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第十章

如果一定要有人受伤的话,那就选择伤人比较少的那种方式吧周六上午。

机场检票的广播已经第三次响起:“乘坐第882次航班,前往云崖山的旅客请注意。飞机将于8点10分停止办理登机手续,乘坐本次航班还没有办理手续的旅客,请马上到29号柜台办理。谢谢!”

韩美晴焦急地看着时间,已经到了8点6分,还没有看到金栾宇的身影。

社员们都在猜测,会长会不会是在路上堵车赶不上飞机。还有人提醒韩美晴,让她打电话去问金栾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韩美晴心里很忐忑,她了解金栾宇,如果不是很特别的理由,作风严谨的他决不会这样迟迟不来。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出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不会来了。

不!

韩美晴在心里惊叫着,与此同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训导主任的电话号码。

看到训导主任的电话,韩美晴的心彻底凉了,她好不容易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接通电话:“潘主任你好,我是韩美晴。”

“美晴,金栾宇早上给我发了医院的传真,他突然身体不舒服,这次去不了云崖山了。你是副社长,这次活动就由你全权主持吧,让大家注意安全。”

电话里,训导主任的声音一贯的严肃和认真,不容韩美晴有怀疑和反驳的余地。尽管她觉得心都要碎了,却只能装作很平淡地回答:“好,我会的,请潘主任放心。”

放下电话的那一刻,一颗眼泪从韩美晴眼里掉落,她赶紧低下头掩饰。

韩美晴几乎将嘴唇咬破,才强忍住没有哭出来。她深呼吸了几次,起身笑着对大家说:“栾宇向训导主任请了病假,所以这次活动就由我带领大家开展,祝大家有个愉快的旅程。”

登机后,韩美晴躲到洗手间,再也按捺不住地哭了起来。看着窗外,她想起金栾宇在没有认识舒荷之前的情形,那时候,他们的关系虽然算不上特别亲密,但几乎做任何事情,金栾宇都会在她身边,和她一起。

而现在,金栾宇为了舒荷,连社团的事都放下了。

她洗完脸,看着镜中的自己——五官精致,皮肤幼嫩白皙。论长相、论才识、论家庭背景,她样样都比舒荷强!为什么,为什么金栾宇不喜欢她,而喜欢上什么都不如她的舒荷?

“我不甘心!”她哭着对自己说,“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这时候,乘务人员的提醒通过广播传来:“各位旅客请注意,飞机即将起飞,请您将一切可能影响飞行的通信工具、电子设备暂时停止使用,谢谢。”

韩美晴猛地想起自己还没有将手机关机,刚把它拿出来,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收到了金栾宇发来的短信。

“美晴,对不起。我想了很久,觉得舒荷说得很对。对于不喜欢的人,不应该再给她希望。我和你,只能做朋友。祝你玩得愉快。”

“哗啦!”

韩美晴听见自己的心摔成粉末的声音,手机“咚”的一声掉进面前的水盆里,屏幕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了。

“原来是这样。”她慢慢蹲下去,抱紧自己的双膝,喃喃地说,“原来是因为舒荷说过这样的话,所以才这样对我。我知道了……”

飞机在洁白的云间穿行,让人有种置身天上的错觉。

韩美晴一直认为,在云端的天堂没有悲伤。

今天她才明白。原来,只要心里有痛,在哪里都一样。

心里有伤,就没有天堂。

韩美晴和诗社成员乘坐的飞机飞往云崖山的时候,原希图正提着礼物往舒荷家走。

今天的天气和他的心情一样好。舒荷家的小路边,金黄色的小雏菊开得更灿烂了,团团簇簇地挤在一起,随着微风翻送着小小的、金色的波浪,像在跟原希图问好。

远远地,原希图就看见丽奈正站在院门口,她小小的身子微弯着,拿着一把小扫帚,在扫地上的落叶。

“丽奈!”他高兴地叫了一声。

因为原希图来过家里几次,丽奈已经和他玩得很熟了。她转过头来,看见了他,立刻开心地对屋子里叫嚷:“舒荷妈妈,舒荷妈妈快出来,希图哥哥来了。”

舒荷从屋子里出来,看见原希图提着礼物,说:“不是说不要再拿礼物了吗?”

“不是给你的,是给丽奈的。”原希图笑着,半蹲下来,摸摸丽奈的头,问,“巧克力糖果,丽奈喜不喜欢?”

“当然喜欢,希图哥哥最好了!”丽奈亲昵地扑过去,抱着原希图的脖子。

“你总是这样,会把丽奈宠坏的。”舒荷嘴里说着抗议的话,但见丽奈那么开心,心里还是很高兴。

原希图见舒荷放了礼物走去厨房,问:“还没吃早餐吗?阿姨呢,又去兼工了吗?”

“对,她刚出去一会儿。我们吃过了,现在要去洗一下餐具。”舒荷回过头来看原希图,“你没吃吗?要不要帮你准备一点儿?”

原希图抱起丽奈跟过去,一边看着舒荷清洗餐具,一边说:“不用了,我吃过早餐才来的。上次问你丽奈喜欢去什么地方玩,你没有说。我回家后仔细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带丽奈去游乐园玩比较适合。”

“真的吗?”丽奈听原希图说要去游乐园玩,高兴极了,“会玩水上碰碰船吗?”

原希图肯定地看着丽奈,说:“当然!还要坐摩天轮、旋转木马,我们把游乐园里所有的游戏都玩一遍,好不好?”

“太好了!”丽奈高兴得快要从原希图怀里跳起来。

舒荷听原希图说要去游乐园,心里有些难过。她想起家庭聚会后,金栾宇也带丽奈去游乐园的情景,很担心自己会触景伤情。

舒荷不敢看原希图的眼睛,问:“为什么要去游乐园呢?”

“因为游乐园是最适合小孩子去玩的地方。”原希图歉疚地说,“上次因为爸爸的恶作剧,没有去参加家庭聚会,还没有向丽奈道歉呢。想带丽奈去一个她喜欢的地方玩,当做补偿。”

丽奈怕舒荷不答应去游乐园,可怜巴巴地看着舒荷,撅着小嘴不说话。

舒荷见原希图那么坚持,而丽奈又真的很喜欢去游乐园,只好答应:“好吧,我们今天就去游乐园。”

听见舒荷答应了,丽奈才又高兴起来,在原希图怀里和他嬉闹个不停。

临出门的时候,舒荷收到了一条短信,是金栾宇发来的。

金栾宇在短信上说:我很难过,心里总是想起你说过的话。明明知道你有些话不是真心的,可我还是很难过。

金栾宇为什么会发这样的短信?

舒荷握着手机发呆,原希图和丽奈一直在前面催促,她才赶紧追上去。

在游乐园里,丽奈说要玩什么,原希图就带她去玩什么。

原希图说:“丽奈,你就是我的公主。”

丽奈却说:“不对,如果希图哥哥不是国王的话,丽奈就不是公主。”

“为什么?”原希图好奇地问。

丽奈认真地说:“公主是要和王子在一起的,如果希图哥哥是王子的话,舒荷妈妈才是公主。”

原希图不由得大笑,夸丽奈好聪明。

舒荷跟在他们后面,脸上不时地假装出开心的笑容配合他们。她的手机隔一会儿就会震动一下,那是金栾宇在给她发短信。

路过游乐园里打枪赢娃娃的小店的时候,丽奈指着一只毛毛熊说:“希图哥哥,丽奈想要那个,我们去赢回来好不好?”

原希图看了一眼小店的招牌,问丽奈:“那个毛毛熊吗?”

“嗯!”丽奈点点头。

“好吧,我们去赢回来!”原希图高兴地抱着丽奈朝小店走过去,交了钱,向老板要了一支玩具枪。

原希图以为,这些看起来不是很远的气球,应该会很好打中。可是,枪口明明瞄准了气球,却总是打不到。原希图一连打了几次,都没有机会得到娃娃。

丽奈说:“希图哥哥加油,你一定会像上次那个哥哥一样厉害的!”

“上次那个哥哥?是谁?”原希图忍不住问丽奈,心里想,会不会是上次让栾宇代替自己参加家庭聚会后,他们之后也来了游乐园?

舒荷趁原希图在打气球的时候,匆匆翻看了一下手机里的短信。她无意中听见丽奈提起上次金栾宇打气球的事,怕丽奈说出金栾宇的名字来,赶紧转移话题:“丽奈,我们还是先去玩别的游戏吧,要不然后面好玩的游戏就没时间玩了哦。”

原希图见舒荷的表情有点儿不自然,好像是因为刚刚看了短信的关系,于是关心地问:“谁的短信?发生什么事了吗?”

“哦!”舒荷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撒谎说,“没有,是妈妈的短信。她说会晚一点儿回家,让我好好照顾丽奈。”

原希图不再追问,直接向小店的老板买下了那只毛毛熊娃娃,接着带丽奈去玩下一个游戏。

而跟在他们后面的舒荷,心里却越来越乱。

金栾宇在短信里面说:明明想靠近你,为什么最后却变成这样,距离拉得越来越远。如果可以,我们可不可以改变这样的结局?

舒荷心里想,是啊,她也明明想向金栾宇靠近的,现在却待在原希图身边。如果可以不伤害到任何人的话,她也不想要这样的结局。

金栾宇考虑了很久,在周六的凌晨临时决定不去云崖山。他PS了以前的病历,一早去医院的传真机上给训导主任发传真请假。他知道,这样做不对,也会让美晴很伤心。但是,他真的放不下舒荷。

这一整天,他一个人在阳台上待着,挣扎了很久,还是决定去见舒荷。

在去舒家的路上,他心里依然很矛盾。他知道原希图今天约了舒荷,去见舒荷的话可能会遇到希图,可是他又不想和好朋友发生正面冲突,彼此弄得尴尬。

于是,金栾宇在路上一直给舒荷发短信,想知道她现在心里的想法。但是,舒荷一个字也没回复,这让他心里很着急。

到舒荷家的时候,见到门窗紧锁,这说明他们已经出去了。

金栾宇靠着舒荷家小院前的那棵桂花树站了很久,继续给舒荷发了几条信息,她仍然一个字也没有回复。

桂花早已落光了,只有一些枯叶偶尔飘下,在树荫下斑驳的阳光里跳舞。

原希图说,舒荷像红玫瑰;金栾宇却觉得,舒荷更像桂花。

人们也许会忽略桂花本身的样子,但绝不会忽略桂花的香味。

舒荷就是这样的人,也许她的样子算不上漂亮出众,但她不知不觉中展现的个性,绝对能让人记住这么特别的她。

金栾宇摊开手掌,一片落叶掉落在他的手心。

轻轻的触感,那是心动的感觉。

“舒荷,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吗?”金栾宇轻轻低喃着,“还没来得及说喜欢就分别,我们真的会成为这样的人吗?我,真的不想放弃,你知道吗?”

他抬头看着桂花树,觉得每一片树叶后面,都藏着舒荷的笑脸。在这里傻站着也不是办法,他突然想到一个地方,于是循着记忆朝那里走去,到了上次和舒荷、丽奈一起去过的炸酱面店,他要了一碗炸酱面。

炸酱面店的大婶还记得金栾宇,她自豪地对他说:“我说的对吧,我就知道你会再来的!这次要不要多加点儿酱汁?”

“好,谢谢你!”金栾宇见大婶那么热情,勉强笑了笑,坐在上次坐过的那个位子。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食物,身边和对面的座位却是空的。

看着那空空的座位,金栾宇的心就像被抽空了一样,觉得空落落的。

大婶端上一大碗香喷喷的面来,看见金栾宇很失落的眼神,安慰他说:“小伙子,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等待走远的人回来。”

“嗯?”金栾宇抬头看着大婶,不懂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炸酱面大婶用过来人的神态说:“是为了喜欢的人难过吧?”

金栾宇有点儿尴尬,想说否认的话,却又说不出口。

炸酱面大婶说:“大婶我也曾经年轻过,年轻的时候,我收到过一封很有意义的信。那个人说,在爱情里有两种人,一种人像树,另一种人就是经过这棵树的人。”

金栾宇说:“哦,那是一首诗,说的是一个女生深爱着一个男生,但是每一世他们都会错过。所以,女生请求佛祖让她和男生相遇,于是佛把她变成了一棵树,生长在男生每天必经的路边。”

“对,对,就是这个!”炸酱面大婶高兴地说,“你知道这个故事最好了。我想说的是,当你喜欢的人变成路人的时候,你必须变成那棵树,这样才会有继续相遇的机会。树要牢牢地把根扎进土地里,好好地生活,才不会错过下一次相遇。”

“是啊,要好好生活才可以。”金栾宇感激地对大婶笑笑,大口吃起炸酱面来。

他在心里对舒荷说:“舒荷,不管你会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变成为你等待的树。安静地生活你的身边,默默地守护着你。”

以前,金栾宇一直以为,一个人要变成等待的树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现在他才明白,只有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棵树,才能真正懂得等待的心情——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希望,每一分每一秒又都是漫长的煎熬。

金栾宇发短信来,让舒荷的心里感到慌乱;而金栾宇不再发短信来的时候,舒荷的心就更乱了。

他放弃了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能再发短信了?

舒荷很想很想回一个短信问问金栾宇,是不是平安到达了云崖山,但看到前面抱着丽奈、显得很快乐的原希图,她又不能这么做。

在舒荷心里,原希图是她最好的朋友。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很长,但原希图的善良深深地感动着她。

眼前的画面多么美啊。

阳光和煦,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洁白的流云。

他们走在充满童趣的游乐园小路上,耳边到处是小朋友天真灿烂的笑声。

原希图紧紧抱着丽奈,像宠着小公主一样,一边走一边给丽奈讲故事。而丽奈则亲昵地抱着他的脖子,听得津津有味,脸上带着甜甜的笑。

偶尔,丽奈回头看见跟在后面的舒荷,奶声奶气地催促她:“舒荷妈妈,快点儿来。”

每当这时候,原希图总是停下来等舒荷,并回头看着舒荷温柔地笑。他的笑容那么灿烂,灿烂得藏不住幸福。

那时候,舒荷的心里就更充满了歉疚感。

所以,她决定暂时先不想金栾宇短信的事,勉强笑着追上他们,问:“我们接下来还要玩什么吗?”

原希图其实看出来舒荷有些心不在蔫,不免有些担心。正想问,丽奈抢先回答舒荷说:“舒荷妈妈还想玩吗?丽奈都饿了,我们去吃饭吧,好不好?”

“好,那就去吃饭吧!”舒荷答应,笑着看原希图。

原希图只好先把关心舒荷的话忍回去,配合地带着丽奈和舒荷来到了游乐园里的餐厅。

游乐园里的餐厅和游乐园的整体风格一样,都充满了童趣。

丽奈对这里喜欢得不得了,她挑了一个像吊车造型的位置,自己坐在座位的一边,指着对面对舒荷和原希图说:“舒荷妈妈,希图哥哥,你们坐那里。”

“什么?”

“啊?”

舒荷和原希图都不解地看着丽奈。

丽奈天真地说:“《灰姑娘的南瓜马车》的故事里,王子和公主都是坐在一起的。希图哥哥是王子,舒荷妈妈就是公主,应该要坐在一起才对呀。”

舒荷顿时语塞,觉得很尴尬。

原希图哈哈大笑,按丽奈的意思邀请舒荷坐下,然后问丽奈:“我们是王子和公主,那丽奈是什么啊?”

“我?”丽奈骄傲地抬起下巴,小手按着胸口说:“我是会变成天鹅的丑小鸭!”

“我们丽奈真的很聪明啊!”原希图笑着,伸手宠爱地摸了摸丽奈的头。

舒荷在一旁勉强配合地笑着。

原希图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觉得过意不去。她宁愿原希图不要对她和丽奈这么好,宁愿他不要这么善良。这样的话,他也就不会受到伤害。

尽管舒荷脸上一直带着笑容,但原希图还是看出了她心里藏着心事。

吃饭的时候,原希图一边替丽奈夹菜,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舒荷,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的样子,真的没什么事吗?”

舒荷避开他关心的眼神,掩饰地说:“啊?哦,没事,可能是今天玩得太累了。”

“对啊,今天玩得真开心,我都累得想睡觉了!”丽奈大声接过舒荷的话,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可信,她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舒荷和原希图都忍不住笑了。

吃完饭,天色有些晚了。

夕阳斜斜地挂在西边的山尖上,金红色的霞光染红了云朵,给万物镀上了一层瑰丽的光晕。

丽奈趴在原希图的肩上,眼睫毛轻轻地闭合了几次,沉沉地睡了。

舒荷走在原希图身边,对这一切突然有一种似曾经历过的熟悉感。

她心里立刻想到金栾宇——对,和金栾宇来游乐园的那次,他们回家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黄昏。

金栾宇也是这样抱着熟睡的丽奈。那好像是他们第一次打开了彼此的心,没有针锋相对,那么平静地说着话。

舒荷下意识地抬头去看身边的原希图,心里想的却是金栾宇的脸。

当她的目光触碰到原希图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神,原希图从她的眼眸中很明显地看到了失望。

尽管那抹失望的神色很快在舒荷眼里消失,她也很快地向他笑了笑,转头掩饰,但原希图的心还是沉了下去。

舒荷怎么了?她一直心不在焉,是在想着其他人吗?

她还会和谁一起来过游乐园呢?会不会是……栾宇?

不会,不会的!

原希图在心里暗暗骂自己太多疑:栾宇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怎么可以这么想。

舒荷担心原希图已经看出来自己有心事,于是想用别的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她说:“你其实是想去云崖山的,对吗?”

“什么?”原希图回过神来,看了看舒荷,笑着说,“没有啊,我对于旅游其实没有太大的兴趣。以前之所以参加,是因为栾宇和美晴都去,现在……”

原希图说到这里顿住了,他看着舒荷,眼里有太多深情。

舒荷假装不知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我说的不是旅行的事,我说的是比赛的事。上次在冰雪岛,你的作品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我觉得,你其实是很喜欢文学的,对不对?”

“啊,这个……”原希图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也可能是因为遗传了爸爸的基因,我从小就对文学很感兴趣。”

舒荷问:“这样说的话,你这次不去云崖山,不是很可惜吗?”

原希图笑着摇头,说:“也不会啊。我其实已经准备好了一首作品,已经和美晴说好了,晚上发邮件给她去参加比赛。”

“哦,原来是这样!”舒荷点点头。

原希图将趴在他肩上熟睡的丽奈抱紧了些,温柔地对舒荷说:“舒荷,关于我很喜欢文学的这些话,我只对你说。”

“哦?为什么?”舒荷不解。

原希图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因为我在说爸爸的事,你还打了我。”

提起这件事,舒荷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她抱歉地笑着说:“当然记得,我没有问清楚希图你的想法就打了你,真的很对不起。”

原希图摇头,说:“没关系,你那次打我是对的。以前我从来没有好好想过我和爸爸之间的关系,也一直觉得和爸爸之间相处得很不好。被你打了之后,我才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我发现,我来到爸爸曾经学习过的学校念书,表面上因为是被爸爸安排的而表现得勉为其难,其实我心里很高兴。是你让我看清楚了我和爸爸之间的关系,这一切其实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坏。谢谢你,舒荷。”

听到原希图说已经打开了和爸爸之间的心结,舒荷觉得很开心。

她静静地看着原希图,欣然地微笑:“不要谢我,我其实什么也没做。这些话应该要说给你爸爸听,你和原教授说过吗?”

原希图轻轻一笑,说:“不用了。”

舒荷好奇地问:“为什么不用了?有些话要说出来才有意义呀。”

“他都知道,爸爸什么都知道。”原希图脸上绽放出骄傲的光芒,他第一次在舒荷面前赞扬着自己的爸爸,“我的爸爸,有一颗比平常人更敏感的心,他总是能从别人的一个眼神里,读到别人心里全部的信息。”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原教授能写出那么感人的诗句。”舒荷了解地点头。

走到舒荷家门口的时候,原希图将已经睡熟的丽奈交给她,顺便从她手里接过今天在游乐园给丽奈买的玩具,帮她拿着。

“舒荷……”

原希图其实一直想问舒荷是不是因为那个她喜欢的人,所以今天才这样心事重重。他叫住正要进屋的舒荷,欲言又止。

舒荷心里猜到他想说什么,却假装不知道,问:“什么?对了,你和美晴约了几点发邮件?”

原希图的话涌到嘴边好几次,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最后,他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说:“我和美晴约了七点半发邮件,所以今天要早点儿回去。那……我走了。”

听见原希图说出告别的话,舒荷觉得自己心里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说:“好,再见。”

说完,她转身进屋,准备放丽奈到**去睡觉。

不知道怎么的,原希图心里始终有一种失落的感觉。但这时舒荷已经进了屋,他略站了一会儿,也只好闷闷不乐地往回走。

舒荷把丽奈安顿好后出来,原希图已经走远了。

吵吵闹闹的一天,现在突然安静下来,舒荷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落寞。

她总觉得自己遗失了什么东西,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想起金栾宇的短信,她不自觉地拿出手机来,一条一条地重复翻看。

她想给金栾宇回一条短信过去,但手指搁在手机键盘上,又不知道应该回哪几个字好。

靠在院门口的桂花树下,舒荷握着手机,漫不经心地举目四望。

突然,她的视线就定住了——

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人……那不是金栾宇吗?

如血的夕阳,绯红的天空。

金栾宇就那样站在那里,站在那条开满金黄色小雏菊的青石板小路上。

风微微地吹拂着,吹动他额前斜斜的刘海儿,吹动着路边开得团团簇簇的小雏菊。

瑰丽的夕阳将他和小雏菊都镀上了一层炫目的金红色光晕,看起来如梦似幻。

以前,舒荷从没注意过开在路边的那些金黄色的小雏菊,因为它们太过于常见和平凡。

可是今天,因为金栾宇的意外出现,舒荷才觉得,原来这些金黄色的小雏菊是那么美丽和梦幻的一种花。它们簇拥着金栾宇一起站在那里,美得像从电视里截出来的画面一样不真实。

是做梦吗?

这时候的金栾宇应该在云崖山呀!

舒荷悄悄拧了自己的手臂一下,好疼!

这不是梦,金栾宇没有去云崖山,他来找她了!

舒荷“忽”的一下站直身子,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金栾宇,脑子里一片空白。

金栾宇也静静地看着舒荷,看着她近在眼前的身影,感觉却像离她有千万里那样遥远。但无论离她有多远,只要能看见她,他的心就平静了。

好半晌,金栾宇才轻轻地说:“我,不能再去没有你的地方。”

舒荷的眼眸瞬间湿润了,她的嘴角弯起一抹幸福和感动的微笑,脚步不由自主地向金栾宇靠近。

这一刻,舒荷终于知道自己遗失了什么——那是她的整颗心。

静静的风,静静的花,静静的夕阳,静静的深秋……舒荷慢慢走向金栾宇,就像从此踏上美好的、通往幸福的路。她的眼里再也看不到世界,只看到金栾宇那略带忧伤的眼眸。

他的眼里,此刻有像阿拉斯加最忧郁的海岸那样的风景,那么吸引人的目光,让人感伤、让人着迷。

金栾宇见舒荷向自己走过来,心跳不禁有些加快。

她的眼里闪烁着泪光,是委屈、是感动、是快乐、是忧伤……每一种情绪都让他感到心疼和内疚。

两个人静静地看着彼此,心里有很多话要说,却一个字也没说。

金栾宇轻轻张开双臂,将舒荷拥抱进怀里。

在靠进他怀里的那一秒,舒荷的眼里有一颗晶莹的泪珠滑出。

泪珠挂在她瓷白的脸上,映着金灿灿的余晖,闪耀着钻石般的光芒。

金栾宇的怀抱真温暖啊,就像春天一样。

舒荷觉得,靠在他怀里的感觉,就像站在春天的百花园里。心里开满了姹紫嫣红的花朵,呼吸着只属于春天的清新气息,身上的每个细胞都是愉悦的。

她合上两排浓密而飞翘的长睫毛,闻到他衣服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草清香。

大概是洗衣液的味道,舒荷想。

但她更愿意把它想成是幸福的味道。

金栾宇在拥抱舒荷之前,担心她会推开自己跑掉,或再打自己一次。但当舒荷默默地靠进他怀里的那一瞬间,他不安的心便彻底放下来了。

舒荷是喜欢他的!

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试探性地呐喊。

金栾宇不太确定自己拥抱着的人真的是舒荷,他低下头,仔细看着舒荷的脸一再确认,看见了她唇边幸福的微笑。

舒荷是喜欢他的!

金栾宇心底呐喊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

一种从未感受到过的喜悦,像一棵破土而出的嫩芽,正迫不及待地以极快的速度长成参天大树。

这让金栾宇感到很激动、很满足。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心里充满了感恩。

幸福如此简单。

而幸福,却又是如此的短暂。

因为今天玩得太开心,原希图离开舒荷家走了很远之后,才发现自己还拿着买给丽奈的玩具。

自嘲地笑了笑,他开心地往回走。

他一边走一边想,等下看见舒荷之后,他要说什么笑话逗舒荷笑。因为,舒荷今天好像有心事,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他甚至还想,要不要先和舒荷约好明天去哪里玩。

他脸上开心的笑容引起不少路人对他侧目而视,女生们惊艳于他的俊美,男生们羡慕他春风得意的神采和好心情。

但原希图这令人艳羡的神采和好心情,在看到舒荷和金栾宇的那一刻,瞬间崩溃。

夕阳的余晖中,舒荷和金栾宇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在这条开满金黄色小雏菊的小路上,在这条曾经原希图以为它会是他的幸福之路的小路上。

他们看起来那么亲密、那么幸福。

两个人拥抱着彼此,那么深情,好像一生一世都不会再放开对方。

光与影,周围的景色将他们衬得那么美,美得让人不忍心去破坏这温馨的画面。

原希图完全怔住了。

他们两个人对他来说,都是放在心里最柔软的那个位置的人,一个是他最喜欢的人,一个是他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可是他们却……

为什么是金栾宇?

咚——原希图手里的玩具娃娃跌在地上,他脚步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在心里大声呐喊:为什么会是栾宇!

夕阳努力绽放着最后最美的光辉。

可原希图觉得此时那些光芒就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把他的心一片一片剖开了,摊在天空底下暴晒。

沉浸在幸福中的舒荷,猛然感觉气氛好像变得有点儿奇怪,睁开眼睛看见站在金栾宇身后的原希图,身体顿时就僵硬了。她环抱在金栾宇背后的双手立刻松开,僵在半空不知道是该先推开金栾宇,还是该收回来。

“希图……”舒荷因为太过惊讶,而呢喃出声。

金栾宇听见她叫原希图的名字,身体也僵了一下。他松开舒荷,慢慢转头回身,看见原希图的时候,他的眼里也显出浓浓的惊讶。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原希图还是无法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神情很无措。他来回看着金栾宇和舒荷,似乎不相信自己刚才所看到的一切。

金栾宇沉默了一会儿,很抱歉地对原希图说:“希图,对不起,我是真的很喜欢舒荷。”

“会长!”舒荷没想到金栾宇会这么直截了当地对原希图坦白,不禁很担心地看着原希图。

“什么?”原希图秀气的眉紧紧地皱在一起,难以置信地问,“栾宇,你说什么?”

金栾宇清楚而坚定地再次重复:“我说,我是真的很喜欢舒荷。没有及早告诉你,对不起。”

“喜欢?你喜欢舒荷?”原希图反问,脸色变得煞白。

“是,我喜欢舒荷。”金栾宇坦然承认。

“你喜欢舒荷,那美晴又算什么?”原希图大步走近,愤怒地揪住金栾宇的领口大声质问,“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们还是朋友吗?你怎么可以对我和美晴这样?”

金栾宇毫不反抗,只是很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这样不反抗的金栾宇,让原希图更加生气,他摇晃着金栾宇,几乎是大吼着:“说对不起就可以了吗?说对不起就不会伤害到别人了吗?我们是你的朋友啊,是朋友!你这个浑蛋!”

原希图越说越激动,一拳将金栾宇打倒在地上,他的嘴角立刻渗出血来。

舒荷吓到了,赶紧上前拉住原希图,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希图!”

“啊?”原希图回头看着舒荷,凄然地笑着,眼眶微红,他问,“你在情迷普罗旺斯餐厅说的那个喜欢的人,就是栾宇,对不对?”

舒荷心里很乱,不知道要不要就这样直接回答。她刚想慢慢向原希图解释,他却说:“我知道了,原来,我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不是的,希图,不是这样……”舒荷心里着急,但没办法一下子说清楚。

“那是怎样?”原希图甩开舒荷的手,眼眶里有泪光在闪烁,他的情绪非常激动,“我一直以为只要自己真心喜欢就可以,像个傻瓜一样守在你身边。

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为什么?”

舒荷看见原希图这么生气,心里乱极了,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希图……”

“对不起什么?”原希图很生气地看着舒荷和金栾宇,“说对不起,你们就可以这样吗?我一直把你们当成我最亲近的人,最好的朋友。可是我在你们眼里究竟是什么?傻瓜吗?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原希图说完,紧握着双拳,愤恨地转身跑掉了。

“希图!”舒荷看着原希图跑远的背影,担心地叫了他一声,心里十分不安。

金栾宇从地上站起来,走到舒荷面前,愧疚地说:“舒荷,对不起。”

“没有。”舒荷摇头,伤心地低下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应该说对不起才对。我太自私了,以为不说出来是对大家好。”

金栾宇沉默,伸手想替舒荷理顺刘海儿。

舒荷却后退了两步,避开了。

金栾宇心里一阵刺痛,难过地看着舒荷,说:“不要这样,不要再躲开我,拜托你。”

舒荷咬紧了下唇,心里异常纠结。她真的很不想和金栾宇分开,也很舍不得他那么温暖的怀抱。可是一想到刚才原希图那么伤心的样子,她就很自责。

她希望得到幸福,这是没错的,可是她不能让她的幸福伤害到善良的希图。

“什么?”金栾宇万万没想到舒荷会说这样的话,他十分不解地问,“为什么?”

舒荷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很低沉:“我们分开,受伤的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可是,如果我们在一起,受伤的会是希图、美晴和我们四个。如果一定要有人受伤的话,那就选择伤人比较少的那种方式吧。”

金栾宇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痛,他压抑着,轻轻地问舒荷:“这就是你的决定吗?”

“对,这样对大家都好。”舒荷害怕金栾宇看到她在掉泪,把头垂得更低了。

阳光下,她的身影看起来那么单薄,很需要别人保护的样子。

金栾宇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可是,我舍不得就这样放弃。我不能就这样看着你走,不想再和你分开。”

“呵呵,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啊!”舒荷本来是想笑一下,好安慰金栾宇,却差点儿哭出声来。她强忍了一下泪水,“放心吧,我们谁都不用看着谁离开,我们数到三,就一起转身离开。以后,我们还会像朋友一样经常见面。”

“好。”金栾宇沉默了一会儿,忍着心中的疼痛,说, “再见面的时候,还是朋友。那……那么,你先开始数数吧。”

听见他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说出同意分开的话,舒荷心里其实真的很痛。

可是,她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好,我先数。一 ……”

金栾宇看着舒荷,手指颤抖着,他真想对她说“不要走”,可是他不能这么自私。纵然有千万个不愿意,他还是只能接着数:“二……”

然后,他们一起缓缓数出那个“三”,就各自慢慢转身。

舒荷以为金栾宇会按约定好的离开,于是头也没回地哭着跑进屋里。金栾宇却在她跑走的时候,转回身来,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小院里。

一滴眼泪从金栾宇的眼眶中滑落,滑过他绝美的脸庞,滴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

他眼里的忧伤那么浓烈,天空仿佛都因此而变得悲伤起来。

金栾宇听见自己心里响起一个细微的声音,那是他的心门打开过,又关上了。

心门后面有一个人——就是刚刚跑走的舒荷。

他在心里无比忧伤地说:“舒荷,我,也想像你一样转身离去;可是我走不了了。因为,我已经变成了一棵树,一棵等着你经过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