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血腥味（上）

“照理来说，我们已经和地图上的终点标志相差不远了，可我还是没有听见，我们之外任何人的声音。”端木泽望着周围的云山雾罩，不禁皱起了眉头。异能者的五感六识本来就强于普通人，端木泽拥有听觉类异能，听力更是他的强项。

“等等。”凌若雪停下脚步，因为怕打草惊蛇，她特意压低了声音，问身侧的端木泽：“你闻到了吗？”她因为自己的异能的缘故，天生对血腥味极为敏感。

“……闻到了。”端木泽也停下脚步，仔细地嗅了嗅，然后点点头，口气笃定：“是人身上的血腥味。”虽然那气味不浓，但对他们这种经过特训的异能者来说，只要仔细嗅，这种浓度已经能够分辨了。只是，他还不能准确判断，这血腥味到底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他们一路走来，走了整整六个小时。即使大雾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一路上都没有发现任何活人。而现在，他们却突然闻到了虽然很淡很淡，但确实是属于人的、新鲜的血腥味，这很不正常。

无需凌若雪开口，端木泽已经闭上眼睛，属于他的听觉类异能被无限放大。当五感六识只剩下一个，那唯一剩下的感觉——听觉——就会变得非常灵敏。他听见虫鸣鸟叫、风声水声，听见树木摇曳、小动物的奔跑，却唯独听不见，属于他们之外的，人类的心跳声。

“没有别人。”端木泽收回已经不能再延展的异能，睁开双眼。

听到这句话，暗中跟着端木泽的家族保镖，木十七，却没有丝毫松懈。要不是他拥有“潜伏”异能，可以随时随地调节自己的心跳、体温等生理特征，让自己的身体看起来像个死人，却能维持活人的所有机能，并接受过堪称严苛的特训，他早就像他不明数目的前任一样，被听觉敏锐的端木泽发现，然后被赶走了。

其实，木十七并不是一名真正的家族保镖。他是端木家族“无影人”的成员。几乎所有的异能世家都有这么一批人，他们从残忍的训练营中走出来后，可以悄然无声地完成偷窃、暗杀、卧底等各种高难度任务。除了家族的最高掌权者，无人可以命令他们。而大多数家族成员，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和我刚才感觉到的一样。我感觉到的，是属于刚死不久的人的气息。是死亡散发出来的气息。”凌若雪的眉头皱得更紧。

而在这个时间点——天刚亮没多久，在这座地理特征诡异的山中，根据“千面”的暗示，他们只能猜到，死去的那位，是真正的张赫。

这就有三种可能：第一，张赫是自杀的。身为当地最好的外科医生，他对人体的了解毋庸置疑，如果真想死，绝对不会活着。可是，根据医院的值班记录，张赫失踪是在两个星期前；而第一个男性受害者，也差不多是在那个时间点，去找伪装成“何大师”的“千面”的。这说明，那时“千面”就已经控制了张赫。甚至当初请假的，可能不是张赫本人，而是“千面”。如果张赫想要自杀，应该早就死了，空中的血腥味不会这么新鲜；

第二，张赫死于意外，比如山中可能有什么野兽毒蛇。可是，他们并没有发现，山中有什么危险野兽。毒蛇倒是有，但被毒蛇咬死后留下的血腥味，不会扩散这么远；

第三，张赫死于他杀。不管凶手是谁，他们两个受过特训的异能者，都没有发现那人的蛛丝马迹，这就说明，凶手的身份很不简单。而最大的可能性是，凶手就是前不久，伪装成黎望逃走的“千面”。虽然山雾在某种程度上会阻碍视线，但“千面”毕竟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肯定走得比他们快。当然，也可能是“千面”那神秘的帮手。只是他们既然是一伙的，那么，“千面”即使没有明确支持，大概也抱着默许的态度。

“说实话，虽然我算是侦查处的成员，但我实际上无权接触档案室的核心资料，关于‘千面’，我知道的非常少。不过，我听凌先生提过他，说他虽然有点玩世不恭，但本性不坏。而且，之前在和他的接触中，我也没有发现，他身上有半点暴虐，或者杀人的倾向。”凌若雪皱着秀眉说道：“他身上没有死亡的气息。”

所以，身为联盟新人的他们才敢直接下手，试图生擒‘千面’，这个被联盟下了长达八年A级通缉令，却没有哪怕是一点点消息的，异能者通缉犯；所以，他们才会推测，‘千面’不太可能会杀死张赫，即使他肯定厌恶后者。

“我倒更愿意相信，‘千面’其实只是单纯地耍我们，并没有给我们正确的地图。”端木泽叹了口气。“千面”杀人其实并不可怕，毕竟他本来就是异能者通缉犯，张赫本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如果，死者的血腥味可以扩散这么远，那就说明，死者生前大量失血。

这可不会是什么温和的死法。想起那些不幸被“何大师”分尸的受害者，端木泽心里翻滚着强烈的不适感。

——不论面对多少次，他都无法对死亡无动于衷。尤其还是这种残忍的死法。

“老实说，至今我也无法准确判断，‘千面’这次意外现身的动机。如果他没有说谎的话，他是被他的‘老大’派来处理‘何大师’一事的。可如果只是这样，他完全没必要在我们面前现身。”凌若雪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张赫的案件倒还不难分析，无非是一个极度压抑后，心理变态的杀人犯。虽然他有一点点异能，但异能等级不高。甚至他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拥有异能。”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位置偏僻，他又恰好找到了那间神秘屋子，犯罪的手段也比较特殊，根本不可能一直逍遥法外。没什么大问题的话，可以直接交给这些警察处理。关进特殊监狱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动用我们联盟的势力。在这桩案件中，我们本来也只是起协助作用。”

是的，只是协助而已。如果不是因为，这桩案件可能有异能者的参与，他们根本就不能插手。这也是联盟的基本规定。毕竟，他们难以解释自己“工作”的细节，也不能解释——所有到联盟正式登记的异能者，都需要签署一个带有异能的保密协议。签署协议后，他们将无法向普通人表明自己的异能者身份，也无法介绍异能者的世界。

据说这是联盟几位创始人的要求，至于初衷已经无从知晓，协议上的说法是“维持世界的秩序”。不过站在普通人的立场想想，如果他们知道异能者的存在……也许他们开始时会兴奋，但“非我族者，其心必异”的思想，可是全人类的通病。人是社会性动物，没有人可以脱离他人而独自存活，也没有人会希望，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一只怪物，一只可以被送进研究所切片研究的怪物……最重要的是，异能者群体一旦暴露，世界现存的秩序绝对会被扰乱，这样造成的后果是难以估量的……不是所有的真相，都需要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