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英方代表

1932年3月25日  海湾码头

一声气鸣长笛划破天际,震**的波纹从海天相接之处一点点扩散,传至岸边已经被喧闹声盖过一阵又一阵。

许久,那抹白色的影子出现在湛蓝的天之际,海之遥,岸上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沸议的声音也越发大了。

船身上清晰可见的“英吉利”三个大字,昭示着船上客人的身份,待甲板抵岸,一行西装革履,锃亮油光的男性走下船。

商贸委员会会长席永胜走上前,脱口而出一句蹩脚的英语,“嗨……喽!”对方却是扬起声调说了句“你好。”站在身后的黄耀国心中最是不耻席永胜的行为,只是简单的握手,一句问好。

同一时间,一名身穿浅白色风衣外套的男子从人群当中穿过。其余人皆为其让了道,或许是因为他的颜色过于与众不同,亦或是众人对他的态度,他直接朝黄耀国走来,待近一些,接待之人方才看清出他的样貌。

金色的洋发在晨曦之间闪闪发亮,衬着白皙的肤色、淡蓝色的眼仁、高挺的鼻梁配着一副金丝眼镜,以及一身宽阔的骨架,举手投足之间极尽英国绅士之风。

“席会长,黄会长,你们好,我是英吉利远东瓷行本次与会代表团的代表——詹姆斯•华特。”

虽然略带一些口音,但众人并未介意。

忽然,詹姆斯的眼神一亮,一眼便瞥见站在黄耀国身后的女子。云曦侧身半个步位站在黄耀国身旁,他知道她在名校留过学,此次也是作为“泰安”的技术主管陪同接见,身份自然不低。此行穿着亦是十分正式,一身修身玄色旗袍更衬婀娜,罩着一件黑色的小西装,齐肩的秀发被简单的扎起,露出灵动的耳鬓,相较于当下一味追求“浪漫”的西方装扮,反而更显干练素雅。

她姣好的面容,确实引得不少人注视,只可惜她本人甚少开颜,冷淡的性格不易亲近,再加上黄耀国在前,寻常商人也不敢上前借机攀谈。

不过,詹姆斯却浑然不觉,直接张开双臂上前准备拥抱云曦,这举动着实吓了在场的人一跳。云曦后撤一步站定,老管家已经拦在前方。

“詹姆斯先生,”黄耀国开口道,声音有些冷,“这是我公司的员工,请注意你的举止。”

詹姆斯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逾矩,赔礼得笑了笑,连忙解释道:“不好意思,黄会长,我与云小姐曾在学术会议上有过交流,却没想到在这里能再次相见,所以难免有些激动,本以为我们也算是老熟人,所以举止有些亲密,还望海涵。”他深深的鞠了一躬,众人顿时将视线全都聚在云曦身上。

可她依旧一副冷峻的表情,不见半分异动,仿佛这一切都从未发生在她身上一般。

有心之人便开始在背后嘀咕。

“詹姆斯先生,这里是中国,讲究的是男女授受不亲,而且我的员工对你似乎并没有什么印象,故而还请自重。”

黄耀国说话之间,猎鹰般锐利的眼神已经在身后扫视了一圈,那些非议之声早已淹没。

席永胜走出来打了个圆场,缓和了双方的尴尬气氛,便领着代表团前往天隆大酒店。

一行数十辆黑色别克轿车穿行于热闹的上海大街,煞是壮观。车列的最后,一辆湛蓝色车身披着灰白色帆布软顶敞篷的别克尤为抢眼,车内坐着的正是上海“泰安”瓷业的董事长。

在上海滩,能够拥有私家车的无外乎外籍名士,商贾政要,而这些别克的主人,几乎都是上海滩叱咤风云的名流豪门。黄耀国的专车于一行之中,早已经不是价位衡量,而是地位与权利的象征。

但此时的黄老爷,面容丝毫不轻松。

“老孔,回公司。”

坐在副驾驶的老管家点了点头,车子直接从队伍的后方拐入另一条大街。

“老爷,需不需要查一下那个叫詹姆斯的代表的底细?”老孔很少看见黄耀国的脸色有此凝重,大少爷出事是一方面,今日见着的那位代表恐怕也是一方面。詹姆斯年纪轻轻,便能够当上代表,如若不是英国贵族亦或是其他显赫的身份,那便是能力非凡。

“他三言两语就能够将我等成为众矢之的,而且还顺带看清楚了哪些人对我们‘泰安’心存不满,这个人,不是简单的角色。”车身拐弯的那一刻,黄耀国恰好看见走在中间的那辆,詹姆斯•华特正坐在后面,窗口之外能够看清楚对方的脸。

对方浅淡一笑,两人的视线便错开了。

碳化的桌角掩盖住了红木原本的颜色,但黄昊哲还是一眼便认出面前这张昂贵的书桌。“顺直的纹理、艳丽的花纹且木质坚硬,这应该是红酸枝木制成的家具。”他竟然细细点了出来,让黄宗钰有些吃惊。

“可是,检验报告到底在哪?”黄宗钰不喜欢别人卖关子,直言问道。

黄昊哲与何深从桌子的两边开始试探,木质沉闷的声响一直出现,直到两人挪动到西北角,敲出来的声音突然高调起来。

“看来机关在这里。”

两人指着一处上方摆放着的笔洗,造型是比较普通的青花瓷,不过,里面淡化的墨汁倒是不少,足足有一小盆。

何深尝试着搬开,无果,转动了两下,没有异样。

“这是怎么回事?”何深有些犯难,“难不成不是这东西?可是整个书房烧的最严重却唯独这张书桌只是四肢有些残缺,如果不是有什么玄机,实在难以解释?”

黄昊哲双指探入这墨水当中,搅动了几圈,嘴角突然上扬。

“怎的?有什么发现?”黄宗钰有些惊奇。

他向下没入二分之一的指节,只听见这笔洗之间有一声轻微的落空,眨眼之间,淡淡的墨汁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人朝内看去,原来这精巧的机关设置在笔洗的底部,摁纽落下,底部便会腾出一个莲蓬状的浮台,而水便会从这空隙当中溜走。

机关既然解开,何深便轻而易举的将笔洗挪动,里面果真是大有文章。

“这张书桌当真是不简单,里面竟然设有一个简易的排水系统。”黄昊哲心里不由得慨叹它的制作者,水从缝隙一直沿着桌子内部的轨迹顺划,接连着地下的排水孔,更重要的是内部全无金属,浑然天成,这技术即使放在六十年后恐也难以完成。

如此,便也解释为何这桌子竟然没有烧着,排水孔尚未打开,桌子里的废水存的过多,根本烧不着。

黄昊哲伸进一只手从管道的侧壁取出一个黄色的牛皮纸包裹的物件。

“看来,这应该就是傅教授藏起来的检验报告了。”

“快打开看看,里面写了些什么。”黄宗钰越发心急,眼神当中似乎都放出光。

黄昊哲打开,巴掌大小的纸页上竟然只有几个简单的数字和几个分子式。

黄宗钰脸上立刻冒着黑线,神色早已变了味,“这是什么意思?都这个时候,傅博涵竟然还有心思和我们打哑迷?”

何深同样满脸疑惑不解,只好将希望放在楚歌身上。

“楚歌,你怎么看?”

黄昊哲习惯性摸了摸鼻梁上方,却发现没有东西,只好作罢,说道:“傅教授深夜叫我前来,绝非无聊,想来他应该是察觉了危险,时间来不及的情况之下才将一些重要的线索简略的写下来藏在里面。这几个数字,我一时间也不能明白,但这里面的两个分子式我倒是认识。一个是HCL,盐酸,也就是我们的胃酸,呕吐物当中最为多见。另一个确实有些有些不着明目。这样,这张纸我先带回去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线索。”

说完,黄昊哲将这张纸条重新用牛皮纸包起,放进工具箱内。

“对了,何队长,现在我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我想再去一趟‘逍遥门’,那里有许多尚未搞清楚疑点,我想只有弄清楚了这些,才能够查清那名死者死亡的真相。”

“没问题,不过,你得先随我去一趟警局向总警长说明说明一下情况,否则你无权进入案发现场。”

“好,”黄昊哲一口答应,跟着何深往外走。但此时,黄宗钰却停了下来。他支支吾吾道:“那个……那个……我就不同你们去了,警局倒还说得过去,可是那‘逍遥门’死了人,我不喜见血,还是算了吧。楚哥,圣彼得堡大学的实验室被毁了,你这些提取的样本应该没有地方检测吧?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帮你联系实验室,一定帮你找到最好的。”

话音刚落,黄宗钰好似脚底抹油一般溜得极快。

“看来,他是真的有些害怕。”何深笑道。

黄昊哲并未回应,直接钻进车内。

霞飞路以法国名将霞飞命名,乃是上海滩最繁华的一条商业大街,堪称上海滩的时尚之源。

白天的“逍遥门”较之夜晚,显得更加冷清。

尤其是金色大门上贴着的封条,虽然霞飞路的本色只有在夜晚才会显露,但众人见着“逍遥门”还是不自觉的避了过去。

黄昊哲站在门外,第一次好好打量正门,金黄色的大门富丽堂皇尽显无遗,门上嵌有特殊的玻璃材质,琉璃光彩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散出七彩色,很是漂亮,不难想象夜幕降临之际,门内的五彩光灯透过这扇门将折射出多少烟华。

“怎么还站在这里,直接进去吧。”

何深揭下封条,推开门进去,黄昊哲紧随其后。两人直奔二楼命案现场,却又都不约而同地停在门口。黄昊哲并没有直接进去,反而来到了隔壁。

黄昊哲推开隔壁的门,走进去。何深还没靠近,他突然打开门,快步走了出来。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进来出去的?”何深不解,黄昊哲也不说。他不知从何找来两只纺织袋递给何深,自己则将袋子套在脚上细细绑好。

何深倍感新意,“这还挺新鲜的。”

“这比塑料袋更好。”黄昊哲脱口而出一句话。

何深却不懂,“塑料袋?那硬梆梆的如何作袋子?”黄昊哲忘了三十年代的上海尚未出现塑料袋,纵然是塑料一词,恐也只有少数一些人知道,但也仅仅局限于化工材料。

“穿上吧,不容易留下脚印破坏现场。”他不想多做解释,径直朝大门正前方走过去。

何深也没过多纠结,“说说吧,你那晚发现了什么?”

黄昊哲指了指倾倒的沙发下方。

何深蹲下看了几眼,“血迹?这有什么奇怪的?”

“你应该见到了尸体死亡时的状态吧?”黄昊哲问道。

何深点了点头,并摆出了个大概的样子,“当时尸体就这样横倾在沙发上,你看,这里还浸着一大片血液。”

“如此,第一个疑点便出现了,我在解剖尸体过程当中发现死者身上有多处软组织挫伤,淤青瘀瘢明显,说明死者身前与人搏斗过。而这从现场的混乱程度也可以佐证,可是在打斗过程中如果凶手开枪将其杀死,那地面上应该会留有喷射状的血迹,而不是自由落体出现的点状血迹,且分布较为集中。”

“那会不会是死者已经被控制住了?比如被打晕了?”

黄昊哲摇了摇头,“刚才我们试验过,从听到枪响到隔壁的人赶到现场,之间最多不会超过二十秒,如果凶手有帮凶,那一定会有目击者看到。事实上隔壁的人称房间内除了死者和凶手,再无其他人了。而且尸检当中没有在头部和颈部发现这类痕迹,所以死者当时并未被控制或者打晕。”

两人陷入沉思,忽然,黄昊哲在翻倒的沙发脚下又发现了一道奇怪的痕迹。

“这是什么?”

何深也同时在另一张翻倒的椅子上找到了类似的痕迹。

“会不会是撞倒的时候挂蹭的痕迹?”说完,何深拿起其中一个椅子腿与切痕作比对,并不相符。

随后,他们又在另外的几个相对比较隐蔽的墙角处发现了这类细微的痕迹,尤其一处竟然还攀至房内的立柱上宛如一条细蛇蜿蜒而上。

连续几声“咔嚓”,黄昊哲将这些奇怪的痕迹记录下来,又从箱子内拿出一张牛皮纸将上面刮下的粉末装起准备带回去检验。

“那你呢?前天晚上你突然回到案发现场,应该不是闲来无事吧?”黄昊哲反问道。

何深点头,将前天夜里接到报警电话之后出警的全过程向楚歌叙述一遍,一来是帮自己理顺整个案情,二来也是想听听楚歌对这个案件的看法。

听完之后,黄昊哲提出第一个疑问,“警局距离这里多远?”

何深似乎早有准备,“开车大约十分钟,如果遇上堵车或者其他麻烦事至少要二十分钟左右。”

“可是,当夜你们法租界的警察却是在枪响之后五分钟之内就到达了现场控制了一切。”

何深并不惊讶黄昊哲为何会如此清楚,以黄家在上海的实力想要调查清楚这些并非难事。

“想必这也是为何你想要我加入调查的原因吧?”

“嘿嘿,”何深笑了几声,恢复了往常那副冷峻的面容,“不错,从我看到命案现场的第一眼,我的直觉告诉我这背后绝不简单。尤其是当我想清楚了这五分钟的差距之后,我更加怀疑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只不过,单凭我一个人,根本破不了这个局。”

黄昊哲神色一惊,光是法租界警察局监狱里的那些凶神恶煞,都对何深忌惮十分,他自然不怀疑何深的手段。毕竟能够在波诡云谲血雨腥风的上海滩,夺下探长一职,足可见其不俗的实力。

可如今他却说“破不了”。即使他再淡然,那丝慌张的神色还是被何深捕捉到了。

但何深的本意并非让楚歌心生恐惧,他略微有些轻松得说道:“在上海滩,各方势力明争暗斗,黄氏家族家主黄耀国能够凭一己之力在上海打下‘泰安’这片江山,以及黄家如今的实力和地位,放眼整个上海滩,胆敢而且有实力去撼动黄家的人或是势力屈指可数。我并非是让你心生恐惧,只是想让你知道,一旦加入调查,就应该抱着必死的决心。否则,你也只会沦为这场时代风云权利利益斗争的牺牲品。”

黄昊哲借着楚歌的双眼,看清了六十年前的上海滩,也看清楚了眼前的男人。他并非不相信何深,只可惜他们身处的年代——1932年的上海滩,时局动**,各国势力都盯着它企图分一杯羹,他们于此也只不过是汹涌波涛中的一苇,人人自危的时局之下,说出去的话七分不辨真假,鬼神皆欺。

“破不了”当真是破不了,还是不敢破?谁又能知道呢?大乱时代之下的明哲保身也不过是自视庸才罢了。

他哂笑一句,慌张的眼神在这一刻被掩藏的很好,反倒是何深被他这笑声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早已是局中人了不是吗?更甚者,我昨夜已经与死亡擦肩而过。若非这些,你又怎么会同意我这个嫌疑人的亲属加入调查呢?”

……

房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何深留下一个看不穿来意的背影。

黄昊哲知道自己揣度之心有些过重,但他只能如此。“报案人你知道是谁吗?他既然能够提前知道有命案发生,就算他不是凶手,想必也和幕后之人有联系。”

何深摇了摇头称道:“对方是利用公用电话亭打给警局,所以查不到报案人的长相特征和信息。”

“可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他们设局严密如此,为什么会在报案时间上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何深想了想道:“不难理解,他们要确保警察当场抓到黄天铭杀人铁证,自然是不会留给他反应的时间。而且,现场的证据充分又有目击者的证词,已经足够给黄天铭定罪。”

“那杀人动机呢?”黄昊哲不死不休,“黄天铭身为‘泰安’瓷业总经理,行事为人在公司社会也是有迹可循,犯不着因为一些芝麻小事就开枪杀人吧?”

何深料定他会纠结动机,从那堆纸张中抽出一张,“你自己看,半个月前,这么法国人和黄少爷曾有过一次交易,但那次交易并不顺利导致‘泰安’亏损了不少,为此两人几乎大打出手,这些都是有实在的目击证人。而前日那场晚宴原本是为了让两人和解设下的,倘若他们因为一时口舌,新仇旧怨涌上脑,冲动杀人亦是有可能。”

黄昊哲质问的眼神逐渐开始黯淡,他开始意识到,对方即使露出些许破绽,但证据链完整并且动机充分,确实很难推翻。

何深继续说道:“如若不是这案子交到我的手里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只怕黄天铭此刻已经被定罪准备处决了。”

虽然何深如此说,但他知道此时绝没有那么简单,无论幕后人的目的为何,黄耀国也绝不可能让黄天铭就这样死去。

这是一个炎火炙烤的烫手山芋,他着实想不通何深为什么愿意接下。若放在其他人手中,必定做个顺水人情,卖给幕后之人,而就算落到黄家也是有秉公办事的由头,黄耀国也拿他没办法。

不过,这些也只能在黄昊哲心里想想,断然不会说出口。

“现场都找到了哪些证据?”黄昊哲问道。

何深吩咐一手下从车内取出一黄色纸袋,里面厚厚一沓照片,应该是他们刚刚赶到现场时拍摄的。何深从其中摸出三张照片,皆为同一物——一把黑色的短径手枪。

黄昊哲抽出其中一张,对应枪口的位置。

“黄天铭从命案现场出来之时,手里就拿着这把枪 ,而且经过他与黄耀国指认,这把枪的确是他的所有物。解剖取出的子弹与手枪作过对比认定,可以肯定死者身上的子弹的确由这把手枪射出。关键是在枪身上检测出黄天铭的指纹。”

“这既然是他的枪,理应检测出他的指纹。你真正奇怪的应该是在拉栓内侧和枪托的关节处找到的另外两枚指纹吧?”

何深点头,“果然,什么也瞒不了你,在枪身上除了黄天铭的指纹之外,的确还找到了两枚指纹,只不过这两枚指纹尚未对比出结果。”

黄昊哲却扬了扬眉,无奈的吐了一口气,“指纹尚未入库,如果靠人力一一对比,俨然大海捞针。即使这事放在六十年后的今天,恐也难度较大。”心里虽有些打退堂鼓,但总算是有些线索。

他拿着照片仔细端详,好似发现了一些端倪,他指着拉栓内侧的那枚指纹道:“也不算毫无办法,枪既然是黄天铭的,那能够接触到这把枪之人无非就在公府,如果公府比对不上。”

“那自然就是凶手的!”

两人会心一笑,如今这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成果。

黄昊哲继续说道:“这是一枚食指指纹,纹路清晰轮廓鲜明,应该不是黄老爷和管家的,他们的手指我见过,指纹因为长期磨损早已经辨不清。就算生长起来也至少需要一两个月的修养才能恢复。而且在指节处还多出了一些痕迹,这应该是常年使枪生成的茧。公府的人可能性不大,我更趋向于职业杀手。”紧接着他又抽出第二张照片,“至于这枚指纹,覆盖的比较严重,结果未必理想。”

何深轻叹一声,把照片收回,袋子里却掉出了一张纸。

“这是何物?”

黄昊哲捡起它,上面记录了不少的内容,大抵是一些目击者的证词。

但其中有一段话却令黄昊哲尤为在意:

“枪响之际,数人于大街上,亲眼目睹数只白鸽环绕于“逍遥门”屋顶,扑翅环飞几圈之后才离去。”

这段话被记录在最后,许是他们觉得只不过是受到了惊吓的鸽子而已,被那些人描述得过于离奇荒诞,便没有在意。

看何深的态度,他想必也是这么认为。

“有什么发现吗?”

黄昊哲摇了摇头。

“今日先到这,待这些结果出来之后,我会亲自送过去。”

说完,他欲离去,行至门口,想起什么又回头补了一句,“如果何队长方便,我想见我表哥一面。有些事,我想只有当事人清楚。”

何深没有立即应允,黄昊哲看出了他的难色,便没有继续为难。

黄昊哲回到房间,才将箱子内取出的样整理好,黄宗钰直接推门而入。

见他故作镇定,但眉角俨然有些忍不住的上翘,黄昊哲也猜到他要说什么。

“事情办好了?”黄昊哲平淡得问道。

反而是黄宗钰更为吃奇,惊声问道:“楚哥,你怎么猜到了?”

“你那两瓣眉毛几近乐开了花,我又怎么会猜不出?”

黄宗钰没了趣味,瞬时蔫了,拿出一张纸递给黄昊哲,“呐,这是一个化工实验室,你要的仪器里面应该都有。”

黄昊哲看见上面竟然还有批准签字盖章,确实没想到竟会有如此正式,但当他注意到实验室负责人那一栏之时,一股奇怪的电流穿行指尖蔓延至全身,他竟怵在原地一动不动……