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被丢出门外的邱小彤十分委屈，直到得知百里家变故，再看那紧锁的门，拍了拍侯正则的肩膀以示他好生照顾，自个退了。
侯正则抱着剑坐在门口，守着守着就睡着了，睡的迷迷糊糊时，开门声响起，他惊醒过来猛地站起来：“将军！”
百里鸿烁没理他，径直向外走去。
“将军，您要出去啊？外面很冷的！”见百里鸿烁穿得单薄，侯正则忙回房去抱大衣，急忙追出去，“将军，您等等我啊！”
百里鸿烁恍恍惚惚走到了栎城的街上，在踏云楼前停下来，此时已入夜，看着里面灯火通明的热闹场景，整个人发怔。
“将军，自从水患解除，栎城就祥和太平，来往的商人也多起来，踏云楼每日夜里都是歌舞升平，生意好得不得了呢！”侯正则把大衣给他披上，之前他假冒将军的时候从这经过几次，但他怕自己喝醉会露馅，不敢进去。
百里鸿烁抬头看门口的匾额，耳畔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说好了，今日可是不限量的。
——就你那点酒量，还怕我请不起吗？
他看到自己带着鸿熠走进踏云楼，有说有笑。
明知那是幻觉，明知是自己太过于想念鸿熠，才会出现这样的画面，百里鸿烁还是追入了踏云楼内。
可在他踏入踏云楼的一刹那，幻觉消散，有的只是夜里在此买醉的客人，还有正望着他，试图询问的伙计。
“一间包房。”
“好嘞，客人这边请！”
百里鸿烁径直走上二楼，坐在包房内，等伙计送上了酒后，便开始一言不发的喝了起来，一碗接着一碗。
侯正则在旁怯生生伺候，看到将军这样，小声劝道：“将军，您光喝酒怎么行啊……”
百里鸿烁没有理会他，候正则继而试探：“要不吃点菜？”
百里鸿烁一瞪眼，侯正则连忙闭嘴，拿起酒坛要给他倒，却发现酒坛已经倒空了。
“将军，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候正则苦口婆心的劝着。
“咣”一声，百里鸿烁手中的酒碗被他扔到了一边，侯正则吓的一哆嗦，整个人都要缩起来了，但看将军一副面若死灰的样子，他又鼓足了勇气，硬着头皮说道：“其实将军心里的苦，我……都知道。就连我这个外人听到这消息，心里也像刀割一样疼。不过白逸兄弟……郡主真是我大周国的真英雄，舍生取义，也绝对不会屈服于狼族。”
“舍身取义？”百里鸿烁怔了怔，而后才正眼看，“把你听说的故事，说来听听？”
见将军终于说话了，侯正则高兴的很：“说是郡主被狼族歹人所劫，意欲逼迫镇北侯以抚松部五千兵器作为交换。郡主不愿狼族奸计得逞，自刎坠崖，以身殉国……皇上有旨，百里鸿熠以国家大义为重，个人生死为轻，情操高洁、浩然天地，已追封郡主为靖国公主了。”
“好一个以身殉国，好一个靖国公主。”百里鸿烁听罢，冷笑着，这些话想必是大哥所言，“以身殉国，以身殉国！”
百里鸿烁用力掀翻了几案，眼睛微红，低吼：“滚出去！”
侯正则再也不敢呆着了，逃似的退出门去，站在包房外抚着胸口，时不时看看紧闭的包房门，太可怕了，伤心过度的将军真的太可怕了。
包房内，百里鸿烁醉态倚在窗边，嘴里念叨着鸿熠，逐渐睡去……
草原上，十几个狼族青年骑在马上打马球，其中一人正要接住球时，球被人拦截，正要发飙，看到拦截之人是百里鸿熠，吃了一惊。
青年人不服气，追了上去，可技不如人次次都被拦截，于是他低声骂了句：“杂种。”
附近的人充满恶意的盯着鸿熠。
鸿熠冷冷看着他们：“你骂谁？”
“骂的就是你，滚出去！”
青年们忿忿逼近百里鸿熠，一副要打她的样子，这时一声鞭响，张口骂人的青年脸上留下一记血红的鞭痕。
他吃痛捂住了脸，大家纷纷散开，明夜枫骑马来到鸿熠身边。
明夜枫冷冷看着他们：“要谁滚出去？”
受了一鞭的青年不服气，愤然道：“当然是这个杂种！纵然万骑将军百般包庇，在达诺心里，绝对容不下这个杂种！”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明夜枫掷出一鞭，马鞭在青年脖子上紧紧缠绕一周，只用力一拉，青年就从马上掉下来。
明夜枫钳住青年甲的脖子狠狠道：“你心里容得下容不下，我没兴趣知道，但从今以后，你必须认清楚，她就是这个草原的一员，见到她，就相当于见到我！”
青年人不服气挣扎着，明夜枫钳着他的手又紧了紧：“明白了吗？”
青年人痛苦道：“属下，明白了。”
“明白了吗？”明夜枫看向众人，高声问。
所有在场的青年大声道：“属下明白了！”
明夜枫放了青年人，环顾过所有人后，转身对鸿熠温和道：“你想打马球？我陪你。”
鸿熠扔下马球杆，淡淡转身：“没兴趣。”
“你的老朋友来了，你还会没兴趣吗？”
鸿熠扭头看他：“什么老朋友？”
“跟我来。”
明夜枫带着她来到乌鹿海。
远远的，看到拴在乌鹿海树边的晨凫，鸿熠兴奋的跑过去，抚摸着晨凫：“晨凫……”
晨凫低头轻轻蹭了蹭她以示回应，鸿熠额头抵着它的脑袋，有些眷念。
明夜枫走上前：“如何，高兴吗？”
鸿熠牵起晨凫，神情转为漠然：“我不会因为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而改变对你的看法，也不会因为你找来了晨凫而感激你，我讨厌你。所以，离我远一点。”
说罢，鸿熠带着晨凫走远。
鸿熠在明夜枫的视线里变成一个小点，他想起了十多年前，两个人在河边放风筝的情形，那时的她总喜欢追着他跑，喊着‘哥哥’，‘哥哥’，让他等等她，过去的她是那样依赖他。
——小若不讨厌哥哥！小若最喜欢最喜欢的就是哥哥！
——我要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明夜枫的心中泛起苦涩，难道真的回不去了吗？
丑奴走到了他身边：“将军，可汗请您去大帐。”
明夜枫回神，恢复了将军的威严：“知道了。”
回到大本营，明夜枫走进可汗帐，希力度站在可汗身边，二人一脸严肃。
明夜枫神情恭敬：“可汗，您找我？”
可汗递给他一张羊皮卷：“你自己看。”
“尔绵部叛乱？”明夜枫看了羊皮卷上的内容，目光微闪。
“立春之时，尔绵部首领莫罗，曾向本汗提出延缓岁币交纳，这已是尔绵第四次提出这样的要求，本汗没有同意，没想到，他竟斩杀了本汗派去的征税官。”
明夜枫当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汗希望我去平叛？”
“正是。尔绵部莫罗，处心积虑，早生异心。本汗要你前往平叛，让那些不服统领的部落，看看反叛的下场。”
感觉到此事不简单，明夜枫静默不语。
可汗与希力度交换了下视线，声音威严道：“怎么，不愿意？”
“尔绵部不过区区小部，派个中领军去足以平叛。”
“尔绵地处山区，地势险要，中领军经验不足，岂有十足把握。”
“可汗，是希望我离开疏敕吧。”了然了可汗的意图，明夜枫也说的直接，“平叛，确实是我的职责，让我去也可以，有一件事，我想提醒提醒可汗。”
可汗一凛，紧盯着明夜枫。
后者气势陡然转换，帐子里皆是一股浑厚迫人的威压：祖神祭上，萨满曾给予可汗提示，可汗可不要把‘天命之人’给忘了。”
“你这是在威胁本汗。”
“不敢，我只是在提醒可汗。可汗年纪大了，只怕有的事情在心里装久了，就忘了。”
可汗冷笑：“明夜枫，你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狼族自古尚禅让之德，既然可汗都称我‘能干’，我又岂能辜负可汗多年栽培呢。”明夜枫微微一笑，如何能猜不到可汗的意图，比起成功平叛，他也许更希望自己回不来。
“明夜枫，你现在就迫不及待，要取本汗而代之了吗？！”
“末将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尔绵平叛归来，望可汗按照祖训，公布‘天命之人’。到时候，可汗寻山打猎，逍遥自在，末将自然再不会骚扰你。”
可汗气的咬牙，怒极反笑：“好，好，只要你去，平叛归来，我自会给你应得的一切。”
明夜枫恭敬行礼，离开可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