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里荒芜一片,东京
“嗨,大家好,这是派对野兽节目的……每天都是这个样子会不会太烦?”齐藤吾信在镜头前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而响良太正躺在他身后的榻榻米上打鼾。
“你没看错,我在良太的房间里,在地板上,裹着一张毯子。”齐藤吾信一边对着镜头挤出最后的漂亮表情,一边用他酒精泡过的脑子回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哦!冰室达也,他们的老板,那个东京市最可爱的金发美男,请他们去吃了一顿大餐,然后恭喜他和响良太有了他们的同人群和代号为“良信王道”的派对野兽网站主持人专题讨论版块。
“你们需要一点儿绯闻,你知道我的意思……现在流行这个,男人和男人。”在第一杯掺了纯酒精的鸡尾酒下肚前冰室达也如是说。
“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齐藤吾信拉开他的毯子仔细检查后对镜头做了个大大的抱歉的鬼脸,“抱歉,让大家失望了,我们只是喝醉了然后被某个禽兽塞进了同一辆的士车而已。不过……顺道说一句,我认为我和响良太的版块绝对应该叫做‘信良王道’!瞧瞧,睡地板的人可是我呢,而他一直都睡在柔软的榻榻米上!”
“哦,该死!头好痛!”就在齐藤吾信对着私闯民宅的摄像机一脸坦然地说着什么的时候,背景里的响良太终于醒了,他揉着头,整个脸都像被浆糊糊住了一样,“你们是谁?你们怎么在我的家里!哦,该死,我的**呢?”
拜托,老天爷啊,直接给我扇窗户让我跳下去吧!齐藤吾信无奈地望着镜头,而摄像师正用高清的近景捕捉着他脸上的微妙表情。
“我再说一遍,我们什么都没做!就是这样!”齐藤吾信重申完,再也没兴趣为冰室达也会不会辞退自己这个问题烦心,直接用手掌挡住了那个不依不饶的镜头。
兴奋剂事件过后的第一场比赛,赛前的新闻发布会进行得顺利异常。
雾山优不是很棒,而是棒透了!选择她做红帽队新的医疗顾问,松岗真一心想就算再爆发几次兴奋剂事件,大家也会因为雾山优真诚的笑容还有她的胡言乱语而原谅那些可怜的队员们的。
何况他们还有滕久功太郎,哦,滕久功太郎……
松岗真一希望记者能多问他点问题,或者问雾山优,而不要问滕久功太郎。
“藤久君,下一场比赛,你预计你会拿多少分?”
“我能……”滕久功太郎看上去有点迷茫,无助地将视线投向雾山优。
拜托!不要再那样做了!松岗真一在心里苦笑。遇到所有问题滕久功太郎都会看雾山优,这本没什么错,本来这个新闻发布会就是围绕兴奋剂展开的。可是……功太郎宝贝,这个问题与兴奋剂无关,所以,请不要再看雾山优了,派对野兽网站围绕着雾山优的那些绯闻八卦已经够多了。
确实,苦恼的人是松岗真一,派对野兽的松岗真一版此刻却迎来了好久没有的兴奋。
我觉得松岗真一问题多多啊,滕久功太郎明显就是一条雾山优家用的忠犬嘛,何况还有池田光在。嘎嘎嘎……——我看好你哦
楼上的朋友,你或许不知道周五的时候,松岗真一已经和吉川凉子订婚了。——飞翔的鸟
我讨厌东京的上流社会。不过如果松岗真一执意要为了吉川这个姓氏和吉川凉子结婚,我也只能让我对他的关注到此为止了。——心碎了
……
版面更新太快,还是让派对野兽的视线重新聚焦在那个看上去很美的新闻发布会吧。
“我想是20分吧,我的首场得分数。”冷场了很久后,滕久功太郎说。
滕久功太郎其实想说100分,毕竟从小到大他都渴望那个遥不可及的分数,之前他所有的新闻发布会遇到这个问题,他都会说100分,并且在紧随其后的比赛中夺得18到22分。
考虑到他的梦想,松岗真一是不是应该劝他去改行打篮球呢?
话题先放到一边,回到滕久功太郎今天的突出表现上。
松岗真一用眼角的余光发现话筒后的一张草稿纸上,滕久功太郎一直在和雾山优玩着他们的回答问题游戏。
雾山优:“说30。”
滕久功太郎:“不。”
雾山优:“蜘蛛有几条腿?”
滕久功太郎沉默。
雾山优:“那么河马呢?”
滕久功太郎:“4。”
雾山优:“OK,你可以说20。”
滕久功太郎:“YES!”
是的,他就是一个十足的肌肉蠢货。不过雾山优真是棒透了!松岗真一再次将目光移向与他隔了一个滕久功太郎的雾山优——她正对着镜头展示着她温和慈爱的笑容。
雾山优是最棒的,她能够轻易说服任何人,而只要她在松岗真一身边……
松岗真一收回他的目光,强有力地扫向那些记者,此刻他是无人可以战胜的王者,因为他的雾山优终于回来了。
临时接到吉川凉子的电话,让松岗真一不得不推迟了和雾山优的晚餐。
“优,今天的晚餐,你还记得吗?”松岗真一找到发布会后正在休息区跟滕久功太郎谈话的雾山优。滕久功太郎转会前小腿肌肉有一次受伤,这让他变得便宜,也变得有点心事重重。雾山优正试图说服滕久功太郎——作为一个智商等于卡士奇的运动员,他不该心事重重的。
“晚餐……”雾山优眨了眨眼睛才想起来,“哦,记得。我们今晚有……”
“就是那个。我非常抱歉……”松岗真一用力地眨着他的狗狗眼,“临时有点问题,凉子……她父亲想见我。”
“哦,这没关系。”雾山优简单地回答,略微嘟了下嘴巴,旋即展示出让松岗真一放心的表情,“我们可以以后再约。”
“嗯……当然,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实际上昨天晚上松岗真一就打了电话给雾山优,两个人聊了很多东西,他们就好像回到了大学时期,他们甚至聊到了CCTV里的节目。
“嗯,我等你电话。哦……”雾山优想到什么,对松岗真一说,“我想在比赛前对你的队员进行一次全面的体检,我不希望再发生同类型事件。比赛日在周三,我想我们还有时间。”
“当然,没问题,你去安排吧。”松岗真一伸手有点故意地掠过用防御姿势坐在雾山优身边的滕久功太郎,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像在宣读她的所有权。
松岗真一非常放心,滕久功太郎是绝对不会想到要去登录派对野兽网站爆料的。
而雾山优释然的反应让松岗真一更加感到满意。
雾山优已经和以前不同了,她更加成熟稳重,再也不是那个任性骄傲人见人爱的“公主殿下”了。这有助于他们的关系更加持久坚固。松岗真一认为吉川凉子的存在并不会影响到他和雾山优,雾山优应该也注意到了,松岗真一爱的人只有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从来都只有她。
松岗真一想着找机会把他和雾山优的关系确定下来的,他会给雾山优最好的一切,他能操控那些,他是这座城市的国王。
目送着松岗真一离开,雾山优收回她的视线,回到滕久功太郎身上:“我们说到哪里了?”
“我的腿不会有事的……”滕久功太郎看上去有点怀疑,“我好害怕它会烧起来,上场比赛,它就要那么做了。”
“这场它不会这样做的,因为你的肌肉比钢筋还要结实,它们不会再断掉了。”
“如果它们会呢?”
“没有如果。”
“为什么?”
“因为我会给你一颗药丸,它可以防止如果。”雾山优有点疲倦地从衣兜里掏出她的“药丸”。
“这尝上去有点像巧克力。”
当然,它就是巧克力。雾山优自然不会这样说,搞定这个难搞的跑卫也是她工作的一部分,甚至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我当然不会给你不好吃的药,我可是你的医生啊!”雾山优理直气壮地说完,面对那个立刻笑得连乌云都要闪金光的滕久功太郎,无意识地拍了拍他的头,“你真可爱。”
几分钟后,这个小小的互动情节被ID为酒店少爷的家伙原封不动地写到了派对野兽松岗真一版的周边消息区。
“整个东京都在拍照吗?冰室达也应该考虑在圣诞节给每个东京市民一份礼物!”
当雾山优在回家的出租车上看到那个被置顶的名为“松岗真一和滕久功太郎的主仆危机”的帖子,禁不住大声地抱怨。
抱怨之后,是彻底的沉默。雾山优看到她的照片同时出现在派对野兽3个不同的分版块和主版块首页10个以上的帖子里。今晚她还将出现在派对野兽的电视屏幕里——松岗真一取消了他们的晚餐后,池田光给他安排了一个同等重量的桃色晚宴。晚宴的另一个配角?剧组经费有限,所以池田光就勉强亲自担任了。
秀,这就是一场很大很大的派对秀而已。
而整个东京不过是一个巨大的派对罢了。
雾山优在出租车里沉淀下她脸上五光十色的表情和微笑。小睡一会儿吧,出租车里没有派对野兽的镜头。
与此同时,成谷宪三来到了冲绳岛。派对野兽的风波还没有完全波及到这里,不过那些鬣狗一样敏锐的小报记者已经开始更换他们报纸上的标题。
挺可笑的,他们竟然开始关注那个无聊的安乐死案件了:曾经在“山田之家”工作过的实习医生中村一虎,私自为艾滋病患儿实施安乐死。
中村一虎是魔鬼还是天使?案件进行中。
而中村一虎曾经的导师雾山优在东京……
齐藤吾信在前往吉川凉子家的途中被冰室达也喊了回来。
“那条新闻没有意义,吉川老爷子也不喜欢媒体干扰他的生活。”冰室达也在电话里叹气,“还是去池田光和雾山优约会的地方吧。雾山优还是那么讨人喜欢,她总是能吸引住大家的目光,只要她愿意。哦……医学院的公主殿下,哈哈。”
浸**在绯闻王子往事里许久,甚至比优和真一还要清楚他们六年前做过些什么的齐藤吾信,当然知道冰室达也在说什么。不过他没有附和。新闻人的直觉,或许还有那天那个不期而遇的微笑,让他对镜头前的雾山优充满了疑惑和期望。
“雾山优……”齐藤吾信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工作太忙,最近还要抽出空闲时间和响良太做无聊的互动,除了想死外他没空想别的。
“总之,这个女人看上去不像一个软弱的公主。”
“雾山姐弟那时候是挺出名的,在我们学校。她弟弟明一郎曾经是最风光的男人,不过,最后胜出的人却是另一个,呵呵……”另一边松岗真一对着长桌对面的吉川英博老爷子闲聊着他的大学生活。
“我很好奇,最后胜出的人是谁?”吉川英博看上去有一点儿贵族血统,总而言之显得比实际年龄要轻,表情也还算慈祥和睦,起码相对于他的身份以及业内的外号而言。
松岗真一是新生的东京宠儿,而吉川英博才是这座城市的主宰之一,所以他可以随意支配他的慈善和残忍。
“最有名的人当然是我的冰球男孩,松岗真一,哈哈……”吉川凉子在长桌的边缘肆无忌惮地笑,手指上的泪滴戒指光芒四射。
看着那个,松岗真一有点走神地去计算吉川凉子每年花在各大时装周和时尚发布会上的时间。这个年代,会花30天以上的时间呆在同一个城市的人都很失败。
“真一,我的男孩。”吉川英博在长桌的一边举起了他的酒杯,松岗真一也举起了自己的。
两个人饮下一杯白葡萄酒后,不等松岗真一吃完餐盘里的鳕鱼,吉川英博就收起慈善开始残忍:“真一,据说你入股了冰室达也的媒体公司。红帽队最近状况不大好,希望没有影响到那些支持你的投资人。”
“多谢关心,呵呵……”不祥的预感向松岗真一袭来,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硝烟混焦糖的味道,“我一直比较看好媒体行业,然后冰室达也又是我最好的朋友……那不算一次很大的投资。”
“呵呵,我也很看好媒体行业。不过我从朋友那里获知了联美钢铁的一些信息,我只是有点担心你在近期内会不够资金对它进行收购。你知道的,我很关心你,真一君,你是我的继承人。”吉川英博笑着说道,他下意识的动作是手掌间的摩擦。
啊哈,“我很关心你”。
东京总是不缺这样的好人。
松岗真一对这套好人理论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还有那套“我从朋友那里获知了联美钢铁的一些信息”。
联美钢铁昨天才顺利召开了第一次收购动议的董事局会议,讨论出了第一个初步的报价,今天,吉川英博就碰巧从他的好心人朋友那里获知了那个关键性的小数字?
也许真会有那么一天,每一个东京人都会变成派对野兽的兼职记者,但是绝对不会有那么一天,你可以随便打个电话就询问到新苏区写字楼最高层的会议室里讨论的那些数字,然后惊觉股票市场上那些所谓的专家都在放狗屁。
咦……慢点儿……
派对野兽的故事似乎跳过了某些问题。
不去面对那些应该被放置到下水道里的真实面,是派对野兽最爱的做法,所以,抱歉,看样子我真的忘了说一些事了。
在召开第一次收购动议的董事会之前,还召开了另一个董事局会议。在会议上,小泉十文字被排除出了董事会。原因当然不是他耿直的孙子正面临从东京大学退学的尴尬,而是他的另一个儿子将名下的股份转移给了另一个出身东大社团联合会的董事。于是小泉十文字名下的股份陡然间缩水到原来的1/3,于是当所有的董事都请他出去时,他只能屈服。
那位出身社团联合会的董事,当然认识松岗真一。
“荣耀,牺牲,与光同在!我们是社团联合会的兄弟,我们将共同守护我们的誓言!荣耀,牺牲,与光同在!”
他们是同一个高等学府同一个社团出来的兄弟,自然也都是同一种派对野兽!
实在是懒得再对此多说什么了——那位松岗真一的学长就是他在成谷宪三之外的隐形人,也是他对付小泉十文字的方案B。
可能这样做真的过火了一点儿——那个叫小泉十文字的老家伙前一天晚上还骂松岗真一是没有人爱过的可怜虫,第二天,松岗真一就让他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背叛了。
连松岗真一也觉得这样做真是太过火了,所以他认真地思考过要不要守在会议室的门口,好好看看小泉十文字离开时的样子,以便在他自杀时还有好心的松岗真一能帮他喊警察。
松岗真一没有那样做,因为事实证明小泉十文字是错的。这个世界上还有雾山优爱着松岗真一,这份爱让松岗真一变得快意恩仇。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继续关注小泉十文字那个老东西——第二天的董事会上讨论出来的那个数字现在才是他最头痛的事。
说完那些废话,让镜头再次回到吉川英博的餐桌。
老家伙依旧在微笑,他的女儿也在笑,所以松岗真一必须保持他的好心情听下去,虽然他已经从吉川英博眯着的眼中看到了危机。吉川英博是他在联美钢铁收购案中的方案B,但谁能保证,他不是吉川英博下一个吞并计划里的方案B呢?
“真一,我很欣赏你,你非常有才华。但是在东京有才华只是条件之一。更重要的是,我们生活在一起,就理当互相帮助。”吉川英博嚼着他盘子里的鳕鱼,慢条斯理地说,“互相帮助,让我们获得爱和生活的价值,我们应当互相帮助。而且,你和我已经是一家人了。”
“呵呵……可不是吗?”松岗真一谨慎地用词,“我知道互相帮助的重要,我们需要彼此,就像我没有凉子就不能生存。抱歉……对不起,我又忍不住说出来了,凉子,抱歉……我还是有点兴奋过头。”
“哈哈……真一!”吉川凉子从餐桌的边缘伸直手臂抓住了松岗真一的手,那个姿势看上去真的不太舒服,所以她只轻握了一下就立刻松手了。
“真一,站在父亲的角度,我认为你应该把精力更多地放在让红帽队度过这次危机上。至于联美钢铁那边,我会替你想办法的,你说如何?”
哦……你会替我想办法的另一种意思就是,所有松岗真一在联美钢铁收购案上的前期工作,那么多内部达成的股票交易合同,还有已经深入联美钢铁的大笔资金都会化为乌有,或者说是改姓吉川。
不,吉川英博才是松岗真一的方案B,松岗真一不是吉川英博的方案B,这也是松岗真一花了那么多小时在他女儿身上的原因……哦……抱歉,派对野兽又在胡说了,事情的真相当然不是这样的,事情的真相是大家都互相爱着对方,真的,相信我!
“我想情况没有那么糟糕。”松岗真一觉得他值得冒险去让吉川英博明白在主动权上他是不会让步的,“红帽队运转一切正常,我想红帽队的基金还足矣应付联美钢铁。那个小家伙只有5000多个员工而已,非常非常小,在东京的商务酒会上都会被耻于提起。”
“当然,我一定会邀请你入股的,毕竟我们是一家人。”适当的好处是一定要付出的,吉川英博或许不会心甘情愿担当松岗真一的方案B,但是起码不能让他成为松岗真一的敌人,那会非常可怕!松岗真一已经有太多麻烦了。
“你有这样的信心,我更加高兴。”别对太过矛盾的话题深究,只要你力量足够,总会让那些家伙屈服的,不管那些家伙是不是叫做松岗真一,同时还将迎娶你的女儿。东京的法则让吉川英博立刻收起了他的残忍,暂时性地露出了笑容。
“总之,真一,我欣赏你!欢迎你成为我们家庭的成员!我非常看好你。过一段时间我会去仙台拜访松岗先生的。”吉川英博再次举杯。
“我会尽早安排的,伯父。”
松岗真一举起他的酒杯,露出微笑。吉川凉子也举起了她的,露出微笑,画面在幸福和微笑中定格。
“你应该接受爸爸的建议,我讨厌你总是为了那个案子疏远我。”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吉川凉子对松岗真一说道,语气带有一点儿埋怨。
“凉子……你不用担心红帽队的经营状况。雾山优来了之后,没有人再注意之前的兴奋剂风波,投资人对我们充满信心……况且我们现在还有功太郎。”
松岗真一在说话时保持着他的酒窝和笑容,虽然他很清楚吉川凉子生气的原因是他没有让吉川英博在联美钢铁插上一脚,而绝对不是他目前的经济状况。
“雾山优?真一,你提到她的时候都会笑。”吉川凉子瞟了他一眼,鼻翼似乎有点轻微的充血,“我不喜欢那个女人,你知道的,这个赛季后让她从红帽队滚蛋!”
“好的。”
松岗真一想都没想就点头了,他不想因为一个否定和吉川凉子继续纠缠于联美钢铁的事。他当然也不会让雾山优离开。等他收购到了联美钢铁并将吉川凉子娶进门后,再对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说不吧。
“哦,真一……爸爸希望我们尽早安排婚期。我去看了好几个地方婚礼场地,还有……”吉川凉子从包里掏出一份准备了很久的文件递给松岗真一,“这是我的律师为我准备好的婚前协议书。我觉得我们需要更坦诚一点儿面对彼此,你认为呢?”
“哦……”松岗真一保持着微笑,他必须这样,“我当然明白。凉子,我爱你。”松岗真一对着车窗外车尾灯形成的橘色海洋说。
“真一,我也爱你。”吉川凉子在他面颊上补上了一个迟来的亲吻,声音变得低沉色情,“哦……今晚我们是不是该好好儿庆祝一下呢?”
“当然,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儿庆祝了。”松岗真一听到他的声音也色情起来,显然他全身的器官都已经对游戏规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握着方向盘,松岗真一忽然有点呼吸困难,考虑到那杯被他一口吞掉的白葡萄酒,那些不舒服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它吧……
城市另一边,池田光送雾山优上楼,在属于他的公寓里用温过的酒杯喝下了一壶清酒。
“成谷应该已经从冲绳岛回来了。东京的魅力果然不同凡响,冲绳岛的土包子们终于开始用超过手掌的篇幅在讨论中村一虎了。”池田光整理着他手机里助手发过来的没有头绪的一堆信息,有点心不在焉地对雾山优说。
“早春君说他明天会有一个采访。我把你准备好的稿子发给他了,希望能够一切顺利——我们的媒体改变法庭计划!”雾山优盯着电脑,她还是头一次对这个现代的玩意如此依赖,“采访可能会拍摄诊所,所以我让他们清洁了诊所……”
“拜托,对于别的地方而言那叫清洁,对于‘山田之家’,那只能叫做让它变得有点脏。”池田光适时地停止打趣,再次认真起来,“我说,优,你想好如何面对松岗真一了吗?”
“没有。不过这没关系。”雾山优转过头来,逆着光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模糊,“不管怎样,我都没有后路了,不是吗?”
“优,放轻松,会有更多镜头供你发挥的。那时我会陪着你的,你会做到的。”
“我知道。”雾山优盯着池田光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她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张10000元的钞票,“我想我应该给你加点工资。”
“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十足的魔鬼?”
“呵呵……很多人。”雾山优笑得花枝招展,她大声地打趣道,“即便这样,你还要娶我吗?”
“是的,我想娶你。我爱你,优,你应该早就发现了。”池田光非常认真地说。而那让雾山优更开心了:“光,我也爱你,哈哈哈!”
“我是认真的!优!”
“哈哈哈……你的演技越来越好了,光!”
“我真是败给你了……”池田光叹息了一声,做了个可爱的鬼脸,“优,我们还是保持单纯的性关系好了,我今天就不回去了,好吗?”实际上池田光和雾山优最亲密的行为也只有过拥抱而已。
于是隔着那层很薄的窗帘,雾山优爆发式的大笑再次被镜头收纳,呈现在上百万的观众面前。正如冰室达也所说,东京的男人们喜欢雾山优,他们喜欢她的狂野和纯净和谐统一的灵魂。而女人们,让人惊讶,她们居然也喜欢雾山优,她们喜欢她的独立不羁,和那些总是围绕在她身边的帅气逼人的派对野兽们。
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带着罪恶的欲望,她们希望看到更多的雾山优,因为她不属于东京——被这座城市彻底伤害,或者伤害了那些蜗居在这里的野兽们后再决绝地离开,总之雾山优的生活不会像她的笑容一样如此恬静。
我喜欢看她的笑容,但是昨天我却梦到她哭的样子,那很美,我渴望一张那样的照片,哈哈。——18岁宅男
有没有人告诉我,松岗真一究竟在想什么?他在哪里?——水果宾士武士
两个小时后,松岗真一在他的浴室镜子里看着疲倦的自己,拨通了雾山优的电话:“晚上好,优……今天过得怎样……哦,那些新闻……呵呵……”
挂上电话,他看到了成谷宪三发给他的新邮件。
“真一!”在他打算看那些邮件时,吉川凉子开始在浴室外的大**抱怨,所以邮件暂时放到明天再看吧,反正也只是那些无聊的冲绳岛故事而已。
无论雾山优想要的是什么,松岗真一觉得他都能够应付过来,这一次雾山优不会再离开了,因为松岗真一已经足够强大。
走出浴室前,他忽然又有点呼吸困难,他心想,那些葡萄酒看来真不怎样,一定是它们让他不舒服的。
“我马上就到那里了……”在说出这句话时,齐藤吾信有点感叹他的人生——作为一个八卦节目主持人,他居然还要跟那些身高体壮的体育记者一样赶在比赛开始前,杀进球场寻找一个机位。
拜托,不管统治着东京的人是上帝还是魔鬼,让派对野兽这个节目消失吧!
派对野兽当然不会消失,它就是冰室达也为东京量身定做的圣诞大礼。上周末他们进行了第一个收视率破百万的庆功宴,而将派对野兽的网络业务扩展一倍的计划已经放到了冰室达也的办公桌上。
“真一,你已经沉寂太久了,无论如何今晚你要给我一点儿惊喜。”冰室达也在电话那边催促松岗真一。
松岗真一有点为难地思索了一会儿,告诉冰室达也“没问题”。
他已经为今晚准备了一份重礼,准备很久很久了。那份重礼当然不是滕久功太郎代表红帽队出征后的第一次告捷,而是被放在比赛后进行的优和真一的第一次正面冲突。
冲突过后,雾山优会更加依赖松岗真一,并且为他的宽容感动!
松岗真一微笑着穿好他的球服。
红帽队的13号松岗真一,红帽队永远的预备球员。
其实松岗真一才不想每场球赛都傻乎乎地穿着那堆东西坐在休息区的板凳上呢,不过他还能怎么样?
这也是一场秀!通过这个,他变得和其他那些球队的老板们截然不同——他永远都和他的球员在一起,起码在东京的观众眼里看来是这样的,他们为此而感动。
“让功太郎下场休息!”比赛进行到最后两分钟的时候,红帽队已经领先对手20分,这没有悬念了,所以雾山优猫着腰跑过来对选手休息区的松岗真一说。
“让他再表现一会儿,他看上去还有劲。”松岗真一也明白他需要保护滕久功太郎,但是他不想在雾山优面前表现得太乖,毕竟他正在酝酿着那场赛后的冲突戏。
“让他下场休息。他看上去是挺有劲的,如果没有人提醒,他会一直跑到全身肌肉崩断的。”雾山优凶猛起来,还有六年前的女王样子。松岗真一看了她一眼,觉得她皱起来的眉毛可爱至极,如果不是他们周围有10万观众,如果不是等会儿还要闹矛盾,他想立刻吻她一下。
“好吧。”松岗真一给旁边席位上的教练打了个手势,教练回应了他另一个手势。这个手势立刻让松岗真一旁边的孩子凑到了松岗真一身边。
那个孩子刚刚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去取悦他身边的老板,为的当然不是松岗真一能够记住他的名字。
“打扰下,松岗君,为什么不让我上场呢?我能行!”
松岗真一看了看他身边的孩子,神情倨傲而冷漠:“不,你不行。让长谷君替补功太郎。”
“长谷才下场休息30秒。”雾山优立刻压低声音说。
事实上松岗真一正是知道这点才这样决定的。老球星长谷半藏太贵了,状态又在持续下降,续签会很不划算,不如给他多一点儿出场机会,让别人觉得他还很棒,然后打包卖个好价格。
“但是长谷君是最棒的。”松岗真一这样说,然后给了教练以回应。他身边的男孩稍稍沉默了一下,就立刻恢复了笑容继续附和着松岗真一,说着他最喜欢的那部电影。
机会总会有的,只要你学会规则,然后一次次地用身体去实践它。松岗真一身边的男孩很清楚,身边这个人虽然穿着和他们一样的球服,但他是老板,不是自己人,永远都不是。
雾山优心情不好地退回了她的区域,接下从场上下来的滕久功太郎。在看到功太郎的护具下有一个很明显的淤痕时,她竖起中指对场上的某一个庞然大物吼出了一大串问候他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外公外婆的话。
于是在终场前最后30秒,松岗真一的猫一样漂亮的队医收到了一个黄牌警告。
“优,你像过去一样乱来。”在换好西装从休息室出来离开球场时,松岗真一对雾山优小声地抱怨,“你就不能让你的嘴干净一点儿吗?学着用文明人的方法请那个撞滕久功太郎的家伙得个尿毒症什么的,就不用牵连上他的亲戚朋友们啦,这真的有损你的形象。”
“我一直都很文明,我有两个博士学位,你有吗?”雾山优耸了耸肩说。
松岗真一故意拖延时间,让其他的球员先行离开,而他和雾山优最后才进入球员通道。被成吨的水泥压在地下的幽深通道,弥漫着一股塑胶和烟火的味道,嵌入墙壁里的壁灯显得有些清冷。
雾山优好像被这里的压抑感弄得有点紧张,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她的嘴唇在吞咽中咬紧、张开,好像在幅度很小地呻吟一样。
“优。”松岗真一忽然叫她的名字,然后把她摁在墙壁上夺走了一个吻。
“真一……你疯了吗?”
“没有……不过,优,先跟你说一声,等会儿齐藤吾信会在门口访问我的球员。我想,你应该已经对镜头习惯了吧?”得到雾山优肯定的答复后,松岗真一盯着苍白灯光里莫名紧张的雾山优说,“还有就是,优,我爱你,我想你知道。”
“我知道。”雾山优的声音很低,她看上去无比紧张。松岗真一搂了一下她的肩膀,感觉到她全身冷得可怕。
“优,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爱你的,我只爱着你一个人,现在,将来,永远。我只想你知道……然后……”
松岗真一看到闪光灯穿过走廊尽头的水泥墙照了进来,还有那些喧闹的派对野兽的吼叫声。
“然后……”他让他的声音加大,冰室达也的网站需要更劲爆的消息,“优,我已经知道你为什么会再次出现了,出现在这里,在我的身边。因为中村一虎,对不对?那个几乎可以被判死刑的孩子,呵呵……不得不说池田光真的是全东京最好的律师。你们想利用媒体影响法庭?引导舆论,因为那个法官正好还在选区议员,他不会不顾观众的意见?这个主意真是棒透了,也只有你做得到。让东京的媒体看到你的漂亮面孔,然后他们就会同情那个孩子?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利用我,会让我很伤心?”
临近出口,松岗真一的眼睛已经快要被闪光灯闪瞎,而他的声音虽然很大却会被出口外嘈杂的人声彻底淹没。
他终于发现,仅仅一个派对野兽节目是不应该有那么耀眼的白光的。
“真一,你周日就应该知道了,不是吗?”雾山优抬起头,从她的米色风衣里找出那副和池田光同款的黑色墨镜——闪光灯太刺眼,而雾山优的眼睛做过手术后就一直都不太能适应它们。
松岗真一本来会立刻走出去,让镜头抓住他的愤怒和雾山优的无助——然后他会在镜头前原谅他的雾山优,因为他爱她,他会永远保护她。但是当雾山优停下脚步,他也停了下来。他不能出去,现在绝对不行!
“真一,对不起,我利用了你。对不起,我只能说这些。不过我想这不至于影响我们的合作。”戴上墨镜,雾山优看上去更冷,颤抖得更厉害,可是她镇定了下来,坚硬得像一块陨石。
“正如你所说,这就是我的目的。总要有人有机会对大家说出真相,我只是希望有人能够知道真相,然后有一些别的判断。中村一虎其实是在帮那个孩子。那个孩子身体里所有的器官都在衰竭,还因为感染切掉了双手。你没有看过他,不会知道真正的痛苦是什么。一虎不那么做,他也活不下去了。一虎只是希望帮他摆脱痛苦,一虎太小太单纯,他无法忍受……抱歉,你一定不想知道这些。总之,你知道我总是想得太过乐观。如果你想终止合作,我无所谓。”
“我没有要终止合同,事实上这点新闻影响不了你我!”不需要大脑,松岗真一用身体冲雾山优说出了这句话。
雾山优看着他,目光平静:“我以为你很生气。”
“我是很生气,我只是想……”做一场秀而已!松岗真一忽然变得像在爬喜马拉雅山,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完全窒息!
这一次,他总不会认为那些痛苦的感觉是因为葡萄酒了吧?
这只是一场秀,一切都是表演。
过程是这样的:松岗真一会生气,然后因为雾山优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他会原谅她,并且保护她。这才是松岗真一的剧本,这才是!
他们总是这样,上流社会的派对野兽们和电脑前的那些粉丝实际上没有区别,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才是最后的那个操纵者。实际上真正的操纵者在哪里?
请跟随冰室达也的动作,仰头望向身后的天空吧……
“真一,我该出去了。抱歉,我只能说这些。”雾山优说完最后一句话,就要离开他。
松岗真一用力地拉住了她。
“那我怎么办?”他没有注意到他的嗓音里又出现了那种绝望的哭腔!
“你……”雾山优回过头来,墨镜下的双眸没有波澜,“我不知道,或许你应该表现出受到了伤害吧,这样他们就会知道你和这件事没有一点儿关系。你不需要袒护我,你本来就不知道。是我欺骗了你,对不起。”
雾山优走了出去,松岗真一跟着移动他的脚,两步的距离,黑暗的空间立即被迎面而来的一大堆闪光灯还有话筒填满。恍惚间,松岗真一觉得他的身体都被那些白光点燃了,它们炽热夺目,残忍得可怕。
雾山优迎头走进白光的海洋,对着她的还有无数的镜头和长矛一般举向她的话筒。幻觉中,她似乎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松岗真一看着她的背影,发现他们之间隔着整整一片广袤的荒原。
“雾山小姐,关于中村一虎的事,你想对东京的观众说点什么吗?我们才得到了来自冲绳岛的新闻……”
“雾山小姐,请问你,作为一名医生,你是怎样看待安乐死的?”
“雾山小姐……”
白光背后的黑暗里,一条身影穿过人群靠近雾山优。
池田光戴着同样的墨镜推开人群走了进来,闪光中他的笑容和他的高大身材一样具有青铜盾牌一般的作用。
他来到雾山优身边,展开微笑:“各位,麻烦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来,慢一点儿好吗?优才从赛场上下来,她很辛苦。”
于是,在池田光的开场白后,舞台正式打开。
“没事,光。我并不赞成安乐死,但是中村一虎是个很好的孩子……”写好很久的台词开始被朗诵,镜头里,被闪光灯清晰照出每一个毛孔的雾山优摘下墨镜,透明的眼眸里流淌出催人泪下的光彩。
终于有人听到她的声音了,不管结果如何,起码终于有人会为了那个叫中村一虎的孩子争论了,不是吗?
就算这一切都是秀吧!就算这一切的决定者是根本不关心中村一虎还有那个死去小孩的观众,以及那个同样企图吸引媒体的法官吧。但总算有人愿意去听那些微小的声音了,平凡的人终于可以在东京这座太过庞大的都市里发出一声叫喊了,不是吗?
镜头在缝隙里捕捉到背景中的松岗真一,他看上去确实很受伤。而正如雾山优所说,那个表情让他看上去彻底地无辜,没有人相信他与此事有关。
这是我看到过最伤心的一个表情了,松岗真一,雾山优没错,你应该原谅她。——咖啡酱
从派对野兽论坛上的回复来看,松岗真一的这个表情非常成功,因为——
它绝对真实!
来吧!
属于松岗真一的零点之夜,现在开场。
放下那条已经抓了太久的叫做愤怒和欲望的绳索吧,松岗真一,看看你的脚下,是不是有一条更加鲜红的绳索?拿起它吧,总是要拿起来的,不要怕,东京的王子松岗真一,拿起它,看看它背后有什么,看看最终的答案是什么……那些不断回避的问题、不断涌出的伤痛,它们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小泉十文字在松岗真一乘车离开体育馆时突然从大路边冲了过来,伴随着他一起冲过来的是一大桶酱黑的油漆和疯狂的咒骂:“松岗真一,你应该去死!你会遭到报应的!你这浑蛋……”
“该死!”由于呼吸异乎寻常地困难,松岗真一今天没有关紧他的黑色车窗,一些油漆弄到了他的身上。
车前座他的随身保镖立刻冲下车扣住了小泉十文字。看到那个皱巴巴的家伙像死鱼一样被摁在路边的垃圾桶上,松岗真一疯狂地怒吼:“送他去警局!浑蛋!死老头子,你才该去死!连你的儿子都背叛你,哈……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浑蛋!”
将那个肌肉跟山一样的保镖留在小泉十文字的身边,松岗真一回到车里,拨通了成谷宪三的电话:“嘿,成谷,小泉的那个小孙子怎么样了?”
松岗真一认为或许应该给那个毛头小子更大的打击,否则他是不会明白在东京生存,耿直和道德会伤害到很多人——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道理。
“松岗社长……”成谷宪三的声音听上去十分飘忽,“我现在在你的办公室,辞职报告我已经留在你的桌上了。”
“辞职……”哦,松岗真一忘记了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从冲绳岛回来的成谷宪三在得知松岗真一是如何推动联美钢铁收购案的动议董事会时的表情。
“你找了别人?在给我命令的同时?社长,实际上我已经连夜说服其他的董事会主席,行使多数权规则屏蔽掉小泉十文字的反对了。你为什么要找别人呢?你说过你信任我的。”成谷宪三在松岗真一的办公室里这样问他,浓重的黑眼圈说明为了不辜负期望,他真的付出了很大很大代价。
“宪三,任何事都有方案B。”
“但是,我向你保证过我会搞定他们的。”这句话后,成谷宪三还说了很多,可是今晚松岗真一太过疲惫,记不大清了。
“我只是希望我的工作能够得到你起码的尊敬,因为我一直很尊敬你。抱歉,社长。”
“你需要个屁的尊敬!我是你的老板!浑蛋!”
终于,是时候正面回应了——
在上周三的凌晨,迫切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见到雾山优的原因。
5点钟从新宿的大街上驶过,碾压那些濡湿的废报纸,感觉世界正在死亡的原因。
还有每一天从他的国王大**苏醒,全身都被灰蒙蒙的雾气包裹的原因,觉得这个城市就是活生生的地狱的原因。
还有那个求婚之夜的饭店后巷……
还有深夜里失去雾山优呼吸声后的惶恐惊醒……
还有……还有……
还有那些让他误认为是葡萄酒所致的窒息感觉!
还有雾山优那个淹没进闪光灯海洋的决绝的背影!
还有那片千万公里的荒原!
捡起那条鲜红的绳索吧,看看它的后面是什么,看看所有的“还有”后是什么!
松岗真一目光涣散地四处打量着他的办公室,属于他一个人的139楼。
做点什么吧,做点什么让一切回到东京规则中的世界!
他拿起手机,盲目地在众多的号码里翻找起来。瞧,最终他找到了什么?
冰室达也。
他拨打了冰室达也的电话。随便和冰室达也说点什么,或许讨论一下那个派对野兽的网站,总之说上点什么,股票、金钱和吉川英博,或者大学生活和他们长达十多年的友谊,这样一切就会再次好起来,一定会那样的。
在松岗真一拨打冰室达也电话的同时,他按下电视的开关——这个房间太安静了,真一不想听到他的心跳声,他不需要任何东西提醒他他还活着。
然后,电视里,他再次看到了他自己。
额头上有黑色的油漆,拉得很近的镜头里,他绝望而且……
孤独!
谢天谢地!他终于找到这个词了。
绝望而且孤独,世界这么大,却没有被任何一个人爱着的松岗真一。
东京的王子,在初冬的零点被这座叫东京的城市彻底伤害了。
随后,他的手机在闪动的电视屏幕上撞得支离破碎。
于此同时,都市10频道导播间内的冰室达也将视线从显示器的画面移到了他停止震动的手机上——那是松岗真一打来的。
他盯着手机上凝固的号码,过了很久,将视线转移回他的屏幕。
“给真一更多的特写,抓住他的表情……”安静的导播室里冰室达也的声音麻木而冰冷。
都市的另一边,雾山优一身疲倦地在门口送别体贴的池田光,今晚他们都辛苦了。
雾山优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她太疲倦以至于很难立刻入睡。
随便看点什么吧,她打开了电视……
该死的都市10频道,该死的派对野兽。
她没有在持续的咒骂中立即转台,目光在被电视画面撞碎。
松岗真一,一个人在那里,缓缓地转过头来,望向了摄像机的方向,透过电视机的屏幕望向了屏幕外的雾山优。
漆黑中,是一片死灰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