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第十一章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不喜欢一个人也没有错原希图一个人跑到酒吧喝酒。

酒吧里只开着几盏昏暗的壁灯,放着曲调慵懒的音乐。

今天,来这里的人并不多,仅有的几个客人都像猫一样各自蜷在昏暗的角落。这里到处都有痛苦和伤心的味道,空气里弥漫着颓废的气息。

原希图坐在吧台前,向侍者要了一杯伏加特加冰。

侍者一边调酒,一边好心地提醒:“先生,不先点点儿别的吗?这种酒很烈,不适合空腹喝。”

原希图摇头,拿起侍者递来的酒一口喝光,然后把空酒杯推回去,说:“再来一杯!”

侍者一看就明白了,眼前这位客人就是故意来买醉的。

晚上八点多,韩美晴从云崖山打电话过来,原希图已经喝得有五六分醉意了。他连电话号码都没看清楚,举起电话就说:“舒荷啊,我很难过,真的很难过,你知道吗?”

听到舒荷这个名字,韩美晴的心里五味杂陈。尽管这次是原希图把她错当成舒荷,她的心情还是很复杂。

为什么?为什么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男生,都被舒荷蒙住了眼睛?

“希图,我是美晴。”韩美晴叹了一口气,“你在喝酒吗?”问完这句话,她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又试探性地问,“栾宇呢,他和你在一起吗?”

原希图嗤笑了一声,说:“栾宇?金栾宇?啊,我想起来了,是金栾宇!

我最好的朋友,从小到大像兄弟一样亲密的朋友……”

韩美晴听出原希图的语气很不对,在电话那边紧张地问:“希图,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栾宇他怎么了?”

“栾宇怎么了?”原希图喝完杯子里的酒,把空酒杯放在吧台上,“我也希望知道栾宇是怎么了,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不,那个人,不是栾宇,一定不是他。”

韩美晴急了,恳求地说:“希图,拜托了,快点儿告诉我到底发了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你还是自己去问栾宇吧。”原希图越说越伤心,挂断了电话,继续大口喝酒。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自己泡进酒杯里。

醉了,就什么都忘了。

可是,人在伤心的时候,好像怎么都醉不了。无论喝多少酒,原希图的脑子里还是很清楚地记得金栾宇和舒荷拥抱在一起的画面,这让他很烦。

手机一直在响,他以为还是韩美晴打来的,就没接。

他不是不想接美晴的电话,而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跟美晴说。现在这种时候,他连自己都安慰不了,又怎么能去安慰美晴呢。

所以,他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让她回来后自己去问金栾宇比较好。

金栾宇在舒荷家附近逗留了很久,离开舒荷家后,他独自走在街道上。

这时候街边的路灯都亮起来了,身边的人群熙熙攘攘,他却觉得这个世界太安静。

以前,他和原希图在一起的时候,就算原希图不说话,他也会觉得很安心。

也许,这就是朋友,真正的朋友之间是有默契的,有时候不说话也可以了解对方的心思。

可是就在刚才,他们的友谊似乎产生裂痕了。希图现在会在哪里?

金栾宇想,以前希图有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总是会找他和美晴倾诉。现在美晴在云崖山,谁来安慰希图呢?

金栾宇越想越担心,忍不住给他打电话。可是原希图一直不接,金栾宇没办法,只好到他们常去的地方逐一寻找。

当金栾宇找到这间酒吧时,原希图已经醉得直不起身子来了,可是他还在向吧台的侍者要求添酒。

吧台的侍者好意地劝说着:“先生,您喝醉了。”

“喝醉?没有!”原希图摇头,舌头僵硬地说,“我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么清醒的心怎么能叫喝醉呢?再来一杯!”

侍者无奈,只好再给他倒了一杯。

原希图拿起那杯酒,准备一口喝干的时候,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从他的手里夺走了酒杯。

“是谁抢走了我的酒!”原希图十分不耐烦地想撑起身子,但没成功,他动作缓慢地转过身来。

昏暗的灯光下,金栾宇逆光而立,他的手里正拿着原希图没喝到的那杯酒。

金栾宇绝美的脸上还是带着一如既往的淡漠,只是他看着原希图的那双眼眸,充满了歉意和担忧。

原希图有些意外地说:“是你?”

现在,他不应该还和舒荷在一起才对吗?

金栾宇把酒杯放得离原希图远远的,想要上前去扶他:“希图,你不能再喝了,回家吧。”

“啊,原来是你!”原希图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我真的记起来了,你,总是用这种平淡的语气说着关心的话,让我以为你是真心为我着想。我错了,在你面前我就像一个傻瓜,我其实只是一个小丑,真可笑。”

“对不起,希图,我们回家吧。”金栾宇说着,半拉半扛地把原希图从酒吧里架出来,送他回家。

路上,原希图一直在说着自嘲的话,后来他说:“栾宇,我是真心把你和美晴当成好朋友的。如果你在开始的时候就告诉我,你也喜欢舒荷的话,我是不会这样的。我虽然也很喜欢舒荷,但是因为你,我会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一样对待。可是为什么,你们都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金栾宇听了原希图的话,心里忍不住开始想,舒荷的决定是对的。

希图和美晴都是很善良的人,如果自己的幸福会让身边的朋友受伤的话,那么这种幸福就会大打折扣。

醉酒后的原希图不但没有大骂他,还说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对待。甚至说出为了他,会把舒荷当成最好的朋友这种话,这让金栾宇很内疚。

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原希图,金栾宇轻轻地低喃:“舒荷说得对,如果四个人都会受伤的话,不如就让我们两个人受伤。只是,我再也没有能力带给别人幸福了。”

金栾宇把原希图送回家,远远地看着他的卧室窗口,说:“对不起,希图,对不起,美晴……”

路灯,将金栾宇的影子拉得很长。

天上的半弦月异常明亮,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上,似乎能冷冻一切它所能照到的东西。

原希图挂了韩美晴的电话,这让她的心越发慌乱起来。

社员们还在旅店的露台上热烈地讨论着,相互朗读其他社员的作品。韩美晴不得不出来,继续主持这次的比赛。

“副社长,原希图的作品呢?”一个社员很期待地问。

上次,原希图在冰雪岛的作品让大家感到惊叹,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一首很好的诗。所以,这次大家也特别期待他的作品。

“希图说作品还没有完成,不参加这次比赛了,下一次吧。”韩美晴勉强微笑,对大家说,“那么,我们就正式开始吧。大家将自己的作品朗诵一遍,然后由大家投票决定名次。”

听到这次没有原希图的作品,社员们都有点儿失望。不过,当大家逐一朗诵自己的作品时,他们的热情很快又高涨起来。

大家的欢笑声就在耳边,在韩美晴听起来,却像隔了几座空旷的殿堂那么遥远。

而她的心,就像其中最空旷的那座殿堂,里面回**着大家欢快的笑声,那么飘渺和捉摸不定,让人更加心慌。

她的视线投在远处的天边。

云崖山很高,而这座旅店就建在云崖山山顶。

这里的星空异常璀璨,月亮虽然不圆,但因为没有云彩遮盖的关系,显得特别皎洁、明亮。

洁白连绵的云雾,此刻就在他们的脚下。从旅店的露台望去,他们就像生活在云层上的仙人一样,悠闲地朗诵诗歌,享受美食。

天上人间,这是云崖山倍受大家推崇的美景,但这美景此时在韩美晴的眼里却形同无物。她看到的景色越美,心里就越失落;听到的笑声越欢快,心里就越不能保持平衡。

希图为什么会那么伤心?

栾宇和舒荷之间发生什么了吗?希图是因为发现自己最好的朋友喜欢上自己最喜欢的人,所以才那么伤心吗?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的!

那么现在,栾宇已经和舒荷在一起了吧?

韩美晴的心狠狠揪痛了起来,她微微张开嘴,却好像吸不进一点儿氧气。

她不能想象回去后,看到金栾宇和舒荷甜蜜地在一起的画面。她也不想看到和她同样伤心、失望的原希图。她甚至好像听见他在对她说:“美晴啊,来,我们一起喝酒吧。”

舒荷!舒荷!舒荷……

舒荷这个名字,已经成了韩美晴心里的痛!

舒荷的妈妈下班回家,发现家里没有开灯。

她走进舒荷和丽奈的卧房一看,发现舒荷正睡在丽奈身边,眉头紧蹙着,脸上还有哭过的泪痕。

舒妈妈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叫醒舒荷,只是给她盖了一条毛毯,就转身出去了。

当舒荷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夜里秋虫的鸣叫声特别响亮,使得夜晚更加寂静,也唱得人心里更加落寞。

舒荷见客厅里的灯还亮着,从里屋走出来,看见妈妈还在织毛衣。妈妈这次用的是浅紫色的毛线,才织了一半的毛衣,现在看起来就很漂亮。

“妈妈,怎么还不睡?”舒荷在妈妈身边坐下来,羡慕地看着妈妈的一双巧手。

家里不富裕,舒荷每年过冬的毛衣都是妈妈亲手编织的。妈妈织的毛衣既好看又温暖,以前小伙伴们都很羡慕她。

妈妈没有抬头,像拉家常一样平静地问:“是因为希图吧?”

“妈妈……你都知道了?”舒荷觉得很惊讶,关于原希图和金栾宇的事,她在家一个字也没提过呀。丽奈还那么小,她不可能懂得那么多事情。

舒妈妈放下手里的针织,慈爱地对舒荷说:“妈妈也是和爸爸相爱才结婚的人,你虽然不是妈妈亲生的,但是是妈妈一手带大的。不是只有自己亲生的女儿,妈妈才会了解。”

“妈妈。”舒荷亲昵地抱着妈妈,真心地说,“你就是我的亲生妈妈啊。”

妈妈轻轻抚摸着舒荷的头发,说:“对,我们注定是会成为母女的。因为是母女,所以不需要有太多顾忌。我的舒荷已经长大了,到了适合谈恋爱的年纪。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妈妈都愿意和你分享,妈妈也会是最支持你的那个人。”

“妈妈!”舒荷感动极了,忍不住抱着妈妈哭了出来。

舒荷把学校里的事说给妈妈听,从第一次迟到和金栾宇相遇,到今天和金栾宇拥抱,被原希图看见。

妈妈听完舒荷的故事后,感叹地说:“听起来,你们会长和希图一样,也是个好孩子呢。这真让我的舒荷为难啊!”

舒荷躲在妈妈怀里,说:“妈妈,我决定了。如果会伤害到朋友的话,我就克制自己,不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样做,对吧?”

“对。”妈妈赞同舒荷,“会带来伤害的幸福,不是真正的幸福。只有心存善念的人,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你和希图,还是好好谈一谈吧,像很好的朋友那样。”

舒荷点头,决定听妈妈的话,和原希图敞开心扉好好谈一次。

周日晚上,韩美晴带着诗社的成员们安全回来。

一下飞机,她就去金栾宇家找他,却发现家里根本没人。

她在金家外面的小花圃边坐了一会儿,金栾宇还是没有回来。

时间越来越晚了,韩美晴心底的希望一点儿一点儿熄灭。她三步一回头地从金家外院走出来,拦了一辆的士,手扶着车门站在那里,不上车,也没立即说去哪里。

司机等得有点儿不耐烦了,催促韩美晴道:“小姐,你走不走啊?”

“噢!走!去中心医院。”

韩美晴一边上车,一边还回头对金栾宇家的方向看了几眼,希望能够看到他回来。当的士离开金家的那个街角时,她仅存一线希望的心就那样被清空了。

路上,她接到了原希图打来的电话,他问:“美晴,你回来了吗?”

“嗯,回来了。”

“你见到栾宇了吗?”原希图问,语气中有明显的担心。

韩美晴说:“没有,栾宇不在家,他在你那里吗?”

“没有……”原希图在电话那边欲言又止。

韩美晴听他说话吞吞吐吐,心里已经猜到了一大半。原希图这样说话的话,那代表金栾宇和舒荷肯定发生什么了。只有关于舒荷和金栾宇的事,才会让对她无所不言的原希图变成这样。

韩美晴的眼里泛出泪来,故作平静地问:“哦?栾宇不在你那里吗?那他会在哪里呢?”

原希图很落寞地说:“我不知道。”

韩美晴用像平时那样轻松的语气说:“那好吧,等一下我打电话给他。你还有别的什么事吗?如果没有我就挂了。”

“没什么,没有了……”原希图一连声地说,听起来像在安慰韩美晴,又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韩美晴挂了电话,坐在车上一直哭。

以前,她总是在想起金栾宇的时候就给他打电话。可是现在,手机换了新的,好像连勇气都和那个进水坏了的手机一样——丢掉了。

韩美晴怕妈妈看到自己哭过的样子,在医院外面坐了很久,补了一层淡妆才进病房。

但韩妈妈还是一眼就看出女儿不是很对劲,很担心地问:“美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啊。”韩美晴把礼物拿出来,递到妈妈面前,扯开话题,“妈妈,你看,这是云崖山的特产。听说,吃这个对恢复身体很有帮助。我咨询过医生,他也说很好呢!”

韩妈妈知道女儿没对自己说实话,叹了一口气,内疚地说:“你看你,黑眼圈都有了。都是妈妈不好,妈妈平时不能好好陪你,听你说心事,现在还要让你为我担心。我这个妈妈,真是太不称职了。”

“妈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韩美晴假装很开心地微笑,抱住妈妈说,“我的妈妈是天底下最能干的妈妈,有这样的妈妈,我真的好幸福。放心好了,我没事。可能是因为栾宇这次生病,没有去云崖山。我第一次一个人带领大家出去做活动,所以紧张得睡不着。回来好好睡一觉,黑眼圈就会自己消失了。”

“栾宇生病了吗?”韩妈妈担心地问,“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韩美晴心里一痛,脸上浮现出一个很不自然的笑容,说:“哦,他只是小感冒,休息一下就好。”

见女儿神色很不自然,韩妈妈好像猜到了什么,她说:“是这样就好。美晴,栾宇是个很优秀的男生,妈妈虽然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但是,和这样优秀的男生在一起是很累的事情。妈妈只希望你过得开心就好。”

“能和栾宇在一起,我当然很开心!”韩美晴还是强颜欢笑,哄妈妈开心,“妈妈最近好像变得爱猜疑了呢,是因为生病的关系吗?”

韩妈妈笑了,拿这样的韩美晴没有办法。

韩美晴知道妈妈也希望自己和金栾宇在一起,可是她现在和金栾宇的关系变成了这样,她觉得难过,面对妈妈也很惭愧。

明天回学校后,一定要努力修复和金栾宇之间的关系。

夜风徐徐。

天上的繁星不知疲倦地闪烁着,像缀在夜幕中的一颗颗宝石。

皎洁的月光下,原希图坐在自家阳台上,静静地望着这美丽的星空,像在看星星,又像陷入了沉思。

他的手里还握着手机,自从给韩美晴打过电话后,他就一直没有放下过。

他本来想打电话给舒荷,可是,他始终都没有勇气按下手机上存着舒荷号码的那个快捷键。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不喜欢一个人也没有错。

以后会怎样,原希图不知道。但有一点他很确定——不管怎样,他都不要和舒荷变回陌生人。

他心里想再见到舒荷的念头依然那么强烈,就算知道她不喜欢自己,他依然没办法让舒荷从此走出自己的视线……清晨,圣樱学院靠近枫林的围墙脚下。

原希图站在自己亲手搭建的阶梯前,一个复杂的笑容爬上了他俊美的脸庞。

一步、两步、三步……

他缓缓地、轻轻地踏着这些青石阶梯登上墙头,站在墙上仔细地看着墙内墙外的风景。然后又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下去,想象着舒荷每次经过这里的心情。

舒荷走过阶梯的时候,会不会想起他呢?

他抬头看着枫林上面枝叶交错中露出的天空,不知不觉眼眶就红了。然后,他走到阶梯附近的一棵枫树后面,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舒荷经过。

如果没有勇气靠近自己喜欢的人的话,那就远远地看着她吧。

星期一早上,舒荷像平时一样先送丽奈去幼儿园。

幼儿园老师把舒荷叫到办公室,送了一本关于上次家庭聚会的纪念册给她。老师说:“真想不到丽奈的爸爸那么年轻。”

舒荷有些尴尬地笑笑,把纪念册放进包包里,对老师说:“谢谢你,高老师,我要先走了,时间来不及了。”

老师送舒荷出学校,说:“丽奈最近好多了,有时候也会主动和小朋友一起做游戏。这都是爸爸妈妈一起努力的结果,以后要尽量保持下去。”

“好,我会注意的,高老师再见!”舒荷眼看着自己又要迟到了,只能匆匆和老师告别,大步向圣樱学院跑去。

还是那条平整的柏油马路,马路两边的百合花花田里,高洁的百合花早已凋零了。

清晨的阳光,像金粉一样洒在柏油马路上。轻风拂来,空气中却没有了百合的清香。

舒荷奔跑的脚步不禁放缓了些,第一次遇到金栾宇的那个早晨,她也是因为快要迟到了,急匆匆翻越围墙,却被当场抓住了——今天会不会遇到他呢?

学校的围墙边,原希图做的那个阶梯还在,舒荷很顺利地翻过。她原本以为,至少会遇见风纪会的什么人,可是围墙里面静悄悄的一片,什么人也没有。

金栾宇没来。

原希图也没来。

枫林里,枝头仅剩的枫叶更红了,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它们骄傲地站在枝头,在冷风中轻轻摇曳着,调皮地将阳光割碎,阳光间或洒进舒荷的眼里。

舒荷眯起眼睛,低下头不去看那些零碎而耀眼的阳光。

空****的枫林,仿佛也清空了舒荷的心,让她的心也变得空旷起来。她并不知道,在她身后的一棵枫树旁,一直有个身影在默默地关注着她。

舒荷深呼吸了一次,握紧包包里的纪念册,快步跑进教学楼。

教室里十分安静,同学们和老师都跟平时一样,做着各自的事情。舒荷尽量放轻脚步,走到自己的座位,见没有人注意到她,这才安心地舒了一口气。

舒荷拿出幼儿园老师送的纪念册,一张一张地翻看着里面的相片。

一张相片里,金栾宇抱着丽奈,而她站在他们身边。

丽奈笑得最开心,舒荷和金栾宇的笑容都有些不自然。虽然三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但这张照片看起来却是很和谐、很温馨。

另一张相片里,舒荷和丽奈站在一起,一边唱歌一边做着舞蹈的动作。而金栾宇站在她们身后,拿着一把吉他,正在伴奏。冲印相片的人在这张相片上PS的标注是:幸福的一家。

幸福的一家。

多美好的几个字,它们像拨动琴弦的手指,拔动了舒荷的心弦。

她定定地看着相片上的金栾宇,不由自主地想起和他之间发生过的一切。

初相遇时的金栾宇;误会她时的金栾宇;在冰雪岛一起打雪仗、一起看星星的金栾宇;喝醉酒说喜欢她的金栾宇;明明不愿意,却还说同意分开的金栾宇……舒荷的心里酸酸的,眼眶渐渐湿润了。

她在心里对相片里的那个身影说:“对不起,我其实也不想放弃,但是,我不能那么自私。你一定能谅解我的,对吗?”

此时,坐在隔壁教室的金栾宇好像感应到了舒荷的话,直觉地抬头看向窗外。

而此刻,下课铃声正好响起。

金栾宇看了一眼身边空空的座位——希图今天没有来上课。他站起身来,决定再去找好友谈一谈。

韩美晴从早上来学校的时候就在想,到底要不要马上去找金栾宇谈谈。她见金栾宇往教室外面走去,立即忍不住也站起身来,追了过去。

快到教室门口时,她挡住了金栾宇的路,用哀怨的眼神看着他,说:“我们谈谈吧。”

金栾宇看了看一脸悲伤的韩美晴,轻轻点头,说:“好。”

往前走了几步,金栾宇和韩美晴同时看见隔壁班的走廊上有人。舒荷正站在教室门口,她正把一本册子交给一个女生,并和那个女生说着什么。

那个女生听了舒荷的话,好像很激动。她们几乎同时回头,看到了金栾宇和韩美晴,那个女生的脸立刻红得像番茄,而舒荷的眼神在金栾宇脸上停留了一秒钟,转身走开了。

韩美晴疑惑地看看金栾宇,心里想:舒荷看见栾宇,为什么走掉?他们看起来,为什么都很忧伤的样子?

韩美晴的心里,又升起一抹希望,更急切地想要向金栾宇问清楚。

他们向楼下走去,快走到那个脸红的女生身边时,那个女生害羞地闭上眼睛,把舒荷给她的那本册子高高地举到金栾宇面前,大声说:“会长,这个,给你!”

女生紧张害羞的态度,让韩美晴不禁猜测——这是不是告白书。

金栾宇也很疑惑,问:“这个是什么?”

“纪念品,舒荷说是一起参加过活动的纪念品,她拜托我转交给会长你!”女生的脸更红了,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看金栾宇一眼。

韩美晴想阻挡女生把纪念册给金栾宇,金栾宇却抢先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就绕过女生继续向楼下走去。

韩美晴气愤地瞪了那个女生一眼,紧跟着金栾宇走下了教学楼。

金栾宇走得有点儿快,而且他现在去的方向是去往诗社的路。

韩美晴忍了又忍,还是在百花林里的碎石小道上拦住了金栾宇,他对她这种一如既往的冷漠态度,让她有点儿生气。

韩美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问:“栾宇,要去诗社吗?我们的事可以让诗社里的人知道吗?”

“我们的事?”金栾宇停下来,温和地看着韩美晴,仿佛明白了她的意思,“美晴,不要再这样了,好吗?”

“为什么?你和舒荷不是没有在一起吗?”韩美晴坚定地说,“你们没有在一起,对吧?要不然,你们见面就不会是那种忧伤的表情。既然你们没有在一起,我们为什么不可以?难道你就那么不喜欢我吗?”

金栾宇摇头,说:“美晴,不是这样。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好朋友,像妹妹一样亲密的好朋友。我也不想你受到伤害,但是,喜欢谁这样的事真的没有办法勉强。我没有办法给你幸福,因为我已经变成了一棵树。”

“树?”韩美晴不解。

金栾宇点头,肯定地说:“对,树,长在舒荷身边的树。”

韩美晴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难以置信地问:“就算你和舒荷不能在一起,你也要这样吗?”

“没错,就算不能在一起,也不能改变。”金栾宇紧紧握着纪念册,脸上的微笑很淡定,好像他已经做好了会一直默默守护舒荷的心理准备。

韩美晴看着金栾宇,他也目光坚定地看着她。

她用眼神问他:“这是真的吗?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吗?我不相信。”

而金栾宇的眼神却告诉她:“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的!”

韩美晴的心像被刀绞一样疼痛,她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声音很轻却很绝望:“栾宇,我,真的不可以吗?喜欢我,就那么难吗?”

金栾宇不愿看到这样伤心的美晴,他难过地闭上眼睛,轻轻转过头,抱歉地说:“对不起,美晴……”

他完美的侧面线条展露无疑,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证明了他对韩美晴受伤的不忍心。可是他的唇始终坚毅地紧抿着,也说明这一次他不会因为心软而再睁开眼睛看韩美晴一眼。

韩美晴知道一切都再也无法改变了,绝望地哭着跑开了。

金栾宇知道,他彻底伤害了美晴。

人们都说秋天是丰收的季节,此刻他却觉得,秋天真是一个让人感伤的季节。

一片半干枯的木芙蓉花瓣跌落在纪念册上,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纪念册,把它握得很紧,仿佛它是他此刻唯一拥有的东西。

实际上也是这样,它的确是他和舒荷之间所留下的,唯一的幸福凭证。

他缓缓走进百花林里,靠着一棵木芙蓉坐在草坪上。然后他打开包着纪念册的包装纸,逐一翻看着里面的相片。看着相片里快乐的三个人,想象着舒荷在看这些相片时的表情,他绝美的唇角不禁勾起了一抹欣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