体型来算,它至少活了五百年。
降服有五百年道行的妖怪对陆涵青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因为小时候被蛇咬过,心有余悸,她真后悔自己当初没调查就接受了委托。
看出陆涵青有收手的意思,白仲陵戳了戳她的手臂小声问:“你不要那一万元的劳务费吗?”
陆涵青以为他在嘲笑自己,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当然要了……”说到后面,她的底气明显不足了。
白仲陵轻拍她的肩一下:“有我在,不用怕。”
陆涵青一怔,这句话里透着的温柔不像往常那样带着调戏之意,而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像在抚慰自己无法淡定的心,那双美丽的桃花眼潋滟点点。
是错觉吗?她别扭地移开视线,说:“就算你帮我,我也不会给你打杂费的。”
白仲陵无所谓地耸耸肩,作为炙手可热的名模,他视钱财如粪土。
看着巨蛇迅速消失,陆涵青立刻跳到地上追上去,白仲陵尾随在后,可他们没发现身后树影缭乱的同时,一棵粗壮诡异的树正在慢慢变化。
巨蛇溜到后山深处时摇身一变,化作现代装束的黄衣少女,只见她对着天空描绘着古老的图纹,一座富丽堂皇,八角飞檐的宫殿赫然出现。宫殿氤氲着时强时弱的绿光,犹如心跳的律动。
陆涵青想进去探个究竟,回头却发现白仲陵面色沉郁,眉头深锁,眼睛如染上霜寒一样冰冷。又是一个失常的表情,宫殿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陆涵青强行拉着他偷偷走进去,她惊讶地看到宫殿中间浮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冰块,而里面居然有一个穿着古装的青衣少女。
“绿萝……”
听到白仲陵的低唤,陆涵青秀眉轻蹙。
“主人再过几天就会醒来,你是了解她的,为了身边的人不受伤,你也应该知道怎么做。”望着冰块的蛇妖突然说话了,白仲陵和陆涵青皆是一惊。
蛇妖转身朝藏在暗处的白仲陵淡淡道:“我已经向你传达了主人的意思,那就告退了。”
陆涵青这才知道她是在和白仲陵说话,但为了不让一万元打水漂,她手持符咒发出了攻击。
“蛇妖,你吸人精气休想逃!”
蛇妖从容地躲到一边冷笑道:“你错了,吸人精气的是树妖。”
03.他是骗子,也是浑蛋
陆涵青一边用勺子品尝冰镇西瓜,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主任刚送过来的钱。虽然她在除魔过程中搞错了驱除对象,差点让树妖逃了,还被蛇妖奚落了一顿,但这些都不重要,完成委托得到钱才是王道。
不经意间瞥见时装杂志封面上的人,陆涵青眉头一皱。在驱除树妖之后,白仲陵再也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参加时装展走T台秀时,他也不再带别的女人一起来观赏。不聪明如陆涵青,也能猜到他的改变必然和那青衣少女有关。
“死狐妖真没原则,神出鬼没的是你,一声不吭离开的也是你,真是讨厌死了!”陆涵青拿着笔尖用力戳封面上白仲陵,一股酸涩蓦然涌上心头。
“看来,你动情了。”
听到这婉转却透着寒意的声音,陆涵青抬头看见一身浅青色碎花雪纺衫的少女,而那张脸比在冰里更加美艳。
“绿……萝?”陆涵青惊讶地唤出这个名字。
绿萝风情万种地走到陆涵青面前,看着她说:“没有人能抵抗他的魅惑,比如你,亦如我。”
“胡说,我才没有,只是不满他的自作主张。”
“是吗?那为什么要伤心?”绿萝哂笑着问。
“我……”见绿萝的笑容更加浓郁,陆涵青愤懑地拍案而起,“我想伤心就伤心,反正就是和死狐妖没关系。倒是你,你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封印他?”
“为什么?”绿萝止了笑,眼神越发冷冽,“我一直陪在他身边,而他却从来不曾留意我,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所以我封印了他。”
在这样炎热异常的八月里,绿萝话中的怨念还是让陆涵青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她还来不及说话,绿萝已伸手卡住她的脖子:“他以为和别的女人保持距离就能保全她们吗?可笑,凡是和他有瓜葛的女人都得死!”
绿萝刚要加重手上的力道时,她只觉脖子一凉,一柄剑正抵在她的脖子上。
“放了她,绿萝。”
瞥了眼剑刃上映出的人影,绿萝勾起了唇角:“仲陵,你不会杀我的,不然,当初就不会被我封印了。”
“你要挑战我的极限吗?”白仲陵稍用力,绿萝的脖子就见红了,嫣红的血沿着剑刃缓缓溅落在她的雪纺衫上。
绿萝讶然,松手放开了陆涵青,剑随即兀自在白仲陵手中消失。她转过身冷冷地逼视他:“你动真心了?”
“没错。”
陆涵青难以置信地看着神色淡然的白仲陵,他明净的桃花眼里没有丝毫戏谑和浮夸,只有坚定和幽邃……
绿萝轻颤着肩,笑若风中飘零的山茶花,她陪在白仲陵身边近千年,他却一直把她当成妹妹,为什么他能轻而易举地对其他女人说我爱你,而对自己就不行?
“你说过永远都不会动真情,而你现在却这样回答我,你骗了我,我恨你!”
随着手起手落,白仲陵结结实实地挨了绿萝一巴掌,他反倒笑了,绿萝更加愤然,随即化作一阵风离开。
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你没事吧?”陆涵青担忧地拿着毛巾给白仲陵敷脸。
他接过毛巾敷着脸,绿萝打了他这一巴掌,他反倒更加安心了。
“她那么当真的人,我绝对不能用善意的谎言去糊弄她。”
陆涵青手一僵,装作从容问:“那你刚才说喜欢我是假的吗?”
“你说呢?”白仲陵扬眉浅笑,眼里流转着一半柔情一半诡谲,“总之从现在起,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哦?这样啊,那么请你给我劳务费、心灵安抚费、青春消耗费,总共一百万。”陆涵青迅速将自己的失落隐藏,立马伸手要钱。
“你真是钱奴。”白仲陵无奈地偏着头笑,“好,那成交。”
“那我去立字据。”陆涵青走到柜台奋笔疾书,告诉自己什么都是浮云,什么都是错觉,赚钱才是王道。
尽管如此,她心里的难受有增无减,忍不住暗骂:白仲陵,你是骗子,也是浑蛋。
04.化身模特助理
迷离的灯光妩媚地撩拨人心,朦胧了整个会场,T台下是一片赞许和赏识的目光。
此时,一场时装展正在举行。T台上的白仲陵穿着银色的休闲装,表情温雅,唇边是一抹清浅的笑,步伐流畅而优雅。
陆涵青看得目瞪口呆,白仲陵和平时在自己眼前的样子完全不同,他此刻犹如一朵自由行走的莲花,散发着清雅的芳香。
她不自觉地露出苦涩的笑,这样一个多情的万人迷必定会伤了很多人的心……
“陆助理,仲陵待会儿就歇场,你先去休息室准备一下。”张经理突然出现在身后。
“是。”为了躲避绿萝的追杀,陆涵青现在是白仲陵的模特助理。
陆涵青刚准备好一切事情,白仲陵就走进了休息室,她一愣,问:“这么快?”
“我们马上回去吧。”白仲陵说着伸手去拉她。
“喂,你还不能走,张经理说你必须出席时装展的闭幕式。”
陆涵青硬是把他给拖住了。
“少了我一个又不会怎么样。”白仲陵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拉着她往外走。
手腕上传来白仲陵手心的冰凉,陆涵青有些窃喜地低着头,她喜欢这样被他拉着,虽然他现在有些蛮横霸道。
走出休息室十几步时,白仲陵突然停下脚步,而走廊的尽头走出一个熟悉的人。
陆涵青满脸诧异,为什么有两个白仲陵?
“陆涵青,你快躲开!”走廊尽头的白仲陵焦虑地大喊。
而此时身边的“他”已扬手向陆涵青的心脏袭去,她挣扎着躲闪,但因为手被紧紧扼住,加上对方出手太快,她的肩还是被伤得鲜血淋漓。
陆涵青因为剧痛而吸了口冷气的同时,十几记风刃凌厉地向身边的“他”劈来,“他”一把甩开她,身影晃到几米之外,变回了真正的模样,白仲陵迅速抱住受伤的陆涵青。
绿萝唇角勾起冷笑:“仲陵,你伤我的,我全都回报在她身上!”
“绿萝,你不要太固执了。”白仲陵口气生硬。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为了让你后悔痛苦,她必须死。”绿萝狠狠地瞪了他怀里的陆涵青一眼,接着摇身消失不见。
“你真是太粗心了,一离开我的视线就出事了。”
见白仲陵责备自己,陆涵青不悦地反驳:“如果绿萝没有变成你的样子,我就不会上当了,还有,我被追杀全是因为你欠了一堆的桃花债!”
“全是我的错行吧。”看到她那么认真,白仲陵忍不住抿着唇直笑,然后指着伤口说,“我帮你处理伤口。”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把陆涵青横抱在怀,她吓得差点尖叫出声,这是她第一次被男生抱在怀里,感觉脸滚烫滚烫的,她连忙低下头。
确定陆涵青没有中毒帮她包扎好伤口后,白仲陵松了口气,抬头却对上她发亮的双眼。
“白仲陵……我想拜托你一件事。”酥软柔媚的声音从陆涵青唇边逸出。
白仲陵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有事你就说,不要搞形象突变,很吓人的。”
陆涵青白了他一眼,说道:“我知道安迪也是特邀模特,你去帮我要几个签名,签名的东西我也准备好了。”
“我拒绝。”
“你要我带着伤去找他签名吗?”陆涵青幽幽地望着他。
“好,我去。”白仲陵无奈妥协,心里却数落她受伤了还不忘花痴一把。
“对了,你顺便找宾恩要几个签名。”
白仲陵勾起一个红莲般诡异魅惑的笑:“要不要把那些模特统统叫来给你签名?”
“那最好了。”说出这句话,陆涵青发现白仲陵嘴角居然在轻微抽搐,他的眼神既炙热又冰冷,令人置身于冰与火的煎熬之中,好像在吃醋……
05.老鼠导致的错误
转眼就到了九月末。
之前的一个多月里,绿萝总是杀气腾腾地出现,想尽办法找陆涵青麻烦,但在白仲陵的保护和她自己的小心谨慎下,她算是过得有惊无险。
最近陆涵青无聊在翻师父书籍时找到了一个八卦阵,这个八卦阵是师父结合伏羲的八卦图和日本的四神兽而创造的,防御力可以提高到往日结界的十倍,陆涵青正是看准了这点才变得有恃无恐。
“我要去参加时装发布会,你要乖乖待在家里别乱走。”白仲陵神出鬼没地出现在门口。
陆涵青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知道了,你放心去吧。”他一旦出门都会来看陆涵青,并说一大堆叮嘱,听得她每次都想掀桌子揍人。
“你这敷衍的态度让我怎么放心?”白仲陵伸手揉了揉她的花苞头,面色变得沉郁,“要是绿萝还变成我来骗你,你可不能再上当。”
陆涵青剜了他一眼,真是的,非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讨厌,你摆着一张苦瓜脸给我看就算了,你要是没在发布会好好表现变成过气的模特,我才不收留你呢!”
白仲陵的手一滞。原来她在担心自己?
他的手滑过陆涵青的脖子抬起她的下巴,眼中的笑意和唇弯起的弧度构成了魅惑的倨傲:“我要是过气了,模特界差不多就垮了。”
那双妖冶的桃花眼像是幽邃的黑洞,被它们注视的人会越陷越深,偏偏眼睛的主人是个多情风流的人……那种人最容易伤人心!意识到这点,陆涵青急忙推掉他的手,挖苦道:“你再不走,发布会那边就被你的粉丝踩垮台了。”
白仲陵皱着眉踏出门,但又折回提醒:“别离开结界。”
陆涵青直接拿起苹果砸过去。
白仲陵走后,陆涵青弯腰捡起苹果丢进垃圾桶,抬头看见一抹熟悉的碧青色身影站在对面楼房上。即使隔着窗户和十几米的距离,她也能感受到那强烈的恨意。
望着长发和衣摆在风中悠悠浮动的绿萝,陆涵青长叹一声,如果不执著于追杀自己,她应该是一个正直心善的妖怪。她既没有抓无辜的人逼自己就范,就算要攻击自己也经常避开有人的地方。
陆涵青掏出符咒贴在撑开伞上,对着伞轻轻一指,它就飘到绿萝身边,陆涵青朝她喊:“外面太阳晒,你还是撑伞回去吧。”
绿萝二话不说直接丢出一团火,伞顿时烧成一堆灰烬被风吹散,陆涵青瞪她一眼,不悦地拉上窗帘,好心当成驴肝肺,可惜她花了五十元买的新伞。
陆涵青刚坐到沙发上,结界就产生了轻微的震**,不用想她也知道一定又是绿萝在撞击结界,不过不管撞多少次,结果都是白费力气!
陆涵青因为昨夜通宵玩三国杀,睡眠不足导致脑子开始混乱,一会儿便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厨房里传出乒乒乓乓的声音,被惊醒的陆涵青站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绿萝突破结界了?
仔细检查,发现结界依旧完好,她松了口气,陆涵青赤着脚去厨房看个究竟,却被另一幕惊得愣了几秒钟,地上是一片狼藉的盘子碎片,几只老鼠正在偷吃橱柜里的东西。
陆涵青嘴角一阵猛抽,拿起扫帚追打老鼠。
可恨的老鼠,居然敢偷吃她最爱的绝味鸭脖!
老鼠狡猾地到处逃窜,害得陆涵青打破了不少东西,停歇下来后,她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到地上某块碎片上,碎片上印着红色的图纹不就是八卦里代表水的坎卦吗?
陆涵青心慌地看着三清像前的香台,那里本应放着盛水瓷瓶的地方空空如也,她心里陡然发凉,自己居然破坏了结界!
感觉身后吹来一阵寒意,她回头看到绿萝挡在门外,唇边噙着如刀片般犀利而危险的笑……
06.他有秘密
明媚的阳光透过古式的窗柩金沙般洒落一地,装饰素雅的室内弥漫着淡淡的清香,**的人突然尖叫一声醒来,惊飞了院子里觅食的鸟儿。
陆涵青直起身望着窗外盛开的山茶,昏倒前的记忆一点点苏醒——
结界被破坏后,自己和绿萝缠斗没多久就败下阵来,逃跑时中了她的毒雾,自己还被她咬了一口……
“你总算醒了。”
陆涵青刚回过头,就被推门而入匆忙跑来的白仲陵拥入怀中。
因为被抱得太紧,陆涵青憋得快要窒息了,想要推开对方浑身却使不出半点力气,只好有气无力地说:“你……你放开我,我快被你……给勒死……”
听到“死”这个词,白仲陵顿时身体一僵,连忙松开手,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对不起……我高兴过头了……”
陆涵青本打算开口就是一通臭骂,可听到这句话时就全都咽回了肚子里,打量着陌生的房间和庭院,她讷讷地问:“这是哪儿?”
“这是我在结界里创造的世界,安心养伤,绿萝很难发现这里的,就算知道了,她也无法闯进来。”
听到白仲陵提起绿萝,陆涵青猛地记起昏迷前绿萝自信满满地说自己必死无疑,可见她下的毒有多么难解。她下意识去摸隐隐作痛的脖子,抬头问白仲陵:“你帮我解了绿萝的毒?你没怎么样吧?”
“我当然没事。”白仲陵轻刮她的鼻尖,眼中的心虚一闪而逝,“明天我就去给你办理休学手续,而我也会和经纪人解除合同,退出模特界。”
“为什么?”陆涵青相当不解。
以前由于驱魔的需要,自己也老请假,以自己那种每科闯红灯的成绩来看,休学对自己来说无关紧要,可白仲陵就不同了。他现在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刻,还可以出国走秀,为什么却偏偏在这节骨眼上要退出?
白仲陵嬉笑着捏她的脸说:“还不是为了照顾你,你不是不喜欢我和别的女人接触吗?现在如愿了,你该捂着嘴偷笑。”
“真是这样?”陆涵青半信半疑地盯着他,试图找出别的信息,可他的神情淡定从容,丝毫找不出破绽。
“你应该饿了吧,我给你弄些吃的去。”
经白仲陵这么一说,陆涵青才意识到自己的肚子正在唱空城计,没一会儿,他就端着一碗粥进来。
白仲陵本是打算亲自喂她喝粥,可陆涵青愣是不依,他只能浅笑着看她狼吞虎咽。
“谢谢……”
陆涵青喝完粥后把碗递给白仲陵,触碰到他冰凉的指尖时微愣了一下,随即抬头看他,却意外地发现他俊美的脸上泛着疲惫的苍白,“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那么苍白?”
白仲陵怔了一下,局促地抚了下脸笑道:“这个……大概是昨晚没休息好吧。”
“让我看看。”陆涵青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奈何她刚站起来就是一阵眩晕,连视线都开始模糊。
这是怎么回事?
白仲陵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摇晃的身体:“你身体很虚弱,不要乱动,躺着休息吧。”
是这样吗?陆涵青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个问题,眼皮就开始打架了,经不住睡神的召唤,她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可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她朦胧中看到白仲陵青丝变成银发,眉头紧皱,他紧咬得嘴唇里溢出痛苦的低吟……
那难道是错觉吗?
07.牺牲一切的守护
夜空深邃,静谧中透着沉郁,缥缈的浮云似乎在为纹丝不动的皎月掩饰秘密。
屋顶的阁楼里断断续续地响起微弱的呻吟声,像是谁在压抑着自己浅唱低吟。陆涵青赤着脚小心翼翼地爬上楼梯,她在夜里偶尔会听到这种声音,一开始以为是梦,因为不知道为什么经常失眠的她最近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而今夜她刻意对自己施了不眠咒。她很想告诉白仲陵这件事,可从她醒来后,他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她就一直憋着没说。
陆涵青悄悄地摸到上锁的楼阁门前,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撬开锁,透过细细的门缝,借着月光她看到了惊人的一幕。躺在**的白仲陵衣衫凌乱,银发飞散,眼神涣散,一滴滴汗珠划过眉眼浸湿了衣领,而那张脸却显得格外苍白脆弱,如同风雨中摇曳随时都可能零落的梨花。
如针刺的疼铺天盖地般钻进心里,陆涵青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门沿里。她颤巍着手推开门,看到白仲陵眼中的诧然,他接着露出淡淡的笑:“看来,在粥里放安眠药还不如直接施个催眠术。”
“再美的谎言也会被拆穿的。”
陆涵青走上前轻轻拥抱着他,看着他的青丝在月光流转下变成银发,身体渐渐缩小成一只白狐蜷缩在自己怀里,她突然明白了一切。
妖精失去内丹时才会无法维持人形,绿萝的毒无药可解,为了救陆涵青,白仲陵让她服食了自己视如生命的内丹,而无法保持人形的他只能退出模特圈,还要在隐瞒她的情况下,夜夜小心翼翼地忍受失去内丹带来的衰老的煎熬……
“你身上的桃花香……还是那么好闻。”白狐蹭了蹭她的衣襟,贪恋地吸取幽幽弥散的桃花香,琥珀色的眼睛清澈如一汪清泉。
泪水顷刻决堤,朦胧了陆涵青的视线。
她蓦然记起在桃花谷毁了白仲陵封印的那次相遇。他眨着桃花眼,眼神迷醉柔媚似秋波,他说:你身上有我喜欢的桃花香。
“解除结界吧,跟我去日本,我去求师父救你。”陆涵青凝视着白狐,挂在唇边的泪珠因为她的浅笑安静地落到白狐的脸庞。
08.唯一且永恒的爱
可是白仲陵态度坚决地不愿意解除结界,陆涵青只能对他用定身符,使结界从内部瓦解,可刚走出庭院就碰到了绿萝。
一袭淡雅的青衣在山茶树下随风翩跹着冷艳的舞姿,那张映着月光的脸哀伤而幽怨。
“为了救这个女人,你居然不惜用内丹救她。”望着陆涵青怀里已化作白狐的白仲陵,绿萝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绿萝,我已经这样了,你就放过我们吧。”白仲陵的声音多了苍凉的味道。
绿萝不理会白仲陵,而是冷冷地盯着陆涵青:“我能救仲陵,只要你答应不躲过我的攻击。”
“绿萝,你再这样苦苦相逼,我会恨你的!”白仲陵一字一顿道,那声音掷地有声,充满威胁。
“好,我接受。”
白仲陵瞠目结舌地望着陆涵青,在他开口质问之前,她已捂着他的嘴笑颜如花,“白仲陵,不要再为我做出任何牺牲了,你知道吗?看着你难受的样子,我宁愿自己永远别醒来。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做一个潇洒自由的狐妖,还有……”陆涵青顿了一下,低头贴到他毛茸茸的耳旁轻轻说道,“我想……我爱上你了。”
趁白仲陵发愣的空当,陆涵青放下他走到绿萝面前。
随着绿萝扬手,风化成片片薄如蝉翼的刀刃迎向陆涵青,带起花瓣如鞭席卷而去。花瀑过后,陆涵青轰然倒在地上。
“不……要……”
剧烈的痛苦冲击着白仲陵的心,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倒在地上的陆涵青,仿佛忘记了时光的流转,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绿萝苦涩地笑了笑,毫不犹豫地从陆涵青体内逼出内丹,挥手丢入白仲陵口中。白仲陵突破定身符,却看到绿萝又吐出内丹渡到陆涵青体内。
“绿萝,你……”
白仲陵愣了一下。
绿萝的眼睛豁然明净如洗:“仲陵,不管我用多少方法杀死她,你都会去救她。我千方百计想要留住你,却让我自己的心千疮百孔,我累了,我想放弃。”
白仲陵心中一时翻滚着思绪万千,终是化作一句——
“绿萝,对不起。”
“我希望她是你唯一且永恒的爱,不要辜负了我馈赠内丹的心意。”绿萝说完,化作一缕风消散于暗夜之中。
她……
终究是放下了吗?而我们也将拥有属于我们的幸福吧?白仲陵低头微笑地看着怀中眼皮微微颤动的陆涵青。
13 三尝茉莉 滕卫
我一抬眼就看见俞仓的侧影,他的嘴角隐约有一抹笑纹,让我感觉到温柔。
01 初放
网上总有这样的帖子——《如果你有相识超过十年,并居住在同一个城市的闺蜜,请珍惜她》,每每看到类似的标题我就想到麦筱莉。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加上现在我们高二,足足有十一年了,可是我一丁点都不想看到她得意的笑脸。
五年级那年,我在课余时间读了很多外国名著译本,当时最喜欢《傲慢与偏见》里机智又深情的达西。麦筱莉说我看的书太不现实,有太多的女性幻想成分,而她最喜欢的是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我把书找来看,但总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托马斯在喜欢特蕾莎的情况下还可以去招惹其他女人。
麦筱莉在四年级时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从此桃花不断,而我的任务就是帮害羞的男生传递情书,供他们打听麦筱莉的喜好。麦筱莉和每个男生关系都很好,他们经常带些精致的小点心让我代送,麦筱莉收多了便把大部分给了我,我很乐意做这类差事。
直到上了初中,看见麦筱莉对隔壁班俞仓的特殊态度,我才知道她一直喜欢这个和她青梅竹马的男生。俞仓不像其他男生那样殷勤,虽然是开朗的性格,对待麦筱莉与其他人的暧昧关系时却总是很冷漠。麦筱莉心里在意他,表面上却也装出一副不温不火的态度。
她把我和俞仓都当成她的跟班,或者说是所有品,在一种默认的状态下,不许我们任何一个人有私情。
我人生中的第一朵桃花便是死在麦筱莉手上。俞仓班上的石晨交了封情书在我手上,看他那慌慌张张的表情,和麦筱莉之前的追求者没任何区别,我想着他肯定成功不了,把情书拿给了麦筱莉。然而她打开信封后,却明显一阵惊讶加失落:“程茉,这是给你的。”
我在紧张不安中度过了周末,周一时却看见石晨载着麦筱莉上学。他们解释说石晨写情书时混淆了我们的名字,但我清楚地记得石晨把情书给我时叫我程茉。
既然石晨都说是误会,那就当做是误会吧,反正我又不喜欢他。
对于这件事,俞仓在走廊上撞见我时还笑话了我一阵,我在想,石晨喜欢的是你的青梅竹马,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神经实在大条。
麦筱莉和俞仓住在同一幢楼里,每次去麦筱莉家,俞仓都坐在她家的沙发上看电视。和她待在一起,我总盘算着两个人什么时候能公开关系,可他们很有耐心,似乎想保持这种默契到底。
作为麦筱莉的好朋友,我慢慢地融入了这个组合。只是我根本不了解他们共同经历过什么,有时候便似乎游离在他们之外,找不到自己生活的方向。他们是不用任何言语就能领悟对方眼神的一对,而我是整天嘻嘻哈哈跟在别人后面凑热闹的大灯泡。
麦筱莉见我久久没有成效,便主动帮我张罗起来,到处打听黎晔的手机号码,连他家的地址也弄到了手。为了让我的“偶遇”计划显得更自然,她甚至自告奋勇陪同,在翻围栏时也顾不得什么气质。
俞仓提醒过我:“你的事情最好自己解决,经由别人之手可能会有不一样的结果。”我只当他是嫌麻烦,因为麦筱莉每次翻越围栏都会把他叫来踩在脚下过去。
开始我把俞仓的话当成耳旁风,还为了黎晔在撞到我和麦筱莉后有礼貌地向我们道歉而开心不已。我以为他终于注意到我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却很快被打破了。
一天下午,一个穿着高中部校服的男生到我们班上打听麦筱莉的号码,他说是帮同学问的,那个人对麦筱莉一见钟情。
后来黎晔成为了麦筱莉的第一个男朋友,她虽然对我说抱歉,说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但经历过两次这种乌龙,我开始对她失望并有所防范了。
02 小寒
俞仓牵着我的手在两年前我为了见黎晔而经常翻越的一圈围栏边散步,正逢大课间,操场上人很多,从他们细密的咬耳朵声中我听到了俞仓和我的名字。
想到前天下午在俞仓家的情形,我对俞仓说:“没想到你会赞同我的提议。”
他回道:“麦筱莉确实越来越不像我最早认识的她了,也许该让她尝尝这种滋味了。”
我和俞仓在所有人面前假扮情侣,作为对麦筱莉的报复。我气愤是因为她利用我的信任,接连三次抢走了喜欢我或我喜欢的男生,却丝毫不珍惜他们,而俞仓大概是受不了麦筱莉的滥情,也决心给她难堪。
当然,我们这么做之所以有意义就在于麦筱莉喜欢俞仓。
俞仓对我来说本是贴着“麦筱莉准男朋友”的标签,我和他之间的联系仅仅是那个漂亮多情的女生,麦筱莉对我的第三次背叛将我们推到了一起。
初三那年,麦筱莉和黎晔交往后,我铁定了心绝交,整整一个月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麦筱莉碰见我便摆出一副悔不当初的表情,还经常让俞仓送来我最爱吃的抹茶味百醇。
我不收,俞仓就当面拆封提出一起吃,他说不能少了他跑腿的份。麦筱莉起初是三天送一次,后来发展成每天都送,我虽然感动于她的坚持,但想想几盒百醇和她的背叛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仍把她当做陌路人。
那天中午我肚子痛到走不动路,放学时分,楼下人头攒动,楼内却一片寂静。当大家都左右呼应着享受着午餐时,没有人注意到在角落里还有一个我。
时间一点一滴划过,额头上汗水积聚,滴落在桌面,我一抬头却看见了麦筱莉的使者俞仓,他拿着绿色的百醇盒子,痞痞地把头探进教室,瞬间像一个神父般驱走了空气中的孤独感。俗气点说,那一刻,他的头上似乎顶了光圈。
俞仓说:“哟,饿得趴桌上了。”他头上的光圈立马消失了。
我后悔之前误会他善良,只得有气无力地说:“我要把你大卸八块。”
他走近了点,注意到我头上的汗珠和捂在腹部的手,收起了一贯不正经的嘴脸,自言自语地说:“原来是生理痛。”
俞仓放下手里的百醇,把我抱着送到医务室。校医让我吃了止痛药,分了张床位给我,意识渐渐模糊时看见俞仓把百醇放在了床头柜上。
醒来时,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床单上,麦筱莉睡着了趴在我身旁,左手紧紧握着我的右手,另一只手放在我的肚子上。初一第一次生理痛时,麦筱莉来我家玩,她躺在我的被窝里,轻揉我的肚子,让我沉沉入睡。一样的场景,却是不同的心境。
俞仓打开屏风走进来,脱下外套盖在麦筱莉身上,他悄声对我说:“她下午请了假没上课,一直坐在这里。”
我在心里没有丝毫犹豫地原谅了她。
为了显示诚意,麦筱莉和黎晔分手了。
她,俞仓和我为了庆祝顺利考上高中去了黄山,天气炎热,爬山的人群却异常拥挤,我们牵着手相互鼓励沿着石阶向上。入夜,俞仓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毯子,裹在麦筱莉和我身上,大家都异常兴奋。清晨第一缕阳光穿出云层时,麦筱莉对着烟雾妖娆的云海大声喊出了自己的心愿:“我希望俞仓遵守他五岁时的诺言,程茉每次生理期都有我这个好姐妹陪在身边。”
俞仓听到后半句话哈哈大笑起来:“程茉,你出名了,该让你去做月月舒广告的。”
我反击他:“别笑我,你不会五岁这么小年纪就调戏女生了吧。”
接下来,气氛凝重了点。
五岁那年,麦筱莉的爸爸为了一个女演员离开了家。年幼的她并不知道离婚意味着什么,只知道爸爸不再属于她了,她每天蹲在楼梯口哭着等爸爸。有一天俞仓举家搬到这里,麦筱莉挡住了运家具的路,没人能让她走开。年幼的俞仓擦掉她的眼泪,问:“你怎么才肯回家?”
麦筱莉看着当时的俞仓,脱口而出:“除非你答应一辈子守着我。”
俞仓点点头,送麦筱莉回了家。
03 干涩
我们三人的关系直到高二上学期都出奇的好,麦筱莉在我们面前从不宣扬她在男生面前的优越。我分班后和俞仓在同一个班,麦筱莉在我们楼上,她总是时不时下楼来找我们打闹。
为什么要让我再一次遇见黎晔,还让我们有了真实的接触。
接下来的每周六晚上都是我一周中最兴奋的时刻,我无法克制自己想象第二天早上黎晔到达的情景。第二天一醒来我便穿戴整齐,认真编了条法式长辫等待着黎晔。他并没有令我失望,学识渊博又风趣幽默,我初三时的疯傻劲可能又要回来了。
既然选择信任,我便会无条件地相信麦筱莉。我在与麦筱莉和俞仓聚会时,老实交代了黎晔的事情,也说了自己仍然喜欢他的心情。提到这个人,显然大家都有心结,俞仓闷闷不乐地自顾自喝着可乐,还是麦筱莉首先打破尴尬,她开心地说:“程茉,这次你可要抓住机会啊。”
我很感谢她的理解,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而一个星期后,俞仓载着我到他家楼下时,我却看见麦筱莉正被黎晔拥在怀里亲吻,他们是那样忘我,以至于听到我尖利的哭声时才猛然发现有人来。
俞仓从后面捂住了我的眼睛,黎晔温润的嗓音响彻了我的脑海:“程茉,见到你真好,我刚和跟你提过的高中时的女朋友复合了。”
俞仓站到我面前,将我的脸完全埋在他的胸口,麦筱莉什么也没说。
俞仓往楼里走,我随着他的步伐后退,直到进了电梯我才把捂在他衣服上的脸挪开,重新恢复了视野,他的灰外套上打湿了一片。俞仓家的装潢显得很暖,我盘腿坐在他的**,手握一杯热可可,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俞仓,你帮我吧。”
俞仓从电脑屏幕上转开视线,不解地问:“怎么帮你?先说明,违法犯罪和出卖自己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我犹豫了下,大胆地说了出来:“跟我交往。”
他眯起双眼打量我,开始思考我究竟是受了多大的伤害才会神经受损得如此严重。
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和俞仓知道麦筱莉喜欢在哪里吃汉堡,喜欢在哪里吃冷饮。我们穿着情侣T恤,背着情侣包出现在她的地盘上。男生们围绕着她,讲各种笑话取悦她,她笑得很美,眼睛里却没有快乐。
麦筱莉说过她喜欢《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我重读这本书,发现她完全是主人公托马斯的翻版。她明明最在乎的男生是俞仓,却控制不了自己对于被其他男生关注的渴望。甚至于,她忍受不了任何人掩盖她一丝一毫的光芒,即使是她最好的朋友也不可以。
俞仓和其他男生是两种矛盾的存在,麦筱莉想鱼与熊掌兼得,俞仓却不是第二个特蕾莎,没有那么持久的忍耐。
04 复苏
麦筱莉三番两次背叛我时,俞仓都在我身边。现在,我和俞仓同时反抗,麦筱莉遭到的是双份背叛。
冷饮店那天之后,麦筱莉开始和社会上的人接触。流里流气、满口脏话的男生,麦筱莉向来是看不起的,她现在这么做是在自暴自弃吗?虽然这么想,但我提醒自己不该关心这些。
麦筱莉长久以来有恃无恐地招惹男生,是她以为俞仓不会在意。可当她看到我们牵手走在围栏旁时,脸庞瞬间失去了血色。她咬着泛白的嘴唇,紧紧盯着我和俞仓握在一起的手,呼吸变得急促,胸膛也明显起伏着。良久,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也许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俞仓对于她的博爱是在意的。
她越是尽力躲避看到令她难过的景象,我们越是起劲地研究她每天的行程,准时出现在她面前。
放学时,俞仓推着自行车和我走出校门,经过麦筱莉身边。俞仓说:“程茉,我们去漪澜湖吧。”
麦筱莉倏地冲到我们面前,冷冷地说:“你们不许去。”
俞仓笑着问她:“你凭什么不许我们去?”像是知道问题的答案,故意让她难堪。
她实话实说:“因为漪澜湖是属于我们俩的。”
黎晔站在校门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脸的不敢相信。他在麦筱莉的面前显得苍白虚弱,似乎再经受不了任何打击。我很想安慰他:“不是这样的!”但当初选择麦筱莉的人是他,结果也得他自己承受。
俞仓仍然笑着:“现在漪澜湖属于我和程茉了。”
我坐在俞仓后座上,发现他并没有向我家的方向走。
“我们不会真的要去漪澜湖吧?”
他自在地说:“放心,我带了食物。”
漪澜湖景色很美,小径上铺满了柔软的落叶。我在地上找寻可以做成书签的枫叶,俞仓站在湖边扔石头。
我一抬眼就看见俞仓的侧影,他的嘴角隐约有一抹笑纹,让我感觉到温柔。
他转头看过来,我躲闪不及,对上他探究的目光。他又一次大笑起来:“不会吧,程茉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我站起身子,拍拍膝盖上的灰土:“蹲久了有些贫血啊。”
俞仓把三明治和酸奶塞到我手里,我们坐在落叶上享受了一顿简单特殊的晚餐。
高一同学萃萃的生日在一家半酒吧半咖啡厅性质的店里举办,知道她会邀请麦筱莉,我之前就通知了俞仓。
我不自觉地握紧了俞仓的手,我们交换了眼神,他也深深地皱着眉。
麦筱莉离开吧台,摇摇晃晃地走到我们面前,眼睛红红的,她对我说:“黎晔还给你,你把俞仓和程茉还给我。”
我要站起来,被俞仓按在座位上。肌肉男一直盯着麦筱莉,现在走了过来,看得出,他也喝了很多酒。肌肉男看到麦筱莉哭了,不分青红皂白一脚踢翻了我们面前的桌子。俞仓把我护在身后,对颤抖的我轻轻说:“别怕。”
眼看他们就要打起来,麦筱莉清醒了点,拉住了肌肉男的胳膊,阻止他再往前走。俞仓领着我离开,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阵唏嘘声,我回过头,看见肌肉男手拿酒瓶,朝俞仓挥来。我下意识地一跃抱住俞仓,玻璃闷声碎了,我们被一股力量扑倒在地。
我一翻身,麦筱莉落到地上,满脸鲜血。肌肉男知道事情闹得太大,踉跄地跑走了。
麦筱莉躺在我的腿上,呼吸急促,我捂住她的伤口,黏稠的血仍然不断涌出来。俞仓打过急救电话后,迅速围过来。麦筱莉握住我们俩的手,眼角流着泪:“对不起,我,爱你们。”
就算麦筱莉以前背叛过我十次,在这一秒我也原谅了她。
05 沉睡
麦筱莉的头没有大碍,只是出血加上轻微的脑震**,我和俞仓每天都到医院看望她。开始她不太讲话,我告诉她我和俞仓在一起只是为了纠正她的行为而演戏。渐渐地,她恢复了往常的活泼,我们还没到医院她就削好两只苹果等着我们。
麦筱莉看着俞仓的眼神时那样的专注,充满情意,我大胆地问她:“你想和俞仓交往吗?我可以功成身退了。”她犹豫着点点头,把我紧紧抱着,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回到学校,我想跟俞仓谈好,正式结束我们的行动。他问:“我们现在还算是一对。你真的想我去麦筱莉身边吗?”
“瞧你这话说的,你们本来就是官配嘛,现在回去也是剧情正常发展。”
我们还背着相同的情侣包,他摆弄着我送他的小熊挂件,良久才开口:“你怎么想?”
我一时语塞,我怎么想有什么关系,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从认识俞仓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他是麦筱莉的所属。我说:“你知道的,她很在乎你。”
俞仓转身离开时,我不敢说他是伤心的,但至少眼神里是浓浓的失望。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他骑车离开,我好希望自己仍坐在他现今空空如也的后座上,呼吸他身上特有的清爽味道。
麦筱莉约我出去看电影或吃冷饮,大部分时候我都拒绝了。一是由于我们经历了太多,我觉得和她在一起有些累了;二是我必须承认,我不想看见俞仓和麦筱莉的甜蜜。
我好像,喜欢俞仓了。
高考前我每天看书到凌晨两点,早上第一节课都是在半睡半醒中度过的。而俞仓上课前总不忘为我泡一杯咖啡,看我很为难,他解释说:“我跟麦筱莉说你天天睡得跟猪似的,她嘱咐我泡咖啡让你醒脑。”
清晨咖啡,苦中带着甜,陪伴我直到高考。
这个暑假很漫长,每个星期我到麦筱莉家玩,都看见俞仓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光机器好像又回到了我们初识的日子,麦筱莉是我和俞仓之间唯一的联系。
萃萃说要找单身的姐妹们出来溜冰,我硬着头皮参加了这个单身特约活动。麦筱莉竟然出现在场地上,我不解地问萃萃:“你请了麦筱莉吗?”
萃萃大大咧咧地说:“她不是单身,我为什么要叫她。”
仔细看,麦筱莉是和另一个男生一同来的,经过一个转弯处,麦筱莉有些不稳,男生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原来她还是那个麦筱莉,平衡着俞仓和其他男生。我为俞仓打抱不平,但想想他本人未必不晓得,还是由他们去吧。我趁着大家换鞋的空,偷偷溜走了。
06 真相
九月初,大家陆陆续续去别市上大学了。
临行前一天,我在超市看见了拿酒瓶砸伤麦筱莉的肌肉男,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总算今天能把这事解决了。
当着众人的面,我大声地指责他,他只是不停地闪躲。
我拿出手机,准备拨打110报案,他一把抢过我的手机说:“那天是麦筱莉指使我做的。”
热血一下子涌上脑门:“怎么可能,你们当时都醉了!”
肌肉男鄙视地说:“装醉谁不会啊,麦筱莉把你们当猴耍呢。”
“那她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肌肉男自愧不如地叹了口气:“所以说啊,她太有胆量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还拿出了当时交谈的录音放给我听:“防止她事后会赖账,我留了一手。”
麦筱莉,我真的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好。无论我怎么想相信你,你总有办法令我失望。
整个大学期间,我干脆断绝了与麦筱莉、俞仓的联系,继续交往只会换来新一轮的背叛与解释,我弱小的心脏恐怕承受不了。于是我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生活圈子。他们不像麦筱莉那般美丽狡黠,也不如俞仓机智幽默,但至少他们都有一颗质朴真诚的心。
07 俞仓的故事
俞仓五岁便认识了麦筱莉,他们在一幢大楼里共同成长。他很早就察觉到早熟的麦筱莉对他有种特殊的感情,他们的世界默契且被某种规则严格地束缚着。
麦筱莉说,她喜欢俞仓坐在她家客厅的沙发上,每次他坐在爸爸常坐的沙发角落看电视,麦筱莉就感觉爸爸并未离开,自己和妈妈也不曾被抛弃。时间久了,俞仓自己也习惯了那个原本属于麦叔叔的沙发。
有一天麦筱莉把一个叫程茉的女孩领进了他们的世界。程茉单纯、善良,有时太过软弱,从来看不出麦筱莉使的小心机。俞仓渐渐关注起程茉。
麦筱莉从小失去了父爱,俞仓知道她对男性的关注有一种特殊的敏锐。从她第一次勾引了石晨,他便更加同情程茉了。
程茉收到石晨情书的那个周末,俞仓一大早便到麦筱莉家看电视,顺便蹭一顿早饭。俞仓在沙发上平稳地坐着,看着麦筱莉一遍遍穿梭于卧室与客厅的衣帽镜之间。待她收拾妥当,便留下家门钥匙离开了。麦筱莉周末出门不主动向他报备是少有的情况,看到她慌张地离开,俞仓起身站到窗边,楼下等在花坛旁的人正是石晨。
周一早上俞仓在校门外碰到程茉,这个傻女孩竟然向他讨教怎样可以礼貌又不带伤害地拒绝一个男生。一抬眼,石晨载着麦筱莉从他们身边骑过,程茉尴尬地笑了一声,装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你会不会太没存在感了?”之后俞仓总是用石晨这个乌龙事件故意笑话程茉,观察她的反应,发现她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麦筱莉提出要帮程茉追求黎晔之初,俞仓便警告过程茉,不要让她的朋友插手。他是世界上最了解麦筱莉的人,如果麦筱莉没有私心,她就不会每次都刻意打扮,也不会在黎晔瞥见她们时故意发出一声声爽朗的笑。而这一切,程茉都没有注意到。
黎晔还是喜欢上了麦筱莉。而这一次,程茉受到了伤害。
她和麦筱莉的不同,俞仓一直都清楚地看在眼里。麦筱莉习惯操纵与伪装,而程茉却一直有着盲目的单纯与宽容。对于程茉,俞仓产生了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念头,但他不知道应该怎样伸出援手。直到麦筱莉给了他一盒百醇,他开始以麦筱莉的名义,每天送百醇来安慰她。
当俞仓把肚子痛的程茉送到医务室,她静静地躺在病**,梦中不时吐出几句呓语,细细分辨,竟然是麦筱莉的名字。俞仓打通麦筱莉的电话,她周围很吵,能听到黎晔说话的声音。俞仓只是告诉她程茉病倒了,人在医务室,麦筱莉便很快赶到了。
午后太阳有些强,麦筱莉把窗帘掩好,坐在程茉床边,一手抚着她的肚子,另一只手握着她露在被子外的手。俞仓看着两个女孩交错的身影,如释重负。麦筱莉虽然有时像个阴谋家一般,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但她对程茉的关心没有掺进任何杂质。
麦筱莉再一次和黎晔在一起,程茉当场呆滞,俞仓遮住不让她看眼前的一切,从那时起,他便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喜欢上这个女孩了。假扮情侣既是给麦筱莉一个教训,又是俞仓的真实心愿,暗恋的心情是尴尬的,甜蜜的期待中隐藏着失望。
为了给麦筱莉一个教训,他把程茉带到了漪澜湖。以前,只要麦筱莉想念爸爸,就把俞仓拉来湖边,对着湖水将她名义上的女演员后妈大骂一顿。也是在那里,他一次次从麦筱莉靠在他背后的心跳声中感受到她霸道、放纵式的爱情。
程茉跪在柔软的草坪上,小心呵护着掌心的枫叶,俞仓站在湖边,手中握着几块光滑的石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程茉身上。俞仓想,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安静的湖边,美丽的枫叶,还有他和她。
麦筱莉受伤了,俞仓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她的诡计,但程茉再一次选择原谅她。
友情修复后,程茉提出结束假情侣关系,这在俞仓看来就像是一次悲凉的分手。俞仓试探程茉的心意,被她的“理所当然”打回,原来直到最后他也是单相思。
虽然对麦筱莉没有感觉,但俞仓仍遵守自己五岁时的诺言,像使者般守护在她的周围。麦筱莉是世界上最了解俞仓的人,她一直狠心霸占着他,直到她忍不住要放他自由:“我看得出来,程茉是喜欢你的。”那时,已是大学毕业前夕。
听说程茉在苏州实习,找到了一份工作,俞仓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踏上了圆梦的旅程。
茉莉花开,清香四溢,每一朵都有着自己的故事。
14 云末微光 张璇
太阳和云朵相遇的时候,就是昙花盛开的时候。
楔子
夏日,泛着白光的阳光炙烤在地面上,柏油马路上刚刚洒过水的路面立刻冒起淡淡的水汽。
夏云溪顶着烈日,独自沿着人行道慢慢行走,阳光很刺眼,她的眼里忽然又如同海浪拍岸般潮起潮落。
她是那样一个坚强的人,自认为从不会轻易流泪,可是为什么,在刚才搭过的6路公交车上,她会那么自然地拍了拍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孩,对他说,嘿,暮阳,这么巧啊。
直到那个陌生男孩诧异地看了看她,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个喜欢微笑的许暮阳,那个爱穿白衬衣的许暮阳,那个她曾经用尽全身力气去爱的许暮阳,早已不在她身边。
01
高考成绩公布后,看着女儿出乎意料的好成绩,夏爸爸夏妈妈高兴得简直合不拢嘴,立马就答应了云溪想去旅游的愿望。他们甚至无暇去思考,原本成绩中等的云溪,这样努力的动力究竟来自什么,或者说来自于谁。
坐在开着空调的房间的床沿上,小染陪着云溪收拾行李。房间内很静,只听得见空调的嗡嗡声和两个人的呼吸声。
小染看得出,云溪没有一点即将去旅游的喜悦,可是她没有多问,因为她足够了解,她也知道过了这个暑假,云溪就再也不可能等到那个她心里念念不忘的许暮阳了。所以,她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触动云溪心里最敏感的神经。
那么,就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小染想着,正起身准备去开门,却不小心碰到了身旁的柜子,一个相框应声落地。
云溪宛如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她急急忙忙地跳下床捡起相框,隔着已经裂开一条口子的玻璃,轻轻抚摸着照片,一言不发。
相框里是她和许暮阳唯一的一张合影,那是在两年前她过生日时,特地和许暮阳去街心公园照的。许暮阳走后,她把照片倒过来重新装进了相框,因为她记得许暮阳曾经告诉过她,如果你想念一个人,就把他的照片倒着放,那么,他就会很快回到你身边的。可是这张照片在她的柜子上整整倒立了一年,许暮阳也没有回来。
“云溪,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小染的心里五味杂陈,她宁可云溪扑进自己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也不想看到她把所有悲伤都咽进肚里独自承担。
突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云溪拿起一看,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却让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她颤抖地按下接听键,“暮阳……”
电话的确是接通了,把手机紧紧贴在耳边的云溪甚至可以听见许暮阳熟悉的呼吸声,可是他却很快挂断了电话。任凭她再怎样一次次地回拨过去,听到的就只是始终不变的关机提示。
她的手一松,手机掉到了地上,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小染惊讶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刚才的电话,真的是许暮阳打来的?”
云溪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这天晚上,云溪和小染躺在**,各怀心事,很久很久都没有入睡。
02
第二天小染醒来时,云溪已经不在了,盖过的毛毯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脚。好在,没过一会儿,云溪就回来了。她看上去有些疲惫,可脸上却洋溢着少有的兴奋。
“云溪,你去哪儿了?”
云溪说:“小染,我知道暮阳在哪里了。”
原来云溪在失眠了一整晚后,终究还是放不下心中的大石头,早早地去了移动营业厅,查出了许暮阳手机的目前所在地——一个离她仅有两小时车程的城市。云溪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年的时光隔开的漫长距离,竟然只要短短两小时就可以跨越。
“那么,你是决定去找他吗?”
小染只好同意。
第二天,云溪退掉了去厦门的机票。
火车站台上,只有小染一个人来送云溪。云溪把行李搬进车厢,用力地打开窗户,朝她挥挥手,“小染,我走了。”
“那……不管找不找得到他,都要记得按时回来知道吗?”
“放心吧,我知道。”云溪重重点了点头。
呜——火车的汽笛随着冒出的白烟轰隆隆地响起,云溪捏着那张她和许暮阳的合影,眼睛望着窗外急速后退的风景,出了神。
03
两小时后,火车准时抵达。
这座城市的热岛效应很明显,走在那些钢筋水泥构建的高楼大厦之间,阳光炙热得像是能把人烤焦。就在这时,她的眼前突然极不和谐地出现了一条弄堂,古旧的青石板路,和自己脚下黝黑而发烫的柏油马路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个巷口的墙上,赫然挂着一块写有低廉价格的旅馆招牌。她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和街道上的喧嚣不同,小巷里安静地只听得见自己走路的声音,以及行李箱的轮子在青石板路上划过的清脆响声。
刚走到小巷的尽头,她就看到那个旅馆招牌上耀眼的红色字体。走进旅馆,交了钱,她走进房间,立刻如烂泥般倒在了**。等她醒来的时候,暮色已沉。她有点饿,起身准备给自己削个苹果。
就在这时,虚掩着的房门就突然被推开了,一个抱着篮球满头大汗的男孩大步走了进来。云溪吓了一跳,手上的水果刀差点割伤自己。
男孩的反应倒是挺快,他走到门口看了看号码牌,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走错房间了,吓着你了,很抱歉。”
等到云溪终于反应过来时,男孩已经不见了。
她以为这只是她在这座城市里的一段小插曲,可是,这个突然闯进她世界的男孩却不是一个跑龙套的角色。
04
第二天,云溪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她打好洗脸水,习惯性地想要脱下左手小指上的尾戒,却惊讶地发现小指上那枚许暮阳送给她的唯一一枚尾戒不见了。
她记得,在进旅馆交钱的时候,尾戒还在,之后她进了房间就再没出去过,那么,只可能是掉在走廊上了。想到这里,她打开房门,弓着腰在走廊上四处寻找起来。她走得很慢,生怕错过哪怕一个小角落,可是想要在这条长长的走道里找到一枚纤细小巧的尾戒,有多大的难度可想而知。
正当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你是在找这个吗?”
云溪下意识地回头,看见的居然是昨天傍晚的那个男孩,他的手里还有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是尾戒!她欣喜地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尾戒套在小指上。她原本是想跟男孩说声谢谢的,可是不知怎么的,话一出口,就成了“我请你喝咖啡吧。”
旅馆旁边的咖啡屋里,云溪一边用勺子搅动着咖啡,一边偷偷打量起了男孩。栗色的发丝在额头前留着整齐的刘海,眼睛大而深邃,小麦色的皮肤给人一种很阳光的感觉。凑巧的是,他今天也穿了一件纯白的衬衣,能把普通的白衬衣穿得这样好看的男生,除了许暮阳,云溪还是头一次看到。
男孩大概是注意到气氛不太对劲,咳嗽了一声,云溪慌忙把看得发愣的眼神收了回来。男孩将手肘搭在桌子上,小声地打破沉默,“我叫李苏阳,苏州的苏,阳光的阳,你呢?”
“夏云溪。”
“很好听的名字呢。”男孩的声音很有磁性,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窝。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丢了尾戒呀?”云溪实在想不通,这个和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孩,即使看到了自己在走廊上找东西,又是如何发现自己丢失的是什么呢。
“这个很简单。”李苏阳神秘地一笑,“因为你在低头找东西的时候撩了撩头发,我看见你的小指末端有一圈很深的痕迹。既然有戒痕却没有戒指,而你又在拼命地找东西,我就猜你应该是丢了尾戒。”
云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这个男孩竟会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枚尾戒应该是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送给你的,而你来这里的目的也是为了找他,对吗?”李苏阳云淡风轻地补充道。
云溪点了点头。只是他应该不知道吧,自从许暮阳走了之后,那枚尾戒就几乎成了她全部的精神支柱,可是现在,她甚至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就算他还待在这座城市,只要他不肯出现,单凭自己一个人,想要找到他又谈何容易?
不知怎么的,眼前这个有着聪明头脑的男孩突然就让她有了一种莫名的信赖感。她想了想说,“我知道我这个请求有些冒昧,可是,我希望你能帮我一起找他。”
令她意外的是,李苏阳甚至一点犹豫也没有,就答应了她的要求。她一边连声道谢,一边小心翼翼地从包里取出了那张她和许暮阳的合影。
夏日的午后,太阳用尽全身力气爆发出一阵阵热浪,李苏阳坐在开着冷气的咖啡屋里,静静地听一个名叫夏云溪的女孩诉说她和一个叫许暮阳的男孩的故事。
他看到云溪在说起那些往事的时候,眼睛里泛着泪花,这让他有了一种想要借给她一个肩膀的冲动。
可是他没有,也不敢去做。
05
这天,云溪早早地起了床,正准备去叫李苏阳,却发现他靠在自己门边的墙上,已经等候多时。他依旧穿着一件白衬衣,闻上去有股淡淡的洗衣粉味道。云溪突然很想问,是不是穿白衬衣的男孩都是这样干净。
唯一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一个小卖部里的老奶奶。她在拿着老花镜对着照片像研究文物般看了半天之后,突然特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她摆摆手示意云溪把耳朵凑过来。云溪以为终于有了许暮阳的线索,激动地凑过去,结果老奶奶一句话差点没把她噎死——小姑娘呀,你是不是在抓通缉犯的便衣警察啊?
云溪努力地抑制住郁闷的心情,可是一旁的李苏阳早已扶着墙笑得前仰后合。云溪瞪了他一眼,这也一下子敲碎了他在自己心目中“绅士”的标牌。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做得有些过火了,此后的李苏阳一直规规矩矩地跟在云溪身边,就好像富家千金出门必带的保镖。只不过云溪没有当千金的命,他这个有着聪明头脑的小侦探自然也不会沦落到当保镖的地步。
只不过如果能把小聪明发挥到极致,那么也就和大智慧没什么两样了。
午后的阳光愈发地强烈,李苏阳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把伞,好脾气地给云溪打着。就是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举动,就让云溪心中积压的不满顿时一扫而空,跟李苏阳又嘻嘻哈哈了起来。
也许是两人的气氛很和谐的缘故,路人的态度也明显好了起来。尽管一天下来还是没有什么收获,可是云溪的心里却仍旧感觉暖暖的。
夕阳西下的时候,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的云溪只好把一天的寻找画上句号。回去的路上,她捏着那张还有些温热的照片,仰着头问李苏阳,你用了什么魔法,让路人对你态度那么好?
李苏阳清了清嗓,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这个嘛,大概是人格魅力吧。”
云溪一边在心里鄙视他的自恋,一边又忍不住佩服起他做什么事都能游刃有余有条不紊。
06
早晨,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让云溪一天的计划都被打乱。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听着雨点乒乒乓乓敲击窗户的声音,一整天都闷闷不乐。
傍晚的时候,大雨终于停止。推开窗户,看着玻璃上滴落下来的水珠,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泥土清香,云溪压抑了一整天的心情总算有了一丝缓解。
这时,房门突然不紧不慢响起了有节奏地敲击声,打开一看,果然是李苏阳,他的手上拿着两张纸片。
“这是什么?”云溪好奇地问。
他抽出一张纸片放到云溪手里,“游乐场的门票,我看今天没帮上你什么忙,就想请你去玩,放松一下。”
“可是我……”云溪看了看手中那张淡蓝色的门票,又看了看李苏阳,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别可是了,走啦。”李苏阳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往外跑。
到达游乐场的时候,里面正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的时候。云溪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就有种莫名的感伤。
“去坐过山车好不好?”李苏阳提议。
云溪摇了摇头,指着那个流光溢彩的巨大圆盘说,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摩天轮上,云溪一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才从包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手机,手指一下接一下地按动着,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屏幕。
李苏阳好奇地伸长脖子看过去,发现她原来是在一条条地看短信。短信的内容李苏阳看不清楚,可是每条短信前那个相同的名字却很是显眼——许暮阳。
他默默地把脖子缩了回来。
突然,云溪哭了,尽管眼泪砸在手机上的声音很小,可是在这个安静地只剩下呼吸声的封闭空间里,敏锐的李苏阳还是听见了。
他有些措手不及,只好递了张纸巾过去,“怎么了?”
云溪答非所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坐过山车吗?”
李苏阳摇摇头。一般来说,女生不坐过山车无非是因为害怕或者恐高,可是她既然这么问,就肯定不会是这样寻常的理由。
“你看过《名侦探柯南》的第一集吗?”云溪告诉他,自己害怕像新一在和小兰坐完过山车后就一去不复返的情景在现实生活中再次上演。毕竟,许暮阳最后一次陪她去游乐场,坐的就是她曾经最喜欢的过山车。
“而且,连我们的名字里也好像注定了一样,我是云,他是阳,乌云出现的时候,太阳就会消失不见的不是吗?”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是自责还是忧伤李苏阳猜不透,可是他多么想告诉她,其实云朵和太阳的故事,其实还有另一个结局。
07
时间一天天地溜走,不知不觉中云溪在这座城市停留了整整一个月。从第一天的希望与憧憬,到最后的一无所获,这一个月里,李苏阳几乎陪着她走遍了大街小巷,她觉得很抱歉,因为她似乎打乱了他的旅行计划。
她倦了累了想要放弃了,也终于感觉到自己的傻了。或许,许暮阳可能早就不在这座城市了,也许只是他经过这座城市时,碰巧按下了自己的手机号。那些所谓他还在这座城市等待着自己去寻找的想法,都不过是自己一相情愿罢了。
于是这天早晨,她收拾好行李去敲李苏阳的房门。她说她要回去了。
李苏阳很惊讶,“你打算放弃了吗?”
云溪点了点头。
事实上,她又何尝舍得放弃呢,谁也不会明白她有多么想见到许暮阳,她甚至告诉自己,如果他不喜欢她不在乎她,只要他能当面亲口告诉自己一声,她便会不再纠缠不再固执。可是现在她却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云溪快要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李苏阳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她转过头,看见李苏阳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
“很抱歉没有帮上你的忙。”李苏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塞到她手上,“这个送给你,它能让你看见太阳和云也是可以相遇的。”
云溪的眼泪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流了出来,她自己也弄不清楚,这次的眼泪究竟是为谁而流。
只是这一次,李苏阳终于有勇气借给她一个肩膀。
08
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李苏阳来车站送云溪。依旧是靠窗的位置,依旧是只有一个人来送自己,一切都好像复制着一个月前刚刚出发的时刻。唯一不同的就是,来时简单而单纯的期盼,变成了离开时各种心情交织的复杂。
火车开出站没多久,云溪想起来应该给小染报个平安,可是手伸进包里,却怎么也摸不到手机。她急忙把包包里的东西乒乒乓乓倒了一桌,可依然没有发现手机,只有一个白色的小纸包,安安静静地躺在那些物品中间。
云溪想起那是自己离开之前李苏阳给她的。小心翼翼地拆开,纸包里是十几颗小巧的花籽,若有若无地散发着淡淡清香。纸包的一角还有一行小小的字迹,工整而苍劲的楷体——太阳和云朵相遇的时候,就是昙花盛开的时候。
云溪的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下,感动于李苏阳用这样一种特别的方式给予自己的安慰——日和云相加,就是昙花的昙。
她决定回去,回到那座既陌生又熟悉的城市。不光是为了找回落在旅馆里的手机,更重要的是,她决定亲口对李苏阳说一句谢谢。谢谢他在她自己最难过最无助的时候出现,更谢谢他这一个月来的悉心照顾与陪伴。
想到这里,她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行李,在火车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她就拖着行李箱,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火车。
在售票厅买了一张返程的车票,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辆绿皮火车才终于蜗牛般地停靠在了破旧的站台边。
拥挤的车厢里笼罩着香烟的烟雾,难闻的气味差点没让云溪窒息。她从包里抽出一张报纸,席地而坐。
她多么盼望这辆车能够行驶地快一点,可是事与愿违。在行驶了还不到半个小时的时候,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这辆慢吞吞的绿皮火车就缓缓地停在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渐渐地,车厢里的人躁动起来,好在,乘务员很快赔着笑脸过来跟大家解释,说前面的山体出现滑坡,路段被阻暂时无法通行,还请大家少安毋躁。
无奈,云溪只好焦急地等在拥挤如沙丁鱼罐头般的车厢里,时不时地还要小心避开滚烫的烟灰和扔下地的烟蒂。直到一个多小时后,这辆饱经沧桑的绿皮车才重新奏起了前进的欢歌。只是那时候处于极度焦急状态下的云溪并没有注意到,火车是按照一条与来时截然不同的路线在行驶的。
“那么,您知道他去了哪儿吗?”云溪的脑子有些嗡嗡响。
“不知道。”服务员摇摇头,又补充道,“你要是认识他的话,可以给他打电话呀。”
云溪整个人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直到这时她才想起来,自己甚至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向他要。
她抬起头来仰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刺眼的阳光让她忽然之间有些恍惚。她不知道,她和他的这样一别,是否就代表着永永远远的错过。
09
一个月前,市立医院。
“暮阳,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不放心的,可是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安安心心地去做手术,然后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许暮阳久久不说话,末了,轻吐一句:“把我的手机给我吧。”
立在床边的男孩愣住了。可是因为这栋楼是独立的,也没有什么医疗器械,所以他也找不出理由来拒绝。男孩俯身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手机交到许暮阳手中,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正是夏云溪后来认识的李苏阳。
许暮阳熟练地按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虽然此时的他虚弱得几乎按不动键。电话那头是那个她念念不忘的女孩的颤抖的声音。
“暮阳……”她这样说着,声音里不知是焦急还是悲伤。
许暮阳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李苏阳小声地问了句:“你难道,都不说点什么吗?”
“不了,能在进手术室前再次听到她的声音,我已经很满足。”许暮阳看着手机屏幕上他和夏云溪唯一的一张合影,眼角微微有点湿润,“以后要是我不在了,你就帮我照顾她吧。”
“说什么傻话呢你!”
那时的李苏阳,才不相信这个自己认识多年身强体壮的男孩有一天会真的离开,可是直到那天许暮阳被推进手术室后就再也没有活着出来,他才明白,原来生死相隔竟会那么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边。
他拨通了小染的电话,那是他和许暮阳在那座小城里唯一共同认识的朋友。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许暮阳手机屏幕里的那个女孩,竟碰巧是小染最好的朋友。也是从小染那里,李苏阳才知道了云溪即将奔赴这座城市的消息。
原本只是受好兄弟最后的嘱托,想照顾一下他至死不能放下的女孩。可是没想到,到了最后,连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她……
云溪走的那天,李苏阳在送走她之后,回到旅馆发现了她落在走廊上的手机,他甚至想都没想就搭了她之后的下一班车。他想要把手机还给她,更重要的是,他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话要告诉她。比如许暮阳已经不在了,比如自己喜欢上了她。
这一切,都是小染在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彼时的她留在了小城上大学,而云溪选择了那座和李苏阳相遇的城市。
她说只有在那里,才有可能找到许暮阳,也才有可能与李苏阳重逢,她有许多话要跟他们说,无关爱情,那两个男生注定让她放不下。
收到云溪的信的那天,刚好是李苏阳离开的第100天。她的信件很简单,寥寥几句写了自己最近的生活,信的末尾,她用好看的蓝色水笔写道:李苏阳送给我的花籽已经开花了,是昙花,虽然短暂,但却是永恒的。我相信,等到昙花下一次盛开的时候,我就能见到我想见的那两个人了。
随信寄来的照片上,云溪抱着那个绽放着昙花的花盆,笑得一脸灿烂。小染看着那张温暖的照片,眼泪忽然夺眶而出。
那个执著到让人心疼的云溪,她又怎会知道,她等待着的太阳,再也看不到昙花盛开了。可是小染仍旧决定,不把这残酷的一切告诉她。许暮阳也好,李苏阳也好,都会静静地在天上守护着她,而她,也会抱着一份期待,平静安好地生活下去。
“云溪,只要你能像从前那样幸福,像从前那样快乐,这就已经足够。”小染抬起头,仰望着一朵朵向太阳靠拢的白云,嘴角扬起了一道美丽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